彼岸太远- 第97部分

　　　　芦欣叫住他，对他说：“对了，上次给你说的买传呼机的事，厂长批下来了，你叫上杜雯，拿上支票，去买吧。”

　　　　罗杰：“批下来了？什么标准？是汉字的还是数字的？”

　　　　芦欣：“你随便买，别太贵就行，你和杜雯两个人都配备上，以后找你们就方便了。”

　　　　罗杰：“我知道了。是我搭杜雯的车，还是她跟着我沾光？”

　　　　芦欣：“这重要吗？”

　　　　罗杰：“没什么，我随便就这么一问。”

　　　　芦欣：“她沾你光。”

　　　　罗杰：“哎，这就对了，我可以在她面前彰一下了。”

　　　　芦欣：“你可别惹她，小心她收拾你，你们的传呼机归她管理。”

　　　　罗杰：“凭什么？”

　　　　芦欣：“这是厂长的意思。以后你要是工作上不需要了，是要交回的。”

　　　　罗杰：“我弄丢了怎么办？”

　　　　芦欣：“废话，弄丢了要赔的。别说了，去买吧。”

　　　　罗杰拿了支票，叫上杜雯，到市上电讯局去挑传呼机。

　　　　罗杰看上一款摩托罗拉的精英王中文机，那机子小巧玲珑，中文字幕笔划很清秀，罗杰爱不释手。

　　　　杜雯也觉得这款机子不错，男女都能用，很中性化。

　　　　他们就买了两部，花了将近三千元。

　　　　买了之后，他们互相记住了对方号码，说以后有事让传呼台呼叫。

　　　　罗杰回来以后，就兴高采烈地去找江华，告诉她厂里给他配备了中文传呼机，让她以后有事就呼他。罗杰还问江华，早上打电话叫他有什么事？江华说没什么事，电话打错了，是芦处长接的，她只好说有事。

　　　　罗杰觉得有点扫兴，就悻悻地离开了。

　　　　罗杰回到办公室，对着说明书看传呼机的功能按键。这时他手上的传呼机响了，罗杰赶忙按阅读键，见上面显出一排字：“下午下班以后带我去看电影，华。”

　　　　罗杰笑了，他在心里说：“好你个江华，在我面前装象。”

　　　　下班以后，罗杰到江华的宿舍去找她。

　　　　江华在门里冲他喊：“门没锁，你进来吧。”

　　　　罗杰推门进去，见江华正坐在床边化妆。她的桌子上摆上了一个镜框，里面夹着一张他们那天在河床上拍的照片。两行深深的脚印指向他们的脚下，整个画面洁白而凝重，有一种深远的意境。

　　　　罗杰对江华说：“我就知道后面的几张照片拍得不错，为什么不给我看？”

　　　　江华：“等以后再给你看吧。”

　　　　罗杰：“这幅照片把上下再裁一点，构图就更完整了。你把底片给我，我让李程拿到华宝做张大的，效果会更好。”

　　　　江华：“以后再说吧。我化好妆了，咱们走吧。”

　　　　罗杰：“你这样跟我出去，人家看见了以为去干那什么呢。”

　　　　江华：“怎么了？”

　　　　罗杰：“你这么漂亮，而我刚下班，风尘仆仆的，反差太大。”

　　　　江华：“那你洗洗脸吧，用湿毛巾把头擦一下，我给你梳梳。”

　　　　罗杰：“算了吧，我不习惯，我光洗洗脸得了。”

　　　　他们收拾好，就下楼离开厂区，沿公路边向市里走去。

　　　　路上，罗杰给江华看传呼机上的信息，对江华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信息。”

　　　　江华看了看说：“删了去吧，让别人看见不好。”

　　　　罗杰：“我还没学会怎么删除呢，明天再说吧。”

　　　　江华：“这几天你不来找我，是不是生气了？”

　　　　罗杰：“你要是不叫我，我永远都不去找你了。”

