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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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迷寒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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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下巴带疤的男子。那刀不铸血槽,冰冷的感觉伴随长时间的黑暗令他虽生犹。因为当时,他完全失去对外部世界的感知,而像婴孩一般昏獗不醒。那刀仍插在肚膛当中……
喜悦奔到楼下,与那行凶者搭乘一辆正三轮迅速逃离现场。
劳勇最后被城关派出所的民警和几名辅警抬送武陵县人民医院进行救治,性命保全了,但肚子里的两枚肾脏可能都会报销。局长乔小槐马不停蹄,赶来查询有关劳勇的病情,政委、副局长、副政委及纪检书记全部到齐整了。根据医生们的叮嘱与意见,非转省人民医院不可,而且倘若只单换一个肾,冶疗费用就要五十万元。那是可以买辆宝马车的代价啊!不由自主地,乔小槐便开始怨忿劳的莽撞性格来。
“他堂客夏萍呢,不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吗,可以让她去陪劳副局长,赴省城抢救”乔小槐当着下属和病房内的那两个一男一女医生说,语调中夹杂些许对夏萍的不满,毕竟此时此刻她不在病房。
“这个,你们得征求小夏的意见,我们不好去说”男医生朝女医生会意而笑。
“我去喊她到这儿来”女医生摘下口罩,转身就去了。
去了十分钟,那位女医生又转到病房,依旧戴着口罩,后面也没见夏萍跟着。那女医生隔了口罩含混其词道:“她说她跟劳勇分居一两个月……正准备打官司闹离婚……这事与她——无关。”
病房内静悄悄的,医生们散了,劳勇仍在昏迷。乔小槐从别在皮带间的手机套中翻出手机看看时间,对同来的党委一干人道:“回去我们商讨一下劳副的这个……事。”
回路中,乔小槐在车里发着腹诽,说:“这号女人有什么值得将就,乘早蹬了为妙。”
他身后一排坐着两位副局长赖得附和,心底自以为劳副和局长关系非同寻常,到底不敢接腔,也不敢放一个响屁。
党委会上,各成员基本支持救治,同意转院。乔小槐心疼钱,然而又不能拒治,那样做对自己声誉会带来负面影响,何况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平安永福?劳是领导,更应鼎力救助,只有这样才能收揽民心。所以说,即便局里的财务是鹭丝脚杆儿,也得刮出点油来做做样子,乔小槐权衡利弊,决定救治劳勇。
“转院是肯定要转的,不过亟需委派单位一位年长的干警服侍,你们看着办,每天算出差补助”乔小槐捏支钢笔在小本子上写来画去。
时隔不久,劳勇被武陵县公安局那辆依维柯运往省城医院去了。乔小槐以为时机成熟,应是腾出精力和时间抓捕元凶的时候。不巧,武陵县人民检察院却倒戈,反过来调查劳勇,说发廊妹指控你们劳勇副局长强奸,她出于自卫动刀还击。乔小槐无可奈何,将案件移交县检察院,连同那把从劳勇肚皮底下取出来的水果刀。因此,这宗案子总以类似希腊神话中德摩克科斯之剑的形式持久折磨着乔小槐。他为劳勇政治生命担忧,倘若劳判了徒刑,势必黔驴技穷反咬自己一口,到时候漏开当年他们叔侄各种幕后阴谋那就等于石破天惊,自己和叔叔乔保森将统统完蛋,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面对眼前所呈现的焦头烂额处境,乔小槐显得束手无策。幸好由于技术或别的原因,对水果刀指纹提取证明这个名叫喜悦的三陪小姐说了假话,刀把根本不存在她本人指纹。后来的情况证实了拿水果刀的人不是喜悦,也非劳勇,而是第三者指纹。出院后返回武陵的劳勇向检察官们据实交代了案件全过程,乃至他和喜悦的性交易,他想他的所作所为充其量定嫖娼,定强奸绝对不可能!当然,不利的因素不外乎两点:其一是喜悦的口供;其二是喜悦脸颊的指甲刮伤及斑马裤一处挣断的皮带固定圈接头处的金属。至于第三者不出面,兴许对案情调查会产生妨碍作用,虽然符合喜悦正当防卫口供,但归根结蒂对劳勇还是有利的。不管怎么说,事态的发展带给双方获胜的机会几乎各占一半,即所谓机会均等。
