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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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左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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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梦泽?我没有寄过那幅画!”
“画呢?”
“我记得……我好像……把它夹在素描本里了。”
“素描本呢?”
“放在背包里了!”
“背包呢?”
“扔在画室里了;啊——”陶云漪恍然大悟。
“夏铭熏!你把我的画偷走了对不对?!”
“这怎么能叫偷呢!这只是借用,而且入围通知书上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
“停车!停车!”
“现在在高速上,你叫我怎么停车?”
“夏!铭!熏!”陶云漪吼他的名字。而驾驶座上的夏铭熏一脸明媚的坏笑。
陶云漪看着那张英俊挺拔的侧脸忘了要说话。她的心里是感动的,当她想清楚自己的去路的时候已经过了圣堂杯的截稿日期。本来很气馁、很失望,以为 自己还要多等三年。
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了,她已经丢弃了三年,错过了起跑的最佳时机。如果想要获得和别人并肩的机会就需要夜以继日地努力。
母亲和她,有过一次深谈。
肖瑛已经老了,故事藏得再深,也终有大白的一天。
讲完那个故事,肖瑛已经泣不成声。
云漪把妈妈抱在怀里,第一次,以保护妈妈的角色拥抱着她。
肖瑛必须承认,云漪最适合的道路还是画画。
阻挡之类的行为,也已经是徒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由于父亲名声带来的坎儿要怎么过,只能让陶云漪去独自面对。
之后的两个星期,陶云漪进入了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忙碌状态,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平均分配在了图书馆和画室,经常是过了中午才想起来没吃中 饭,有时晚饭就吃几片吐司。除了期末论文和画画,还要研究历届圣堂杯考题和获奖作品,有时候累得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可是醒来之后还是继续查资料 、写论文。
总是从图书馆一路小跑到画室开始下午的强化训练,有时候看见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夏铭熏就笑着挥挥手然后继续奔跑。
这样的日子忙碌而充实,目标明确、干劲十足,是她好久都没有体会到的。
忙碌的另一个好处是:感觉不到他不在身边。
窗外下起大雨,陶云漪望着道格拉斯的石膏停下了笔。这是苏睦言离开后的第二个周末,范城的深冬下的第一场雨。陶云漪觉得很奇怪,她感觉他不在她 身边的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刚一眨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不是想象中的度日如年。
相反的,朝着自己的梦想的方向前进的时候总是感觉:睦言好像就在路的前方,是坚定而温暖的存在。
本来导师已经说过,现在的云漪需要做的不是描摹或者加强技巧而是要强化自己的风格、归纳总结自己的特点并加以放大。可是陶云漪依然坚持画静物和 石膏像并且专注而持久。这一次,她决定全部重新来过,也许连她自己也好奇,用心想要画好的陶云漪究竟能够到达哪种程度。
道格拉斯凌乱而洒脱的胡须处理起来略显繁琐,一不小心就会使画面显得脏乱而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竟然在陶云漪笔下有些走形,陶云漪太过熟悉对苏睦 言双眼的处理,以致于每一张素描的眼眸都神似苏睦言。陶云漪一遍遍地擦掉细节部分重画直到画面被擦得模糊不清,她知道,依赖擦擦不是什么好习惯 ,只好重新画一张。
从来没有花这么长时间都无法完成的石膏像,云漪心急得将素描纸重新铺好在画板上,拿起刀片加快速度地削起铅笔,刀片在铅笔头上一伸一缩快速地削 下木屑,然后一不小心就切进了中指的指腹,拉开一条长长地口子,皮肤像被拉开了拉链一样露出里面的血肉,很快,鲜血就汩汩地往外冒。陶云漪无力 地扔下刀片,将手指放在水龙头下用冰凉的自来水冲洗着,十指连心的疼痛和皮肤上冰冷的触感在这个瘦弱的身体里来回冲撞。陶云漪咬着牙关上水龙头 ,一回头就撞上站在她身后的夏铭熏。
“还好我随身带着创可贴,不然到了比赛那天你就会因为破伤风躺在医院里打点滴。”夏铭熏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包裹在陶云漪的中 指上。
嘴里说着恶毒的话,脸上却是化不开的温柔表情。夏铭熏握着陶云漪的中指,动作停顿在这一刻,然后抬起头明媚地冲着陶云漪笑起来。
“刚才这个动作,像不像在给你戴上戒指?”夏铭熏一脸邪气的笑。
她抽回手指,低着头不说话。
“这么晚了在画什么?”夏铭熏弯下腰捡起云漪刚刚丢弃的素描纸,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嘛?”
