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陈正公当下模样,那鲜血正从那几十道细细的伤口中汩汩而流,眨眼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不用细数也能估摸出来,浑身上下至少也要有三十余处剑伤,而他那张脸上,却是口鼻青紫,一个大鞋印子夹带着些泥土狠狠印在那张脸的当中!
陈正公模样凄惨,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人便指责沈渊下手狠毒,当然也有人说沈渊已是手下留情。
沈渊收了脚,又见剑归了鞘,道:“松鹤堂的弟子听了,趁着现在来得及,快抬你们掌门下山医治,还能活命,否则失血过多死在崆峒山上,便是你们自己的罪过!”
转过身来,青松真人冷哼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公冶和杀人不眨眼,如今看来,你这做徒弟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得有人骂自己徒弟,公冶和当下便坐不住了,骂道:“青松你个臭狗屎!你是眼瞎不成,这厮分明是要害我徒儿性命,要依老子,非将这厮大卸八块不可!臭小子还是心软,手下留了情!”
青松真人瞥了眼公冶和,也不理会,径直走至陈正公身旁,一见身上的伤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伤口太多,即便想点穴止血也一时想不出改点那处穴位,同时忍不住暗地里赞叹沈渊这剑法精妙,三十余剑,每一剑都与那人身要害差之毫厘,既不会要了人命,也不会轻易饶了人,想必陈正公伤势好了以后,即便武功不废,恐怕也只存皮毛了!
青松真人面露惋惜之色,想了一想,出手连续点了十六道穴位,这才将血止住。
随后又同松鹤堂那些弟子们说道:“你们家掌门眼下暂时还能留条命,快些下山去寻个郎中好生医治,倘若耽搁了,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那些弟子诚惶诚恐,连连拜谢之后,便抬着陈正公下了山去。
青松真人立于擂台之下,与众人道:“还有何人愿上台守关?
此话一出,群雄便知其言外之意。
沈渊连战连胜,一时风头大盛,新星冉冉,更将各派豪杰盖过!青松真人等人自诩名门正派,正道楷模,又岂会让他们眼中的邪魔外道在此猖狂?
故而问了一句,如若无人再战,他们峨眉四老便要出手,好生挫一挫沈渊的嚣张气焰。
青松真人抬眼看向昆仑派,问道:“莫掌门,你们昆仑派当年被公冶和抢了七剑剑谱去,如今为何不上了台来,莫非就这般忍气吞声么?”
莫问空摆一摆手,淡然道:“当年先师与公冶和以剑谱为注,公平比试败在剑奴手中,我等虽不情愿,但愿赌服输,再者说来,我等与公冶和又没甚么深仇大恨,依晚辈看,青松前辈就不必在我昆仑派这儿枉费心思了罢。”
沈渊乍闻此言,眉毛一挑,忙拱手道:“多谢莫掌门及六位英雄成全!”
莫问空却不领情,看向沈渊冷笑一声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我等念你孝心不与你为难,但早几日在平凉城时你无视我等,实在无礼,待这大会之后,昆仑七剑定要再与你讨教一番!”
沈渊抱拳道:“既如此,沈某随时恭候!”
青松真人在莫问空那里吃了憋,面色愠怒,高声道:“你昆仑派忝为正道楷模,既然诸派之中再无人与这小魔头厮杀,那便由我峨眉派四个老家伙出手教训罢!”
“掌门师兄!”飞石剑马充听了这话,当下恼道,“峨眉派向来与我昆仑不睦,今日让青松这老道辱骂,我咽不下这口气!”
莫问空摆一摆手,道:“这老道嘴里头不吐象牙,理他作甚。”
这话声音不小,青松真人一听当即大怒,回身喝道:“莫问空,你骂谁是狗!”