乔小槐经多方打听,总算明白那婊子告劳勇的原委——劳勇“打鸡”没肯如数付款,那婊子又是朴可女人何欢同乡,为报复劳勇,这两口子便施奇计,首先告劳勇强奸。朴可当年所开花酒店红极一时,武陵县人民检察院百十号人倾巢蚁聚,欠他一屁股流水帐。很明显,朴可这么做估计有九成把握,就算告不响,也得骚臭我们脾气暴戾的公安局副局长。目前,刑侦一块处于胶着状态,然而州纪委那边也收到检举材料,这一着使乔小槐感到腹背受敌。无奈之下,他征求他叔乔保森意见,叔叔旧事重提:“你只有答应和满县长结婚,摆平此事,等今后想办法调出武陵,与满条红各奔东西,其它什么也莫顾虑。顾虑不得,劳勇受了委屈——你和我,包括李长水父子,都会背时运。另外,还有一件事,今年李榅复员,你我不能轻松,那姓李的老货不是省油的灯,俺们可不能打马虎眼哟。”
乔小槐并不赞成乔保森的话,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叔的意见百分之百正确。
第四十八章 离婚
    乔小槐最终向满条红俯首称臣。是年为女人本命年,实现爱情与事业双丰收——不单如愿以偿坐稳武陵县县长位子(这个位子由女人来坐在武陵县的历史上尚属特例),而且又俘获心仪多年的白马王子。地位的落差感陡然警醒了乔局长,他不能不郑重考虑满县长当他叔叔的面所叫嚣的非分企图。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先期那名傲慢得病态也似的女人高榕果敢拒绝了他。
时光应该回溯章时莠谢世后的第二个月某天。他一路风尘,赶到州市直接拨通高榕手机,俩人约定晚上去看意大利电影《父子情深》。电影看得也顺利,两个人都无所拘束,甚至他还将手时不时挽住女人并不纤细的腰肢,那是刚刚散场会儿。过后,他们又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散步。女人语不离题,只旁涉电影内容,总是说那个罹患白血病的小男孩多么可怜。
“但愿人世间做父母的都疼爱自己儿女,让他们度过难忘的童年”高榕几乎声泪俱下。
“我觉得我们被导演欺骗了,其实如果那孩子不害病,生活依旧那么过去,并不见得怎么悲天悯人。”
乔小槐的随便态度似乎亵渎女人灵魂深处极为纯粹的母爱。两个人默然无语走到一棵梧桐树下。借着路旁高杆灯射来的橘色光晕,她挑眉细细辨了辨他俊朗的脸庞,低头琢磨半晌,突然朝他笑道:“小槐啊,你比我年轻,我却是奔四十的人了,又生过小孩,你追求我到底图什么,我可不想替你生小孩。”
乔小槐立志明媒正娶高榕,不外乎为将来前程做铺垫,说话便分外甜蜜:“你儿子就是我儿子,这不省却了许多程序嘛。只要我俩一世恩爱就行。”
高榕不是那么粗略的小女人,开始这话听起来像云堆里吊嗓子,认真咂摸,又觉出个中味道不似乔的内心实话,就很不满意这个男人虚善,仅因为这点不愉悦,她便断然否定和对方继续交往的可能性;终究认为他不可靠,不足以成为终生伴侣,便干脆地道:“乔局长,我们还是不合适,算了吧。”
一句话将得乔小槐哑口无言,满盘输棋。
乔小槐也不像不要面皮的人,隐约觉得与高榕没缘没分,也不胡搅蛮缠,委实也不敢那么去做。他自认希望渺茫,而且自己实在缺乏爱情底蕴,如同空腹便便的竹笋,破了口子就彻底开裂,便彻底放弃这种近乎死胡同的游戏。正当其时,满条红官运享通,既然她相中他,她又是报复心极重、手腕儿最狠辣的女人,自己横竖视爱情为游戏,且有大事央求,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我们的公安局长向女县长妥协了。妥协是无法想象的,就如同无法想象一匹优良种马跟一匹劣等牝马结合。乔小槐信奉:“灯关了都一样”的性生活妥协原则。性交时只当他第一任女朋友和自己在一起,那可是标致极了的体育老师,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六十公斤。额外而言,她千山万壑的性感部位以她“品”字型腹肌为最;据她本人说法,她一口气能拿下一百五十个仰卧起坐。