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第47部分

　　　　罗杰：“我们怎么算，所有的价格资料都是他们提供的，就是其中的费用项目我们觉得有疑问，他们总会拿文件来说明，我们有什么办法？”

　　　　虞梦：“这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出国考察就是取得依据的工作，考察的内容有私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价格和它的组成部分，一般外商提供的报价说的都很清楚，那些可以通过谈判来讨价还价，一接触就都明白了。”

　　　　罗杰：“我感觉出国考察就是确定项目的方向和对一些技术参数的了解，剩下的就是观光和吃补助费了。“

　　　　虞梦：“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不过你们以后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你们厂后面不是还有引进项目吗？“

　　　　罗杰：“你这话应该跟厂长去说，给我说了也没用，我提出来也没人肯听。”

　　　　虞梦：“厂长那儿我会去说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方面的知识，以后核算的时候心里有数。”

　　　　罗杰：“那是，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引进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都包括什么内容？”

　　　　虞梦：“那内容多了，一个简单的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要包括项目的具体构成，能分多细就分多细，这样能让人看得更清楚直观一些，也就是最后要实现的最终目的和结果，让人能看到这个项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干什么和怎样干的。后面就是实现这个结果的每一个步骤和环节，以及可能涉及到的项目外的技术支持，这里边每一个环节都要用技术性的语言进行阐述，在可能的情况下，用技术数据表达每一个构件的属性，在涉及资金的地方，一定要清楚地列出计算公式，并且随时注意数据间的逻辑关系，前后的衔接要保持统一口径。这么说吧，项目的立项、进行时间、实现的方式、过程，以及每一步环节的费用，达到目的后的预计结果、动用的人力、物力，和可能涉及到的政策，以及资金保证，进行中可能出现和遇到的问题，都应该在可行性研究报告中体现出来。资金这一块相对简单一点，就是把资金保证详细列示出来，无非是来源和资金安排进度，复杂的地方主要体现在技术上，一方面要说清楚，另一方面还要保证技术上的安全保密性，就很难用简单的方式叙述，这得让专门的人来做这一块工作，还有，构成材料的来源和取得的途径一定要落实清楚，这一块看上去简单，实慰上要做大量的工作。我见过一份报告，那上面列出了一种新型材料，是一种技术刊物上曾经说过的一种东西，设计者想当然地利用上了，等到具体要用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种理论上的东西，是高科技的东西，国家根本就禁止在普通工业上运用，结果可想而知，变更设计需要更麻烦的程序。实际上，一个好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就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设计，它要完全反映实施这个工程的每一个细节和进度，还要指示出详细的方法和必须的条件，最后还要列示相关的合法批件，比如资金保证，就要在可行性研究报告中列示提供资金的单位的书面承诺文件，还有就是先进的技术的采用，就要有提供技术支持者的书面说明文件。这么说吧，凡是一切与这个项目有关的任何细微的东西都要在可行性研究报告中反映出来。”

　　　　罗杰：“我就说嘛，原来厂长拿着一份规划让财务科进行资金测算，我一看全是官话、套话、口号，里面没有任何可以看的数据，厂长让我给补充一些数据，我没给他算，后来北京管理局让搞一个可行性研究报告，这下厂长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到北京请教去了。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过我觉得它应该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虞梦：“那东西真的很复杂，这样吧，过一阵子我给你搞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你看看就知道了，估计你一看，难度不亚于你写小说，挺费劲的，要是一个人弄，像你们厂的项目规模，估计得耗掉你十年的精力，弄完了不神经也差不多了。”

　　　　罗杰：“我又不弄它，就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要不那混蛋厂长一拍脑袋就让算账，好不容易算完了，一拍脑袋又没用了，特气人。”

　　　　虞梦：“就是，碰上一个没经验的领导是够让人难受的。”

　　　　罗杰：“好在我这人不在乎这些，没想去干让自己难受的事，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干，反正我又没想去违心巴结谁，工作嘛，不是只有谁才是惟一能干的，没有谁是不可以取代的。”

　　　　虞梦：“你这人很实在，比较直率，不过肯定当不好官。”

　　　　罗杰：“我才不稀罕当领导呢，除了开会，还是开会，一有什么问题就开会，会前是什么样子，开完会还是什么样子，会上能解决的问题，会前基本上都定好了，就是走一过场，分解一下责任罢了。”

　　　　虞梦：“你对会议的看法很新鲜，你说一说，还有什么高见？”

　　　　罗杰：“我这也就是一瞎说，你见笑了。”

　　　　虞梦：“真的，你说说，我听着好像有点意思。”

