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记者的物欲挣扎:狼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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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记者的物欲挣扎:狼狈生活-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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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生活 作者:鲍丹禾 
    联川快报经济新闻部记者丁冲霄研究生毕业已经五六年,但是生活并不轻松。他的父亲因为直肠癌从老家来到联川动手术,弟弟丁冲天没有正式工作,做事情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些都让丁冲霄操心不已。而他的姐姐丁冲云已在美国八年没有回国了。 
和丁冲霄一起研究生毕业到联川快报工作的三位同学叶闪雷、陈洋和邹采薇分别在文化新闻部、法制新闻部和广告部工作,叶闪雷为影视公司做策划,和影视公司老总林正虎关系密切;陈洋则经济打着舆论监督的名义和一帮其他媒体的法制口记者去外地拿红包;邹采薇分管报社的广告工作,是个上上下下都能玩得转的女强人。 
因为一起官司,丁冲霄等人与联川房地产开发商、林正虎的哥哥林正龙以及联川市副市长柳在中渐渐熟悉。在对物质的追逐中,几个同学的生命轨迹走向不同的方向。最终,身心疲倦的丁冲霄决定离开联川,到另一个城市濮江去开始新生活。   
狼狈生活 第一部分   
一 子夜的电话(1)   
坐在返回联川市的飞机上,丁冲霄微合双眼,脑子却一直在回想这几天的采访过程。 
周二是他们记者团随同国家环保总局、国家发改委和监察部等国务院部委组成的全国环保专项行动督查组去西南地区的盘海市采访的第二天,在市政府的多功能厅,督察组的成员刚一落座,就开始了对盘海市官员问询。 
“我们督察组这次来,想了解一下在盘海的一级水源保护区内,是否已经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的要求,取缔了所有排污口?”督察组郑组长问道。 
“请督察组放心,在我们盘海市的水源保护区,没有工业企业,也没有污水排放。”没等盘海市环保局局长说话,盘海市黄副市长就保证。 
“你们煤化工企业污染治理的情况怎么样?”郑组长接着问。 
“请调查组放心,我们没有煤化工企业。”黄副市长保证。 
但是在随后三天督察组的实地调查中,他们发现有好几家正在运行的发电厂项目并没有经过国家发改委核准,环评报告也没有得到国家环保总局批准,脱硫设施建设滞后。而且多家煤矿和洗煤厂仍在排污。 
副市长竟然在督查组面前说瞎话,这让新闻感觉敏锐的丁冲霄出乎意料。在采访结束的当天,他立即和报社时政部杨主任联系,征询自己可否以“副市长当众欺骗环保督察组”为题写一篇通讯。半个小时后,杨主任经过和总编商量,给了丁冲霄肯定的答复。 
很久没有写大稿的丁冲霄将三千多字的文章一气呵成,无论结构和措辞他都很满意,这让他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依然充满信心。现在他人虽然在飞机上,但是他知道,今天的联川快报已经刊登了这篇文章。 
“到了。”隔壁乘客的话让丁冲霄睁开了眼睛。 
“冲霄,今天这稿子真够来劲的。你可把那黄市长整惨了。”下了飞机直奔单位的冲霄刚进报社电梯,一位同事就对他说。 
“大老虎打不着,咱也打打小老虎。”丁冲霄开玩笑。 
这次去盘海出差多少有些偶然。这两年,丁冲霄一直在时政部当夜班编辑,出差前因为部门里有同事病假,他连续上了12天的夜班,累得像一头拉磨的驴,正要申请休息几天,不料报社的总编办公室给部门安排了去盘海的任务。时政部和报社其他部门一样,编辑和采访两个工种有所区分,编辑一般只管编稿子,记者一般只管写稿子。出差写稿的事情按说轮不到丁冲霄去,不过杨主任考虑到他前一段时间夜班太辛苦,派他一趟差也算是一种福利。 
“原本以为让你去盘海轻松一下,没想到你还抖出一堆猛料。”杨主任见到丁冲霄很高兴,说总编已经口头表扬冲霄了。 
这篇解气的稿子被各大门户网站挂在首页,虽然丁冲霄并不觉得稿件在网站首页上挂着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不过看到自己的文字就这样迅速地被全国人民浏览,他还是心中窃喜。 
“冲霄,这下子报社各大领导可要狠狠地表扬你了。”下午,在法治部工作的陈洋给冲霄打来电话,“哥们,你这个稿子发表的时机恰到好处啊!” 
