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弟弟惹事了。
一大早,兄弟俩一个去了报社准备答辩,一个去新家搬东西,谷雨和她的父母、小叔叔都来帮忙,人手也确实不少。谷雨的父母已经看过房子,甚是满意,谷雨小叔叔是第一次看到房子,一个劲夸房子不错。
兄弟俩找的这个房子要说格局还真是很令人满意。一进门有一个玄关,丁冲天和谷雨放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在玄关的尽头,让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客厅里铺的是白而亮的地砖,房间则是深色的木地板。房东留下的几件家具是那种乳白色简洁而明亮的风格,让整个房子的空间仿佛比实际面积要大,采光也非常理想,即使是卫生间,也有很大的窗户。
在一次次向楼上搬运东西的过程中,冲天和谷家几个人都沉浸在乔迁之喜的氛围里。
几趟搬下来,还剩最后一个冰箱。就在一家人把冰箱抬进电梯间,几个人都准备大功告成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电梯大姐终于开口了:“我听你们房东说租给你们是1300一个月,他那房子装修不错,这价格不算贵。”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这是冲天根本没有想到的情况,就在一切都显得很完美的时候,谁能料到竟杀出电梯大姐这样一个“程咬金”?
谷家人面面相觑,把目光全都聚集在丁冲天的身上,几秒钟的停顿,让人窒息的几秒钟。丁冲天对电梯大姐没好气地说:“你搞错房号了吧?”
“没错啊,不是801么,昨天我还见到你们房东了呢。”“程咬金”的回答简直让人绝望,丁冲天几乎想拿一块胶布封住她的嘴。
丁冲天的脑子完全混乱,他希望电梯门快些打开,他要赶紧逃离这里。
电梯门打开了。五个人和一部冰箱出了电梯。谁都没有立即进屋,谷雨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回事?”
十三 被打断的竞聘会(2)
“别听那大姐胡说,叔叔。”丁冲天的眼睛都不敢直视谷雨的父亲,他掏出钥匙,径直去开门。
“我看是你在胡说吧!”谷雨母亲的嗓门显然提高了8度,她的目光里充满鄙视的神情,丁冲天的目光和她相接的时候,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就是,你怎么能骗人呢,太不像话了,就你这种品质,我们家小雨跟了你,还不吃亏大了。”谷雨的叔叔也来帮忙。
“你捣什么乱?我就是租的房怎么了,以后再买有什么不可以,我对谷雨是真心的就可以了。”丁冲天冲着谷雨叔叔说。
“嘿,你还有脸冲我横,你是个骗子你知道么,你欺骗人的感情,靠歪门邪道取得别人的信任!”谷雨叔叔喊道。
“你闭嘴,再啰嗦我让你满地找牙!”涨红脸的丁冲天已经不知道怎么好了。
谷雨的叔叔二话不说上来就一把薅着丁冲天的衣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有种你来啊……”
话音还没落,丁冲天几乎想都没想,抬起右手攥成拳,照着谷雨叔叔的脑袋就是一下子,两人扭打在一起,谷雨和父母根本拖不开。丁冲天个子高,谷雨叔叔完全不是对手,当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丁冲天只是脸部有一点淤肿,而谷雨叔叔不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嘴角还流着血。
“哥,打110,打110!”谷雨叔叔虽然躺着,嘴里可没闲着。
谷雨的父亲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110。而谷雨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大约过了15分钟,警察过来把丁冲天和谷雨叔叔都带走了。
丁冲霄到派出所的时候,谷雨叔叔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他一直叫背疼不能动,怀疑是肋骨被丁冲天打骨折了,所以赶紧叫了120把他拖走。
谷家人也都走了,丁冲天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毫无疑问,他得在“局子”里待上几天。
