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涵笑着说，这个光可难沾，我这个臭老九，这辈子还真没打算要结婚，我要为无产阶级事业，奋斗终生！
吴玲儿听了，使劲捶了一下杨灵涵。
杨灵涵说，干什么，你想谋害奸夫啊！
吴玲儿说，要不这样吧，等哪天你万一结婚时，你就优先考虑我，而我呢，这期间也不为你守着活寡，如果那时我还没找到如意郎君，我就嫁给你。如果找到了你就找别人去，也别抱怨我，人这一辈子怎么也不凑活着过！你说是吧？吴玲儿还没忘了她的主动权。
杨灵涵一听，笑了，骂道，拷！妈的什么世道，人都成这样了！
吴玲儿说，我是给你说正经的，反正谁也不损失什么，还能互相帮忙托付个终生，你答不答应？！
杨灵涵说，随便你，我要死了，你守活寡也别后悔！
吴玲儿说，守活寡？你一死我就改嫁。
杨灵涵连连说，你看看，操，什么人啊，什么世道啊！
吴玲儿沉默了会，又说道，你可答应我了，不要反悔！你要是真死了，我可能也没得救了，还嫁什么人，折腾什么啊！
过了会，杨灵涵正要开口说什么，吴玲儿已有了轻微的鼻息声，就随手关了灯，睡了。
杨灵涵太累了，是身心俱累。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身裸体坐在沙滩上，远处的海碧绿碧绿，抬头仰望，天空是蔚蓝蔚蓝的，整个的风和日丽，真是太舒坦了，感觉四肢要飘起来一般。这时，他突然听见了海浪的涌动声，睁眼一看，涨潮了，妈的，赶紧走！可他的身体，仿佛被沙滩给粘住了，而且浑身的力量都被消解了，无论他怎么动弹都起不来。眼看海水没过了脚板，没过了大腿和胸膛，他感到了窒息，他绝望了，只想着就这样死了太对不住父母了，父母把自己养活大可不容易啊！
就在他与死神擦肩的那一刻，他突然醒了过来，一看，吴玲儿正捏着自己的鼻子。见他醒了吴玲儿说，懒猪，太阳把脸和屁股都晒上了，还不起床！
杨灵涵一股脑坐了起来，说，你可憋死我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吴玲儿一听，也不生气，笑着说，放心，死不了，我有数。
洗刷完毕，刚坐到沙发上，吴玲儿就在厨里房喊，快过来帮帮我！
杨灵涵到厨房一看，吴玲儿正端了两碗豆浆，就说，干什么！
吴玲儿说，还问，你眼瞎了，把油条和三丝端上！
杨灵涵端上了，低头一看，蓝子里还有新鲜的菜。来到厅里，杨灵涵边吃边说，这以前都让我叫了下去吃，今天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了！
吴玲儿笑着说，礼拜天嘛，也让我慰劳慰劳你。
杨灵涵问，厨房里的菜也是你买的？
吴玲儿刚喝了豆浆，还没咽完，一听杨灵涵问她，没吐出个字音来，就先呛了一地。
杨灵涵递了手纸，说，小心点，没人和你抢！
吴玲儿一边咳嗽着，一边拿手拍着胸口，说，对了，正要跟你说呢，你不嫌我不会做菜吗，本姑娘今天买了菜，就想趁着你有时间教教我，那天要真嫁给你，省得你叨叨！
杨灵涵说，我不收你学费就是了，别左一口嫁右一口嫁的，一切要以变化的眼光来看，世事难料啊，瞬息万变啊，人心叵测啊……
吴玲儿就扭头咬着牙说，你怕我下不了台是吧，你放心，只有我变的份，可没你变的余地。忘了昨天晚上是咋答应我的，怎么你想变卦，还是怕我到时候不嫁给你了，你难受的要死？！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杨灵涵说，好，这回可说到我心里去了，但要想嫁给我，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吴玲儿说，说，什么刀山火海的，本姑娘没有趟不过的河，上不去的山！
杨灵涵笑着说，好，壮志凌云，可敬可佩！不过我可要告诉你，别看我现在老实吧几的，这老虎不发威，是让你把它当成病猫，可怜它，可要一结婚，我就说不定动真格的啦！