与满条红的同居生活如果扬弃想象力几乎会葬送其性功能。为避免性能力下降,这个雄性动物订阅了《健与美》和《电影画报》,希望利用日常生活中点滴的愉悦——感官刺激来保持他可怜兮兮的想象力。否则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意味孤单单一方静谧的坟茔。不过,我们新上任的武陵县长满条红并不感到十分满足,她属于占有欲空前的女性,目下县委书记人选未曾到位,州委指示武陵县全盘由她主持,事无巨细皆囫囵吞枣,到了夜晚却不觉丝毫疲倦。尽管她不信乔小槐鬼话:“我是青光眼,夜里不习惯开灯睡觉”,但她出于爱情理所当然采取包容态度,采纳了男人这点微薄要求。但仅仅为方便起见,这名占有欲空前的女性居然备有一支三节油手电筒。是啊,她不能辜负这来之不易的尤物,她不可能对自己感官残存任何亏欠!,她举着手电在他身上身下贪婪吮吸的样子让他联想一只发情期的狗娘。日子也称得上差强人意,如微澜的死水顺着狭窄的出口迂缓而逝。
乔保森的策略发挥了成效。那喜悦迫于朴可夫妇压力,到县人民检察院做彻底翻供,县检察院由于抓不着神秘的第三者早就有些畏难,如今原告翻供,干脆不了了之。朴可与何欢考虑喜悦和她那潜逃男友(肇事元凶)事后恐惧症,捐他们一笔资金,让他们龟缩老家创业致富,过本份日子。而朴可同位高权重的前妻满条红达成私下协议是,将原先判于母方的儿子朴小叶送其父朴可抚养,今后母子不存在任何纠葛。换言之,就是不许满条红跟儿子见面;满条红为了神圣爱情,咬牙签字,毫无保留地接受这份协议。
最不幸的人物非劳勇莫属。一个单肾人,而且这移植进体内的别人的肾,说不准有朝一日会和自己身体发生不可逆的排斥现象,这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一切难以虞料。不唯如此,自从出院以来,另一种特别的根本设法启齿的疾病又困扰着他作为一个男人所应具备的最最基本的自尊——器质性阳萎使他度日如年。而且医生说:“这种病况在人类当中仅占千万分之一比例,目前没有冶疗希望。像你这种状况,能保全性命就算奇迹了。”
很长一段时期,类乎沙石俱下的感觉牢牢控制劳勇整个身心,以往对权力势梦寐以求那种金字塔似的人生观逐渐分崩离折,取而代之的现实问题如锥刺骨,就是如何启齿回应那名桀骜不驯的女人。分居既成事实,但他仍然决定快刀斩乱麻,同她彻底分手。于是,他把离异的想法跟她直截了当说明白了。夏萍一脸惊讶,许久才回到现实中来,镇定道:“你说的是真话。”
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初劳勇总摆出一幅男人气概,总是盛气凌人地不加珍惜地薄待这个让他颇费周折搞到手的美丽女子,甚至他竟忽略了新婚前后她那秋水一般熬夜候他归家的深情厚意。而她原以为她的温柔会逐步驯化这匹烈马,怃然不知是因为她缺乏坚韧耐性,或是他根本无可救药了,她的努力无论从形式到内容都呈现与现实格格不入的风貌。彼此感情悠悠可用《诗经。汉广》里的两句古诗加以诠释:“汉之广矣,不可泳思,”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宽。争吵不可避免,斗殴变成家常便饭。结婚不过三年时间,夏萍便被暴虐十八次。九四年春节他回家晚了,他叫她赶快起床给他生盆炭火,她开始想拒绝,但又隐忍不发,便无声地装做烧不燃的样子;他好像识破了什么,抬脚便踹断她一根肋骨,住了两个月医院。相同的例子不胜枚举。无论如何,这个残酷的家伙能够主动提出离婚,自己绝不可衍生恻隐之心抑或抱着当年佛教般慈悲心肠去拯救他。女人虽将信将疑,但离婚的意志坚如磐石。
那是个深秋时令,朔风劲吹,彤云密布,人们的心情跟大街上飞扬的尘灰一样毫无定势。夏萍老远望见她男人劳勇蹲在武陵县法院大门口一座石狮子旁抽烟。他形容枯槁,山羊胡子寸许长了,头发不经梳理,乱糟糟的;他穿着灰色西服,一排三粒扣,最顶上一颗扣子却不翼而飞,只余下一根扭曲的线头,下身套了条泛散油泽的警裤,脚底所履的那双尖头皮鞋粘满了泥点;因不系领带,他的衬衣也懒得扣领扣了,那两角燕尾似的漂亮领子便从绎色圆领羊绒衫翘到警衣外面比较醒目位置,整幅形容近乎邋遢。
“你来啦,你考虑成熟了吗?”
