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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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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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来,任着性子过自己的日子,想什么不想什么,去哪里不去哪里,一切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关他们屁事啊!对我来说,城市也没什么可讨厌的,只是不喜欢过那瞎忙活的日子,按眼下的世道看,像我这外来打工的,光为买套房子,就得拼死拼活半辈子,这才是起码的住宿啊!人活者就为了过这熊日子?咄咄怪事!
吴玲儿说,你说了心里话,我也不掩饰什么,按说,我老家在莱西,也不算什么城市,可我现在摸不准,自己能不能过你说的那种生活,我怕活得太单调,太累,太无聊。我可一点农活也不会干,甚至根本不想干。
杨灵涵吸了一口气,说,这就是了,人最怕的就是勉强自己!什么事一勉强,就没意思了。我从小就干农活,我们那也不少山岭地,播种机器上不去了,就全靠人工。挑水,担粪,插秧,套上大黄牛耕地,这些活我都会干。我堂弟十三岁就能套上牛,挥舞着皮鞭,扶着铁犁耕地啦!我过那种生活,完全是心甘情愿的。我户口就一直没迁出来,现在看来还挺明智,老家还有我的口粮地啊!
说实话,在写字楼上班,这剥削那压抑的,真没我在家种地痛快。我就喜欢自力更生,喜欢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喜欢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愿意,我心里舒坦。我就喜欢把自己晒得黑黑的,也根本不用什么护肤品,一抹那玩艺,我就浑身不自在。这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农村人靠天吃饭,干起活来更得务实,我们庄稼人最怕懒惰了,懒惰地里就不收成。工作的地方有山有水,住的地方宽敞明亮,大路朝天,任你奔驰,我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在这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图个什么?!
吴玲儿想了一会才说,要么咱还是照原计划来吧,你回你的农村,但要等我一年。一年内我要想好了,愿意和你在乡下过,我就和你结婚,否则,那也没办法了。但既使我愿意了,你也得做好再婚的准备,没准我在乡下住一阵子就住不下去了,那时我有离婚的自由。我要和你离婚,你不就是光棍了吗,还得娶媳妇!
杨灵涵笑着说,还得娶媳妇?呵呵,我累不累啊!天底下,也就你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来!说完照吴玲儿的鼻子捏了一下。话一说到这份上,吴玲儿就波涕而笑了,接着两个人就亲吻,抱作一团。
杨灵涵正要解她的衣服,吴玲儿拿手止住了问,不做就能急死你?
杨灵涵嘿嘿笑了一下,说,那倒不至于。
吴玲儿笑着说,那看以后的缘份吧,我得不受干扰的想一阵子,不能被激情冲昏了头脑。杨灵涵笑着点头赞同,两个人就又抱住,蒙上被子睡了。
卷四:逍遥·;殇〈28〉
    杨灵涵坐上了返乡的汽车。这次回家,他已不再激动,心里平静如水,没什么波澜,像一面镜了,缓缓倒映出许多往事,都是些遗忘了很久的事。车窗外的村庄、树林、河流、山岗,让记忆里的往事更加清晰。他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梦乡,童年的生活便浮现出来,历历在目。