　　　　江华：“还是生我气了，我看你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罗杰：“就这样，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江华：“你怎么会生气呢？我原来的意思是不让你常来女工宿舍，你来得太勤了的确不好。”

　　　　罗杰：“那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是不想让我去找你。”

　　　　江华：“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那你以后想来就来吧，就是别太勤就行。”

　　　　罗杰：“我知道我招你烦了，以后我没事不去找你。”

　　　　江华：“我都向你示弱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江华说着，拉起罗杰的胳膊挽起来，靠在他身上，做出亲密的样子，说：“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天对你说那样的话，其实我心里并不是不想让你来。你知道吗，这几天下班以后我在宿舍呆得太没意思了，老想我妈。我前几天到市上拜访同学去了，晚上回来的路上都有点害怕了，以后我要是去同学那里，也叫上你，你陪我去好吗？”

　　　　罗杰：“我跟你去你同学那里算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向你同学介绍我？”

　　　　江华：“我就说你是我新交的朋友，好吗？”

　　　　罗杰：“好吧，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没什么脾气。”

　　　　江华：“还说没脾气呢，都快忘了人家了，现在还生气，还说没脾气。”

　　　　罗杰：“我反正是被你降住了，怎么说都是你对。好了，我不跟你生气了。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去看电影？”

　　　　江华：“我觉得没事，想出来走走，想跟你说说话。你别说，这几天没见你，还怪想的慌。”

　　　　罗杰：“你想我干嘛，我有我的事。对了，你什么时候回西安？我想跟你一起到西安去，到西影厂把我的剧本要回来。”

　　　　江华：“我要到过春节放假才回去，回去就不来了。”

　　　　罗杰：“也不来上班么？小心厂里开除你。”

　　　　江华：“我才不怕呢。真的，我想家了，想我妈。”

　　　　罗杰：“你妈对你很好吗？”

　　　　江华：“那当然，我妈可心疼我了，她原来想让我在西安找个单位，联系了几个附近的单位，都没成，我就到宝鸡来了，就遇见了你，你还给我生气。”

　　　　罗杰：“那是因为你不让我去找你，我有点不高兴，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他们说着话就来到河滨电影院，见上演的是山口百惠主演的影片《雾之旗》，他们就买了电影票进去看电影。

　　　　电影很感人，山口百惠那清纯而凄惨的形象让江华很投入，罗杰感到身边的江华有时候悄悄地抹泪。

　　　　江华会不由自主地握住罗杰的手，看上一段电影，然后又有所意识地放开，不一会儿又抓住罗杰的手，然后过一会儿又放开。

　　　　罗杰觉得江华的情绪起伏与影片的节奏衔接很一致，暗自在心里想，这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

　　　　看完电影，他们踏着黑夜的影子往回走，一路上说了许多话，不外乎是回忆电影中的片段，谈谈各自的感受。

　　　　罗杰对山口百惠的演技大加赞赏，他给江华讲解这部影片与山口百惠的其他影片的雷同之处和区别的地方，让江华听得津津有味。

　　　　到女工宿舍楼下，罗杰对江华说：“你回去吧，我今天就不上去了，免得你又要说我。”

　　　　江华：“上去坐坐吧，再说会儿话，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罗杰：“我真的不生气了，其实我原先也没怎么生气，就是有点不高兴罢了，今天跟你看了场电影，就一点气也没有了。”

　　　　江华：“那你别怨我不让你上去，是你自己不去的。”

　　　　罗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上去的好，他觉得有时候保持一段距离反而更好，要不然真让人觉得腻了，干瞪着两眼没话说，也不会有好的感觉。

