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奔轻轻地推开尹醉蕾的房门,站在床前,见她果然如刘妈所言,睡得又香又甜。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书桌前,把手上袋子里的大肚鱼放进空了的圆形鱼缸里。他出门之前,就把里面翻肚的大肚鱼处理掉了,现在里面又充满了溪水和游鱼。
鱼儿游来游去,好象很快就适应了新家。
一切都好象没有改变过。
聂奔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回到尹醉蕾的床边,聂奔屈膝跪在地上,原本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额头,但是还没碰到她细致的肌肤,却看见自己手上还沾有污泥,他猛然把手抽了回来。
他屏住呼吸,本想站起身来,不想膝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低头一看,膝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渗出一道一道的血丝,而且伤口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大。
只不过是到溪边捞几条大肚鱼,他也能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踩上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高头大马的他一个失足便跌得四脚朝天,虽然溪水不深,也够他跌成个落汤鸡,连膝头都擦破了。
「真是没用……」他诅咒自己一声。
此时尹醉蕾翻了翻身,向左、向右,最后把脸面向床边的聂奔。
忘了膝上的疼痛,也忘了阵阵的湿意与寒冷,聂奔跌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尹醉蕾甜美的睡颜。
这白皙可爱的脸就是最好的止痛剂,就是最好的镇定剂……
「大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刘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聂奔连听都没听见。
他用手撑着地面,微微吃力的爬起来,问道:「刘妈,几点了?」
「快七点了,小蕾再不起床,就会赶不上考试了。」
「喔。」聂奔走出尹醉蕾的房间,在关上房门之前又说了一句,「我洗个澡,等会儿再送小蕾到考场。」
「大少爷……你不用上班吗?」
回答刘妈的只有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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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奔冲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现在厨房里的时候,尹醉蕾刚好喝完一碗热呼呼的粥。
她的脸颊仍是红的,却是健康的红润。
「干爸爸,早安。」尹醉蕾笑着向聂奔说。
聂奔稍稍愣了几秒钟,也笑着道了早安。昨夜小蕾口中呼唤着的聂奔是他吗?她真的曾经直呼他的名,而不是叫他干爸爸吗?昨夜……是场梦吗?
「大少爷,喝碗小米粥吧。」刘妈很快为聂奔盛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
聂家的人口简单,除了聂奔之外,就是刘妈和尹醉蕾,自从聂奔离婚之后,他们就不分主仆,总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看看手表,聂奔摇摇头说道:「还是快点出发吧,今天是联考日,路上大概会塞车。」
「大少爷,你真的要送小蕾到考场?」虽说聂奔是个毫无架子的主子,但这样的盛情还是让刘妈感到不安。
「干爸爸,你要送我?」尹醉蕾从位子上跳下来,背起书包,好奇的睁着一双大眼睛。
「是啊!」聂奔跟着尹醉蕾起身。
「不用了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尹醉蕾本来看起来是兴奋的,可是她的兴奋才持续不到几秒钟,就变得有点儿为难似的。
「没关系,我今天公司没事,可以晚点去。」聂奔固执的说。
尹醉蕾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穿著白袜的脚,踌躇的说:「柯文祺他爸爸会送他到考场,他说会顺便来接我。」
「喔……」聂奔往后退了几步,坐回餐桌边,看着桌上还冒着气的小米粥,平静的说:「那很好啊……我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是啊,这样最好,否则麻烦大少爷,我们才真是过意不去。」刘妈在一旁欢天喜地的接口。
才说完,门铃就响了起来。
「啊,一定是柯文祺他们来了,小蕾快点,别让人家久等了。」刘妈边说边率先往门外走去。
「那……干爸爸,我走了。」尹醉蕾对着在喝着粥的聂奔说道。
「嗯……好好加油。」聂奔放下碗,对她展开一抹鼓励的微笑。
「嗯!」尹醉蕾点点头。
突然之间,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好象没能让聂奔送她上考场,是会伤害他的,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准考证和铅笔都带了吧?」
「带了。」
「头还痛不痛?」
「不痛。」
「那……快去吧。」
「嗯。」
尹醉蕾点点头,背着书包,即将离开厨房。
她又突然回过头,看见聂奔并没有在喝粥,好象在发呆,大大的背影看起来好象很寂寞似的。
「干爸爸……」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什么……」聂奔转过头来,「妳还没走啊……快去,不然要迟到了。」
他柔声的斥责并没有发生效力。
尹醉蕾奔回厨房,站在聂奔的面前,拉着他的大手,灿烂的笑说:「干爸爸,我昨天作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大肚鱼死掉了,我一直哭、一直哭……早上醒来,却发现大肚鱼竟然起死回生,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这么厉害啊……大概是有仙女来帮忙啰。」聂奔故作惊讶状。原来她把那些伤心的事都当成梦了,那么那些模糊的呓语也是一场梦啰?
