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知者无罪,无论用什么理由,他都无法为自己开脱了。他到底是怎样愚蠢又残忍啊!他这样对她,剜心之痛,她到底是怎么样独自吞下所有苦痛慢慢舔舐伤口还要云淡风轻地向别人笑出来。
“之阑,可是之阑,你怎么能背叛我,你怎么能爱上她,你说,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我恨你!你竟然爱上那个贱人!”
“她是贱人,你是什么?”之阑平淡地问,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潜藏的滔天怒气却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把所有念头燃烧殆尽。
“之阑,你,你竟然质问我?”苏沐夏满脸不敢置信,“你不是爱她!你只是感动她爱了你这么久!”
感动吗?他对苏眷夏,真的只是感动吗?这恐怕也是苏眷夏最不希望看到的吧,是因为不想她的爱成为他的负担,是因为太清楚他不爱她,是因为不愿意被怜悯不愿接受施舍的爱所以才什么都不说吧,宁愿自己隐忍,宁愿用各取所需做借口。
可是很早很早之前,那么早,她为什么爱他?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在结婚前与苏眷夏相识,那么她,为什么爱他呢?
爱上不停地无知地伤害着她的他,为什么!
“不,你错了。”之阑沉静地回答。
“什么?什么?!”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感动。我对苏眷夏,是爱,是我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爱,如果不是你,我现在都不会懂得,我爱她,是,我爱她,我爱苏眷夏。”
“之阑你一定是搞错了!你在说什么!”苏沐夏拼命摇头,声嘶力竭的大喊,双目不停涌出的泪水让她看上去疯狂而执拗。
“苏沐夏,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的,但是我现在确定了,我爱她的。”
也许只是因为苏眷夏对他的爱太多太满太深,让他忽略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其实他也是爱她的啊,那些别扭的陌生的情绪,都是因为,他也爱她!
为什么会说出为她削梨这样的话呢?为什么得知她出车祸会害怕呢?为什么看到她决意死去会心痛会失控,为什么非要用冻结她的卡这样极端的方式逼她回来呢?
因为他也爱她,所以所有的一切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感觉到身体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逝在慢慢减弱,慢慢消失。他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告诉苏眷夏了。
之阑有些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怪谁呢?怪苏沐夏的疯狂吗?其实他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奢望苏眷夏的谅解呢?
别说是爱,连“请你原谅”,他都根本没资格说出口了啊。
“之阑,如果我得不到你,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不好?我不能看着你和苏眷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我那么爱你。”苏沐夏的表情是透着狰狞的温柔。
之阑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因为他听到门口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转动钥匙的声音。会是她吗?不管是谁,他也许有救了。
而苏沐夏沉浸在自己疯狂的念头里,根本没有注意到。
“苏沐夏,你的爱就是杀了我吗?”
“不,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痛苦!”苏沐夏的情绪濒临崩溃,慢慢靠近之阑,而自己的背完全暴露。
也没有注意到,敞开的卧室门闪进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嘭”的一声响,啤酒瓶的碎片落在地上。苏沐夏的后脑鲜血直流,不敢置信地捂住头,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砸她的人,踉跄了几步,跪倒在了地上。
☆、chapter 59
作者有话要说:寝室终于有网了!简直喜大普奔啊!大家等了好久的更新来啦!
颤着手打了120。
眷夏怔然地望着床上失去意识的之阑,眼眶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他没事了,她来得还算及时,所以他还活着。
目光触及到他左肩部压着的床单一圈鲜红刺目的血迹。血迹沿着床单的纹理还在细微缓慢的扩散着,边缘处已经凝成了暗红色。
眷夏的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所有的惊慌惊恐不安都被她压在了心底。冷静地从房间里翻出纱布和医药箱,眷夏走过去稍微抬起之阑的上身,有些不忍看向那把深得只见刀柄的匕首,咬咬牙却不敢贸然将它拔出,只能将之阑往床边挪出一点,使匕首不会再往他身体里进一点点。然后在伤口边缘消毒止血包上纱布,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之阑痛苦地蹙起了眉,像是在无意识中仍然感觉到了疼痛穿透心房呼啸而来。
“苏眷夏……”沉痛又脆弱的嘤咛。
眷夏心中一紧,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好像一杯白口水一下子被倒进许多怪异的调料。
为什么,为什么喊着她的名字,如果真的有潜意识,那么,他到底为什么喊着她的名字?是想她吗?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吗?