比如，我要在外面不顺心了，回家还不得拿你当出气筒！我要是病了，还不得让你忙里忙外地伺侯！我要是累了，还不得让你给我洗脚、按摩！哪天惹火了我，还不得扇你两巴掌！要是我在外面沾个花啊，拈个草什么的，这绿帽子，还不得由你来戴！就这么说吧，咱俩要一不小心搞出个孩子来，还不是由你一把屎一把尿的养活？！这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好好反省反省吧你，别让一时的冲动，搞昏了头，一步错步步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最后，我要是骂你活该，还不得你自己咽下这口苦水？！
吴玲儿听得直伸舌头。随后就拈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没想到会这么惨，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说着缓缓夹了咸菜丝喂杨灵涵，边喂边说，多谢知识分子大人您提醒，小女子我茅塞顿开，这是奖赏您的！
杨灵涵得意地说，怎么，想通了吧。
吴玲儿说，可想通了，我是想啊，等咱结了婚，想办法把你说的整个反过来就好啦！
杨灵涵一听，哭也不得，笑也不得，硬硬把一口豆浆咽了下去。心想，机关算尽，没想到这到头来，自己酿的苦水还得自个咽，做人，真他妈命苦啊也么哥！
快到中午时，杨灵涵指使吴玲儿洗了菜，教她怎样淘米，怎样放到电饭锅里煮。吴玲儿站一边瞧着，杨灵涵开始动手烧菜，他一边熟练掂炒着，一边讲解着如何掌握火侯，如何把握色味等要素。边忙着边说，瞧见了没，这就是生存之道，人啊，要连吃都不会，那可真是窝囊废，没得救了！
吴玲儿在一边厥着嘴，说，你就臭美吧，饭桶！
杨灵涵突然扭回了头，莫名地问吴玲儿，你说我这是干什么啊！
吴玲儿说，做饭嘛。
杨灵涵又问，做饭干什么？
吴玲儿说，吃啊，笨蛋！
杨灵涵追着问道，吃了会怎么样？
吴玲儿说，吃了才能活嘛，装什么傻呀你。
杨灵涵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饭菜吃到肚子里，会变成什么东西？
吴玲儿一听，抿着嘴说，噫，你真恶心！
杨灵涵接着就说，所以嘛，你以后别说谁臭美了，这天底下，谁的肚子里都装着屎！接着又说，怪不得没有美女科学家。吴玲儿附和着问，为什么？
杨灵涵把菜倒在盘子里，说，不敢面对现实呗，怕被真理揭穿呗，她那外表掩饰的不过是堆臭屎哦！不知哪个鸟人说来，这人啊，还是要看心灵美，仔细想想，还真他妈有点下水道的理！
这时吴玲儿赶紧举了右手说，我可声明，我从来没说我自己是美女！
杨灵涵赶紧打住了她，抢了话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美女怎么拉，美女就是不要脸的代名词拉？！美女就是肤浅的专利者拉？！美女就没有善良的权利拉？！美女就没有正视人间疾苦的情怀拉？！美女就没有为无产阶级事业奋斗不止的高尚情操拉？！
吴玲儿赶紧又把话抢回来说，我的心可好了，我可善良了，我给马路边的乞丐投过币，我送过迷路的小朋友回家，有一回，我奶奶生病啦，我就趴在床头，哭啊，哭啊……
杨灵涵又抢断了她的话说，哭得那个泪水，流啊，流啊，流过了城市，流过了乡村，涨满了所有河流，波滔汹涌，浩瀚无涯。最后，整个世界一片汪洋，你奶奶缩在满床的水里，奄奄一息地说，孙女啊，别哭了，再哭，奶奶就到天堂摁门铃啦。
吴玲儿一听是取笑她，攥起了拳头，将杨灵涵的背好一顿捶，捶着捶着，就把脸贴在了杨灵涵的背上，双手紧紧搂了他的腰。
杨灵涵将右手里的勺子一放，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吃饭啦，香喷喷的，要真把个活人馋死了，还不得抬到火炼厂给做成烧烤，到时侯你再吊人胃口也不急！
卷二：流落·；客〈14〉
狄仙写好辞职书，就放到王浩然办公桌上了。
狄仙本来想跟王浩然直面说的，又怕王浩然尴尬，就写了辞职书。等他批准了以后，彼此心里都有数了，那时再坐一起交谈，无非是客套一下，谦虚一下，也就过去了，毕竞还有些交情，山不转水转，说不准哪会儿还互相借用一下。
