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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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太远-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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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杰一看,支票填了八千多元,他说:“让我算算,看发票金额和支票填的一样不一样,要是不一样我回去可没法交帐。”

    车峰:“你坐这儿对一下,我给你拿计算器去,你是用算盘还是用计算器?”

    罗杰:“我还是用算盘快些。”

    车峰:“好哩,我给你拿算盘去。”

    车峰到另一个办公室去借算盘,罗杰顺便翻看了一下发票,见上面开的都是饭费、礼品等项目,估算一下,离八千元不远了。

    车峰把算盘给罗杰拿过来,罗杰把发票金额合计了一遍,与支票金额一致,只是他发现其中一张发票上有点问题。

    罗杰对车峰说:“得,这张发票不能用,大小写不符,你看怎么办?”

    车峰接过发票一看,嘴里嘟哝着:“咳,这帮兔崽子咋办事呢,估计又是喝高了,尽他妈让我在后面给他们擦屁股。罗杰,你在这儿等一会,我给你把这事办利落喽,怎么也得让企业说得过去呀,是不是,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罗杰坐在办公室等,他打量着这个房间,也就是一普通的办公室,设备相当简陋,那边桌子上摆一台电脑,看上去挺新的,估计没几个人会用,摆在那里当打字机使了。

    罗杰想,他估计今后要常和这里的人打交道了。

    但他的感觉并不怎么样,他对这里的环境有一种本能的反感。

    过了一会车峰回来了,拿了另外一张发票,说:“得,这张合适,你看行吗?”

    罗杰看了看,和刚才的那张金额一致,说:“行,这张行。车峰,您这儿弄发票挺容易呀!”

    车峰:“这儿别的东西不多,报销发票多的是,我在里面挑的。说白了,也就搭了车吧,都这么干,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都是花国家的钱,给共产党办事。”

    罗杰:“那我走了,回见。”

    车峰:“回见,回去问你们厂长好。”

    罗杰回来对王财说了市政府工业办发生的事,王财对他说现在都这样,其实招待海关人员没花这么多钱,市上给厂长打招呼了,顺便替他们报点费用。

    罗杰问:“哪他们怎么拿到那些钱呢?”

    王财说:“他们不拿那钱,他们平时吃饭喝酒什么的都是记账,招待所给他们单位算账,包括外面的饭店、商店什么的,然后就从企业找点名堂给付点帐,他们一般都事先给厂长打招呼,要是不打招呼那可能就是给忘了,厂长去电话一问就明白了,都这样,你知道了就行,慢慢你就适应了。”

    罗杰:“我估计我很难适应。”

    王财:“谁一开始都很难适应,不过没办法,现在企业不这样,好多事都办不成,你得找他盖章呀。”

    罗杰:“得,你以后找别人干这事吧,我怕受刺激。”

    王财:“行,你不愿意,我以后安排别人。”

    罗杰以为他以后不用干这差使了,心里就放松下来了。

    日本专家来到厂里后,立刻到车间工作去了。

    罗杰听说以后,对科长王财说:“科长,今天我没啥事,我到车间去看日本人干活,没事别叫我。”

    王财:“你手头的活干完了?”

    罗杰:“干完了,再有的话,叫他们放我桌上,明天接着干。”

    王财:“去吧,别乱跑,没准有事叫你。”

    罗杰:“千万别叫我,就算你给我派公差到市里开会去了,我要好好看日本人咋干活。”

    王财:“日本人干活头你啥事,你小子净瞎琢磨。”

    罗杰:“好哩,我去了,这我可是给你打过招呼了。”

    罗杰来到车间,见那两个日本人已经干了好一会了。他站在旁边看,周围有几个工人也一直在看。

    干活的日本人是两个青年工人,另外有一个女翻译,在旁边负责招呼中国工人打下手。

    罗杰问翻译,那两个日本人叫什么名字。女翻译告诉他,稍胖些的叫渡边键三郎,那个瘦一点留一小胡子的叫稻田淳。

    罗杰看渡边键三郎干活很麻利,动作很纯熟,而那个叫稻田淳的像是个领导,手里拿着图纸,不停地给渡边说,还让他看图纸上的符号。

    那么大一台设备基本上是由渡边一个人在安装,稻田君则在一旁指挥,基本上不动手。

    他们两个人围在设备旁干着活,一直没有停下来。

    而旁边的中国工人有的在抽烟,有的去厕所,有的在喝水。

    罗杰一直在看,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罗杰觉得有点累了,他这才猛然想到,渡边在干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停过,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渡边和稻田两个人用中午三十分钟的时间在车间现场吃了专门订制的盒饭,解决了一切个人问题,立刻就投入到另外一台设备的安装工作中去了。