当下场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青松真人闻声转头,一下便将那人找了出来,是个嵩山派的弟子。
只见他身影一动,便道了那弟子身前,“啪啪”两声清脆,那身影在一闪又回了原处。
众人再瞧那嵩山弟子,脸上顿时掌印显现,又红又肿,嘴角淌血,还吐出几颗牙来!
嵩山派掌门杨焕之敢怒不敢言,气得他当即离了此地!
此时又听青松真人语气狠辣,指着沈渊与莫问空道:“待料理了这姓沈的小子,莫问空,峨眉、昆仑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此时公羊叟回到此处,见到眼下情形,走近骆飞鸿等人问道:“这是。。。。。。”
骆飞鸿一转头,才反应过来方才没有见到公羊叟的人影,反过来问道:“公羊老兄,你这是从何处来的?”
公羊叟神色稍显慌张,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只道:“年纪老迈,一番比斗下来,身子总有些不适,故而上后面寻了个清净所在小憩了片刻,眼下这是。。。。。。”
说着话,同时眼睛也看向付连城,付连城似有所感,与他相视一眼,遂闭目假寐。
骆飞鸿并未发觉二人奇怪之处,将适才发生的事与公羊叟说了清楚。
公羊叟故作惊叹,与骆飞鸿说道:“连你都败在了他的手上,可见此人武功的确出众,如此年纪就能力战群雄而立于不败之地,这沈渊的确是难得的武学奇才啊!”
这些话,骆飞鸿也极为赞同,不禁唏嘘。
可眼下公羊叟的心思全在青龙与他说得那句话上,哪里顾得上其他,只是敷衍着骆飞鸿,随后托辞劳累自顾坐下歇息去了。
“纳投名状。。。。。。这投名状哪有这般容易?”
公羊叟自那木寮返回玄空堂后,眼下更是心中惴惴,坐在座位上时不时朝骆飞云偷偷瞄去。
骆飞云有所察觉,侧过头来问道:“你看我做甚!”
他心中愤懑不已,崆峒派被沈渊搞得颜面尽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此时这公羊叟又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瞄,叫他厌烦不已,也使得自己语气颇为不善。
骆飞云目光逼视,公羊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恰好此时青松真人缓缓往台上走去,忽然听得沈渊喊道:“且慢!”
这一声倒是替公羊叟解了围,只见骆飞云顿时瞧向沈渊,嘴里嘀咕道:“不知这厮还要如何?”
“既然青松前辈出手,那咱们还须定个规矩。”沈渊稍一琢磨,缓缓说道。
青松真人全不见沈渊放在眼中,视他为俎上之鱼,慢慢走上台来,站定之后这才说道:“你且说来。”
“此前夜探天台峰,曾在不逆禅师手下侥幸逃出,我沈渊自知不是峨眉四老四位前辈的对手。。。。。。”
话未说完,青松真人便道:“怎么,这便认输了?”
沈渊连连摆手,道:“非也,晚辈是想,四位前辈毕竟是武林成名已久的大宗师,与我赌斗,未免有些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之嫌,况且晚辈已战多场,如今更是气力不济,四位若轮番上场,我必输无疑。”
见得青松真人以及白鹭师太三人、还有骆飞云等皆是面色阴沉,沈渊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且不说公不公平,前辈自诩武林正道,可如此一来,赢得未免不太光彩,将来落人口实也的确于你们不利。。。。。。”
这次青松真人还未说话,骆飞云抢过话头来,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青松真人也看向沈渊,等着他说话。
沈渊微微一笑,道:“沈某初入江湖,少知规矩,自然不敢有甚么想法。不过既然是武林正道,我沈渊信得过诸位前辈,所定下的比试规矩也必然会公正无私!”
此言一出,骆飞云、峨眉四老皆是如鲠在喉,即便想下了狠手废了沈渊,也再不敢做出此等事来!