　　　　罗杰决定今晚就不到江华的宿舍去了，就与江华道了晚安回宿舍去了。

　　　　引进工程正式破土动了。

　　　　在那片经过拆迁的空地上，举行了隆重的奠基仪式。

　　　　市上的领导来了一大帮，为这个宝鸡市目前最大的一引进项目进行剪彩。那热烈的气氛就像是刻意制造出来的；仿佛一场巨大的变革就从那剪刀一张一合的时刻正式开始了。

　　　　罗杰觉得这种形势有点可笑，没什么意义。

　　　　这是一种文化的积淀流传下来的一种讨彩头的形式。

　　　　有时候，形式对内容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罗伯特和安德森显然已经习惯了中国人的这种形式，挺像那么回事地配合着领导的讲话和陈辞，也用英语讲了一套客气的祝愿。翻译高红看上去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领导在现场的场面，有点紧张，她翻译出来的汉语反而没有罗伯特的英语那么流利，而且有些词语明显有语病。

　　　　罗杰和李程还有郭钊，作为摄影人员记录下这一场面。

　　　　罗杰本来没他什么事，他觉得他要是不找点别的事做，他就得跟杜雯一样站在领导的后面，作为这项工程的参与人员面对大家，他觉得那样立在领导们的后面太不自然了，很难受。他就主动上去给李程他们帮忙举闪光灯，让他们为这个场面拍照。

　　　　市电视台也来了摄像记者对这个场面进行记录。

　　　　罗杰看他们肩上扛的摄像机，对李程说：“工会也申请买个摄像机，以后肯定能用上，那玩意儿先进着呢。”

　　　　郭钊：“就是，现在好几个厂子都用上这东西了。”

　　　　李程：“那东西太贵，工会没有钱。”

　　　　郭钊：“找厂长申请去，就说拍资料用得上，反正也就几万块钱，几千万的项目花点钱购置一台摄像机不算什么。”

　　　　李程：“这事值得考虑一下，以后再说吧。”

　　　　引进项目的基建工程全面铺开，热烈的气氛很是感人。

　　　　工地上彻夜无眠，高高的吊塔一天天往上窜，来往的运输车如同大会战一样川流不息。

　　　　建设工地的情景真如电影上所表现的那样轰轰烈烈，豪气冲天。

　　　　罗杰作为摄影爱好者每天都到工地上拍照。他一方面想狠练自己的摄影技术，另一方面也想亲自感受建设工地的气氛，让自己这个一般的参与者记录下这个工程的一些细微的印象，为他以后的文字创作积累创作的素材。

　　　　这一天，罗杰正在工地上拍照片，他看见安德森在工地上巡视，他在一堵墙跟前停下来，用眼睛瞄着那刚砌到一米多高的墙，嘴里不满地说着英语。

　　　　罗杰原来想照下安德森视察工地的场景，可是他听见安德森在不满的言语里开始用英语骂人了。他拍了几张之后，见工地上跑来几个工人，到安德森面前，想争辩什么。

　　　　安德森边说边比划，他的肢体动作明白无误地告诉工人，这墙砌斜了，要推倒重垒。工人不干，还用图纸比划着给安德森看，安德森有点生气了，一把推开图纸，用英语说这图纸是我画的，根本就不用看。安德森用手指着墙，往旁边一挥，让立刻推倒。

　　　　场面有点乱，罗杰立刻跑上前去，用十分生疏的英语临时充当翻译，对工人说，这墙确实斜了，安德森说这是承重墙，一点都不能凑合。工人说这个误差在允许范围内，不需要推重垒。罗杰说这墙我都能看出来斜了，有这么大的误差吗？笑话。工人对罗杰有点烦了，说你是干嘛的？

　　　　罗杰说我是厂里的干部，看见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说几句话。

　　　　那工人说，有什么意见找领导反映去，现在就是不能拆。

　　　　罗杰有点生气了，他说：“我上去找领导说，让你把这里的工程停下来你信不信？！”

　　　　那工人也来劲了，说有本事你去。

　　　　说完，那工人把手一挥，招呼工人们去继续干活，继续把那砌斜的墙往上续。

　　　　安德森气坏了，一脚上去，把那墙中间踹了个豁口；还不解气，用力推那墙。

　　　　干活的工人立刻围了上来，想揪住安德森论理。

　　　　安德森根本就不惧怕，他扭住一个工人的手，就要往办公楼的方向拖。

　　　　罗杰急忙上去劝安德森，让他放开手，说：“安德森先生，不要生气，有话可以到楼上说，这里的事不要闹下去了，你先走吧。”