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远处朦胧的大海，狄仙心里多少有些感叹。这个地方陪伴了自己三年，见证了自己的激情与辛酸。而今就要离开了，互相地离弃了，该到哪里去呢，是先回苏州静养一阵子，还是继续待在这个城市？毕竟除了王浩然外，这里还有不少好朋友，在这干点事是不愁的。可他现在太累了，是身心俱累，他需要闲暇和清静。
要走了，狄仙跟每一个员工都要道别一下，交谈一番。
狄仙是比较注重感情的人，尤其是那些令他看好的人，他喜欢这些人称呼他狄老师。杨灵涵就是狄仙看好的人之一，老裴也是。狄仙跟杨灵涵说，可惜老裴走了，要不然，这阵子又和狄老师裂嘴了。
狄仙的辞职，出乎了杨灵涵的意外，杨灵涵说，这干得好好的，怎么要撤了？
狄仙说，狄老师现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见杨灵涵有些惑然，就接着说，我身体不行啦！
杨灵涵说，不会吧，你今年才三十出头啊，再说，天天见你激情闪烁的，哪像有病的人！
狄仙苦笑了一下，说，激情闪烁，那是一个广告人应该有的个性。我和王浩然泡了三年酒桌，大部分是我打头阵，现在还稍好些，前几年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十二点多，最忙时一个月不休息一天，我现在胃和肝都损坏了，老中医说，再不修养就没几年活头了！
杨灵涵一听，就说，要这样，那我也劝你不要硬撑了，还是赶紧修养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活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苦为它们受罪！
狄仙说，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现在也不想硬撑了，看得出来公司也想让我走，这半年来我做工作，虽然还是全心投入，可惜力不从心啦。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生存发展的规律，公司有你和小杜，还有策划部那几个，我走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不能和你们这帮活宝天天没命地疯了！
杨灵涵还是老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我们了就随时过来。
狄仙说，我想回苏州老家待一阵子。
杨灵涵说，好啊，正好天变凉了。接着说道，还是江南好啊，江花红胜火，江水绿如蓝，连我都想去住一阵子！狄仙流露出了沉和的目光，他看着杨灵涵，听着他说话，他在自己的表情里，体味到了离别。在这情景里，他瞬间发现了生活，那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和茫然。
狄仙狄副总顺利辞职了。
过了一阵子，杜少敏接替了他的部分职能，掌管策划部。公司没了副总一职，各部门以总监或经理为负责人，以杜少敏旗下的策划部为核心。小孟兼任执行经理，负责业务签单、监管等工作。这时“城市精神”也炼出来了，杨灵涵手头的工作就多了起来，而且是多而杂，甲客户的报广，乙客户的影广，丙客户的企业形象，昏天昏地一个月下来，真他妈累人。
那天突然闲下来，杨灵涵叹了一口气说，总算歇他妈一会儿了！
杜少敏说，甭急，累死人的还在后面呢！杨灵涵闲下来就上网，不光聊天，无所不看。城市规划局在网上发布了一条信息，是则“有奖征集启示”，说以心目中的青岛为题，向广大市民征集规划创意，宗旨是交流互动、创新城建，并欢迎大胆设想。杨灵涵看了一遍，就下载了下来，对策划部那帮人说，不和他玩玩？！
杜少敏说，这个倒挺适合我们搞一搞！
有的说，搞什么，我连自家的装饰方案都没时间弄，还给他们搞！
这时杜少敏说，一等奖两千元，你搞不搞？
刚才那个听了，忙问，在哪，我得看看！