“有一些事情要交代,比赛定在十二月二十三号,我帮你订了二十号的机票,北京的旅馆和导游我都联系好了,这是电话号码。”夏铭熏递来两张名片, 漂亮的眼睛里是单纯的期待。陶云漪接过名片有些哽咽。
她欠他那么多,他却还一直没有放弃她。
“谢谢。”
夏铭熏笑着揉了揉陶云漪的刘海。她蜷缩着身体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盯着受伤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蓝白色毛衣衬出苍白的肌肤,显得憔悴。
“想念苏睦言的钢琴吗?”
她不说话,玩弄受伤的手指。
“跟我来!”夏铭熏向来风风火火,拉着陶云漪就跑。
一件宽敞的琴房,这一次坐在钢琴前面的换成了夏铭熏。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三角架钢琴,也照亮夏铭熏温柔的侧脸。琴声响起,陶云漪从门外一步 步走近,举得这个画面这么熟悉。
是简单和谐的欢乐颂,陶云漪静静微笑,看着夏铭熏同样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温柔地跳动。他其实有些紧张,偶有错了的音符,就向她吐吐舌头。
夏铭熏的琴音是不同的,除了简单、快乐还有一种满足的幸福感,虽然并不十分优美、熟练,却温暖、有力、毫不拖沓。
他总那么了解陶云漪,她的每一次微笑是真的幸福还是隐藏悲伤,每一次落泪是遗憾还是慨叹他都一目了然,他就是这么坚定地要给她带去温暖。
一曲结束,夏铭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冲着陶云漪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
“刚刚学的,弹得很难听吧?”
陶云漪望着夏铭熏拼命地摇头。
从前,苏睦言也曾为她弹琴,绅士地坐在黑色钢琴前,手指灵活地在黑白琴键间滑动,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琴音里尽是忧伤。一曲结束的时候他们总是 坐在那里久久地不说话,仿佛刚才的旋律还在琴房里回荡着。
而这个为她演奏的人,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
她假装不想知道。
范城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不成气候的雪花在高速公路上被碾成泥水,夏铭熏载着陶云漪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车里暖气很足,陶云漪闭着眼睛,舒服地靠在毛茸茸的靠背上。海顿的《幻想曲》轻快灵动,在耳边徜徉。可是此刻的陶云漪想到的却是海顿的另一首曲 子——《小夜曲》
那是卢依眠在苏睦言的琴房里独自演奏的曲子。
就在上个星期,卢依眠来找过她。
……
“你现在一定会觉得我是那种很恶毒、很阴险的女孩儿吧,趁苏睦言不在的时候独自和你见面。”卢依眠如羽毛般轻盈的声音。
陶云漪迟疑地摇了摇头。
“下个星期,我也会去维也纳。”卢依眠的眼神清澈,“是穆阿姨和我爸一起计划的,本来我没有那么快要去的。”卢依眠担心地望着陶云漪,“你知道 吗?我本以为一个月的合奏训练,苏睦言会喜欢上我的,呵呵,是我太自恋了吗?”她若有所思地轻笑。
“我现在知道,他是不同的,和那些徒有外表的男生不同。那天,他看见你送来的冷面和饮料,下楼追了你好久,把我一个人丢在琴房里,那时候我就明 白了:苏睦言喜欢你,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我一直想找你聊聊,但是最近都很忙,一拖就拖到了今天。”卢依眠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小提琴弦,看云漪 的眼神里有种难以察觉的羡慕。
“穆阿姨告诉我她找你细谈过,也告诉我后来你的遭遇,我猜你对苏睦言的喜欢不会亚于他对你,是不是?”