    这回是稻田干,渡边在旁边指导安装。

    罗杰中午没有离开现场,他没有吃饭,只喝了一瓶矿泉水,还是由厂里派来的保卫人员帮着从厂办拿来的。

    罗杰与女翻译说话,问些日本人的情况。

    这女翻译叫刘薇,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学生,这我出来陪同日本人到宝鸡来,是通过关系请假出来临时打工的。她说这两个日本人也就是普通的技术工人,他们的技术职称在日本也就相当于技术员,通过和他们进行语言交流,她知道他们是公司派来的安装工人,到中国就成了专家了。

    罗杰说他们的工作作风还是相当出色的。

    刘薇说像渡边这样的日本工人她可见多了。她学的是日本语,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她在北京有关系,能经常找到做临时翻译的活,挣点钱,也顺便到全国各地走走。她说日本人干活从来就是这样,在中国干活算是轻松的,他们在流水线上干活,简直就跟机器人一样,容不得半点差错和怠慢。

    罗杰说他好像在一个电影里看见过,日本人对年青工人的训练是从身体的行动节奏开始的,他们把工人培养成一种保持高度节奏行动的人,就像军队把人培养成行动统一的情况差不多。

    刘薇说可能是这样吧,反正看上去日本人在工作现场要比中国工人表现好许多倍,他们的自律是一种生存习惯。

    下午工人们陆续来到车间,看到已经装好了一台设备,都感到不可思议。按他们的想法,安装这么庞大而复杂的设备,怎么着也得用两、三天的时间,再说,干活的基本上就是一个人,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可能,所以亲眼目睹工作现场的人都忍不住赞叹渡边能干。

    不久,稻田的活也干完了,他们分别启动机器,成功地制出样品,证明设备安装顺利成功,他们收起工具就离开了车间回到厂办公室。

    在会议室,厂长杨明招待了渡边他们,通过翻译刘微向他们表达了感谢的心情。

    按合同规定,渡边他们要在厂里再呆一个星期,要教会工人使用这套设备和对设备做简单的维护。这些事由厂技术科负责安排。

    同时,厂保卫处干事汪林向大家宣布了与外宾接触的纪律问题,主要就是传达市公安局的精神,要求大家在与外宾接触时,不要谈及厂里的技术秘密,同时,也不要涉及中日两的历史问题,还要注意不要接受外国人的服务小费。小费的问题在中国是被禁止的。同时,汪林额外提醒大家,在与外国人的接触过程中,要保持中国人的尊严,不要受外国人不健康的生活作风的影响。

    开完会,汪林单独找罗杰谈话,问罗杰没什么事到现场去干什么?

    罗杰说就想亲眼看看日本人是怎么干活的,现在他知道日本经济是是发展起来的了。汪林说你可别对日本人胡说八道,有人反映你想跟日本人套近乎,那些事都是车间技术上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以后别瞎凑热闹。罗杰说他就是想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与外国人接触一下,他就是想知道从外国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与中国出版物上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是了解些感性的认识罢了。汪林说你小心点,别让外国人把你蒙了。罗杰说我又没有什么企图,不过就是想接触一下真实的外国人,更何况咱厂以后还要不断地和外国人打交道,总不能让人家感到除了干活就剩下软禁吧,那样也不合常规呀,毕竟他们只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搞政治外交,即便身负间谍的使命,估计在咱这里也弄不出什么值钱的情报。汪林说你别大意,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罗杰说你算了吧,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中国人都知道防人一手,不用教都会,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这种骨子里的提防迟早会遭报应的,外交上的不坦诚不是什么策略问题,这是意识问题,那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壁垒,吃亏的不会是别人。汪林说你别跟我讲大道理,你的狗嘴里啥话都能说,对谁都敢说,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注意点就行了,别干什么出格的事,这可是外事上的事,出了问题就是大事。

    罗杰说他知道这种事情的性质,他就是想了解一些日本人的情况,他一般不会让这两个日本人从他嘴里多了解厂里的什么事。

    刘薇是从北京请来的工作翻译,渡边他们觉得在工作之余需要接触一些人,办一些个人的事,比如在允许的范围内外出活动,就需要随身的生活翻译。市政府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让厂里到大学里租借一名日语翻译,并给刘薇付额外的工作报酬。

    因为外事活动有纪律,不允许中国人单独与外宾接触,因此,罗杰想找渡边他们谈话的时候,汪林作为保卫干事总是在场。

    罗杰通过新来的翻译黄燕与渡边他们谈话,觉得还是有些别扭,可没办法,谁让他自己不懂日语呢。

    罗杰问渡边,他们日本人在平时的礼仪中与客人交谈,常常在榻榻米上跪着,不觉得累吗?