王浩然的苦心没白费。那些智性很强的项目，政府也不轻意给哪个商人，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搞成了着实怪好，经济效益社会效益都有；要搞砸了，挨骂的还不是政府自己。他们施行竞标，谁夺了标谁就承办。经营一番评比，浩然公司的优势非常强劲，公益精神很突出，人力资源和运作风格也都过硬，好象以前还承办过类似的公益活动。
结果出来以后，王浩然是兴奋而又欣慰的，他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说，黄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在竞标中，一下夺得了三项大型公益活动！毛主席说，做事最怕认真，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嘛，这是大家共同女努力的结果啊！
最后，他还引用了两个“务必”，继往开来，务必保持艰苦奋斗，务必保持戒骄戒躁。
礼拜六中午，王浩然又带上几个骨干进崂山了，有杜少敏、小孟、杨灵涵和小冯。这次进崂山，用王浩然的话说，就是放松一下，为下一次战役做准备。他们在崂山道教祖庭太清宫，品着崂山茶聊了一下午。这时间里，王浩然谈了创业经历，大家也都谈了些个人际遇，最放得开的是王浩然，他毫不讳避自己“丑恶”的隐私，挣扎和痛苦，无奈和无助。大家都很感动，觉得这样坦露自我的人不多了，用鲁迅的话说，那是剖析灵魂，而现代人往往顾忌颜面，只会炫耀自己的成就，至于这成就的背面，则遮得严严实实。
听了王浩然的话，杨灵涵也很有感概，心想，中国的“草根”精英无权无钱的，根本没人理会，他们要想干点事，可真是困难重重，压抑重重，辛酸重重，迫不得已重重，真它妈如过九重门，如登九重天！和那些养尊处优的权贵们一比，不知要多付出几倍心血，多丢几倍的脸，多龌龊几回！
王浩然说，我早把自己扭曲了，有时候想想，真他妈痛苦！
又过了一星期，老裴给杨灵涵打了电话，说下班后聊聊，地点是云宵路美食街。
老裴正和祝九铭聊着天，杨灵涵就找过来了。老裴摸了手机，瞅着眼看了一下，对杨灵涵说，迟到一分钟，一分钟是六十秒，得罚你六十杯酒！还没等杨灵涵开口又接着说，介绍一下，这就是祝哥，你的老乡，咱策划圈里的“祝神通”。
祝九铭一边笑着说老裴瞎吹，一边和杨灵涵握了手。他和别人握手，是先用右手握了别人的右手，然后再伸出左手轻轻扶一下，显得很客气很诚恳。
杨灵涵打量了一下祝九铭，感觉这人气宇不凡，一米七八的个子，长方脸，黑发曲茂及肩，穿一件灰白格子短袖，古式的站领，很有艺术气质。
祝九铭问杨灵涵，老乡，泰安什么地方？
杨灵涵说，徂徕山的。祝九铭笑着说，那咱们很近啊，我在你们西边，东平湖的！老裴就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你们甭那么热乎，以后挨了枪，别埋怨我就行。
祝九铭说，敢挑拨我们老乡，待会不灌晕你才怪！
老裴说，不灌不相识嘛，你们第一次见面得多灌灌，今天我做东，点菜！
祝九铭和杨灵涵刚要开口，老裴抬起双手来，在半空里止住说，打住，打住，我知道你们都想趟这道混水，可这一来嘛祝哥你帮我联系了工作，我还没谢你一下；二来嘛，早就想和老杨聚聚了，一直不碰巧。今天，谁要和我争，破坏了我的一石二鸟之计，我就跟准急，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老裴这么说，祝九铭先说，好，不给你争啦，改天你带老乡到我那去，咱再聚。
杨灵涵也说，几天没见，越邪乎了！你一石二鸟，我们就将计就计，不把你吃趴下不放人，吃不了咱兜着走。
老裴笑着对祝九铭说，看你这老乡，比我还邪乎！
祝九铭一听，说，老乡说得对啊，这要不给你面子，以后见了面再跟我们急，谁来解围啊！
老裴一听，笑着说，真是老乡好，今天不醉不归，点菜！
祝九铭和杨灵涵一人点了两个，老裴点了两个，刚要接着再点，祝杨两人就忙说，这些三个人也吃不了，再点也是浪费，留着以后吧。老裴见两人这么说，就改要了一盘凉菜，然后三个人也不用酒杯，一人吹一瓶，昏天昏地般喝起来。
喝了一阵子，祝九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