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你还是记住了那件事,一定在心里骂我,说我不会心疼女孩子,其实那事过去了就没必要记它了,那是青春时代的一个小插曲,受它影响太深,恐怕要磨掉朝气的。”
狄菲:“你这样的男孩,真让人爱怜,可惜你不给我机会了,我衷心希望你能早点恋爱,让一个女孩幸福死。”
罗杰:“你又说笑了,幸福死了,还有什么用呢。”
狄菲:“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不能理解女孩的心思呢。”
罗杰:“我要是理解透了,那我不就变成女孩儿了吗。”
狄菲:“罗杰,我问你,要是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还会和我继续发展感情吗?”
罗杰:“菲儿,我最怕你问这话了,你还是问了,我猜你的心就没在部队上,菲儿,你想想看,我最希望看到你怎么样?你要是一事无成地回来。你怎么对自己有所交待?对我那都无关紧要,可对你的事业和理想,你怎么可以中途而废呢?坚持是人的一种品格,想想看,要是我现在回到了班长的身边,那能怎么样,幸福吗?我想不会,我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一种力量让我还得继续向前走,虽然我们俩现在相距很近,但那都不可能让我回到过去,过去的很多美好的事放在记忆里永远都美好的,一旦重新继续,我想会产生很多遗憾,我怕连那美好的回忆都会失去,你不觉得是这个道理吗?”
狄菲:“你又说让我一时想不明白的话了,你总是这样,让我失望而又不使我觉得你坏,这是什么道理?”
罗杰:“这是因为我说的是对的,以前的话都如实证明了,我发现我这个人有时候说出来的道理还真就是真理,我都觉得我会成为大家的。”
狄菲:“你就吹吧你,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要是别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吹,早就把他看扁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总是那么自信,而且让人感到你有这个资本,你的确让人愿意为你付出情感,我想,要是你的班长等你等到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你要不自杀才怪呢。”
罗杰:“这个不会,我们都说好了,互相有承诺,各自走各自的路,只把友谊长留心间,要不然我也不敢和你亲近。”
狄菲:“那她要有多大的胸怀呀?”
罗杰:“和你一样大吧。”
狄菲:“你又说好听的哄我,我才不信呢,反正我觉得你的班长在我心里好伟大。”
罗杰:“我也觉得她伟大,她姐姐也说她伟大,可她自己却不觉得,这就更显得她的伟大。”
狄菲:“那你有机会让我她认识她,我想见她,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罗杰:“我都没机会见她,何况你,再说了,你想,一个不给我爱的女人和一个没得到我爱情的女人在一起说我,那会怎样呢?”
狄菲:“你说那会怎么样呢?”
罗杰:“我不知道,那事没发生,我无法想象,最好的可能是,两个女人互相倾诉以后,击掌鸣誓,在远处看我默默前行,我会感觉到一种神圣的目光在我身后不远处跟随我到达事业的顶峰,在我回头看时,你们都老了,也不美丽漂亮了,但你们的目光是忠诚而真挚的,在你们的身后有你们的家人围着,而他们居然也知道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你们的生活当中,并带给你们一些轻轻的快乐,当然,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可能。还有一种情况,你们在一起谈论我,看我在青春时代还有一些追求,然后互相嘱咐,在我身后看我蹒跚行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迷失了自己,变得碌碌无为,你们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再也没有想起过我,因为在你们的心中,一个很可能让你们感到惊喜的曾经的朋友终于没能让你们看到成功的那一刻,你们很失望,你们为我而怀疑曾经真挚的青春岁月,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这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我没办法,生活与社会怎样塑造我,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
狄菲:“罗杰,也许你会很好,我觉得吧,你能奋斗去追求你心中的理想,还能同时认识到前路的艰辛和困难,难得你不盲目,我对你很有信心,你会成功,事业的成功只给有所准备的人带来机会,你会把握住的。”
罗杰:“我尽量吧。”
然后,他们边说边往回家的方向走,快到狄菲的家的时候,狄菲说她想让他最后一次抱抱她,罗杰想了想,对她说,还是拉拉手吧,感觉一下朋友的友情就可以了,他不敢再对现役军官有所放肆,狄菲笑笑,说他现在比过去沉稳了,罗杰说沉稳对艺术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狄菲回部队了。
这是罗杰毕业以后到目前为止惟一的一个同学来看望他,并各他说了许多心里的话,让他觉得很舒心。罗杰其实是个健谈的人,只不过他一般不好与不熟悉的人做交心的长谈,他仍然习惯于观察一切,并在心里反复思索,他对在他们厂里发生的很多事都感兴趣,并做出他自己的判断。