“怎么恰到好处了?”冲霄问。 
“马上就要竞聘了呀,你这稿子是趁热打铁啊”。 
“嘿,我可没这么想啊,你不要用卑劣的动机来侮辱我的人格。”丁冲霄打趣道。五年前,丁冲霄和陈洋、邹采薇、叶闪雷四个人同时从联川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毕业,并且一同进入联川市最有影响力的都市报联川快报,当时四个同班同学进入快报的消息在学院里绝对是一条新闻——要知道,别说四个人同时进来,就是其中一个进快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三男一女也被戏称为“四人帮”。五年过去了,邹采薇和叶闪雷已经分别是报社广告部和文化部的副主任。 
“说真的,时政部那几个记者这么长时间也没写出什么像样的稿子,你是不出马则已,一出马就吓人一跳。”陈洋的吹捧水平极容易让人头脑犯晕。   
一 子夜的电话(2)   
“夸张夸张,这也是误打误撞。”丁冲霄说。 
这样的夸奖电话一直到晚上丁冲霄回到自己家中——说是家,其实是他租的房子——仍然没有停歇。丁冲霄已经当了两年的夜班编辑,偶尔写个稿子却一不小心成了被表扬对象。两年前做编辑的时候他还没有“编辑是为人作嫁衣”的深刻感受,但两年来,他有一个明显的体会,当编辑的成就感确实比自己原先刚进报社当记者时的成就感差很多。报社马上要进行两年一度的新一轮竞聘,丁冲霄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能聘上个副主任干干,就继续做编辑,如果没聘上,他就准备回去当记者。“好歹要留下点作品。”丁冲霄心里想。 
丁冲霄租了一个两居室的房子,他和弟弟丁冲天各住一间。冲天从江西老家的一所民办高校读了个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上半年来到联川,说是要在联川发展,可是半年过去了,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也没干出什么名堂。冲天有时候晚上不回来,经常在外面的朋友家过夜。冲霄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总说“哥,你别操心,我挺好的”。 
快12点的时候,丁冲霄的手机又响了。在寂静的夜里,响亮的铃声容易让人产生不安的感觉。丁冲霄一看号码,是老家人打来的。 
是家乡表姐的电话。这一天最后的一个电话竟然给丁冲霄带来一个坏消息,冲霄的父亲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摔倒,还好家离县医院不远,表姐他们立刻把父亲送到医院急诊室。经过诊断,是典型的脑梗塞,父亲虽然没有什么大危险,但好像脑子有一点“短路”,前几天的事情记不大清楚。表姐说她想了好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冲霄。 
接完电话,冲霄愣了半天。父亲已经60出头,自从继母去世后,他平常就一个人在老家,自己种点地。还好隔壁是姑姑家,平日里还能有个照应。 
冲霄和姐姐冲云是村里人教育子女的样板。姐姐丁冲云毕业于北方一所著名大学的国际贸易专业,在国内工作了几年后,8年前去了美国,现在丁冲云在洛杉矶的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只是已经8年多没有回过国。冲霄偶尔会和姐姐通电话,但是因为太久没有相见,冲霄有时需要很久才能把姐姐的模样在脑子里还原,8年,抗战都结束了,也不知道姐姐的容貌改变了多少。 
丁冲云和丁冲霄的母亲是濮江的知青,当年支援江西农村和父亲结的婚,后来掀起回城潮,母亲和父亲平静地分手,独自一人离开了江西。母亲离开的时候,丁冲霄还不到两岁,如今丁冲霄已经31岁,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完全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了。 
后来听人说母亲再婚了,并且没有待在濮江,而是到联川来生活了,这也成为丁冲霄高中毕业时为什么要到联川上大学的原因之一。母亲走后,丁冲霄的父亲也结了婚,继母生下了弟弟冲天,冲天从小调皮,念书不如哥哥姐姐。冲云和冲霄出去读书后,父亲原指望冲天能在老家找个事情做,这样至少有个儿子在身边,但年轻人总是难以抵挡外面世界的诱惑,何况姐姐和哥哥都出去了,丁冲天更是没有留在父亲身边的想法。 