　　　　罗杰：“你要真想听，我就拣大的说。你看北京开大会，上千人听一个人念报告，洋洋数万言，动辄好几天，会后还得组织学习，深刻领会精神，这解决了什么问题？就一过场，对那报告还得不停地理解、学习，仿佛那报告不是用中文写的，又好像那里面有无数玄机，让人揣摸与猜测，我觉得很可笑，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中国话在报告里说得那么深奥，有什么意思？白话文用到公文里好像就不是说明文了，像小说、散文，里面透着智慧和思想，让人仁智相见，何苦呢？开会究竟想干什么，直说不就得了。所以，参与那样的会，还不如把报告拿回家去看，你只看与你有关系的部分，还能更仔细、更认真。中央的会议常这样，下面的会议就更可笑了，凡是会议召开以前没有解决的问题，拿到会上去讨论，到会议结束时，通常仍然解决不了，会议的最直接的作用就是摊开了问题，让人看到问题有多大，领导解决不了，会议对解决问题丝毫没有用处。问题的解决，往往取决于领导者的决心和智慧，包括勇气和毅力，很多问题都是在进行的过程中出现并得到解决，这里边没有会议什么事。”

　　　　虞梦：“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讲，想一想曾经的会议，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有点绝对了。”

　　　　罗杰：“我就是这么一说，别当真，你们是行政部门，跟我们工厂不一样，再说我也参加不上什么重要的会议，比如决定革命大方向的会议，像遵义会议什么的，也没资格参加，体会不到会议的重要性。”

　　　　虞梦：“你真逗，还挺有思想的，不过有思想对自己是好事，在官场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我看你也不想到官场去凑，挺独立的，有个性。”

　　　　罗杰：“我就一普通干部而已。”

　　　　虞梦：“罗杰，我觉得吧，你这人挺真实的，不隐瞒自己的看法，我听说你在会上让原来的厂长难堪，挺有勇气的。”

　　　　罗杰：“这不是什么好事，那就是一次会议上的事，都好长时间了，现在还有人记得，还给你这样的外人说，可见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在这机关里估计也别想当官了。”

　　　　虞梦：“其实官场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说它了。我听说你会写小说，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作品，我住招待所，下班以后到我那里玩，我来宝鸡几天了，也没到什么地方去过，有空你领我到外面走走，介绍一下宝鸡的名胜。”

　　　　罗杰：“这附近哪有什么名胜，宝鸡这地方，城市是新兴的，也就几十年不到百年的历史，古人的遗迹很少，苏东坡到过的凤翔东湖，也就一小小的水潭而已，再有就是出过青铜器的周原了，我也没去过，没听说那儿有什么可看的古迹，城市里实在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没什么好逛的。”

　　　　虞梦：“听说宝鸡有个大散关，挺身而出有名的。”

　　　　罗杰：“那是一个山沟里的大石壁，上面不知是谁写的‘大散关’三个大字，没什么书法功力，就像一地名，我去过那里，没发现什么有文化的遗迹。山坡上有一块水泥碑，很搞笑，不知用那东西想说明什么。”

　　　　虞梦：“那钓鱼台呢？”

　　　　罗杰：“我没去过，远古的传说而已，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考证，不过听说那里的风景还可以。”

　　　　虞梦：“那你带我去那儿玩吧。”

　　　　罗杰：“我没去过那地方，带你去还不迷了路了，万一把你弄丢了，我可受不了，好歹你是省上来的人呢。”

　　　　虞梦：“市政府让厂里招待我们，你们厂办主任问过我们，想安排我们去旅游，我说还没想好呢，这个星期天就去钓鱼台得了。”

　　　　罗杰：“厂办安排你们出去旅游，跟财务上没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去了。”

　　　　虞梦：“你要想去，没问题，我来安排。”

　　　　罗杰：“要想玩最好自己去，别让单位安排，那样不自由，没意思。”

　　　　虞梦：“这事我来安排，安排好了我通知你。”

　　　　罗杰：“要去你自己去，我去不合适，好像显得我巴结你们似的，别人会有看法。”

　　　　虞梦：“你不去我跟谁说话？一路上还不把我闷死，跟你还能说上话，说实在的，我原来上大学时挺能说的，工作以后全是业务上的事，也没几个能谈到一起的朋友。”

　　　　罗杰：“其实我这人也没几个朋友，到厂里都工作一年多了，好像跟谁都认识，又都跟谁没交情，我不太喜欢广交朋友，就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挺好。”

　　　　虞梦：“你这样说是不是就表示对我敬而远之了？”

　　　　罗杰：“我没这意思，我是说我不太爱去旅游，又花钱又破坏环境，还挺累的，其实吧，大自然的东西，可以能过各种信息来体验，没必要非得身临其境，有时候闭上眼睛想象，更能仔细地品味大自然的空气。”

　　　　虞梦笑了起来，笑声传到了走廊上，厂办的打字员刘瑾正好从这里经过，听到里面虞梦的笑声，从门口探头进来，看到虞梦和罗杰在说笑，她觉得他们一定在谈什么有趣的事，便进来问罗杰：“你给虞梦姐说什么呢，让她这么乐？”

　　　　罗杰：“你嘴这么甜，见谁都叫姐。”

　　　　刘瑾：“我愿意，你管不着。”

　　　　虞梦：“罗杰真逗，他说他在这里闭上眼睛瞎想，就能疗到大自然新鲜的空气。”

　　　　刘瑾：“这事呀，没准罗杰还真能呢。”

