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第96部分

　　　　陈艳：“原来为这呀，我说呢，最近见你对我好像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你见我老躲，也不开玩笑了。其实吧，你的看法是对的，我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你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你该说啥就说啥，你一向是直言不讳的，这是你的风格，你要是改变了，这机关楼里就少了一些看见真理的人了，也就不热闹了。”

　　　　罗杰：“哪来那么多真理，很多事本来就无所谓对错，坚持下去就会有一种结果。坏了，我又胡诌了。好了，不说了，我走了，我算是怕你了，以后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问别人没任何意义。”

　　　　陈艳：“我的事让你很难堪了吗？我回头和江华说清楚，让她别对你产生误会。我上次给她说清楚了呀，我一点都没埋怨你。”

　　　　罗杰：“江华对我没什么误会，你不用再说了，那件事我的确办得不怎么的，我自己反省。”

　　　　陈艳：“要是我以后过上好日子了，你还这么反省吗？”

　　　　罗杰：“那要是你过得并不好呢？”

　　　　陈艳：“罗杰你咒我？”

　　　　罗杰：“没有，没有，我是说万一，我希望别人过得都比我好。”

　　　　陈艳：“我认为我还是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至于活得太坏。”

　　　　罗杰：“但愿吧，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吹，没想到你一个女大学生也学会了。”

　　　　陈艳：“你说我吹牛？我就找一个好的对象，跟他结婚，过幸福日子让你看，看是不是吹牛！”

　　　　罗杰：“好，我等着瞧。其实你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别人也瞧不出来。”

　　　　陈艳：“我一定让你瞧出来。”

　　　　罗杰没有再说什么，他出来以后，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可能激发了陈艳的斗志，她一定会怀着争胜的信念去努力组建一个完美的家庭，向他证明一些东西，而且估计会很快。陈艳是个要强的人，她也有这个能力，经过了一场漫长而无结果的爱情之后，她应该能更理性一些，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一定会去争取。

　　　　罗杰想，这可能是他对陈艳所做的一种弥补的暗示吧，但愿能起作用。

　　　　刚一下班，罗杰就到女工宿舍楼上，去敲江华的门。在他刚抬起手敲门的时候，门开了，江华冲他一笑，说：“我听出你的脚步声了，知道你来了。”

　　　　罗杰说：“你掌握的时机就像电影上演的一样，准确得有点不真实了。”

　　　　江华：“反正就是这样，你进来吧，看你喜欢吃不。”

　　　　罗杰进来一看，江华买了好几个菜，看上去有点丰盛。

　　　　罗杰说：“这么多啊，吃不完的。”

　　　　江华：“没关系，吃不完明天还能吃。”

　　　　罗杰：“那些照片呢？让我看看。”

　　　　江华：“在床上，你看吧。别说，你照相的水平还真不赖，看起来还有点功夫，有几张还真能拿出去发表，比画报上的图片还漂亮。”

　　　　罗杰：“要投稿的作品制作上很严的，不像写小说，字难看一点没多大关系，这摄影作品投稿，要是制作上稍微有一点毛病，人家立马就给扔了，看都不看。”

　　　　罗杰说着话，拿起一沓照片，在中间快速地寻找那几张关键的照片。江华站在他旁边，心里窃笑，她自己在刚一见到照片的时候也是做着同样的动作。可见那几张照片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罗杰看完照片，问江华：“怎么少了几张，不对呀，没这么少吧，我交了那么多钱，这照片不够。”

　　　　江华：“我没觉得少了什么。”

　　　　罗杰：“是不是底片出了问题人家没给洗，这个杜雯，水平也太臭了，什么都给她弄好了，光按个快门都不会。底片呢，让我看一看出了什么问题。”

　　　　江华没想到罗杰会看底片，她想隐瞒已经来不及了，她就从抽屉里拿出底片袋给罗杰。罗杰把两个胶卷的底片大眼一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回过头问江华：“不对呀，你是不是把照片藏起来了？”

　　　　江华：“有几张不能看。”

　　　　罗杰：“有什么不能看，我都看过人体艺术照片，什么没看过。”

　　　　江华：“那不是一回事，你先看这些吧。”

　　　　罗杰：“那还是先吃饭吧。”

　　　　江华：“你看，这些菜你爱吃吗？”

　　　　罗杰：“还行，谢谢你让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对了，你为什么请我吃饭？是不是今天是什么人的节日，值得我们庆祝一下？”

　　　　江华笑了一笑，说：“不是什么节日，我请你吃饭，是想感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你帮我做了不少事，陪我说话，陪我玩，没让我感到离开家的孤独，我真的很感动。”

　　　　罗杰似乎觉得有一丝不安，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你安顿下来了，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以后我就可以不来找你了？”

　　　　江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要这么勤地来我宿舍，这毕竟是女工宿舍，来勤了影响不好，别人要说闲话的。”

　　　　罗杰：“我明白了，那吃完这顿饭，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你放心，这我能做到，我不打扰你。谢谢你请我吃饭，我接受你的感谢。”

　　　　江华：“你要是有事，也可以来找我的。”