那时多么的贪玩啊,城里的孩子,无论家里还是幼儿园都有很多玩具,农村的孩子也有玩具,大自然就是他们的乐园。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玩法,可要比城里孩子有趣多了。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大雨过后,他和伙伴们采了岩缝中的粘泥,在光滑的大石板捶打均匀,一会就能塑造出各种玩具来,有手枪、大炮、坦克、飞机、房子等。他造出来的汽车最精致,和真的一般造型,有六个车轮,带车头前座,带方向盘,带后车斗。而且凉干后,可以用绳子牵着,在大街上拉着跑,三个月都磨不烂。
但这些仍不是他的特好。村里的幼儿园除了识字做游戏就是唱歌,他感觉没意思,放学后他喜欢上了一件更有趣的事,磊堰。就是在流水的地方,筑造各种各样的小型水库,有堤坝、有闸楼、有闸门、有水道,等水贮满了,一开闸,活蹦涌出的水就顺着水道流去。水道也可以修成各式各样,路线越奇特越曲折越好。后来,他就不满足于在平坦之地筑水库,他闲暇时就跑到山沟里玩,但大多不会告诉父母,他们知道了不愿意。
有一次,他在“碾石沟”发现了一处筑坝的好地方,那沟有一大片很高的斜崖,上面有山泉流下。他见了后,就扒着杂丛爬上去,在水源处用木枝刨得深宽,磊成水库。然后用粘泥建了闸楼,最有挑战性的就是修水道。他要改变原来自上而下的流水,而是在半崖上,横着挖一条干渠,碰到小沟小壑之类,就铺了石板筑桥通过。最后,曲曲折折的,一直把水道修到了八十米外的地方。而且他还在水道尽头建了个水簸箕,让水流形成瀑布,落进山坡下菜园的池塘里,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好不壮观!再大些他就牵了牛,转遍了乡野,或者星期六放假,约上几个伙伴,带上“干粮”,骑了自行车,到几十里外的地方爬山探险。 
总之,乡村的生活里,永远都包含着诸多乐趣。
到了镇子上,已是上午四半点左右。跟上次去灵阙山一样,他又租了一辆“花蝴蝶”,颠晃着朝徂徕山里驶去。一路上,山石草木,依如故往。在山道上绕行了大段后,夕阳西没,眼看天色就昏黄起来。这时有晚归的农夫,在斜阳下扛着锄头哟喝起来。杨灵涵坐在巅闪不定的车里,抬望山岭,连绵起伏的,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唱的十几年前的流行歌曲: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哦,哦哦……哪个更真实,哪个更明亮!
终于进了家,依然有父母关切的问候和笑容。一进房里,母亲就对他说,前段时间,老梦你生了大病,面黄肌瘦的,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担心死了。杨灵涵一边用茶濑了下口,一边听着,也没说什么。
吃了晚饭,和母亲一起打扫出一间房子,铺置好了,杨灵涵就顺着村里的街道散起步来。天已黑,仗着星月,路微明,有些流萤,四处飞烁着。走到村口的高处,向田野望去,沟岗中都闪烁着乡村的灯火。树下的石登依旧,坐在上面,微凉。爷爷讲故事的情景,历历在目。
刚要回去时,东南边的苹果园里,传来一阵铜号声,这种铜号有近两米来长,发出的音响苍茫悲犷,在这里只有死了人治丧时才吹的,是哀乐里的一种。难道村里有人过世了?心生纳闷,不觉凄凄起来。回到家里一问,母亲说,那是你王大爷,那个铜号是他以前在哀乐队里用的,现在还老没事就吹,他闺女死后,更是隔三贫五地吹。村里人嫌不吉利,劝过他几回,可他听不进去啊,死了闺女哪有不伤心的啊!说完,张氏又长叹了一口气。 
几天来杨灵涵发现,村子比过去冷清多了,虽然盖了些新房,但也是大门紧锁,没点人气。刚结婚的青年们,都带着老婆进城打工了。何止是他们,小到刚辍学的孩子,十七八的男女小青年,大到三四十岁的劳力,都无不外出务工,长年累月不回家。只是到了春节时,才回来过几天年,初七八又都出去了。
张氏对儿子说,就跟你前些年在外上学一样,拉长年不回来一次。杨灵涵一听才感觉到,自己离开村子太久子,每次回来又都是匆匆离去,而村子也在匆匆变化着。不用说别人,想想自己家里就明白了,妹妹、堂妹、堂姐、堂弟、堂哥,除了过节见一面平日里哪有在家的。即使过年见一面,也没小时侯那么亲热了。大家都见了些世面,彼此的世界也愈加疏远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茫然,以前怎么没留心这些!又问了些杂事,才知道某某老人去年就死了,今年还没到年底就又过去了两个,至于新添的幼稚小孩,连名子也叫不上来。