陶云漪的眼神肯定。卢依眠满意地笑了笑。
“那么,你应该懂得,虽然很残忍,但的确是事实:我能比你更好地陪在他身边。我们是伴侣,而你,只能做他的影子,牺牲你自己。对他对你,都不会 好。”
的确。
陶云漪不能不承认。她没有不甘心,她早已退出。
“谢谢你的开诚布公,其实不用如此郑重地来告知我,你比我更适合他,是有目共睹的事。”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可是,时间和命运是不容改 变的,我和他之间,还有未了的约定,我会实现我的诺言,退出,是早晚的事。”
她早已想通,实现诺言,不过是想告诉他,完整的陶云漪是这样的,即使不和他在一起也没有遗憾。
她的眼神渐渐飘远,好像穿过一切看去远方。
“我羡慕你,懂得音乐,能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所以即使我不退出,在他身边的人也注定不会是我。”搞不清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哪里来的坚定。
说完,转身,离开,没流眼泪,始终微笑。
分别很好,让她的爱比从前深刻。
卢依眠忧虑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她没想到她这么坚强,肯定又决绝。
卢依眠开始有些恨今天的自己,虽然是帮穆阿姨来当说客,这其中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她喜欢苏睦言。却没想到他与陶云漪有着如此深的羁绊。
她好像开始有点懂了:为什么苏睦言会喜欢这个看似瘦小的女孩儿。
陶云漪擦擦眼睛,望着车窗上的雾水。
“还有多久到机场?”
“五分钟。”夏铭熏微笑道。
夏铭熏将车径直开到机场的停车场。从后备箱中拎出陶云漪的行李交给她,然后又拎出一只黑色的巨大箱包,才关上后备箱。
“这是什么?”陶云漪指着夏铭熏手中价格不菲的行李箱疑惑地问。
“我的行李啊!“夏铭熏一边坏笑一边拉着陶云漪朝机场入口走去。
“你要什么行李啊!喂!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要一起去啊!”她被他拖着往前走还在不停地嚷嚷。
夏铭熏停下朝前迈出的大步,转过身,用一个迷人的微笑作为铺垫,露出好看的牙齿。
“这还用问吗?”
夏铭熏的Armani黑色风衣,在范城2009年的冬天里,最后一次为陶云漪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寒风。
第18章 有人比邻 有人天涯
穆念琴一身华贵的皮衣,用流利的德语优雅地指挥佣人打扫出客房。
苏睦言站在雕刻着复古花纹的窗前,捧着一杯咖啡,沉默不语。
住进母亲的公寓也有一个月了,母亲十多年前在维也纳购置的房子,为的就是有一天苏睦言到维也纳之后能够住进来。房子不算新,不过环境很好,上下 一共三层,从客厅的窗户就能看见外面的巷子。这街道附近有一家手工钢琴作坊;苏睦言来这儿不久就迷上了它,每天下午都会去那儿呆上一会儿,看工 匠们制作钢琴,从未成形的木材到一架上了漆的钢琴,化腐朽为神奇,让人着迷。
“言儿,过一阵子,小眠也要来维也纳了,我跟她父亲都商量好了,她就住这儿,你好好照顾她。”
苏睦言转身放下手中的水杯,脸色并不好看。“她为什么要住这儿?”
