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夏铭熏的声音像是注了铅,那么沉重。
“你快来,他不行了,他看见报纸,为了赶去见你,半路上…………”
她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手足无措。
然后,醍醐灌顶一般,拎起包就往外冲,甚至忘了,上一秒还准备回答一个深情的问题。
“你去哪里?”他看她神情突然的变化,就在她匆忙经过身边的一刻捉住她的手臂。
她转过脸,眼泪已经四溢。
“他、他、他出事了!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她摇晃着脑袋,好像自己都不愿相信,挣扎、彷徨、无措、不安……统统能在她眼里看清,“我得去 见他,我要去见他……阿拓,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去见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对不起,我只想自私这一次,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我?”他执着地追求着一个心里早有的答案,就在刚刚的一刻,他看到她眼 里的焦急无奈时,他其实已经懂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那么汹涌,怎么也止不住,“我现在必须立刻去见他,这个问题,我回来再回答你好不好?”她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世界的重心突然倾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挣脱。
他甚至来不及追上她,她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她一路哭,一路颤抖。
夜色中,灯火辉煌,她却已经无力欣赏。只觉得眼前全是他们过去的片段,他就在眼前,来来去去,虽然沉默、冰冷,却还是那么鲜活。
她突然不确定,她真的将他忘记了么?她真的可以抛下他,嫁给另一个人么?
头脑里面东西太多,她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她只是很确定,她不要他死,一定一定不要,她想他好好的。这个念头很强大,渐渐占据了她的脑海。
眼泪依旧不停。
出租车停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口,一下车夏铭熏就拉着她狂奔,医院安静得出奇,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苏睦言,你不能死!
你别死!
等我!
夏铭熏停在一间私人病房门外。她停住脚步。
感觉每一个靠近他的脚步,都无比沉重。
她轻轻推开房门,闭着眼睛,双脚颤抖。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她捂着嘴向里走,眼泪,让她的眼睛闪着惹怜的光。
苏睦言,我来了。
她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望向床头。
空的。
一转眼,床边站着那个本该只剩半条命好活的人。
反应过来之后,一个箭步往外冲。
骗子!
苏睦言从背后先她一步将门锁上,然后手上一用力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后,逼着她转过身,将她紧逼在门板和自己之间。
他突然的靠近,让她不知所措。
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只要一低头,就能撷取她的吐纳。
“你、骗、我!”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地喊。
“是!我骗你!”他眼里的海浪将她吞没。
他一低头,准确地将她的吐纳掠去。
她感觉到唇上突然的冰凉,心跳漏掉了好几拍,不一会儿又开始不停挣扎。
他毫不留情地几近粗鲁地咬开她紧闭的唇,失去理智般在她口中掀起巨浪,将她的理智也全部吞没,似乎只有吮吸着她香甜的气息,才能稍稍抚慰他的愤 怒。
慢慢的,他恢复理智,开始有耐心地在她唇齿间辗转、研磨……她的唇有一股清香,淡淡的,很好闻,他不禁加深这个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平息 自己的愤怒还是只是单纯的想吻她……
他的唇渐渐偏离,在她唇角处流连不去,一会儿之后又来到她的耳鬓,他的吻湿湿的,带着掠夺的野性和她不愿承认的……性感。
当他埋着头开始在她脖颈处啃/咬的时候,她脑中一下恢复了清明。
他们都是成年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彼此都很清楚。
她一把将他推开到墙角。
可是身体软软的,她已经没有力气走出病房。
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
眼泪划过他流连的嘴角,她显得那么无力。
“苏睦言,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她捂住额头,好像有很长很长的痛楚,“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要把你忘记了,我已经快成功了,我很快就要 嫁给别人了,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我恨你!”她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太一样自言自语。
“我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再也不去爱你,努力把你抛在脑后……要不是你……我会很幸福……我不要再看见你,你走,你走!”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失去了挚爱玩具的孩子。
她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臂弯,那么伤心。
他走过去,将她整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她侧着身,闭着眼,一语不发。
他躺在她身后,将她抱在怀里。
叹了一口气。
“云漪,听我说。”
“除了我,你不能嫁给任何人。”他的声音出奇的平缓,让她平静。
“我们的生命就像两条早就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是如何解也解不开的。”
“所以你要的幸福,只有我能给,知道吗?”
