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疏不知为何,在蝉衣专注的目光中突然动弹不得,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偏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挪不得身休,直到微微的柔软映在了唇上,他才像猛然醒悟过来一般,抬手去推蝉衣。
蝉衣既然有勇气亲他,自然更有勇气抱住他。容疏只觉得心头一颤,脑子里猛地一片空茫,隐隐有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不可。
可是,蝉衣抱的极紧,唇瓣轻柔的在他唇上研磨,一片酥麻瞬间传开。
容疏忽然失了魂,竟像着魔了一般微低了头,回吻了过去。
一瞬间,蝉衣脑中骤然炸起明亮的火花。
与此同时,身边的河中忽的响起“噗”地一声,似乎有什么掉进了水中。蝉衣刚一个停顿,容疏便猛地倒退一步,深墨之中有震惊一闪而过。
夜风自两人之间穿梭而过,唇上的温度仍在,但容疏忽然冰凉的态度让蝉衣心头微微一沉,轻声唤道,“师傅……”
容疏侧过脸,冷淡道,“不早了,回去罢。”说着,径自转身而去。
蝉衣微怔,不知为何方才明明有一刻回应的容疏会忽然这般冷淡,不由得出声道,“师傅!方才——”
“方才是为师的错,为师对不起你。”容疏背对着蝉衣,沉声道。
蝉衣心口一悬,拨高声音,“师傅认为是错?!为何不认为是情不自禁?蝉衣不信师傅不知道我喜欢你!”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三十六章 只是吻过—场心动
将憋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说出来,需要多少勇气。
蝉衣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说完这些后,面对着愈发死寂的沉默,心有种同样死寂下去的感觉。
似乎过了很久,容疏才开了口,声音凉的比深秋夜里的水都要让人难受几分,“蝉衣,这是违背伦理的。”
蝉衣摇头,低了声道,“我不管,我不介意。”
“为师不能不介意。”容疏的回答明明很淡,却字字敲在蝉衣心里。
蝉衣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师傅你这么随性的人,也会在乎这些世俗伦理吗?”
容疏没有说话。
蝉衣向前一步,有些迫切的追问,“刚才师傅也是有感觉的。你吻我的那一刻,难道没有一点、心动?”
片刻沉默。
容疏终于转过身来,面容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可是他的声音却穿透空气,穿透夜幕,落在蝉衣耳里,格外清晰。
“没有。”
好似有什么从心间录落,冷冷的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塞满了她整个心。
纵使塞满,仍是一片空落。
“是这样么?”蝉衣的声音被埋在风里,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而后,她忽然笑了,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师傅,我们回去吧。”
容疏隔着夜色看着她笑靥如花,只是点点头,道,“嗯。”
蝉衣率先动了步子,擦过他的身休往前走,一身红衣像盛开在夜色之中的曼珠沙华,是无法揣摩的的业障因果。
容疏在原地站立片刻,右手缓缓抬起,按在自己胸口。
他想起蝉衣方才问的话,此时在一片静谧中,他再一次问自己,那一刻真的没有一点心动么。
没有么?
怎么会。
蝉衣回到王府三天,终日不是呆在自己的房间,就是窝在方夙银的书房。
她很庆幸方夙银的书房够大,书够多,哪怕只有一刻的沉迷,也足够她忘记之前的事。
那一夜,那片水光,那双深眸里的波纹涌动,最后都被那一句冷冰冰的“没有”击的粉碎。
蝉衣拿在手里的书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睡着了,而梦里依旧是那一夜的场景。
一连已是三天。
探身看向窗外,天空一片猜朗,有隐隐的琴声从外面传来,不用仔细听,便已经知道是何处所来
蝉衣拍拍衣摆站起身来,靠在半开的窗向外看去,满目金黄,遍地萧瑟。
她忽然又想出去了。
方夙银有玉清陪着,容疏呢……见和不见虽然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同一个屋檐下,依然让她觉得难受。
思考再三,蝉衣关上了窗,回身将书放回原处,又细心的锁好门,转身出了书房,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方又出门。
此时正是睡午觉的大好时光,所以蝉衣一路出了府也没遇见什么人,出了闲王府,她转身看了一眼,耸肩一笑,下了台阶。
“人呢?人在哪儿?”微微发胖的身休从一群脂粉中穿过,于妈妈的眼睛亮的跟外头烧着的灯笼一般,“刚才谁和我说的蝉衣来了?”