忽然浑身都被冻住了一般,一动都不能动。她不敢多想,不敢给自己希望然后又狠狠坠入无边的深渊,这样的感觉,她太清楚。
她已经,再也不敢了啊。
目光落在地上,苏沐夏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眷夏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全然麻木了,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断设套陷害她的妹妹,就倒在她的面前,是她亲手拿酒瓶砸破了她的头。
眷夏不断退后,把自己的身体缩进一个角落里,然后慢慢蹲下,深深把自己抱紧,死死抵着下唇望着房间里一片狼藉。
不知道怎么样的叶之阑,还有被她亲手砸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苏沐夏。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煎熬。
她原以为她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可是生活远比她想象的有更多磨难和波折。她总在一路颠簸一路艰难向前。
眷夏的眼神飘忽着移向床上的之阑。血渗透了一层层的纱布,像是狰狞的死神要从叶之阑的身躯里面破体而出。之阑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失去了血色的唇有一种近乎尸体的颓败。像秋风里瑟瑟而落的梧桐,像冬雪下被深深埋没的虫豸。
120的鸣笛声穿破这寂寞的夜色时,眷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叶之阑和苏沐夏,都不会死了。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留给叶之阑醒来以后自己解决吧,她对他,真的已经筋疲力竭,也是仁至义尽了。
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深爱,善始善终了吧。
眷夏没有随救护车一道去医院,她把地上的叶之阑的手机装好,给乔林打了电话让他赶过去照顾。
在看到最近联系人那一栏里,呼出,苏眷夏,2分24秒,几个字眼组合在一起忽然让她有一瞬间的失控,泪眼模糊。
呼吸着公寓里熟悉的气息,尽管还弥漫着淡淡的腥甜的血腥气,她却终于安心地坐了下来。
她为什么那么爱他呢?
也许匕河那次,只是导火索吧,在她人生的最低谷,在她的生命里全然失去希望和信念的时候,叶之阑的出现就像一米阳光刺破了她心底所有的黑暗,驱散了那厚厚的雾霾,让她在溃败的绝望里重拾了那么一点点希冀。
一开始,也许只是感恩,只是存了回报他的念头吧。所以暗中帮他疏通和叶氏高层的关系,压制那些老古董的贪念,在他资金周转出现问题的时候,悄悄用各种名头注资。她是看着那个少年慢慢褪去生涩和单纯,成长为现在的叶之阑。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叶之阑嬗变,成熟并且和苏沐夏在一起的过程中,她的心也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演变至这样覆水难收的情深。
可是她骨子里的骄傲和那一点卑微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向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乞怜。无论她有多么爱他,可是他不爱她啊。
她始终得不到他的爱。
苏沐夏说的没错,她永远也得不到叶之阑的爱。她永远爱而不得,求而不能。苏沐夏真是给她下了一剂猛药。
叶之阑从不懂她的情深。因为他的眼里心里无她。不屑懂,不必懂。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梦里的那张脸他怎么也看不清,不停回荡在耳边的只有一声声空洞而飘渺的再见。
之阑出着冷汗,不安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好像还淬了毒,又快又准地刺向他的心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进入自己的身体,却无法躲开。
痛。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阑,之阑……”
“苏眷夏……”
苏眷夏,是你吗?
他想要伸手抓住这个声音,他随着这个声音到处跑,不停地跑不停的追逐,双脚像是不属于自己,不断被牵引,奔跑,追逐。
跑得大汗淋漓。
“镇定剂。”梁医生深深皱眉。
被打了镇定剂的之阑终于不再挣扎了,然而眉头仍然深深地拧着,像是陷在痛苦的回忆里不能自拔。
“苏眷夏,不要走……”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很后悔,能不能给我一次说出口的机会,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还继续爱我,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结果。
我不要再这样愚蠢了,我不想再错过你了。我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我真的后悔自己当初那样对你,真的很心痛你现在这个样子。苏眷夏,你回来吧,你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这次,换我爱你,好吗?