继母对冲霄姐弟很好,但是三年前继母在家乡的小河里洗衣服意外被冲走,后来村里人在下游十几里处找到她,一家人哭得不成样。自那以后,父亲的精气神就很糟糕,平日里最爱念叨“冲云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听了叫人心酸。 
冲霄也把父亲接到联川来待过。不过习惯了故乡山水的父亲对城市生活很难适应,冲霄还记得第一次带父亲坐地铁的情景。从地面走进地铁的父亲显然对地下有那样明亮而宽敞的空间感到新奇,这个地下世界里活跃着来来往往这么多的男男女女,反而让父亲不大习惯。父亲不爱说话,他并没有问东问西,但是丁冲霄从父亲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他的疑惑。父亲在联川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家了,他说联川街上的汽车晃得他头晕,猪肉的味道总不那么香,而且空气也没法和老家的空气比。   
一 子夜的电话(3)   
丁冲霄给冲天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打了三遍都没有接。丁冲霄觉得和冲天说也没什么大用,他决定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回家。   
二 措手不及的病情(1)   
联川开往老家江西婺源方向的火车每天只有一班,是早上10点06分的,火车要开一天一夜才能到家。冲霄原来想过坐飞机回去,但飞机只能到南昌,然后还要转汽车;另外飞机票也确实贵点,因为父亲病情已比较稳定,冲霄想想,最后还是坐火车回去。 
火车票根本买不到,别说是临时买,就是按照铁道部规定的提前10天到售票点买票,也经常买不到卧铺票。丁冲霄估计是那些旅行社订走了票,对这一点他也能理解,不知不觉这几年,婺源成了著名旅游区,有这么多的联川人到婺源去看“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丁冲霄很开心。当然他倒还不至于为上不了火车发愁,每次如果买不着票,他靠着站台票和记者证也能上车。这一次就是这样。 
在颠簸的车厢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丁冲霄总算补上一张卧铺。丁冲霄提着行李从补票的7号车厢向他的卧铺目的地13号车厢挪动的时候,才发现车上人真是太多了。“劳驾,劳驾,过一下”,丁冲霄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的狼狈样不像记者,倒像是联川地铁里背着一袋非法出版的小报左冲右突、嘴里胡乱叫着“著名演员某某今晨跳楼自杀”的邋遢青年。 
躺在铺位上,丁冲霄还是没有任何睡意。他的家乡原来是古徽州的一个县,现在成了中国明清古民居保存最好的地方之一。春天里,家乡的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那叫一个金黄。丁冲霄报社里的同事大多是北方人,很多人没见过油菜花什么样,对他老家的景色一直心向往之,老有人和他说“什么时候有空去你老家看看油菜花开?”丁冲霄小时候懒得多看的油菜花竟然成了不少同事心中没实现的一个愿望,这让他觉得有点小意思。 
“你好,你是去婺源么?”在丁冲霄迷迷糊糊休息了一会儿后,发现这个声音好像是对他说的。 
仔细看了看,果然,对面铺位的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一个小伙子刚刚打了一杯水,正对着他微笑。丁冲霄估计小伙子已经许久没说话了。 
“是啊。”丁冲霄很平淡地说。 
“去旅游?”小伙子很热情。 
丁冲霄正想回答他的问题,小伙子已经接着说话了,“如果旅游的话,我们可能还可以做个伴呢,我是第二次去婺源了,那个地方绝对值得你好好欣赏,你回联川要把婺源多介绍给身边的朋友。” 
丁冲霄知道对方一定把他当成背包旅游一族了。看他是一个人,也不像什么坏人,丁冲霄对他说道:“不旅游,婺源是我家。” 
“是吗,你真够幸福的,生在这样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我前年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一下子就喜欢上那个地方了。所以这次我有时间,又去一趟。” 