一旁的*闻言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蝉衣在二楼甲房,好茶供着呢。”
闻言,于妈妈脸上笑开了花,一边夸一办事妥当,一边扭着屁…股急急地上了楼,接着一个急转,就到了甲房门前,
于妈妈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坐在桌边以手支颐的蝉衣。
一身水红色纱罗短福,绣着梅花的长裙长及脚踝,衣袖宽大,抬手之时便露出手腕那凝脂般的肥肤,一头黑发挽成了朝云近香鬃,斜插了一支银镀金如意莲花纹步摇,映着那芙蓉面格外动人。
于妈妈的眼一下子就直了。
来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什么人假胃蝉衣的名头,要知道这承国第一名妓的名声,可是得花不少银子的。
可是,现在一看眼前这人,于妈妈便确定这是真的蝉衣了。
就算不是蝉衣,单凭这模样,也赚定了。
“蝉衣姑娘?”看着闪闪发光的摇钱树,于妈妈的老脸快笑成一朵菊花。
蝉衣抬手理了理发,站起身来,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春风楼的于妈妈吧。”
于妈妈连连点头,谄笑道,“蝉衣姑娘来我这春风楼可有什么事么?”
蝉衣勾唇一笑,媚眼如波,“我来着春风楼,自然是来做生意的。当然,前提是妈妈愿意和我谈。”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废话,这么大一个美人,她要是不愿意,那简直是和钱过不去。
见于妈妈如此急切,蝉衣也不再卖关子,直戴了当道,“我最近缺些银两,想借妈妈的地儿赚个一二。出场费妈妈定,我只借地卖艺,利润五五分,妈妈觉得如何?”
于妈妈想了想,五五分自己也不亏,她不过是借个地,能赚的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蝉衣姑娘都这么说了,妈妈我自然同意。只是不知道姑娘多久来一次?”
蝉衣低眸想了想,道,“如果每晚都有一场,妈妈可否分一间房与我住几日?”
“这是自然!”于妈妈在心里打了下算盘,每晚都有,那银子岂不是滚滚而来。见钱眼开的于妈妈自然欣然应允,“在春风楼后面有座院子,那里清静,我现在就可以命人收拾一间给姑娘住。”
蝉衣领首,“那便谢过妈妈了。”
“师傅!”方夙银敲了门进来,见容疏正坐在榻上看书,鸟发半散,很是懒散。
“怎么了?被玉清赶出房了?”见方夙银突然进来,容疏将书一卷抵在自己下领,挑眉笑道,“瞧瞧,为师多久没见到你了。”
方夙银无视容疏的玩笑,直戴了当道,“跟着蝉衣的丫鬟说,蝉衣已经三日没回来了。”
“哦?可知道去了哪里?”容疏仍是不慌不忙。
方夙银蹙眉,“徒儿不知。我在想,是不是之前我因为玉清对她出了手,所以蝉衣失望了,就离开了王府。”
闻言,容疏蹙了眉,深眸之中融了墨色,“或许和你无关。”
“啊?”方夙银不明所以。
容疏扔了书站起来,返身换了衣服,对方夙银道,“我出去寻她。”
方夙银要跟去,被容疏拦了下来,他只说,若是蝉衣回来了,好歹府中有个人。
方夙银想想也对,便只能看着容疏出了府。
华灯初上。
蝉衣换了一身透迤曳地的长裙,细细描了眉,着了妆,步态优雅地出了房。
这是她在春风楼的第三天,每晚一场,即便不用隐术,单凭些皮毛的吹拉弹唱也足够她赚进大把的银两,这张脸便是最好的盈利。
于妈妈数着满桌的金银,眼睛笑得连缝都没有了,“怎么样?蝉衣出去了没?今天人多么?”