　　　　罗杰：“能有什么事？工作上没多大关系，下班以后还能有什么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你放心。”

　　　　江华：“我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我是说你不要来的这么勤，没有叫你不要来，你生我的气了吗？”

　　　　罗杰：“没有，我不生气。”

　　　　江华：“我听出来了，你就是不高兴嘛。你别误会，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好，那还是像以前吧，刚才的话就算我没说。”

　　　　罗杰：“不必了，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也吃饭吧，吃完饭了我看一下照片就走。”

　　　　吃完饭，罗杰和江华看了那些照片，他觉得那些照片中有几张照得还可以，放大了作些剪裁，可以拿出去展览。按往年的习惯，厂里在正月过后会举办一次艺术品展览，是工会举办的。

　　　　罗杰没有看到后面那部分由杜雯拍摄的照片，包括后面他们在河床雪地上的照片。罗杰也没有再追问江华那些照片的下落，他估计是让江华收起来了，不让他看。他猜到那些照片可能表现了他们之间的亲昵，让她一时不能公开示人。

　　　　既然江华表示他们现在不宜过分亲近，那么罗杰觉得他现在就没有必要向她表示什么好感的意思，也许江华还在思念那个学生时代的恋情，也许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自己，也许，他和江华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缘分。

　　　　今晚，罗杰早早地就离开了江华的宿舍。临走以前，他问江华能不能拿走那些胶片，江华说不行，拿走了他会自己去冲洗照片。罗杰就关照她好好保存那些底片，千万不要划伤了，可能以后要用那些底片作几张作品拿到厂里展览，当然会事先征求她的意见。

　　　　罗杰走后，江华明显感到一种惆怅，她分明感觉到罗杰心里有一种不痛快，她觉得是她自己的话让罗杰伤感了。现在，这宿舍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感到一种淡淡的空寂，转而开始思念自己的家，想妈妈的关怀。女孩子要是想起家来，想起现在自己远离父母的关爱，一个人到异乡来工作，很快就伤心起来，止不住想哭。

　　　　江华收拾了饭碗以后，洗洗睡了。

　　　　半夜里，她在睡梦里惊醒，她忽然感到，罗杰在听到她有意让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那一丝不愉快，仿佛说明了罗杰对自己有一种感觉，他想亲近自己的举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感，很可能他已经对自己动心了。

　　　　江华在心里问自己，那她为什么要拒绝罗杰呢？

　　　　也许是不想这么快就发展关系吧，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四十五章
　　　　罗杰回到宿舍，见同宿舍的工友王进叫了几个同伙在宿舍里打扑克，罗杰就问他：“今天下班不回家吗？”

　　　　王进说：“今天我上夜班，来的早没事干，打打扑克，罗杰，你也来吗？”

　　　　罗杰：“好吧，可你们人够了。”

　　　　王进：“老六早都要走了，没人顶才打到现在。”

　　　　老六：“罗杰，你来打吧，我要去睡一会，我今天瞌睡得很。”

　　　　罗杰：“好吧，我来陪你们打。”

　　　　往常，罗杰只是偶尔打会儿扑克，通常他都是坐在书桌前看书写东西，或是坐在床上被窝里看书，王进他们打扑克并不对他影响有多大，而他们也打不了多长时间，再说，往常王进很少在宿舍住，他不会对罗杰看书学习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天晚上，罗杰陪他们打扑克一直打到十二点，王进他们上班走了以后，罗杰也没有看书，他直接就睡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罗杰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不好，就没有多说话，埋头把工作上的事顺了一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到隔壁厂财务科找王财谈了谈其他方面的事。总之吧，罗杰没事找事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

　　　　芦欣今天在市上开会，要开两天的会，没在厂里，要不然的话，芦欣可能就看出来罗杰的情绪变化，非要他说明了不可。

　　　　下班以后，罗杰漫不经心地往宿舍的方向走，他走着走着，就往女工宿舍的楼上走，等他猛然觉得不对劲，转回身退出来的时候，江华提着热水瓶在远处看见了罗杰，她站在那里没有动，见罗杰摇摇自己的头，环顾一下四周，就故作镇定地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江华知道罗杰的心情不好，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伤了罗杰的心。

　　　　江华想，也许真是自己一不小心伤了罗杰，毕竟他那么热情地照顾自己，和自己亲近，看他原先那精神饱满的样子，带给自己了很多快乐，最起码自己不应该这样对他。

　　　　江华想上去叫住罗杰，可她一犹豫，罗杰就进了男工宿舍楼，没了踪影。

　　　　江华的心情也沉了下来，她默默地提着热水瓶，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江华觉得今天自己有点累。