丁冲霄原以为小伙子是个在校研究生之类,一番交谈下来,原来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联川青年是联川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部门经理,虽然收入不少,但平日里除了出差也很少有机会出来玩,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下车的时候还互换了名片。 
丁冲霄到县医院的时候天已大亮。父亲见到儿子特高兴,连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嗨,不用来的,你好好工作。父亲算是轻度的脑梗塞,没有什么太大的后遗症,只是对前几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医生说这是近期失忆,没有大碍。但脑梗塞就怕重犯,那样的话,一次将比一次严重,就会很危险。 
在村里的乡亲看来,父亲是很让人羡慕的,三个儿女都走出去了,特别是老大老二都很有出息,谁要和老丁说起几个孩子,他也是乐呵呵的。不过丁冲霄明白父亲过得并不容易,人年纪大了,最不容易面对的就是孤独或者适应,如果父亲和他一起在联川生活,如何让父亲适应城市的生活方式显然是个不小的难题;而如果父亲这样长期一个人在老家,那种独守空巢的滋味同样不好受。 
这次回来,丁冲霄想给父亲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父亲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有做过正规体检。上回父亲去联川的时候,姐姐特意打来电话,说联川的医疗条件比家乡好,叮嘱冲霄带父亲去体检机构或者医院做次全面体检,冲霄和体检机构都咨询好了,可父亲怎么劝也不肯去,说身体好好的,去那儿干吗?这次冲霄觉得不能拖了,趁回家的机会无论如何给父亲好好查查,如果真没什么问题他才放心走。来之前杨主任也叫他处理好家里事情再说。   
二 措手不及的病情(2)   
表姐说父亲最近两个月来一直有便血,这让冲霄心里一惊。父亲和表姐都认为是痔疮,所以没放在心上。但是以冲霄的医学常识,他怀疑八成不是痔疮那么简单。 
小地方人头熟,办点事情方便。给父亲的检查第二天就做了,一大串查下来没什么事,冲霄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不过当他和医生说父亲两个多月来有便血,医生非常果断地说“做个肠镜”。 
做肠镜对病人来说十分遭罪,父亲一直忍耐着,没吱声。检查做完后,医生先对父亲说没什么关系,回去好好休息。等表姐把父亲扶走,医生向冲霄使了个眼色,把他招呼到一边,神色凝重地说道,“情况不好,直肠癌,要立即联系手术。” 
虽然昨天听表姐说父亲便血的时候,丁冲霄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着急,我们做个切片分析,看看到底是高分化还是低分化,如果是高分化就好些。”医生说。高分化瘤是接近正常细胞的一种,如果真是高分化对于丁冲霄来说,多少是一种安慰。 
医生建议丁冲霄把父亲带到联川去手术,毕竟那里的条件要比县里好很多。“事不宜迟,马上给你父亲联系医院吧。他脑梗塞不算重,坐火车没什么问题。” 
片刻间,丁冲霄的脑子一片空白。 
联川是大城市,市里的大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全国各地病人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如果要在联川的医院住院,那真是谈何容易!床位极其紧张,外地病人到联川的医院一个月,依然睡在医院走廊加床上的情况不在少数,丁冲霄想自己非得找人帮忙不可,否则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手术。 
他首先想到报社跑医疗的同事,同事说联川做肿瘤手术最好的是联川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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