她在他怀里,听见他柔软如云絮一般的声音,眼泪悄悄地流走。
“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不会寂寞。知不知道,我们还没做同桌的时候,有一次你偷偷在学校的那面墙上画了一只乌龟,还附上了数学老师的名字,我在 一边不小心撞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儿真有趣,我凑上去看,越看越觉得那只乌龟长得很可爱。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你。你跟我做同桌了以后,我 每次看见你上课看漫画和小说心里就很着急,心想如果你不好好用功,以后岂不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上学?后来看见你开始记笔记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 开心……”
“有一次,你偷偷躲在琴房的门背后听我弹琴,我一进琴房就瞧见你了,心里开心得要死,却还是忍住不去戳穿你,直到我弹完好几首曲子,发觉已经听 不见门背后的动静,失望极了,一转头,看见你坐在门背后睡着了,心里却又乐开了花。……”
“初中的时候,你老是拿别的班女生的情书给我,我每次都很生气,可你总是一副不知其然的样子,我又不好再生你的气,我以为你会吃醋,可是你偏偏 又没心没肺的,我以为你拿我当朋友,郁闷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你和别班的女生吵起来说不愿意再当邮递员,我才放下心来。”
“知道夏铭熏是你的青梅竹马的时候,我羡慕嫉妒得要命,每次在羽毛球场上想起这个,就特别用力地抽他的球,跟我平时擅长防守的风格一点也不像, 校队的人问我干嘛每次抽他都抽得那么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次看见你被那几个女生诬陷,你被逼到角落,又在傻傻地哭,我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只想帮你好好教训她们一顿……后来那几个女生被处分,也是 我和夏铭熏合力的结果。”
“诶?就是那个卫澜?她被处分原来是你害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仔细地听他将那些她从未听过的心情,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奇异的触感 。他从前一年的话,可能也没有今天一夜的多……
“嘘——听我说完。”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确是我出的主意。”
“还有,那一次,寒假里,就是我出车祸的那个寒假……我本来,是想向你告白,可是母亲突然告诉我让我准备出国深造……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 可能要分开很久……我想着如果是这样,你一定会很伤心……还不如、还不如先不要告诉你……我知道,我错得离谱、错得一塌糊涂,那个时候我就应该 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样我们后来就不必那样曲折……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那么久,夏铭熏来揍我,说你厌食很久、连素描课都不去上,我真的心慌…… ”
“那时母亲把我关在家里,我逃过两次,都被捉回来……我好着急,我也想到你可能会很难过,觉得一定要早点去找你,可是我没想到,那一次,对你的 打击那么大。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眼角,泪光若隐若现。他温柔地在她发心落下一个吻,心疼的眼神融化了一切冰冷。
“我和母亲约定,只要我邀你来庆生,她就还我自由。我那时候不知道,母亲已经将你的家庭全部调查过,我也不清楚她在打什么算盘,那时候只觉得只 要让我重新见到你,什么条件都能接受……是我太笨,那天我就应该紧紧跟着你,不让你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竟然就那样被母亲支走了,我怎么那 么笨!”
“我看见你躺在病床上,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很疼,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窗口看着你,每天都不愿闭上眼睛,怕一睁开,你就不在了……你醒来后变得 很沉默,我心里很慌,我好怕好怕,你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我看着你痛苦地复建,恨不得把自己撕成两半!我觉得我总是保护不好你,老是让你受 伤,老是让你受委屈……”
“在F大的时候,我有一次看见有男生塞情书给你,你竟然收了!我其实很吃醋,而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就更不是滋味……不过后来我偷 偷把那封信从你包里偷出来扔了。”
“哈?你扔的?我还没看呢!”
“你为什么要看?”突然变的冰冷的声音。
“第一次有男生写情书给我,我连看都没看就被你扔了,你是不是也太霸道了!”
“不许看!”他的双手收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
“夏铭熏刚回来的时候,我们不是比过一场,那次,我其实是当真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他,即使那时候,他的确比我更适合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不愿 意。”
“那次在琴房外看见你送来的炒面和饮料,我心里就隐隐不安,我就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下楼追你,你早就不见了。”
“校庆表演的时候,我那句话,其实是在向你表白,你,是不是又没听出来?”
“校庆表演?”
“嗯。”
“我……我先走了……”
苏睦言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诶————”
“你那次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我想知道!”
“以后再告诉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
夜半,她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世界上最绵长的告白,渐渐入睡。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一种经历?原本以为早就失去或是消失不见的东西,突然好好地摆在你面前,散发着你不曾见过的光芒,那该是,多么、多么、多么幸 福的一件事。
他迟来的告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治愈了她所有的心病。
凌晨五点,她收到云拓发来的短信。
“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婚礼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
眼泪又再次席卷而来。
她又再一次,伤了他的心。这辈子,她都无法偿还她欠他的。
“阿拓,我们以后还是不是朋友?”
