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南絮轻轻笑道:“那日你昏倒后,便来了援军……”
听得禾南絮娓娓相告,沈渊得知,原来那日自己不省人事之后,正是王海与典寿二人率一众人马来救!当时裴元海正要来杀沈渊、禾南絮二人,忽见那火龙焰火于空中,便知不妙!
于裴元海等人来说,身在鞑靼的满都古勒汗麾下,明人必视己为仇敌。如今见得这锦衣卫援军信号,却无法料准来人多少,实在冒不得险!当下若因杀沈渊二人,而延误脱身,实在不智,也实在不值。
当机立断,唤了天山五绝中余下的三人,领着仅存的八九个喽啰,匆匆疾去!庞青、吕红等人已无力去追,待王海、典寿率领四十余锦衣卫冲进林子,却已不见裴元海等人的踪影!
庞青抬手指了方向,王海当即领了三十人去追,留下典寿和十名校尉保护照看众人。
经庞青询问,才知袁大人见汪大人至晚未归,又闻他们庞青、吕红已出城而去,同时沈渊与禾姑娘亦相继不见踪影,恐有意外,遂命王海、典寿二人出城来寻。
一路上顺着记号前来,正行至林外一里之地,又恰好听见一声嘹亮,紧接着便见火龙腾空,这才得以搭救众人。
“原来如此,”沈渊听得经过,不免唏嘘一番,又问道:“我记得你是与汪直同来,不知他们现在何处,想来也当无恙罢。”
禾南絮点头道:“正是,逢此一遭,也算是劫后余生了,所幸那个小汪大人被护得周全,只是见着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是何原因,兴许是心有余悸罢。”
沈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汪直此人,他始终是有些看不透,倒不是对这缺东少西之人有何偏见,只是觉得此人心思与他年纪极为不符,城府极深。虽说沈渊与他以好友相交,但沈渊心知肚明,无论是他还是汪直,皆并非坦诚相待,赤诚相交。
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深宫,二人自幼皆见过人心险恶,别的不说,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却是懂得。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无论是谁,只有相处的长了,方能知些根底。
“对了,”禾南絮又道,“听闻汪大人已领着韦英及麾下十人去与王海汇合,缉拿李子龙了。好像又听闻他像皇上请旨,借了庞青、吕红二人随行。”
对此,沈渊不去多想,若非这“妖狐”一案,二人原本亦毫无交集,只是觉得借调庞青、吕红二人随行,这其中似有些文章,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抬眼环视着房内,见室内布置清雅简洁,几枝梅花醒目,插在青花瓷瓶之中,摆在窗前花几之上,暗香扑鼻,直叫人心旷神怡。
目光顺着花枝落在窗子,那窗纸上贴着雄鸡报晓、纳福迎春的红窗花活灵活现,透着喜庆。
只听沈渊道:“南絮姐姐,这里是。。。。。。?”
这一问,禾南絮忽然顿住了。见她有些局促,沈渊追问道:“南絮姐姐,你这怎么了?”
“哎,算了,与你说了可不许动气。”禾南絮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更是叫沈渊不着头脑。
禾南絮长吁一声,道:“眼下,我们正在袁彬大人府上。。。。。。”
“什么?”沈渊一听便怒了,正要发作,忽然叹道,“我与姐姐发得甚么邪火,是我莽撞了,还请姐姐见谅。”
沈渊自然知道,自己当时定然是生死不知,南絮姐姐一个女儿家,此番状况又有什么主意。即便是南絮姐姐定下的,将我送来袁府治伤休养,亦是出于好心,如此又怎能怪她,伤她?
“我便知你会是这般反应,故而我才不好说出口来,”禾南絮面露自责,“要不,我们这就离开此地?”
沈渊摆一摆手,笑了笑道:“姐姐莫要自责,是我小家子气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之吃喝不愁,咱们何必要花销自家钱财?”
“嗯?”
这话叫禾南絮一懵,随即掩嘴轻笑:“这才是你嘛!油嘴滑舌的!昨日小年,眼看年关将至,我去唤人与你打了水来,也好洗洗晦气。”
见得佳人阴云散去,沈渊点头笑道:“那劳烦姐姐了。对了,当下袁彬可在府中?”