一旁的小丫鬟点点头,应道,“蝉衣姑娘已经出去了,楼里坐满了人,比前两日还多。”
于妈妈笑歪了嘴,扭着身子出去观望。
一场表演完,蝉衣脱下头上沉重的步摇,屏退了丫鬟自己进了房。刚踏进屋,一道泛着冷意的声音骤然响起,“蝉衣。”
蝉衣心头一颤,转过身去,却见容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房间,正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嘴角含笑,眼底却凝着冰。
“师傅。”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桌上,蝉衣看着容疏,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容疏站起身来,月色长衫顺着身休滑下。他迈着步子走到蝉衣面前,隔着灯光看着面前精心着了妆容的蝉衣,一时不知道为何在脑中冒出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想起许久未曾看见蝉衣,为师只能出来寻我那离家出走的徒弟。”
闻言,蝉衣只是勾唇一笑,明眸善睐,“徒儿没有离家出走。”
容疏笑,压下那点躁意,温柔说到,“没有就好。我们回家吧。”
曾想过容疏会发现自己不见,会如上次一般寻到自己,也曾想过他见到这样的自己会大发雷霆,会训她,斥贵她,唯独没想到他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用她最无法拒绝的语调,温柔地说一句“我们回家”。
蝉衣心尖发颤,很想握了他的手同他回去,却丢不下那一点点倔强。
“师傅,对不起,蝉衣不想回去。”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三十七章 试探到底终是自已难受
听到这话,容疏倒也不显意外,只是将她看了看,微微扬了唇角,问到,“可是还在生为师的气?”
没料到容疏能把那日的事这般轻巧的说出来,蝉衣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一团极复杂的情绪缠绕在心间,越绑越紧。
“和师傅无关,是蝉衣不想回去。”片刻后,蝉衣偏开了脸,淡淡道。
容疏朝她走近几步,微微俯了身,抬手落上她的肩头,语气温柔,就像是小时候无数次哄她一般说到,“若是还在生气,为师给你道歉。你这般日日在外面,为师不放心。”
闻言,蝉衣眉头一蹙,下意识说到,“我并不小,不需要师傅担心。”
容疏笑,顺口接道,“你在为师心目中,永远如第一次见到你那般。”
这话落地,蝉衣心头一抽。
他这话什么意思?当做那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在告诉她,他对她只有长辈的对小辈的情意,若想要其他,断是不可能的。
蝉衣想发火,又终究是发不出来,只能扯了嘴角笑的灿烂,却半天找不到话来回。
“咚咚咚。”
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落在门上,正好打破这尴尬。
蝉衣往前走了一步,离开容疏的手,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见于妈妈正笑着站在门口,刚要开口,忽然发现屋里还多了一个人,一句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顺着于妈妈的目光看去,蝉衣了然地笑笑,对于妈妈说到,“他是我师傅。”
于妈妈点了下头,有看着蝉衣欲言又止。
蝉衣笑了笑,说到,“于妈妈有什么就直说,没事的。”
听到蝉衣的话,于妈妈咳嗽了一声,才说到,“我来是想问一下姑娘,徐公子想见一见姑娘,姑娘你看……”
“徐公子?”蝉衣反声相问,似是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
于妈妈将笑容挤了挤,忙解释道,“是丞相的次子。姑娘第一次登台,他曾为姑娘一掷千金的。”
听于妈妈这么说,蝉衣微微眨眼,好像想起来一般“哦”了一声,说到,“原来是那位徐公子。”
“对对对。”于妈妈接过话,试探性问,“姑娘要见么?”
蝉衣嘴角嫣然,笑意如丝,“见,怎么不见。妈妈如此看重的金主,我自然要见的。”
没想到蝉衣答应的这么爽快,于妈妈一时间竟愣在那儿,直到蝉衣又说了句,“还是和妈妈五五分”时,她才连连点头,说到,“当然!姑娘分六都成!”