他很久没回短信。
第二天大早,她看见他的短信:“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如果你愿意,两年后来看我的画展好了,那时候,我们就当从没遇见过,重新开始做朋友。”
苏睦言想立刻结婚,陶云漪淡淡地拒绝了,理由是:从前他们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从来都没做过恋人,何况分开那么久,彼此都需要时间思考。
她的确被他那天的话感动,可是感动并不是爱情的全部,说实话,她有些累,爱一个人爱了那么久、爱得那么累,分开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像戒毒一样试 图戒掉他,躲着他,她心里有多么爱他,就有多少伤需要疗。
他们就像普通恋人那样相处。他推掉工作,在巴黎一处租了一间房,就在她隔壁。
两人有时像老夫老妻一样去跳蚤市场淘旧物,牵着手从头逛到尾,一点不嫌吃力。
她教他法国菜,他笨手笨脚的,那时候她也不避开,直说他手艺真烂,还不及云拓一半好,苏睦言开始两次容忍了,第三次终于爆发,生了气,将她整个 抱起来,丢到沙发上狠狠吻了一通,她于是知道了,苏睦言喜欢吃醋。
后来有一次,在街边遇到卢依眠,他小心翼翼地打量陶云漪的眼神,却发觉她丝毫没有吃醋的迹象,在外头还好,回到家就开始冒冷气。陶云漪左哄右哄 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吃醋,反倒让他不高兴了。于是陶云漪又记下一条:苏睦言不但自己喜欢吃醋,还喜欢别人吃他的醋。
他们也出去旅游,他喜欢驾车自助游,于是把原来的雷克萨斯跑车换成了一辆路虎。他最喜欢帮她拍照,有时候洗出来当做礼物送给她。有一次她不小心 弄丢了一张,害她被苏睦言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她晚上喜欢看电影、看小说什么的,老是不按时睡觉,他总有招数把她骗着去睡觉,渐渐的,她也就有了早睡的习惯。
……
他们在一起的幸福不是惊天动地的那种,而是细枝末节、微乎其微的小幸福凝聚起来的。
直到有一天,她一边咳嗽一边将口中的钻戒取出。苏睦言在眼前对着她温柔地笑。
她叹一口气:“这是我见过,最俗气的求婚!”
——正文完——
第31章 番外一 夏先生的包办婚姻
乔雪和夏铭熏是俗气的包办婚姻。
夏铭熏第一次见到乔雪的时候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吐到她身上。真的是——太丑了!
那天乔雪一听说相亲的对象是富二代,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把这事儿搅黄了。对着镜子“美化”了大半天才出了家门。
见到夏铭熏的第一秒,乔雪就后悔了。
夏铭熏穿着银灰色的休闲西装,就那么随意地往那儿一坐,四周的目光自然都被他吸引过来。夏铭熏嘴角微扬,但笑不语,依旧淡定地喝他的咖啡。
就是那双魅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把乔雪瞬间拿下了。
夏铭熏修养良好,并没有当着乔雪的面发作,反而绅士地过去替乔雪拉开椅子,面对着那样一张“极品”的脸笑了两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美女见多了, 审美疲劳,夏铭熏反倒觉得这样的面孔和乔雪不淑女的作风让他很是自在。
在乔雪后来的记忆里,那变成了夏铭熏留给她最美好的回忆片段之一。
所以第二次见面时没认出乔雪,夏铭熏觉得不完全是自己的错。
当时乔雪正在努力地游说一个摊主将一只身形巨大的趴趴熊半价卖给她,乔雪此人有个特点就是爱砍价,而且一砍起价来就毫无修养可言,有时造成围观 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当时正逢堵车,夏铭熏闲得无聊,一转眼就看见乔雪扛着一头比自己还大的毛绒玩具熊从人堆里挤出来,那场面,还真是叫夏铭熏毕生难忘。夏铭熏对天 发誓,他那时候真的没有认出来那女孩儿就是乔雪,否则他绝不会去趟这趟回水。
“小姐,需要帮忙吗?”夏铭熏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好整以暇地问。
乔雪一回头,心里就“咯噔”一下,沦陷了。
乔雪后来拒不承认她在这场包办婚姻里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但是对夏铭熏来说,一个女人变得令人厌倦的原因很可能只是因为:她爱上了自己。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令人艳羡的一对金童玉女,夏铭熏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功夫,把乔雪宠得人神共愤的:宴会上不许她喝酒,稍微冷落了乔雪一会儿就堪 堪跑过去道歉,并把宴会的整个后半段时间用来陪她跳舞并因此得来了“妻管严”的美名。只有乔雪知道,他不过是讨厌商场上的虚情假意,应酬得累了 ,借她脱身罢了。
业内人常有在名牌店碰见夏先生陪其妻逛街的,每次遇见夏先生手里总是大包小包,而即使是这样夏太太依旧一副冷艳模样,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夏铭熏 实在是宠乔雪宠得厉害。
乔雪是在结婚后半年,发现不对劲的。
他对她的确是好的没话说,但是除了酒后,他们从来没有正常的房事,就是说:如果他是清醒的状态,他绝对不会碰她。
他的确买很多名牌给自己,但是她每次穿上之后,他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敷衍地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