“先前那会子,我亦问过,听的府中下人说,上朝未归,想来午后便能回了。”禾南絮如实应答,接着又有些担心道,“你莫不是又想。。。。。”
话音未落,只听沈渊打断道:“姐姐多虑了,眼下我虚弱至极,即便有心杀他,却也无力难为。我只是有几句话要与他说罢了,放心,我知轻重,何有道为曾寻到,大仇未报,于这滚滚红尘之中还未活够,又怎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听沈渊如此说,禾南絮也放下心来。
不多时,那袁府的下人伺候着沈渊好好洗了一番,倒是叫沈渊极不适应,闹了一个大红脸。随后又有下人捧上一桌子鸡鸭鱼肉的好菜,就着米粥大饼伺候着他一并吃了。
沈渊知道这是袁彬的意思,也不顾及,不过这心中定是另有计较。
换了干净的青布直身,束了鞶带,那头上梳了髻,带了网巾,整个人都焕然一新。那北冥剑一直在他床头,未曾有人动过,如今又绑在背上,英俊之中又透着一丝不羁。
与此同时,汪直一行人正出了京畿,一路往大同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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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暗中交锋()
那晚于林间,见李子龙死而复生,当下庞青、吕红二人便对汪直起疑,之后见着汪直脸上阴晴不定,自然知道这其中另有文章。
这朝堂之中,不该说的便不能说,不该问的便不能问,历朝历代,因多嘴而亡的数不胜数,这道理庞青二人心知肚明,故而不敢相问。虽说他二人位居千户之职,不过于汪直这等大人物来说,依旧被视为蝼蚁一般。
汪直本就是个机敏玲珑的人儿,最善察言观色。庞青、吕红二人的目光神色皆入了他眼中,同时二人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心下松了口气,知道这等欺君之罪暂时瞒了下来,突然庆幸李子龙先行逃去,否则若叫几十个锦衣卫撞上,才是难以自圆其说,鸟入樊笼!
回到城中,庞青与吕红将这事原原本本的禀告了袁彬,而袁彬稍一思量,只嘱咐庞青二人切勿再提及此事,便是王海、典寿亦不可透露分毫。
于皇帝面前,袁彬对此亦是不发一言,似与汪直心照不宣一般。汪直心下大定,只听得他道,那李子龙乃是鞑靼奸细,更有诛多同党,欲谋不轨。且那李子龙伏诛之前,早已将边镇布防传了出去。
汪直言辞切切,倒是不假,有关国家大事,他晓得轻重,绝不敢耽搁!且西厂新立,正好可以此事建功,遂向皇帝请旨,前去缉拿奸细!
突然袁彬发声相和,向皇帝道:“汪大人此去,锦衣卫定当调集人马供以差遣,请陛下放心!”
这话,无非是给说给汪直听,言外之意是说:“李子龙这事,老夫给你按下了,你须将这烂摊子收拾干净,边防大事绝非儿戏!”
汪直心里明白,出了宫便向袁彬拜谢。
袁彬摆摆手,只道:“老夫已然年迈,这往后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切不可叫老夫失望啊!”
汪直拜道:“老大人放心,咱家自会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负老大人关照之心。”
袁彬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了点头,但他自己清楚,这般作法亦是为庞青、吕红,以及沈渊挣了一条后路、一条活路。且不说自家与这汪直本就无仇无怨,而汪直亦有意交好自己,倘若倘若自己揭发了汪直这欺君之罪,谁又知道这阉人心思和手段?
毕竟掌印御马监多年,位高权重,不可能没有什么后手。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也拿不准。不如趁早结个善缘罢了。
袁彬正要离去,又被汪直叫住:“老大人,且留步,咱家还有一事相求!”
“哦?”袁彬转过身来,笑道,“不知何事?但讲无妨。”
稍作犹豫,汪直还是张口言道:“那在下便直说了,咱家手无缚鸡之力,故而想借庞青、吕红二位千户大人随行左右,以护周全,不知袁大人可肯割爱?”
此言一出,袁彬脸色变了又变,转瞬即逝,又换回那副泰然自若、古井不波的模样。
只听袁彬缓缓问道:“非此二人不可?”
“非此二人不可。”汪直言语恭敬,却又笃定的毫无余地!
袁彬老眼浑浊却透着精芒,直盯着汪直,道:“老夫若不准呢?”
似早料到袁彬会有此问,笑道:“老大人若不准,咱家也没有办法,只得去请沈渊大兄与咱家同行了。”
“哼!”听得汪直此话,袁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气,“汪大人,莫要以为皇帝只信你一人,老夫虽已年迈,可并非谁都可以拿捏的!有老夫在世一天,你休想打渊儿主意!”
汪直继续笑道:“老大人莫要动怒,且不说您老之言,沈兄未必肯应;便是以咱家与沈兄交情,晓之达义,以沈兄为人定然相助。”
闻言后,袁彬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眼前汪直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竟真是老了,眼前这少年的心智实在恐怖!
汪直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袁彬,自正统年间至成化年间,这位袁彬大人从一介百户,一步步升迁至都指挥使,自有他之所长。这朝堂险恶比江湖更甚,虽说历经土木堡之变、后又被门达陷害,但其不仅未因此丧命,且天子信任更重,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可谓百姓爱戴、八方敬重!
若说锦衣卫能有此荣者,自大明开朝以来,独袁彬一人受之!不仅是此人德才兼备,忠义无双,再有即是他这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倘若说句难听的,便言袁彬老奸巨猾也不为过!
如此以汪直所虑,是未免东窗事发,他不得不以庞青、吕红二人为质,绑在身边。
毕竟知道李子龙未死的,在朝中的只有袁彬、庞青、吕红三人,再有便是沈渊与禾南絮。袁彬位高权重,又是三朝元老,即便是这位新晋西厂厂督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故而这主意也只能打到其他人的身上。
汪直摸准了袁彬的脉,知道袁老大人重情重义的性子,此二人又为袁彬心腹爱将,若袁彬不放二人同行,也可利用袁彬于沈渊之间的恩怨,以其逼之就范。
几句话间,便只给了袁彬两条路抉择,要么以庞、吕二人为质,要么以沈渊为质。就是要保证李子龙之案不会再有任何风吹草动,而如何保证,便是袁彬应当考虑的!一旦事发,谁也脱不开干系!