「是啊……」尹醉蕾孩子气的摇摇他的手,笑咪咪地说:「那个仙女跟干爸爸好象喔……」
「胡说,干爸爸可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是仙女呢。」聂奔也跟她胡诌起来。
「是真的,我梦见那个像干爸爸的仙女一直握着我的手,好温柔、好温柔的,仙女还说会保护找,我想这么好的仙女一定也会保护我的大肚鱼,所以我就安心睡着了,结果早上醒来,我的大肚鱼真的活过来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只要小蕾高兴就好。」聂奔回握她的手。
「所以为了报答好心的仙女,我今天一定会好好考试。」尹醉蕾充满信心的说。
「不要太紧张,尽力就好。」聂奔鼓励她。
「我会的。」尹醉蕾最后一次握紧聂奔的手,最后一次握紧他大手里熟悉的温暖,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开。
「快去吧,不然妈妈就要冲进来抓人了。」
「再见。」
尹醉蕾挥着小手,很快的跑开了。
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聂奔久久不能思考。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尹醉蕾早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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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打似的聂奔竟然也病了。
许是一夜未眠,加上为了捞大肚鱼而跌成个落汤鸡,更别提他又拖拖拉拉了半天才换下一身湿衣服,还有,应该消毒包扎的伤口他却任意搁置,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终于也让他尝到头痛欲裂、四肢无力的滋味。
在公司强撑着开完会,聂奔决定回家好好睡一觉。
刘妈却趁着他睡得天昏地暗之际,把家庭医生找到家里来。
「聂少爷的伤口发炎,头也烧得厉害。我先帮聂少爷打个退烧针,这样会好过一点。」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打针?」聂奔撑着重如千斤的头,虚弱的呻吟。
「原来聂少爷也有弱点?」医生毫不留情的把针头插进聂奔强健的手臂。
「呜……可恶!」聂奔低咒一声。
「医生……我们大少爷他没事吧?」刘妈站在一旁担心的问。
到聂家工作三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大少爷生病。
该不是被小蕾傅染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大少爷彻夜不眠的照顾小蕾。刘妈愈想愈不安。
「刘妈,妳别哭丧着脸,我好得很,睡一觉就没事了,谁要妳把医生找到家里来……」聂奔还在逞强。
「幸好刘妈把我找了来,否则聂少爷腿上这伤口再不处理,会更严重的……」医生在一旁吐槽。
「我就说大少爷受伤了,他还不承认……」刘妈又急又气,忍不住把聂奔当个孩子来数落,「也不知道大少爷一大早上哪儿去了,回来的时候搞得浑身湿淋淋的,连裤子都破了……」
「刘妈!」聂奔觉得丢脸极了。刘妈竟然将他的狼狈样说给医生听。
「好好好,我不说了……」刘妈想想自己杵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转个身往门口走去,「我去给大少爷做点营养的,好好补一下。」
刘妈关上房门离开,聂奔的尴尬却仍然没有消褪,因为医生还睁着炯炯的目光盯着他看。
「好了,我没事了,医生可以回去了吧?」聂奔倒回床上,像个赌气的孩子。
「聂少爷该不是抓鱼去了吧?」医生边收东西边说。
什么?!这家伙是医生还是侦探?聂奔的脸红了。
「抓什么鱼啊?」聂奔死鸭子嘴硬。
「当然是大肚鱼啰!」年近半百的医生悠悠哉哉地说。
什么?!他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医生,你该不会也病了吧?」聂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要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承认一早去捞大肚鱼,还跌得湿淋淋、惨兮兮的,这种事他打死也不会承认。
医生对聂奔笑笑,和颜悦色的说:「昨天那个小女孩不止叫着你的名字,也一直叫着大肚鱼呢。」
原来这医生根本什么都听见了。聂奔这会儿倒是不吭声了。
既然哑口无言,只好闭眼假寐,也不管医生是不是还在这里,也不管这样是不是太无礼了点。
「聂少爷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医生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正经的说:「河边青苔多,容易打滑,聂少爷下次要当心点。」
什么嘛?装睡中的聂奔又羞又气,一张脸又涨又红。
原来医生不但能医人身体上的病痛,连人心里的毛病也能一并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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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爸爸,你怎么了?」
尹醉蕾敲了半天的门,却迟迟听不见聂奔的响应,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聂奔仍在昏睡着,凌乱的黑发软化了他过于刚硬的脸部线条,降低了他强悍的男人味,让他像个孩子似的。
尹醉蕾站在床边,悄悄地看着他,不再作声。