毕竟这关乎自家名声,尤其是峨眉四老,将来落得一个晚节不保,更是得不偿失。
这时玄虚道长微微一笑,正要开口,便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说话之人正是少林寺方丈海觉大师,只听他缓缓言道:“此子所言有理,依老衲所见,我等还须商议出一个公平之法来。”
玄虚道长也附和道:“贫道亦是此意,不知骆掌派、青云子掌门,还有峨眉四老,你们意下如何?”
骆飞云沉吟片刻,朝华山、昆仑以及丐帮问道:“三位掌门不知意下如何?”
贺冲云道:“我与玄虚一般想法。”
莫问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你们该如何商量便如何商量,与我昆仑无关。”
祝九袋迟疑片刻,也道理当重新商议一番。
骆飞云想了又想,终是瞧向汪直。
汪直眼神玩味,微微笑道:“你们江湖上的规矩如何,何必来问咱家?咱家不过是看热闹的。”
七大派之中已有五派赞同,青云子态度暧昧,峨眉四老此刻想来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牵头之人是少林、武当,他骆飞云即便身为主人家,也不好在这两尊真神面前造次。
此时公羊叟左右瞧了一瞧,眼珠子一转,定下心思,凑到骆飞云身旁低声道:“掌派,眼下只得如此了,况且此时已然午时将过,趁着机会,也好叫众人歇息一番,省得一会子那姓沈的又寻来麻烦。而且。。。。。。”
公羊叟又将声音压得更低,“有关那天罗帮,属下也想与掌派商议一番。”
一听此言,骆飞云叹息一声,站起身道:“诸位,时候不早,暂且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再行比斗!”说话间目光投向沈渊,“沈渊,你且放心,我等定会商议出一个令你满意的规矩!”
沈渊忙摆手道:“骆掌派此言差矣,非是我满意,我沈渊只求一个公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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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指日可待()
骆飞云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沈渊,随后邀了汪直、七大派之首以及几个资历颇深的长老人物同去了玄空堂主殿之内,命人备了酒水吃食,一边吃喝一边商议。
至于其他人,一是崆峒派眼下乃多事之秋,实在无暇顾及;二来,这些人行走江湖,总归要多留个心眼,旁人给的酒菜若是不知根底,还是不用为妙。
而似这等大会,鱼龙混杂,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真有个心怀叵测之人往这酒菜之中下了毒,这才是冤枉。
故而几乎所有人皆是自带了干粮水酒,在自家的席位之中一边高谈阔论一边用之裹腹,倒也畅快。
虎啸堂也备了许多馒头肉干,一共众人食用,罗五方、辛庄主等人亦各自取了自己带的干粮,与众人混在了一处。
沈渊下了擂台,朝着虎啸堂那边点一点头,自顾去了公冶和身旁,禾南絮、钟不负分别提着篮子和一葫芦好酒凑过身前来。
林月瑶后面瞧着,可心底含蓄,总不好意思似禾南絮那般往沈渊跟前去凑,故而自顾与柳四娘一并用着午食。
赵汗青左臂伤势不轻,至少这十天半月动弹不得,一时自己惋惜不已,见沈渊下了台去了公冶和身旁,正要起身与钟不负、禾南絮同去说话,只是伤口疼痛,又听蛇婆婆、柳四娘开口相劝,这才留下与罗五方等人一并在此处歇息吃饭。
沈渊在铁笼前盘膝而坐,指着禾南絮、钟不负二人便与公冶和说道:“师父,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潼关碰上的那个小丫头,禾南絮?”
公冶和想了一想,看着禾南絮,一脸惊色:“原来是那老臭婆子身边的丫头,古灵精怪的,没想到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怎么,可嫁人了吗?”
禾南絮乍一听,那如凝脂一般的脸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来,当下羞的跺脚,道:“啊呀,阿公休要取笑我啦!”
公冶和嘿嘿一笑,又道:“若是没嫁人,看看这傻小子如何,老子瞅着你们俩倒也般配,你若愿意今天就入了洞房罢!”