可袁彬却未曾看出汪直还有另一层深意!
在汪直心中,只有死人才可保守秘密!不过,知情者若能与他同乘一条船,那便可另说了!
方才汪直悄悄抬眼盯着袁彬,那须臾间的神色变化并未逃出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笑道:“还请袁老大人放心,咱家有庞、吕二位大人在旁行走,不过是求个安心,待回朝时,咱家定会亲自将两位大人送至锦衣卫衙门!”
袁彬盯着汪直,心中急转,左右思量之后,忽然大笑道:“汪大人果然年轻有为,老夫当真是老了!”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汪直知道,袁彬妥协了。
………
在怀安驿用过午食,汪直站起身来出了房门,仰天望天。自五岁进宫后,就再没出过京师。这其中心情自然有些激动,不过激动之余,还另有些隐忧。
他唤来庞青,问道:“可曾打探到消息?”
庞青面容凝重,摇一摇头。
“若大同布防泄露至鞑靼手中,大明危矣!”汪直面容肃然,“一定要赶在在那些贼人出关之前抓到他们,就地格杀!”
正说着,韦英突然跑进院来,急道:“有李子龙消息了!”
闻言,汪直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抓着韦英手臂道:“快说!”
“据探子飞鸽传书,他们起了内讧,并未出关,而是往平阳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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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拉拢人心()
“平阳府?”汪直片刻沉思,又道,“传信王海,切不可打草惊蛇,暗中盯紧了便是,待我等与之汇合,再一网打尽!再此之前,要让他们听不到一丝风声!”
韦英一拱手,道:“下官这便去!”说罢,与庞青见了礼,退了下去。
“汪大人,是否即刻启程?”庞青待韦英走后,拱手问道。
汪直看了眼庞青,屏退了他人之后,道:“先不忙,不知吕副千户现在何处?”
抬眼看向汪直,庞青暗道:“不知这小太监打的什么主意,还当小心才是。”
“我二人换值当中,此刻当在房内用饭。”庞青言语间恭敬之余,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不卑不亢,“是否要下官唤他前来?”
出京之前,袁彬特意嘱咐二人要小心汪直手段,于公事之外,一切当以自保为先。想来走此一遭,袁彬始终对汪直放不下心来!
庞青从袁彬口中得知关键,自然亦不敢掉以轻心。故而想着:“总归做好分内,这期间不得罪此人便是。至于李子龙,与我等又有何干系?”
当下又听汪直笑道:“不必劳烦吕大人了,二位千户大人本是袁老大人爱将,一路随咱家奔波,已是辛苦,咱家又怎好随意指使?”
“大人此话言重了,行走大人左右乃我二人分内之事,再者我等本是一介武夫,何来辛苦?”听得汪直这幅笑里藏刀一番话,庞青更不敢居功,只如此说着。
汪直连连摆手,笑道:“庞大人此话才是见外,咱家与袁老大人是为忘年之交,眼下身在江湖,不同在京中,没那么多规矩,况且咱家还要仰仗两位大人护得周全,自然早已视二位为兄长一般,故而有些话与你一人说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见庞青垂着头,一副惶恐,连说不敢,汪直不禁有些得意。他所得意者,并非因这居高临下的虚言假意,而是这几句试探当中,他极为笃定,庞青是个识趣的,这李子龙一案当不会从他口中漏出。
不过,即便如此,汪直还是要慎之又慎,毕竟事关生死,如有必要,还是那一句话:“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只是不知那吕红,嘴上有没有个把门的。这驿馆简陋,院中只有两株枣树并排而立,当下时节,唯余枯枝败叶在这寒风中摇曳。
“唉!”汪直长叹一声,慢慢踱至其中一株树下,道:“想必庞兄心如明镜,这李子龙……”
庞青不曾想汪直竟是开门见山,毫不避讳,连忙低头拱手道:“不敢,下官只知李子龙早已伏诛!”
被庞青打断了话头,汪直双目微眯。尽管庞青面目恭敬,甚至带着些故作的慌张,汪直依旧不可察觉的露出一丝不耐。
不过他还是按下那一股无名火,转脸微微一笑,走近庞青,双手轻托其手臂,将庞青扶起,笑道:“庞兄从善如流,乃是识时务的英雄豪杰。不过,咱家有些话定要与你一吐为快!”
“大人直说便是,但有吩咐,只要分内之事,下官与吕红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庞青这话若在寻常时候,很是中听。只是此刻入了汪直耳中,当真是听者有意了。
再瞧汪直这下收了笑脸,庞青瞧着,心中亦是“咯噔”一下,暗道:“看来,这小太监另有其意,我这话倒是得罪了他!”
只听汪直正色言道:“李子龙未死之事,咱家亦不必与庞兄遮掩,只是即便庞兄嘴严,咱家这心依旧是成天悬着。。。。。。”话说到这,汪直故意顿了一顿,抬眼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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