到了晚上,最热闹的莫过村中间的一个土台了。闲人张老五又在那拉弦子了,张老五是过去戏班里的成员,戏班子解散后,他除了干农活,就整天摆个凳子,放张矮桌了,冲上茶,编了曲接弦子。尽管他冲了热茶,估计也早凉了,除了距他一米远的墙角,有个老头蹲着抽旱烟外,再没了听众。即使有路过的人,也只是歪头看一下就过去了。要是夏天,或许还有几个人,现在,勤快的人白天在地里忙,晚上回家还要喂牲口、做饭。吃完饭天就大黑了而且冷,宁愿在屋看电视也不出去。小孩子是管着不让出去的,至于那些耐寒的小青年,估计这会正在很远的工厂里吧。站在大门口,杨灵涵听见张老五试了两下弦,就说唱起来了。唱的是什么,声音不是很大,只听着有一句词是,生个女儿啃鸡蛋(买了鸡蛋来看他),生个男儿抱石蛋(要用石头给儿盖房子)。
终于,张老五用茶水濑了口,照地上一吐,将桌子往墙角一摊,拎起凳子回家了。
张老五刚走不久,半岭上的苹果园里又传来了铜号声,一阵接一阵,还是那么地凄婉悲犷,在料峭的秋风中逆行。西天边,低垂的孤月如钓,撑不起无边的黑夜。而且就这一丝亮光,也将要被漆黑的大山吞沉。没有星星,也不见了流萤,只有西风交错着号声,一波一波,穿透残墙,投进古井,荡涤着大地,嗡鸣不已。
吃饭的时候,杨灵涵问母亲,王大爷女儿怎么死的。张氏白了他一眼,说,吃饭时,哪这么多话!杨灵涵也不再多问。次日上午,问了一个熟人,熟人说,在酒店里打工,让人害了。听说尸体大御八块,塞进了酒店的冰箱里,公安把酒店封了一阵子,也没查出凶手来,后来酒店给赔了些钱,就再没什么结果。说这话时,那人眼里神秘地流露出了疑惑和猜测。
破晓时分,鸡鸣不已。听到这古老的生物钟,大地丝毫不敢怠慢,它很快脱掉了晚装,换上清明的衣裳。天边的围巾被风吹散,剩下零稀的几缕挂在山腰。稼草们醒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大概做了一夜的凄凉梦。拖拉机老早就干起了活,嘴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布噔布噔地跳着。这惊动了正在练嗓的长尾巴郎,它弹枝而去,影子顿时从河面的树枝上消逝。下面的鱼儿,半藏半露,轻轻呼吸,很谨慎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空气湿湿的,有大地分泌的香气。杨灵涵一打开窗子,它们就一涌而进,将他团团围住,让他陶醉。他深深吸了一下,缓缓松放,那种滋味无法形容,心跟着感觉朝原野弥漫去。
赶紧洗刷,也来不及细嚼慢咽,吃完早饭,杨灵涵就向岭野地走去。穿过老宅后面的林子,有青砖潮乎乎的气息。风,从田野吹来的风,吸引着他的脚步。一走出村子,融入大地,他的步子就放慢了。他披着深秋的风,沿着岭中小溪,溯步寻幽。脚下黄草如毯,软绵绵的。失恋的苹果树,默默站在坡腰,在最高的枝头上,还挂着两颗干巴巴的乳房。
不一会,晴光就照到了水上,涟漪闪烁着金丝。小溪曾载着数不清的乐趣,摸鱼、捞虾、逮螃蟹。走着走着,一条断桥就在眼前了。这座桥本是越野水桥,上面修着渠道,可惜现在废了,右边被水冲垮了,只有左边还探出一大半,依旧有三个拱门洞嵌在桥身上。杨灵涵爬上了桥洞,洞中石板上用彩石划了棋盘,木棒和石子还摆在上面,看来是没下完的残局。
一到夏天,这几个拱门洞可就热闹了,有拉呱聊天的,有下棋打牌的,有歇息午休的。最有趣的,还是那些半大孩子们,他们放牛时都带着饭,中午的时候就从四野里来这里聚餐。桥洞里挂了壶,他们用壶装满泉水,在河边用石头支起炉子来烧水。水烧开了就提到桥洞里去,大伙儿吆喝着,开饭了,开饭了,就各自掏出煎饼来吃午饭。煎饼里往往卷好了煎鸡蛋、五花肉丝、煮咸菜之类的,吃起来哪个香啊!要是庄稼都长起来了,有人就去地里扒几棵红薯和花生来,用泥块垒一个炉桶,把红薯或花生放到炉底的坑里,然后在上面烧火。等把泥块烤得热了,大伙就一拥而上将土炉子弄塌、培实,不一会,红薯或花生就在里面闷熟了,然后就扒开来吃,甭提多有滋味!