丁冲霄这回没骂弟弟,虽然弟弟打人很恶劣,但毕竟这个馊主意是兄弟俩一起出的,丁冲霄宽慰弟弟,让他别担心,他说自己找同事想想办法。
冲霄回到报社的时候,答辩环节已经结束。也就是说他只完成了上午的阐述,没有参加下午回答问题,法制新闻部副主任的位置只好泡汤了。
安心做财经首席吧,丁冲霄想。这个位置不用答辩,只要罗淼点头就可以。
十四 见识“桃花源”(1)
丁冲霄和陈洋通了个电话联系,把事情的原委和他大致说了一下,问他派出所认不认识人。陈洋够忙的,参加完答辩会又出去采访了,他在电话里和冲霄说,自己和秋林路派出所不熟悉,但他认识一律师与公安方面熟,说晚上可以约那律师出来,只是需要冲霄破费一点,花点饭钱。丁冲霄一口答应。
放下电话,冲霄明白了,也是,陈洋是跑法院口的,和他关系铁的是法官和律师,难怪他和警察不怎么熟悉了。
晚上丁冲霄按时来到锦玉阁饭店,陈洋带着一位胖胖的胡律师随后也赶到。锦玉阁是联川的一家淮扬菜馆,丁冲霄以前因为别人请客去吃过一次,店里的梁溪脆鳝、三套鸭味道非常好,丁冲霄也非常喜欢淮扬口味,因为味儿相对清淡,刀工细,与中国的其他几大菜系比是时下流行的“绿色健康菜系”。不过一“健康”了,价格就不菲,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么,有身份的人爱吃淮扬菜。丁冲霄觉得其中一定有一撮人纯属赶潮流附庸风雅,他们真正爱吃的是油大盐大的菜。味道好的菜大多不健康,健康的菜未必好吃,这是丁冲霄的总结。
胡律师边吃边听丁冲霄讲完了冲天和谷雨叔叔的武斗故事,表情很轻松地说:“小case,后天你弟弟就能出来。”
胡律师说第二天就给他办这事。幸福来得太容易,太迅速,让丁冲霄觉得不大真实。这时陈洋说,冲霄,你放心,胡律师是我老朋友了,这点事他一定没问题。
吃好喝好的胡律师把皮带松了一个扣子,剔着牙说:“下面还有什么安排么?”
安排?这胖子还想干什么?丁冲霄估计胡律师不是想唱歌就是想桑拿。现在中国能唱歌的人太多了,简直藏龙卧虎,丁冲霄曾经碰上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有的瘦子一进了练歌房底气特别足,像胡律师这样的胖子估计一唱《我的太阳》能把屋顶掀翻。
“有啊,去‘似是故人来’蒸蒸。”陈洋接茬说道。
“似是故人来”?丁冲霄听着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色情,不过今天别说是陪胡律师这个“故人”一起去桑拿,就是干别的他也豁出去了。
三人坐上陈洋的车,直奔桑拿房。
陈洋显然是老顾客,门口的服务生一见“故人来”,笑得脸上的两块肉恨不能掉到地上,“哥、哥”地叫不停。
很少出来蒸桑拿的丁冲霄看着对待客人如此宾至如归的门童,不禁和陈洋说:“你一会得给他多少小费?”
“看着给他10块20块吧。”陈洋说。
这年头,叫声哥也不白叫的。
“似是故人来”看上去档次不低,淋浴室尤其大而高,空间开阔,正好符合忙了一天的客人透透气放松放松的要求。洗澡的人不少,甚至有两个老外也在冲着。
喝了点啤酒,再冲个澡,蒸一蒸,确实是享受。平常生活轨迹就是吃了中饭到报社上班,一直到半夜两点钟才出报社的丁冲霄,作息时间几乎和歌厅小姐们一样,有时候下班,他们小区新来的保安会用一种异常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是狐疑?是猜测?好像认准他是一个从事不良职业的人,让他很不自在。
“哥,你们是要三个房间,还是三人一个房间?”刚蒸完在休息室躺了一会儿,一个服务生过来问陈洋。
“这样,给这位老板单独开一个房间。”陈洋抬手指指一旁眯着眼睛的胡律师,然后说:“我和这位大哥两人一间,今天没什么兴致,不玩了。”
服务生“领旨”而去,过了一小会儿,他来带着胡律师出去了。
“胡律师这是耍去了?”丁冲霄不是书呆子,在这样灯光迷离、音乐靡靡的桑拿房,开个单间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明白,只是他有些担心自己的钱包兜不住。淮扬菜吃了他四百多,而这里的花销要多少他完全没有概念。
“他就好这口。一会儿洗桑拿的钱我来结,你就踏踏实实的。”陈洋说。
“这不好,我来吧。”丁冲霄不答应。
十四 见识“桃花源”(2)
“别跟我抢了,就这样吧。咱们谁跟谁啊!”陈洋笑着说,“这种风月场所来过没有?”