    渡边觉着罗杰对他们日本人的生活习惯感兴趣,就十分高兴,他给罗杰演示了日本人的几种跪姿,说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放松地坐在脚后跟上,在什么情况下屁股必须离开脚后跟,并说从双手的摆放姿式上可以分辩出谈话的气氛是轻松还是严肃。渡边说,通常日本人在官方场合还是按西方礼仪办事,只有在需要展示民族礼节的时候才使用跪礼。跪礼比盘腿坐礼要正规严肃得多。

    罗杰又问,现在的日本青年一代在生活方式上与传统的日本文化有多大的区别。

    渡边说,现在的日本青年包括他自己,更倾向于西方的自由化生活方式,不太受文化传统的影响,行为的自由性越来越大,不过还保存了一些传统的形式,因为传统在日本是很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茶道,年青人虽然不太适应那缓慢的节奏,但那种气氛还是让现在的年青人不敢看轻的。渡边说他的一个好朋友就比较喜欢茶道,而他自己不怎么喜欢,日本茶道的规矩大太多了,十分庞杂,刚开始接触,根本就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罗杰又问,日本当代的电影大师山田洋次的创作近况。

    渡边说他对电影不太了解,而稻田就比较喜欢看电影。

    这时,稻田正在一旁削水果,见罗杰转向自己,就过来和罗杰交谈。

    罗杰说在中国能后到的日本影片一年也就十几部,实际上他知道日本电影是很繁荣的,成就也比较高,黑泽明就是第一个在奥斯卡上获大奖的亚洲导演。

    稻田说现在在日本基本上看不到黑泽明的作品,他近些年拍的作品已经不能代表日本电影的现状,现在有许多导演在作商业片,就是那种比较直白的电影,有些还是很不错的,比如喜剧山田的《寅次郎的故事》,已经拍了二十多部了,但人们仍然爱看,新近的还有佐藤纯弥的片子等等。

    罗杰说他看到的影片现在以山口百惠出演的居多,还有栗原小卷、吉永小百合的一些影片,感觉都不错。

    稻田说山口百惠的影片都是一个模式,故事情节都拍烂了,不过她的表演还可以,在日本很受欢迎。其他人的片子有好的也有一般的,估计能到中国放映,一般都是比较不错的。

    罗杰又问稻田,日本新近出现的女明星泽口靖子在日本反响如何?

    稻田说这个小女生现在在日本火了,他自己就是泽口靖子的崇拜者。

    罗杰说他也喜欢泽口小姐,尤其喜欢她在《姊妹坡》中的形象和表演,他不太喜欢她在《W的悲剧》中的形象。

    稻田说他喜欢靖子小姐的所有影片。泽口靖子一出道就演了许多影片,她的形象千变万化,真是漂亮极了。

    罗杰说他在中国只能看到泽口的四五部作品。

    稻田说,如果罗杰喜欢,要是以后他还来这里,一定给他带几盘录影带来。

    罗杰说多谢了。

    他们随后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比如日本的高速公路建设,东京的城市人口问题,还有关于北海道的雪景,津轻海峡的海底隧道的建设难度等。

    稻田和渡边觉得罗杰对日本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之间的谈话使他们排解了很多寂寞,因而他们觉得很高兴。

    在离开的时候,渡边和稻田给罗杰深深地鞠了一躬,罗杰也很正式地向他们还鞠躬礼,并胡诌了一句“刹油那拉”,他的不太标准的发音惹得大伙笑了起来。

    出来后,汪林和黄燕都说罗杰真能侃,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罗杰告诉他们,主要是他采取的是主动提问式的谈话方式,有些问题他其实也不懂的太真,也就只能点头含糊应付罢了,多亏黄燕翻译还行,要不然就露怯了。不过,罗杰说,他们在日本也就是一般普通公民,对文化艺术的了解也深不到哪里去,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对付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汪林说,他这几天跟在这两个日本人后面,就不敢跟他们搭腔,他觉得外国人总是神秘的,他怕说不好让人笑话。

    罗杰说怕什么,都是年青人,吃的饭一样多,没什么好怕的。人的正常交往一般都以日常生活为主,没什么神秘的,再说还隔着翻译,就根本不用怕,你越怕就越没办法交流结果就白白浪费了认识外国人的机会。

    黄燕也说,对,罗杰说的对,人与人的交流为要以生活为主,也就是那些事,只不过就是环境不同罢了,咱们觉得他们神秘,他们反过来还觉得咱们高深呢,反正都要一样,不见得谁知比谁低半头。

    罗杰又对汪林说:“你看,我就是和他们谈了这些东西,没有泄什么密吧?”

    汪林:“都哪跟哪儿呀,八竿子打不着。”
第十八章
    日本人走了以后,没过多久,车间的工人就把一台设备弄坏了。

    厂长杨明气得无话可说。

    他立刻让人找翻译把操作说明全部翻译出来。可是一般的学日语的翻译面对那些专业的词汇无法下手,而日本人提供的操作说明文件是用日文和英文写成的,英文的专业词汇更难以理解,那几个请来的学生翻译边译边猜,边猜边译,翻译出来的句子让人看了提心吊胆。没办法,杨明只好派人到北京请懂技术的人员翻译。

    这么一折腾,剩下的一台机器就没人敢碰了。

    这时,办公楼里的人们才想起罗杰在那次会议上说过的话,他们还真佩服这个小青年的预感。

    现在,这两台设备就那样摆在车间,几乎成了废物。

    有人问罗杰,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杰说:“我不懂技术,对此无能为力,不过可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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