站在岭顶上,仰望四野,苍天厚土,高远茫然。
周大新从博山回来了。周大新比杨灵涵小些,他姐和杨灵涵是小学同学。杨灵涵在小学是班长,放了学,总有些小孩跟在他尼股后玩,周大新就是其中之一,每年逢春节他都要和杨灵涵聚几天。周大新一回到家,先问村里哪个青年在家,一听说杨灵涵回来了,把包一扔就去找他了。两个人见了面自然很亲热,杨灵涵赶紧倒了茶,周大新端起来一饮而尽,说,我还真没喝口水!接着又喝了三杯。说,咱到外面走走去。杨灵涵说,走,正想给你说呢。两个人就边说边走,出了村口,沿着山岗下的小路,向着茫茫原野走去。
杨灵涵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周大新说,别提了,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是和别人打了架跑回来的!
杨灵涵问,打架了,怎么回事?
周大新说,我们那个厂子老压工资,都三个月没发了,我倒也不是因为这,反正到年底了嘛,也拖不了多长了。我和厂长的侄子一个车间,他长得那贼样,根本没人搭理,平时里车间的女孩老是爱和我聊话、逛街,他看见了就妒忌,找了人揍我。咱也不是好欺负的,那天我一拳头就把他鼻子打歪了,其中一个看着没折就立马到厂长那告状了。厂长纠集了十几号人,来“拿我”,把我围了一圈,我一看急了,摸起一把铁锹,大声吆喝着,谁敢上来,谁上来我就掊死谁!然后我就喊杀着,挥舞着,朝门口冲了过去。那些人见我拼了命,不管厂长怎么命令拦住我,没一个敢上身。冲出大门后,我一口气跑到了马路上,打了个车就跑回来了。狗日的,可惜了我三个月的工资!
听周大新惊心动魄地讲完,杨灵涵庆幸地说,好歹跑回来了!
周大新说,那可不是,我要让他们拿下了这辈子就完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被逮住的,腿都被他们打折了,厂里不缺那俩赔偿金,可人一辈子的腿就完蛋了。我是真跟他们拼命了,当时谁要拦我,我非掊死他不可!坐牢也比断腿强,再说凭什么受他们的气?!
显然,周大新比杨灵涵更熟悉村里发生的一些事,他指着前面山后的王家寨说,现在最无能的部门,就是农村的派出所。村霸欺压良民,他们连管都不管,山后那个王家寨,外号叫“小台北”,咱这一带就那村里黑人多,一到晚上就骑着摩托车集合,也不知到哪做案去了。 
  接着周大新又讲了一些村中逸闻,说,李小山撇下自己老婆和孩子,拐着孟涛的姐姐跑了,听说俩人都在外头生了儿子。又说,找了婆家的青子,自己又看上了邻村的小伙,她父母嫌那家穷,没愿意,她就在家喝药死了。只要杨灵涵不插话,周大新嘴中的事就滔滔不绝,说完了一些出奇的成人,又开始说起小孩来。周大新看了眼脚下的路,抬头说,亮亮和晓明你知道吧?
杨灵涵说,上初一了吧?
周大新嘿嘿一笑,说,早辍学了,这俩小屁孩今年还犯案了。到临村看电影时,把人家小姑娘“办了”!被告到了派出所,一家罚了二千块。村里小青年,没有不嘲笑他们的,一炮打出二千块,找小姐也花不了这么多!
杨灵涵一听,惊讶地问,就这俩小屁孩,怎么可能!过去,哪敢有这种事!
周大新说,不相信,你问问别人,我可不骗你。现在的小屁孩可不比过去了,过去是严父出孝子,现在是棍棒打老子,谁管得了啊。又说,还有更可笑的呢,村东头的叶子和梦兰也辍学了,整天混在某某青年家里看黄碟,据说A级片都看烦了,嚷着要看“人与兽”。
杨灵涵听了,一时没反应,随后裂了一下嘴,皮笑肉不笑地说,呵,比咱时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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