厂长杨明又要出国了,这次是去英国伯明翰,随同的还有一位副市长和北京总局的一位领导,说是到英国去考察设备,要一个月的时间。
罗杰心想:“我操,这个混蛋厂长就是不死心,非要搞引进,把外国的先进设备弄进来让中国工人糟蹋,不弄个头破血流誓不回头,他完了,没救了。”
其实罗杰也不知道杨明到英国究竟要考察什么,他问厂办的人,他们也说不清楚,反正厂长要出国,理由总会有的。
罗杰说,这反正是花国家的钱,对于他们这些领导来讲,不花白不花,最后坑的还是普通工人。
有人说,现在改革开放,人的思路要大一些,有些事是对是错,当下还不好说。
罗杰立刻反驳,说:“这是屁话,解放思想不是任性胡来,一项计划一旦提出来,就必须经过严密的论证,看实现计划的一切过程可能出现的问题是不是全部解决了,可以允许在发生意想不到的事的时候失败,但决不应该纵容想到的问题不去解决而一意孤行地将那注定要失败的计划进行下去,引进那两台日本设备就是最直接的例子,在那样的事实面前仍旧执迷不悟,这人肯定是偏执狂,与解放思想就根本是两码事。”
杨明结果还是出事了。
在杨明即将回国的前一天,市政府工业办的主任崔勇来到厂里,宣布免去杨明的厂长职务,新任厂长由正在党校学习的吕萌担任。组织部和市政府的文件中没有说明罢免杨明的理由。这引起了厂里中层干部的一阵猜测。
有人在这时候问罗杰,是不是他写材料给上级领导汇报杨明的引进思路有问题,因为罗杰一开始就对杨明的思路进行过诘难。罗杰大怒,说,我从来不会打小报告,我对杨明的思路确实的我个人的看法,但我知道我只能看出皮毛,我对一些重大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达到很高的理解程度,再说,我就是写,也只会以小说的方式写出来,我还没有学会写公文,我对公文的八股形式非常反感,同时我对以公文作为办事依据的那些领导也非常不感兴趣,我犯不着跟他们交流我对改革的理解。
杨明的结果还不仅仅是被免去厂长职务那么简单,他从英国回来在北京机场一下飞机,总局的几个领导就把他接到总局招待所,告诉他被免去了职务,这里面还有问题,先不要回宝鸡,在北京呆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免得回去以后跟市上领导发生正面冲突。
杨明在北京一呆就是半年,他试图能过总局的领导弄明白他被免职的原因,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本人弄明白了没有,反正这事在宝鸡市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谜。罗杰在后来听到过有关杨明被免职的几个传闻的版本,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反正他没有看到过详实的文件来说明这件事。
第二十章
传闻中的版本一是吕萌在学校学习期间,给市政府写了一些材料,这些材料详细分析了杨明改革的思路是怎样不顾厂里的现实状况,好高骛远,结果将国家的大量外汇浪费了,没有取得任何经济效益,因此,吕萌在材料里写了些自己对改革厂子的思路和计划。这个版本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虽然没能经过上级政府部门的证实,但因为吕萌接替杨明出任厂长,所以这个版本的传闻是最先在厂里流传开的,也好像没有什么个人的目的。
吕萌当上厂长以后,以一个改革家的面孔出现在厂办公楼里,大约忙忙碌碌了半个多月以后,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干部会议。吕萌在会上洋洋洒洒地读了半个多钟头施政报告。罗杰没有听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一会是说厂里的改革先从改造旧的设备入手,全面提高工人的工作效率,一会又说引进先进设备技术的大方向不能改变,要把厂子建成全国同行业的龙头老大。在报告的后半部分,吕萌提到了管理上的系统工程,当着全体干部的面,吕萌在会上详细布置了一个车间大修的规划,他在规划中详细绘制了工程进度的每个环节的负责人的职责和相互间的配合联系,并给出时间表,让相关责任人按规划图上的说明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以此来证明管理系统化的科学性。
吕萌布置完毕后,告诉大家,他将到北京出差半个月,回来以后进行工程验收,谁不尽责将就地免职。
吕萌出差去了。
这个大修工程由总工程师担任总指挥,大家仔细研究了吕萌的规划图后就各自准备去了。罗杰他们财务科也按规划准备好了大修理项目的资金,并等着相关部门来动用这笔款项。
但是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施,原因是吕萌设计的计划当中所需要的特型钢材正值全国断货,采购部门千方百计也没能找到足够的特型钢,因此,这个规划就这样停下了,没有任何进展,大家静等厂长吕萌的归来。
事情原本应该很简单,特型钢供应紧张,技术人员应该可以通过研究找到替代钢材,这种情况在罗杰看来不应该很复杂,也是技术人员应该做到的,但是大家谁也不说,只是静等厂长的归来,这期间谁也不问工程的进度,因为材料没有备齐,后面的一切都无法进行。所以,大家在心里都明白没有人会担什么失职的责任,供应科也不需要承担责任,因为市场就是这么个形势,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写好一份书面报告,在厂长回来后第一时间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在发脾气之前看到这个东西。