「唔……」沉睡中的聂奔呻吟了一声,随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干爸爸……」尹醉蕾凑上小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聂奔。
「啊……小蕾回来啦?」聂奔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妈妈说干爸爸病了?」尹醉蕾问道。
「没有,是今天公司没事,所以我早回来了。」聂奔往里面缩了一点,他觉得尹醉蕾的脸好象靠得他太近了。
尹醉蕾转动着灵活的黑眼珠,一脸不相信他的模样。「妈妈说干爸爸发烧了。」她把小手探上他的额头。
「没有,我已经好多了……」她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在他的额上,却让他的体温急速升高。
「才怪,干爸爸,你的脸好烫啊……」尹醉蕾被他高烫的体温吓着了。
「没有……我真的没事,医生已经给我打过针了。」聂奔握住她停在他额上的小手,想把她的手移开,可是他一握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好象就松不开似的。
尹醉蕾见他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她索性把另一只小手也凑上前,用两只小手合围住他的大手,小小的脸上净是掩不住的担忧,「干爸爸……妈妈说你是因为整夜照顾我,所以才生病的吗?」
「傻丫头,没这回事,是干爸爸自己没用。」聂奔终于放开她的手。
尹醉蕾咬着唇,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聂奔略显狼狈的脸,若有所思似的。
「小蕾,别在这里发呆,快出去,妳明天还要考试,千万不能再感冒了。」聂奔催着她。
尹醉蕾却不听他的话,反而任性的跳上床,盘腿坐在他的身边,面向着他问道:「干爸爸……我的大肚鱼死了,对不对?」
她嫣红的小脸是如此的迫近着他,从不因异性贴近而心跳失速的聂奔突然觉得他整个呼吸的节奏都乱掉了。她只是个小女孩啊,是一场高烧烧得他的自制力也变弱了吗?他无助得几乎没有能力再去抗拒这张小脸,他被自己日积月累的渴望箝制住了,伸出大掌,他忍不住摸摸她的脸,摸了又摸、细腻而温柔的、像爱抚着最心爱的人,用他从来不曾对待女人的方式,去爱抚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
尹醉蕾捉住他的大手,主动把小脸贴在他粗糙的大掌里,循着他的爱抚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好大、好大声,郎使在体育课上跑完百米冲刺,她的心也不曾这样狂跳过,如果她的心就这样跳出来的话,会不会有人接住她的心呢?接住她的心的又会是谁呢?
沉默了一会儿,尹醉蕾又问,「是干爸爸替我捉了新的大肚鱼,对不对?」
十五岁甜蜜的声音竟有了彷佛小女人般沙哑的性感。
她的声音敲醒了昏昏沉沉的聂奔,他猛然抽回手,狼狈的说:「只是几条鱼而已……」天啊!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他到底在干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全世界最了解我的就是干爸爸了!」尹醉蕾感动的说。
昨天的梦其实不是梦,那令人安心的气味、温暖、轻抚,都是他给的,所有的干爸爸都是这样的吗?是吗?还是他对她真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听完她的话,聂奔轻轻地拉了拉被子,把一半的脸都埋进被高里,半天才说:「去休息吧……小蕾,明天遗要考试呢。」说完,他轻轻地合上了眼。
他是了解她,却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凄凄惨惨的模样,不懂自己心底强烈的压抑、痛苦的情绪为什么日复一日的煎熬着他、试炼着他……
「干爸爸……让小蕾也替你做些什么,好不好?」尹醉蕾下了床,软言软语的问。
「不用了……我说过只是几条鱼嘛……」聂奔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替干爸爸做些什么……」尹醉蕾满脸固执。
「那……」聂奔想了想,柔声说道:「干爸爸希望小蕾能够顺顺利利地考上好学校……不要辜负柯文祺对小蕾的一片心意。」
尹醉蕾呆了呆,两行清泪毫无预警的滑落脸颊,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心头就是一阵莫名的酸。她抬手抹了抹泪,用正常的声音对着仍然把脸窝在被窝里的聂奔说:「我会努力做到的……」说完,她无声无息的凑近聂奔,微微地拉开他捂在脸上的被子,轻轻地弯下腰,吻了他的额头。
聂奔傻傻地看着她压下脸,将那双甜如蜜的红唇印在他的额上,他觉得自己的体温似乎更高了,烧得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模模糊糊的,他觉得自己浑身像被烈火烧炙着,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无助的时刻……混乱、渴望、但是无助……
尹醉蕾慢慢地直起腰,离开聂奔发着高烫的额头,然后美丽的小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浅浅的、忧伤的、成熟的笑,她起誓似的说:「干爸爸……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加油,我不会辜负柯文祺的。」
「那……很好。」聂奔干哑的说。
火焰般的体温消降了,寒意开始入侵,聂奔觉得冷了。
「我去看妈妈的稀饭熬好了吗……」尹醉蕾可爱的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聂奔摸摸额头,他的心好象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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