然而这些内心独白,被永远封存在了这辆救护车上,谁也没有听到。因为这些念头,他不曾出口,而他要倾诉的对象,此刻远在那座让两人都无比的痛苦的公寓里。
没有人规定,我爱你的时候,你必须要爱我。
所以有些错过,也许就是一生。弥足痛苦,弥足悲凉。
☆、chapter 60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最近卡文好严重好烦。
苏沐夏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捕入狱,一审判决十年有期徒刑。不知是她的律师请的太好,还是叶之阑真的有意放她一马。
毕竟是他爱的女人,即使想要伤害他,也不是不可原谅吧。
杭城的天气总是那样捉摸不透,秋风来了又起,飒飒带走一季温暖。她和念安过着两个人简单的小生活,虽然偶尔会泛起一些悒悒的念头,也慢慢变得轻了淡了。
对于叶之阑的伤,苏沐夏的判刑,旧事重提的苏家倒闭,媒体乐此不彼地议论着,民众乐得自在地跟风大讨论。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有一个可以发表自己想法宣泄自己内心解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本性的事件而已。
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快乐是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而她处之泰然,安之若素。这些是是非非闹得满城风雨,可是都和她无关啊,她将她该做的一切都做了,不该做的,做了也不会再去后悔。
听闻苏沐夏服从判决没有再上诉,听闻叶之阑出了院也没有什么大动作要去收拾苏沐夏。两个人一样平静,像是不约而同就决定这样平息这场风波。
听闻,叶之阑始终一个人。
哀莫大于心死,苏沐夏是让他彻底失望了吧,那样的深爱却是换来生死一线间,他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悲怆。
不是没有幻想过在某个街头偶遇,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尽释前嫌。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哪怕不相爱,相敬如宾携手一生也好。
可是哪有这样事事如意呢,她和叶之阑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太多太多他们都看不透摸不清的东西。
终究不能。
夏天走了,秋天也快要过去。或许是真的没有缘分,她和叶之阑始终没能再见上一面,始终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然后很久很久,也许久到手机里那个再也不会拨通的电话变成了空号,
眷夏蹲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身体微微有些前倾,目不转睛地对着客厅的电视机发呆,屏幕里的叶之阑还是一样的清冷如霜,话不多却犀利独到。
一样的,浑身发着光。
这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少年,在她心里他始终没变。
“苏苏,你为什么今天没有去接我放学啊。”念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眷夏一惊,手忙脚乱地去拿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一哆嗦遥控器重重摔在了地上,电池从后盖掉出来滚向了客厅角落。
此刻念安已经打开了门,站在沙发三步开外。
眷夏忽然感觉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无所遁形,有些尴尬,有些慌乱。眷夏从沙发上下来,想要去捡遥控器。
念安却比她快了一步,利落地捡起遥控器,找到滚到角落里的电池,迅速装好,快到眷夏都来不及阻止,念安已经把电视机打开了。
还是那个访谈节目。
叶之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主持人问,他就答,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但一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又圆滑地绕过去,巧妙而不露破绽。
“叶先生,现在我们要问一个微博调查中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了,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回答呢?”
“主持人您说。”
“其实我们都很关心叶先生的感情生活,这次苏二小姐伤害了叶先生我们都很想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与苏大小姐有关系呢?现在叶先生的感情状态又是如何?”主持人滔滔不绝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叶之阑微笑,然而这笑容在眷夏看来却是虚伪狡诈的。
“我和苏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苏眷夏曾经是我的妻子,可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说不准吗?是啊,世事难料,谁又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颜色呢。恐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一生了吧。
“那么和苏二小姐呢?叶先生和苏大小姐结婚期间也屡次传出和苏二小姐的绯闻呢!难道全都是媒体空穴来风吗?”主持人显然对之阑的回答不满意,又追问道。
“主持人既然也知道是绯闻,怎么还要来追问我呢?”叶之阑轻描淡写地反问,“而且苏二小姐现在无法出面,我们这样议论她并不适宜吧。”
之阑驾轻就熟地回答着主持人抛出的各种问题。
眷夏仍然记得叶之阑从不出现在这种场合,这种访谈节目。因为他不喜欢,而且他是不会为了应酬或者其他理由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的。
可是他出事至今,三个月了,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出现在各大报纸杂志和电视媒体上,回答着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他自己也不喜欢的事呢?
“苏苏,你一点也放不下他啊。”
“我不是……”
“你就是。有他出现的报纸杂志你就会买,有他参加的节目你一期也不会落下,虽然你什么也不说,可是我知道,你一直记得他。”念安截断了眷夏的话。
“我只是……”
“只是什么?放不下吗?忘不了吗?你如果很爱很爱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干脆地结束呢?你到底在做什么呀,自我了断吗?可是现在这样你快乐了吗?你没有!”念安忍不住大声道。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现在这样很好不是吗?我们过得很平静而叶之阑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是吗?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脱离轨道无休止地去挨近他!”
叶之阑早就告诉过她的,他不是她的良人,他不会给她幸福。
“可是你不快乐,你一直都在强颜欢笑,苏苏你告诉我,你在装给谁看?装给我看吗?那不用了!因为我看到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只是觉得更难受!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平静的假象我一点也不喜欢!”念安难过地大喊。
“那我要怎么做呢?回到他身边自取其辱吗?放下所有恩恩怨怨回到他身边摇尾乞怜吗?念安,我是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带给你,没有叶之阑,我只有你了。”眷夏苍白的笑容像是锐利的箭扎进念安的心窝。
“苏苏,我想要你快乐。他带给你悲伤,而我不能带给你快乐,我很难过。”念安垂下了脑袋。
可是,这不是谁的错。他们都没有错。
☆、chapter 61
作者有话要说:叶先生追妻路漫漫啊。
会有警局的人找上门来,眷夏始料未及。然而她只是微微一思索就知道了警察为何而来。她现在不是什么纳税大户的千金了,而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渺小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