“没来过,这算风月场所么?我怎么既没看到风也没看到月啊?”冲霄调侃道。
一句话说得陈洋来了兴致。“要不要也玩一次啊?”
“算了算了,还是不大能适应。”丁冲霄觉得如果答应了陈洋,岂不就成了平常耳闻多次的“集体嫖娼”了?他算是纯洁的小心灵还不太能接受嫖娼这样的事。
“那我带你去看看风月如何?”陈洋说这话的时候扬起的嘴角,让冲霄觉得他的脸上喷着色迷迷的味道。
看看也无妨。
陈洋让服务生带他们两个“去后面看看”。出了休息室,拐了两道弯,穿过一个狭长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暗门,服务生急敲了三下门,又慢敲了三下,里面有人开了门,把丁冲霄和陈洋引进去。
丁冲霄走到一个大房子门口完全被镇住了:屋子里至少有10多个浓妆艳抹、穿着低胸装的女孩,有的抽烟,有的聊天,有的在修指甲。有几个女孩望见他们两个的时候,直冲他们笑。
丁冲霄被这些女孩看得很不好意思。原先他听说过东南亚地区的风月场所里许多小姐坐在一个大玻璃房里等客人挑选,俗称“金鱼缸”。原来国内也有“金鱼缸”,丁冲霄觉得“金鱼缸”这个比喻很形象,这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姐的确有些像五彩斑斓的观赏鱼。
他拍了拍陈洋的肩膀,陈洋也明白他意思了。转头对服务生说:“没有我兄弟看中的,算了,下回再说吧。”
“怎么样?见过‘桃花源’了吧?”
“我们这就从‘桃花源’里出来了?”冲霄笑道。
“怎么,还不想走?对了,回去可别和同事说啊。”陈洋打招呼。
“这你放心,‘桃花源’是走出去回头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冲霄很“外交”地回答陈洋。
陈洋买了单和丁冲霄先离开了“似是故人来”,丁冲霄问胡律师怎么办,陈洋说别管他,账都给他付了,没问题。
“这些服务生知道你是记者么?”丁冲霄像个小学生。
“那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最怕的就是警察和记者。”陈洋说。
十五 能否做“首席”是个问题(1)
第三天,丁冲天果然回到家里。
谷雨的叔叔还在医院躺着,倒没有骨折,要不了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谷雨的父母非常生气,再次喝令女儿和冲天断了来往。
谷雨做不到。冲天到家没一小会儿,她就来了,还给冲天的父亲带了点水果。父亲问冲天这几天去哪里了,冲天说自己有新工作了,这几天业务忙。
冲霄看着老弟那不高不兴的熊样,叫他去医院给谷雨叔叔赔个不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长辈,出手把人打重了总是不对,而且还是冲天先动手。
丁冲天起初犯了倔劲,说什么也不去,直到看哥哥和女朋友快要和他翻脸了,才勉强答应过几天去道歉。
家里忙成一锅粥,工作上也不怎么顺。丁冲霄的第一志愿法制新闻部副主任因为当天下午自己没有参加答辩最终失去了可能性。他去找过有关领导,问能不能再补给他一个答辩的机会。领导说那怎么成,要这样搞特殊报社还有什么公信力?领导还有什么公信力?还有什么权威来管理下面的同志?