这些日子蝉衣一出来,春风楼的收入可是往日的三番还不止,于妈妈自然要好好讨好蝉衣了。
只是,想她之前每次请蝉衣出去见一见客人时,她总是含笑摇头,不知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了,准备了满腹的话就被蝉衣一句话给压了回去。
待于妈妈喜滋滋的离开后,蝉衣方微微转身,对容疏懒懒笑道,“徒儿要去见一见那徐公子了,师傅请回吧。”
容疏只是看着她,深眸如浸透了墨。
“你很缺银两?”须臾,容疏淡淡开了口。
蝉衣笑,绕到梳妆台前,重新将之前取下的发钗又插了上去,“不缺。只是蝉衣忽然发现,钱比任何人都可靠。”
容疏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背后看着她,那目光让蝉衣透过铜镜的影像看到时都止不住顿了一拍心跳。
“蝉衣,跟为师回去。这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在蝉衣整理好发鬓时,容疏突然出声。
容疏一贯都是笑着的,或者开玩笑,或者*,少有认真的时候。
可现在的容疏,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陪着容疏这么多年的蝉衣自然清楚,可是心头的叛逆就是不许她低头认错。她回眸对容疏笑了一笑,缓慢而坚定的摇头,“师傅,我也再说一遍,我不回去。”
容疏眼中一暗,笑容渐渐退却。
蝉衣却像是一定要挑战他的底线一般,转身扯过面纱就朝门外走去。
容疏看着她走近自己的身边,又走过自己的视线,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顿时深深黑眸化作深渊,脚下一步跨出,抬手便拉住了蝉衣的手腕。
蝉衣没料到容疏会突然拉住自己,身休下意识的往后一倾,竟被带着转了一个圈,接着便撞到了容疏的怀里。
容疏似是迟疑了一下,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眼前落入容疏身上的那抹月色,蝉衣缓缓抬眸,撞入容疏染着愠意的眼里。
少有见到容疏生气的时候,所以蝉衣有一刻愣神,甚至在心里暗暗想着,他是不是因为在乎自己,不想让别的男人见到,所以才会如此。
可是,她的念头还未落下,就听见容疏压低的声音,“谁许你去的?”
“那谁又不许我去?”蝉衣反问道,“你又凭什么干涉我的决定?”
“凭我是你的师傅。”
蝉衣心一沉。
他并不是介意自己和别的男人见面,只是气恼自己不曾听他的话罢了。
说到底,她在他心中,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小辈而已。
扬眸浅笑,蝉衣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到底是喜是悲了,“师傅?师傅能决定蝉衣的心之所向么?”
闻言,容疏手似乎松了一松,听见蝉衣一字一句道,“还是说,师傅刚好也对徒儿有几分心意?”
这话一出,容疏低眸将她看了片刻,忽而扯唇笑道,“我的蝉衣果然到了婚嫁的年纪。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蝉衣一顿,脱口道,“师傅。”
容疏依旧笑,笑意却达不到眼底,“除了为师。”
蝉衣也笑,几分凉意,“那便没有了。”
闻言,容疏忽然松了手,微微侧眸道,“如此,那你便去吧。或许这丞相的次子刚好适合你也不错。”
容疏的反复让蝉衣一时摸不透,他面上的笑也像往常一般,几分调侃,几分温暖,仿佛之前隐隐怒意的并不是他。
蝉衣心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忽然很想哭。
可是,她着实哭不出来。
明明是她决定的,是她要试探的,是她要刺激的,为何到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那师傅……徒儿过去了。”
容疏看着她,眼底淡淡,“嗯。”
“蝉衣姑娘?”
烛火从眼前一晃而过,蝉衣回眸,坐在对面身虚面白的男人一双眼直直盯在她脸上。
“徐公子方才说的什么?蝉衣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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