说着话更是朝着沈渊努了努嘴,“傻小子当年就看着你发愣,眼下你们二人又凑到一处,可见缘分!”
钟不负在后面摇头发笑,沈渊也是脸色尴尬,至于禾南絮更是羞臊的没边,全似一颗熟透的朱柰子,当下放了篮子跑了回去。
公冶和瞧得仰头大笑,沈渊忍不住嗔怪道:“师父怎得如此不正经!”
“呸!”
公冶和脸色一变,啐道,“没老子手把手教你,你就练成了这般微末的本事?如此不济,还敢自大?真是丢人现眼!”
沈渊一怔,顿时心里生出些委屈来,钟不负见状,不由叹息一声道:“前辈,事非如此,义弟到底是有些苦衷。”
公冶和早就发觉沈渊身旁这些人物,看得出都是义气朋友,不过还是眉毛一挑,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钟不负拱手道:“在下钟不负,是沈渊的结拜大哥。”
沈渊虽然心中郁闷,但钟不负则是不能不提之人,若非自己这位兄长时时提点,事事照拂,他哪里能有今日?
只听他道:“师父,这便是黄河侠盗钟不负,我与兄长意气相投,故而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公冶和上下打量一番,道:“听过大名,天罗帮副帮主。”
钟不负脸色讪讪,道:“都是陈年往事,晚辈早已离开天罗帮,如今孑然一身浪迹江湖罢了,自与义弟相识,只叹相见恨晚!”
公冶和点一点头,笑了声道:“你不坏,那天罗帮行事老子最是看不惯,要不是那帮主魏墨行踪不定,老子早就杀上了门!对了,你方才说臭小子他有苦衷?是怎么回事?”
见得沈渊脸色一黯,公冶和立刻双手抓住栏杆,急道:“快说!”
钟不负不禁叹息,遂将他们在平阳府时,那前因后果简单扼要说了,甚么大战裴元海、单子胥治病救人、以及赵汗青失手,以致沈渊身上带脉断阻都讲了清楚。
公冶和闻言之后当即变了颜色,立刻抓过沈渊手来,一探脉象。
少刻之后,张口大骂道:“赵汗青你个挨千刀的泼贼,你害我弟子内伤难愈,待老子从这破笼子里出去,定要你断你浑身经脉,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一句话使得众人又是鸦雀无声,只将目光投向赵汗青,只见赵汗青脸色讪讪,忙道:“待救得前辈出来,赵某定会负荆请罪!”
赵汗青知道公冶和所指何事,因自己擅作主张以致沈渊武功难进,故而这事儿也成了自己的心结,眼下公冶和爱徒心切,与他大骂一通,倒是使赵汗青自己痛快了许多。
“师父,赵大哥也是为得救我,并无坏心。。。。。。”沈渊赶忙劝解道。
“闭嘴!”
这话为说完,公冶和抢过话来,“那单子胥可说了补救之法?”
“说了。”
“没说。”
钟不负与沈渊几乎同时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截然相反。
二人相视,皆是诧异莫名,顿时钟不负想到其中关键,暗骂自己多嘴,心道:“以义弟的性子,又岂会让公冶前辈冒如此打的风险替自己疗伤呢?”
当时单子胥曾言,续接经脉极为消耗内力、精力,一旦出手施救,施救之人必然实力大损,更有可能一年之内武功尽失。
倘若正值壮年也就罢了,可公冶和如今已是八十有余,不用说武功全失,只让他失了一般的功力,也会伤及他根本所在,到时候只怕会命不久矣!
一念及此,钟不负忙改口道:“是晚辈记差了,单神医从未讲过。。。。。。”
公冶和见二人神色古怪,瞪着二人气恼道:“休要诓骗老子,快与我说来,否则老子便是死在此处,也不用你们来救!”
“这。。。。。。”
钟不负内疚不已,可自己也的确是替沈渊考虑,他本意也并非是想害了公冶和,但至少公冶和毕竟是沈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