吕萌到北京总局去汇报他的一个改革设想,他想征寻一下有关技术专家的意见,同时他想与杨明见一面,他想从杨明那里拿到一些技术资料。总局负责工业的周澍处长原来也想安排杨明与吕萌见面,但遭到了杨明的断然拒绝。在杨明看来,吕萌使用了个人的阴谋将他推下台,达到了当厂长的目的,尤其让杨明气愤的是,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吕萌居然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让他耿耿于怀。此时,杨明与吕萌之间就不再是纯粹的工作矛盾了,他们之间就这么简单地由工作上的原因产生了个人恩怨。想来也是,自然的人之间哪有那么多接触的机会,大量的接触和交流都发生在工作之中,因此,在交流和工作上产生矛盾的机会在现代人身上发生的频率要远远高于业余生活,所以,个人之间的恩怨和仇恨也相当多地由工作而产生,这并不奇怪,虽然都共产党的干部,但毕竟还都是活生生的人,本性中的一些东西并不会因党性而有所泯灭。
吕萌在北京跑动,他找了总局几个老领导,坚持着要见杨明一面,并说他有话要对杨明讲。
杨明知道后,他给总局领导说,他想到香港去一阵子,去见一个香港投资人,了解一些情况,为自己找个出路,他不能老这么在北京呆着吃老本,他要出来做事。他其实最直接的想法就是避开吕萌,他知道他和吕萌的见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可能会愤怒,也可能会发泄他对吕萌的蔑视,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冷静下来与吕萌谈厂子的事,所以他只好回避。
吕萌知道杨明去了香港,他觉得再在北京呆到目前为止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走访了几个领导之后就打算回去了。
吕萌这次基本上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的改革设想没有引起总局领导的注意力,他同时也没有从杨明那里拿到他想要的外国技术资料。他想,现在就只剩下厂子里的大修工程了,如果那个工程能够如他所想地完成,那他这一段时间的收获还算得上非空,这对他出任厂长以来的自信心有好处。
吕萌有一个比杨明更大的改革计划,这个计划过于庞大与复杂,所以他对自己要求是先要树立强大的自信心,然后克服困难去实现它,算是一个中年人的理想目标吧。
吕萌从一个工人开始,当上车间主任,然后又当上厂长助理,再当上厂长。领导一个不算小的老企业,他的雄心被一点点地激起,他开始想做一番大的事业。做大事业的人得有一些天然的本领,吕萌把自信心看成是第一位,他认为没有自信心将很难在坎坷的改革路上坚持下去,其他的反倒是次要的,有许多事是可以通过上级领导来处理的,具体的事由下级人员去做,他只要能领导好这个厂的改革方向就可以了。
吕萌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他没有仔细地研究厂里的现状适合哪种改革方式,再说了,此时此刻还没有什么现成的改革方案可以套用,因为中国人此时正在摸着石头过河,随时都可能失足淹没于滔滔河水之中。好在没有人被追究什么责任,无产者除了人身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负担的责任了。
吕萌在火车上想,他没有像传疗的那样给上级领导写过杨明的材料,现在让他背上这份传说中的不光彩的名声,导致杨明对自己有深深的误解,对自己实在有些不公。这个厂长的位置可能多少弥补了一些自身负的委屈,也算有所值了。
火车在华北平原上疾驰,吕萌看到的是一望际的平原,联想到宝鸡的地势,他感叹那个城市太落后了,像是封闭了一般,让人没有开阔的心胸,缺少了开阔的思路,对改革是非常不利的。
吕萌此时满腔的心思还没放在对厂子的改革思路上,他还不知道厂里是以怎样的状况等着他,让他去处理一些繁杂的事,那个大修工程应该结束了,如果圆满的话,他的领导才能就可以立刻彰显出来了,他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从心中升腾。
吕萌这时想到罗杰,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好像挺开放,一些问题能想的比较透,可惜罗杰不是技术人员,不能派上大用场,同时吕萌也隐约感到,罗杰好像在用一种别的眼光关注着厂里的事,听说他要写小说,对这种人还是要小心一些,说不定自己的形象在他的小说里会怎样,吕萌想要以良好的形象出现在罗杰的眼前,最好在工作中别惹他,这类人的笔杆子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把握,弄不好得罪了罗杰,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有小道消息说,市政府内部有一个决议,杨明必须回到宝鸡市,但不得任用,同时,市组织部将严密控制他的组织档案不能离开宝鸡市,也就是说杨明无法到外地继续做官,宝鸡市给他专设一个位子,叫政策研究办公室,他担任副主任。这个办公室上无主任,下无职员,直属市长领导。
杨明原为县团级干部,撤去厂长职务后归市长直辖,原本不算什么降职,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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