　　　　美国专家一行到了宝鸡，崔勇代表市政府陪同他们到厂里看了一下招待所的情况，美国人觉得不太满意，显房子有点小，不便于工作，不想在招待所住。

　　　　吕萌没有办法，想解释他们工作上的具体困难，崔勇阻止了他，说先安排专家到市上的一家三星级宾馆住下，后面的事再慢慢解决。

　　　　美国专家接受了建议，到宾馆暂住下了。

　　　　崔勇和吕萌他们回到厂里，紧急讨论下一步该怎样把专家请回到厂里来住，他们认为每天开车去接送有点麻烦，也不便于工作。

　　　　美国专家的意见是招待所的布置主要是考虑了生活方面的因素，没有设必要的工作间，他们一时还不习惯。而现实的条件是，招待所没办法再腾出合适的房子给老外作工作间。

　　　　最后崔勇说，让外国专家先在宾馆住上一段时间，等新的家属楼竣工以后，找几个合适的大套居室，重新改造装修一下，给专家们作招待用。反正家属楼再有三、四个月就可以交付使用了。

　　　　吕萌心下说，这可弄出麻烦事了。

　　　　原来这幢家属楼里设计的几套大居室，都是按厂级领导的名额设计的，预备的分配方案早就成形了，现在也只有腾出这种房子了，后面的工作还麻烦着呢。

　　　　吕萌硬着头皮答应了，对崔勇说一定解决好这个事。

　　　　其实大家都明白，不解决是不行的，但一定会有很多难以克服的困难在后面等着吕萌，看吕萌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几天以后，罗杰才在厂里见到了外国专家。

　　　　外国专家一共就两个人。负责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叫罗伯特，鼻子下面长有两撇八字胡须，看上去很精神，说话声音很脆。另一个是技术人员，叫安德森，看上去比罗伯特要老一些，脸上的横肉一棱一棱的，像是总在笑。

　　　　他们的身边有一个女翻译，像是个在校的大学生。

　　　　罗杰跟他们见面的时候，偶然能听清他们的几句话，可是没办法大胆上去对他们讲英语。这时候罗杰才感到自己的英语几乎都丢完了，而且原先的水平也就是阅读能力好一些，口语根本就谈不上。

　　　　罗伯特他们到厂里实地视察了一番后，就到专为他们腾出的办公室里看图纸去了，技术科和引进办的几个懂英语的大学生就围在安德森的身边听他讲图纸上的东西。

　　　　罗杰从他们的办公室门前经过，偶尔能听到几句英语传出来，觉得好像听不明白，里面的一些技术英语词汇自己听不懂。

　　　　外国专家的工作跟罗杰没有关系，厂里这一阵子因外国专家的到来显得忙乱有加，反倒显得罗杰有点无事可做。

　　　　这天下午，翻译高红领着安德森到财务处找罗杰，说是让他带着安德森去中国银行兑换一点人民币，他在北京兑换的人民币快用完了。

　　　　罗杰坐上厂长的轿车，领安德森和高红到了中国银行，他把安德森领到柜台前，让高红进行翻译沟通。

　　　　罗杰对高红说：“还是你来吧，安德森的口音我听不清楚，只偶尔能听明白一点，还是你翻译比较合适。”

　　　　高红就陪着安德森兑换了一些人民币，接着又问了一些长城卡和ＶＩＳ卡在宝鸡的使用情况，就离开了银行。

　　　　回到厂里，安德森拿出一张美元钞票给罗杰，说是付的小费。

　　　　罗杰说中国没有收小费的习惯，他不能收。

　　　　安德森笑笑收起了钞票，对高红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罗杰其实很想接过那张钞票，他倒不是想收安德森的小费，其实收小费也是应该的，他主要是想亲眼见见美元的真实面目。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美钞。他从一篇文章中知道美元纸币上的黑色细纹线条不是用油墨印上的，而是用黑色金属丝压上去的，用很细的针还可以挑起来呢。罗杰想试一试那是不是真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这个机会。

　　　　罗杰想，以后拿人民币跟安德森换几张一美元的钞票来仔细研究一下。

　　　　好几天都没看见江华了，罗杰有点想她。

　　　　可是罗杰不敢去找她，他说过他不再去打扰她了。

　　　　但是，罗杰的心里真的有点牵挂她，几天不见她的影子，罗杰有点儿心慌了。

　　　　罗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嘴上，默默地念叨：“快给我打电话，给我打电话，快给我打电话，”

　　　　芦欣抬头看了罗杰一眼，问他：“罗杰，念叨什么呢？”

　　　　罗杰：“没有，想一首诗。”

　　　　芦欣：“上班呢想什么诗，好好干活。”

　　　　罗杰：“没什么活干，坐在这儿想自己的事还不行吗？要不我出去到罗伯特那儿去跟他学学口语。”

　　　　罗杰说着就站起身走了。

　　　　他走出不远，就听见自己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罗杰又折回身，刚到办公室门口，就见芦欣把电话放下了，就问：“谁的电话，找我的吗？”

　　　　芦欣：“是江华打来的，我说你人不在她就放下了。”

　　　　罗杰：“你不会喊我一声？你知道我没走远。”

　　　　芦欣：“她让你回来去找她，说有事。”

　　　　罗杰：“这还差不多。”

　　　　罗杰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想上去找江华。

　　　　芦欣叫住他，对他说：“对了，上次给你说的买传呼机的事，厂长批下来了，你叫上杜雯，拿上支票，去买吧。”

　　　　罗杰：“批下来了？什么标准？是汉字的还是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