　　　　然后罗杰对工人们说：“千万不要和外国人闹，出了乱子肯定收拾中国人，工作上的事动气根本就没有意思，有什么问题下来慢慢解决。”

　　　　那些工人也不敢怎么样，虽然性子野些，但还不敢动手打安德森，只是嘴里骂咧咧的。

　　　　安德森仿佛能听懂几句骂人的汉语，欲转回身去与工人论理。

　　　　罗杰劝住他，把他往办公大楼的方向拉，安德森的劲挺大，罗杰拉不住，就干脆抱住安德森，往后拖。

　　　　这时候从办公楼里跑来一群人，上来驱开那些建筑工人，把安德森回大楼。

　　　　下午，市政府派了副市长宋波和公安局局长杨戈来厂里处理这件事，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高琪和工地上的工头刘善也被叫来出席会议。

　　　　罗杰作为整个事件的见证人和参与者，向大家讲了整个事件的过程。高红给罗伯特和安德森翻译罗杰的话，安德森表示罗杰说的都是事实。

　　　　罗杰非常气愤建筑工人的做法，他明确告诉高琪，这帮建筑工人的素质太差，必须撤换，否则以后还会出事。

　　　　高琪向罗伯特和安德森表示了道歉，一再表示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他还向罗杰表示，下来可以和厂领导商量，尽可能解决工人的问题。

　　　　罗杰对高琪说：“这件事我确实很气愤，你们丢中国人的脸面，这样的施工质量，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工程款。”

　　　　副市长宋波严肃批评了高琪和刘善，让他们先把工程停下来进行整顿，并要求他们给工地上派保卫巡视员，严防闹事。

　　　　公安局长杨戈告诉高琪，外国专家在中国境内是要绝对保证人身安全的，出了事就是国际纠纷，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类似事件。

　　　　最后，杨戈要求吕萌，给外国专家派上保卫人员，要是人员不够，可以向公安局派人下来。

　　　　吕萌说我们厂里的保卫干部可以胜任，只是在工地上忽视了这点，以后让保卫人员随时跟着，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罗伯特表示这件事可以过去了，只是希望建筑工地以后要严格按照要求施工，要绝对保证工程质量，他表示以后再出现纠纷，会按照中国人的程序处理。

　　　　高琪代表施工单位向厂里表示了道歉，并提出要摆酒席给安德森压惊，被罗伯特婉拒了，他表示以后应该互相沟通，尽力做到融洽地合作。

　　　　散会以后，高琪叫住罗杰，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在建筑公司工作？”

　　　　罗杰：“是的，怎么了？”

　　　　高琪：“我看你们俩长得很像。这样吧，今天这件事把你气得够呛，我设宴招待厂长和有关人员，并送纪念品作为赔礼道歉，你也来吧。”

　　　　罗杰：“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干部，坐不到那个级别的席上去，免了吧。”

　　　　高琪：“就冲我和你哥的关系，也该给个面子。”

　　　　罗杰：“就是我哥来了，这面子也没法给，我这面子不值钱，拿不出手。”

　　　　高琪一看没办法，就悻悻地走了。

　　　　他们吃完酒席之后，高琪让吕萌给罗杰捎了一份纪念品。

　　　　吕萌转天叫来罗杰，对他说：“高琪送你一份纪念品，说你不给他面子，让他这么个大经理不好意思。”

　　　　罗杰：“我向来对当官的没有多少好感，谁都敢顶撞，反正我不怕损失什么，对吧，对厂长我也是这个态度，这你知道。其实我又不认识高琪，又没跟他打过交道，不是一个级别的，没什么话可说。”

　　　　吕萌：“我跟他说了，他说他知道你跟你哥的脾气有点像。不过他还是很诚心地向你表示了歉意，特地给您送发份礼，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