夏萍不无讥哨地道:“我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倒是怕你像过去那样变卦,反复无常。”
劳勇苦笑道:“你记性真好,总记得我的怯弱。”
说完了,他便坚定地走到女人前头,像颗移动的树。他的义无反顾隐隐地刺痛女人眼睛,他的背影被她支离破碎的感情弄得模糊了。她的眼角分明湿润起来,泪滴不知不觉盈眶流溢。倏尔,又一阵秋风刮过来,使她脸颊边的两行“草书”变得非常冰冷。她稍停顿片刻,用手背揩掉泪痕,然后跟着男人身后迅速迈上巍峨的法院台阶。
民一庭专门负责处理全县《婚姻法》涉及的民事官司,当然离婚案责无旁货。庭长是个忠厚的中年汉子;助手是位二十八岁的女同志,脸蛋圆得像苹果,这张脸待人接物很和气,倒水沏茶不论身份高低,逢人便绽笑靥,这样更使她苹果型的脸显得楚楚动人,真真宛若过秋时节那种熟透了的红苹果。她给夏萍沏了杯茶,双手端着捧来。
“不渴,谢谢”夏萍婉言相谢,但看对方那么认真,反而觉得自己不接就太不礼貌,便接了,放到所坐木沙发旁的地下。
而劳勇就没这种礼遇,他跟他俩都熟,喊那汉子老石,还分他烟抽。对那女的,劳勇称呼时老爱在姓氏前加个“小”,那女的姓张,他就说:“小张你莫跟我客气,客气什么呀,你要客气分勇哥一包‘芙蓉王’”。
姓张的女人似乎不喜欢和劳勇开玩笑;跟这号人纠缠,等于用手在棉花里抠籽——麻烦,你进他一句,他以为自己哗取宠起作用了,便一味地侃下去,没天没日扯乱弹。
至于庭长,所关心的焦点问题集中夫妻财产分割。劳勇表示一文不要。夏萍提出各人对半开。这样两个人争执不休。姓张的女人在一旁偷偷发笑。
“你莫虚伪,你不要一文?到时候你反过来造我舆论,骂我贪财,我可背不起这好名声,也不想”夏萍希望速战速决。
“快点写调解终结书,我当真不要财产”劳勇大声嚷道。
夏萍忽地站起来,正色道:“你当真一文不要?”
劳勇说:“当着法官对面,这还须问么。”
“你不反悔?”
“反悔是王八。”
“好。庭长,你们就依劳副局长的意思写吧。”
姓张的女人征徇庭长道:“石庭长,你看怎么办。”
庭长将手指间所吸那支烟的烟灰弹到办公桌上一个圆盘状烟灰缸内,沙哑着与黑脸膛极相符的嗓门道:“刀砍不断水任水流。情义到了分手时候,我们也只好做顺水人情喽,哎……”
姓张的女人听了这话,拿出文书,赶紧拟了一式三份,要二位各自签名捺手印。各人执一份,法庭留一份存档备忘。劳勇捏去自个儿那份,也不说话,匆忙奔出法院。
劳勇长时间从那幢旧式楼房蒸发以后至今未见人影,石柑试图寻找根由。有时候他问他女人:“隔壁邻居怎么啦,难道夏萍跟他离脱了”。金菊讨厌男人这么关心本不应特别在意的问题,起初金菊说:“不晓得”,想试试这卵人是否当真在意这件事,后来他又这么问她,她便冲他叫道:“你怎么啦,是狗拿耗子,或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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