一连串的反问直接把丁冲霄弄得无话可说。自然不能难为领导,他又去找罗淼谈了谈。罗淼再次让他放心,但是丁冲霄怎么放得下心,完全是心烦意乱,万一“首席”也当不上,他还真没盘算好去哪里。
市场经济了,竞争激烈了。上一次报社改革两位得过市新闻奖的老记者最后愣是没有合适的岗位去,被安排去了督导室,说是给编辑记者指导工作,其实能指导谁?指导谁谁都不会买账。就是个闲职,人去了那里纯粹处于半退休状态。难道自己也要去这样的部门?那职业前途基本划句号了,丁冲霄有点不敢想,虽然以前对自己在哪个岗位一直不很在意,但一旦连编稿写稿的机会都没有,也挺可怕的——那还干什么新闻?
丁冲霄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邹采薇的办公室门口。
邹采薇正好在。那晚以后,他们都没有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待在一起过,不是邹采薇的问题,是丁冲霄有点回避。
不过在这样需要倾诉的时候,找找邹采薇也没错。
邹采薇还是那样,那一夜仿佛一个美丽插曲,丝毫没放在心上,至少从表面上看什么都看不出来。邹采薇分析说,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胜任财经新闻部的首席,而且你人缘也好,综合起来看希望很大。“适当的时候我也帮你说说话。”
丁冲霄原本只是有点苦闷,想找她聊聊,可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还要邹采薇来帮他,在他的印象中,工作上的事他从来没有麻烦过邹采薇。
男人有时候就这样,老是自尊心在作怪。
邹采薇说:“陶觅源上个星期去了一趟西海岸,去看望了你姐姐。他在MSN上和我说的。你是不是好久不上MSN了?”
“哪有时间上啊。但这事我知道,我姐姐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时和我说了。”
“你姐姐说什么了?”
“没说太具体,就说请陶觅源吃了饭,而且用车带他转了转。”
“你知道你姐姐现在过得如何?”从邹采薇的语气看,丁冲霄觉得她了解的情况比自己还多。
邹采薇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难倒了丁冲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泛泛地知道姐姐生活的还不错,但具体……还真没概念。
“我先告诉你陶觅源在美国的情况。”邹采薇说,“他一到美国没多久就置地买车了。”
“置地买车?”冲霄有点没理解。
“是啊,不过自然是公家的钱了,他去建一个记者站,领导当然要给他钱,但他有操作权,他看中了一处大house,问国内领导能不能租,他们领导让他趁着手里有钱赶紧租,真逗。另外记者站也需要车,美国没车不行啊,他就买了一个宝马,和中央台那个著名足球评论员的坐骑一个样,够可以吧,他可是本班第一个开宝马的同学。”虽然陶觅源的房子、车子都是公家的,邹采薇还是掩饰不住羡慕。
十五 能否做“首席”是个问题(2)
“我本来也想买宝马的,可是太招摇了。”邹采薇说。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每天炒个小菜吃吃对于冲霄而言就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从来也没想过房子车子,现在不一样了,你就是开辆普通车,住个楼下不带门禁系统的房子,人都说你寒碜。丁冲霄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说好。
“再说说你姐姐。”邹采薇并不认识丁冲云,但是听冲霄说起过。“她开什么车去接觅源的你知道么?”
“什么车?”
“大奔!你姐姐很厉害啊!”邹采薇接着说,“你姐姐还把陶觅源接到她买的新家看了看,非常气派,陶觅源看得艳羡不已。”
“真的假的?你太夸张了吧?”
“千真万确,下回你上MSN自己问陶觅源吧!”
丁冲云从来没和冲霄说过这些,丁冲霄不太理解为什么姐姐不告诉他,难道是不愿意让冲天知道?怕麻烦?他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从邹采薇办公室出来,他的脑子还是沉沉的,他的情绪没有比进来的时候好多少。邹采薇对物质的迷恋让他觉得她的表情都物质化了,而姐姐的情况为什么还要通过别人的口来告诉他呢?
罗淼希望做主任以后能给报社的财经版面带来一种新气象,他知道这种新气象需要一支强有力的队伍来保障。原来做副主任的时候,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