　　　　虞梦：“不会吧，没这么神奇。”

　　　　刘瑾：“他还没去过女工宿舍呢，都能写出女工在宿舍的表现，还跟真的似的，没准他还能知道你家的录音机里经常放的一首曲子呢。”

　　　　虞梦：“他有这么神奇？罗杰，你说我家录音机里经常放的曲子是什么，你要是说中了我就服你了。”

　　　　罗杰：“出我洋相，刘瑾你就可着劲地毁我，我又没得罪你。”

　　　　虞梦：“罗杰你说，沾上边我都算你本事大。”

　　　　罗杰：“真要是说出来，那就不是沾不沾边的事了。”

　　　　虞梦：“那你说是什么曲子？”

　　　　罗杰“是一首电影插曲，郑绪岚的《牧羊曲》。”

　　　　虞梦：“嗨，太神奇了，罗杰你真有这能耐，比算命的还准，你怎么一猜就中？”

　　　　罗杰：“这根本就不是算命。”

　　　　虞梦：“这是怎么回事，刘瑾，罗杰平时就这么老练，常干这事？”

　　　　刘瑾：“这罗杰还真就一神人，平时跟他交往，还真瞒不住什么，不过还好，他没到处去张扬，否则，他要是起了坏心，还真让人防不胜防。”

　　　　罗杰：“没这么严重啊，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平时也没怎么着啊。”

　　　　虞梦：“那我可真就算服你了，罗杰，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告诉你的吗？”

　　　　罗杰：“你告诉我你家的事了吗？”

　　　　虞梦：“就是吗，我没告诉你我家的事呀，你怎么知道的？”

　　　　罗杰：“就一种感觉吧，如果我的感觉还算准确的话，就说明我对生活的理解还没有麻木，我还能保持住一些东西。”

　　　　虞梦：“太有意思了，真让人不可思议。”

　　　　第二天虞梦来找罗杰，对他说到钓鱼台的事搞定了。

　　　　星期天一大早，他们开上车就出发了。

　　　　虞梦有驾照，她向厂办借了上海小轿车，叫上吴越和鲍彤，在厂门口接上罗杰，就朝钓鱼台的方向开去。

　　　　罗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给她指路，并给她介绍沿途的情况。

　　　　车后面坐着吴越，她今天显得很兴奋，话特别多，她不停地与一起来的鲍彤说笑。

　　　　鲍彤是车间里的一个女工，罗杰知道这个人，但以前不认识，没有打过交道，有一次在团委开会见过她。

　　　　鲍彤长的特别秀气，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罗杰觉得像她这样的体质在车间上三班倒，真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残酷，可谁知鲍彤还是厂先进工作者，她的技术还相当不错。

　　　　汽车沿着西宝公路南线向东开去，沿途的几个小镇散落在公路两边，低矮的土墙瓦房被公路上扬起的尘土荡得灰蒙蒙的，路边的农家妇女挎着篮子叫卖山货，她们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显得很旧，没有一点新的气象。

　　　　罗杰对虞梦说：“看，这才离开城市多远，农村的一切就扑面而来，可见宝鸡市是一个太小的城市，它的工业化进程还没有辐射多远。在我的印象里，这跟几十年前一样，没有多少变化，一出小城没多远，立马就是农村，而这农村的景象依然落后得让人不好意思说真话。我不愿意出游，就是不愿意看到这些东西，我怕受刺激，我知道西部的经济落后，但过分了就说明国家的大政方针有问题，不知道解决农村的经济落后到底有多难，我觉得吧，就是再难也应该去解决，用时间来拖，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虞梦：“中国太大了，现在国家还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先发展城市的经济建设，积累足够的财富，慢慢才能对农村的经济有所触动。”

　　　　罗杰：“我想，就现在中国农村的现状，到本世纪末，让农村也达到人均收入一千美元，鬼才相信。”

　　　　虞梦：“国家的目标是整体的，主要集中在城市，可能吧，还有十五年的时间，会有一个大的提高，农村的收也会有一个大的改变，这几年省上对几个贫困县的财政投入正在加大，像周至、眉县，已经有所改观了，相信再过几年会有大的发展。农村的问题主要还是充分利用耕地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再就是把剩余劳动力调动起来去创造工业价值，这两个问题解决好了，国家的农村经济形势就根本转变了。”

　　　　罗杰：“太难了，我几乎看不见希望，速度问题是个太大的难题，我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解决。”

　　　　虞梦：“陕西的情况还不算最差，全国还有许多地方自然条件太差，比你现在看到的还惨，但要坚信，我们的国家总是慢慢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罗杰：“是比以前好一些，但还是太慢，没有本质的提高。”

　　　　汽车继续朝前开，一路上都尘土轻漫，远处的庄稼地倒是很开阔，渭河的水浇灌着农作物，秦岭北麓的山坡上绿树葱葱，相比之下，远处黄土高原的南坡上依然裸露着黄土，一道道曲折蜿蜒的梯田上那层层的绿庄稼，像是给黄土塬匝上的一条条腰带。散落在渭河沿岸的农户人家早饭的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