穆念琴皱起眉头,捋顺胸前的丝巾,满不在乎地:“她为什么不能住这儿?以后我和你爸就不会常来看你了,有小眠在你身边,我才比较放心。”
这回轮到苏睦言皱眉头了,他想起还在范城的时候夏铭熏告诉他的血淋淋的真相,还有母亲口中亲切的“小眠”,默默转身看着窗外,眼里有深藏的翻滚 骇浪。
“妈,我和卢依眠不会有你想要的结果的。”
穆念琴的眼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变冷,怒视着儿子的背影,然后大步摔门而去。留下只剩一声叹息的苏睦言。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样违背过母亲的旨意。穆念琴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他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只扁长的纸盒。
里面是一只旧旧的狼毫画笔。白色笔杆,深色狼毫。
笔杆上的白漆掉了许多,笔毛掉了一些,已经不能用了。
他赤着脚,只穿简单的运动服,屈着两条长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冻得冰冷。
握着笔,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呆。眼神灰灰的,也看不出平日的深邃。
好久好久都不说话,琴也不练,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有人敲门,好像是隔壁邻居,也不坐起来开门,坐在那里就这么听着敲门的人蹩脚的英语问有没有咖啡豆。
一直等到那人失去耐心走开了,他换了个姿势,把脚放平,不去管发麻的脚趾,还是发呆,就这样荒废半天。
从没有过。
该不该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过得可好……问一问,好听听她的声音,等她说得兴奋了,也不用再编什么无谓问题,她就会开心地讲 开,他就可以安心地听着。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脚麻麻的,差一点没站稳,溜出房门开始找自己的移动电话。
是快速拨号。
关机。
……
他颓颓地坐到沙发上,在空旷灰暗的客厅里,寂寞得仿佛要融进夜色。
飞机渐渐驶入平流层,不再颠簸。机舱里暖气很足,陶云漪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到自己喜欢的频道,望着舷窗外纯净的蓝天进入了梦乡。
夏铭熏看着她婴儿般的睡脸,不禁失笑。向路过的空姐打了个响指。
“请给我一条毛毯,谢谢。”夏铭熏绅士地对空姐微笑。
女子微微脸红地送来毛毯,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将毛毯小心翼翼地给身边的女孩盖上,将她露在外面的脖颈用毛毯覆上。
恍然大悟。
夏铭熏将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满意地闭上眼。
他终于能够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在她需要的时候,借给她肩膀。
北京的冬天冷得教人咬牙切齿地恨,陶云漪走在天安门广场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忿忿地想。
“走吧,去看看住的地方。”夏铭熏把陶云漪拉出广场,进了一辆出租车。
“我已经让人把行李都送过去了,中午先在那附近将就一顿,晚上带你去吃点好吃的。”陶云漪侧目看着精神十足的夏铭熏,满脸惊讶。
“看来,北京你也熟得很,夏伯伯的势力范围还真是广,哪儿都能找到人伺候你这个小少爷。”
夏铭熏一个弹指朝陶云漪的前额上弹过去:“伺候好了我,你不也就有饭吃吗?”
陶云漪夸张地叫起来,揉一揉前额,其实一点也不疼。
他怎么舍得用力?
下了出租车就到了后海。夏铭熏带着陶云漪做三轮车,车夫的口才很好,懂得也多,一路笑声不断,到了目的地还帮俩人拍照。
夏铭熏扶着她下车,把她带进一条民巷,拐进了一家四合院。他咧着嘴冲陶云漪笑着问:“怎么样?知道你不喜欢什么大饭店、大宾馆,所以特意找人把 这儿租下来了。”
红色屋檐,灰色砖瓦。院子里一棵不高的大树,叫不上名字,枝繁叶茂。木质的葡萄藤架上是一些深绿色藤蔓,丝丝蔓延、攀爬、交缠。院子中央是供人 喝茶的茶座,石桌石椅古朴优雅。长廊里挂着两个精致鸟笼,八哥倒是不怕生人。旁边是些惹人怜爱的花花草草,郁郁葱葱的倒不像在冬天。
陶云漪走进主卧,满眼都是别致的红木家具,雕刻的花纹不显繁复,难得素雅,实属精品。陶云漪太喜欢这里了:宁静安逸、很适合安静的作画、与外面 的世界远远隔开。
打理好行李,熟悉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和夏铭熏在附近找了家茶餐厅“凑合”了一顿。陶云漪觉得已经吃得很好,夏铭熏却一个劲儿地摇头。
下午又和夏铭熏一起熟悉了一下圣堂杯的比赛场地,一天下来累得都快趴下了,硬是被夏铭熏拉去一家叫香格里拉的大酒店大吃大喝地混了一顿。陶云漪 心想和他这样胡吃海塞下去,过不了几天就会变成大肥猪了,于是坚决抵制再和夏铭熏出去大吃大喝。
两天下来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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