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夙银走了,容疏抬眼看向蝉衣,招手让她过来。
容疏此时的眼神不再如往常轻挑,蝉衣心下犹疑,却还是走了过去。刚及他面前,容疏就抬手抚了她的发,轻柔而宠溺的动作,“蝉衣,每个人或都有这般隐秘的过往,若有一日你也遇到这般的事,万万不要同你师兄一般放在心里。要记得,为师在这里。”
蝉衣心下微动,隐隐觉得容疏的话暗示着什么,却一时半会摸不到底,只看得见他深邃的眼,耳中满是他低声念出的最后那一句。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十三章 拍马屁也是分时间的
方夙银从皇宫回来的第三天,宫中突然传了一道圣旨到平王府,却不是给平王或者方夙银,而是给蝉衣。
圣旨上的内容也很简单直白,要蝉衣入宫小住几天。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小住”,大约也是一去不复返了。以那皇帝对蝉衣的垂涎程度,定是要将她召到宫中直接封个妃,生米煮成熟饭,先斩后奏了事。
所以,当蝉衣接了圣旨袅袅婷婷回了院子时,方夙银气的差点没冲上去直接将圣旨撕了了事。
蝉衣握着圣旨,微转身避过方夙银的手,而后扬了扬眉,一副难过委屈的模样,“师兄何以要对蝉衣下手?”
方夙银瞪他一眼,懒得和她打太极,“你明知道我不是对你!把圣旨给我。”
蝉衣将圣旨藏到身后,微眯了眼看他,“哎呀呀,好久没看见师兄你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呀。让我想想……好像最近的一次也是十年前了吧,那次师兄洗澡,我偷了你的衣服——哎哎哎,别这么看我,我不说行了吧。”
瞧着方夙银眼底要喷火的样子,蝉衣笑的愈发单纯无害,“师兄息怒。我们俩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点旧事不要放在心上嘛。”
“蝉衣!”方夙银实在是被蝉衣扯七扯八的话折腾的头都疼了,实在没办法大喊了她一声,见她终于静了一下,方呼了一口气,道,“我只要你把圣旨给我,你扯那么些做什么。”
蝉衣笑,“我还以为是师兄不忍回看过去呢。”
“你毛都没长开时做的事,你师兄我还没那么小气记这么久。”
蝉衣耸肩笑笑,不置可否。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气她偷了衣服,在容疏沐浴的时候硬是将她引到容疏房间,妄图借容疏的手好好惩治她,结果害得年幼的蝉衣差点看到自家师傅的美男出浴图。
现在想想,当时其实应该先偷偷看一眼再说,着实可惜。
“好了,别转移话题,把圣旨给我。”方夙银一步行至蝉衣面前,伸手去夺圣旨。
蝉衣往后退一步,结果刚刚撞到一个人的身上,熟悉的温度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师傅!”
“师傅!”蝉衣忙转过身,低头唤道。
容疏看了两个徒儿一眼,接着慢悠悠道,“方才在里面听你们吵吵闹闹的,说什么圣旨呢。”
因为此时蝉衣背对着方夙银的,所以本是藏在身后的圣旨就在方夙银的眼皮底下,此时听容疏这么问到,方夙银便顺手将圣旨抽了出来,无视蝉衣的眼神,直直递给容疏,口中说到,“老皇帝传来圣旨,要蝉衣进宫呆几天。明显是那老家伙要把蝉衣留在宫中,却无论我怎么说,蝉衣都一定要去。”
容疏接过圣旨,听到方夙银的话后先看了蝉衣一眼,再低头看了圣旨。看完后将圣旨在手里敲了敲,微微勾唇道,“蝉衣想去便让她去就是。”
方夙银微愣,不赞同道,“师傅——”
容疏抬手止了他的话,把他看了半天,忽然笑道,“乖徒儿,为师饿了,去弄点吃的。”
方夙银嘴角一抽,丢给蝉衣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方夙银走后,容疏走到蝉衣面前,用卷起的圣旨轻轻挑起蝉衣的下巴,让一直低着头的她抬起头看向自己,“说吧,你这丫头一直要进宫是为了什么。”
蝉衣眨巴眨巴眼,讨好道,“师傅果然是万能的。”
“小蝉衣,你跟为师这么多年,不知道拍马屁也是分时间的么?别乱瞟,老实交代。”
蝉衣撇撇嘴,这才发觉这姿势有点暧昧,视线滑过圣旨,容疏便收回圣旨,她才清了清嗓子,说到,“为了师兄。”
容疏凤眸微挑,了然道,“你要去整整那老皇帝?”
蝉衣忙不迭的点头。
容疏笑了声,将圣旨塞回到她手中,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蝉衣站在原地,忽然没来由的笑了一下。
师傅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十四章 蝉衣入宫(上)
蝉衣进宫的那一天,天气正好。
而方夙银却被容疏拖在房中下着棋,他执黑子,容疏执白,被大方让了一子后,却还是输了半个子。
眼睁睁看着容疏将黑子一一拨出,方夙银终是忍不住了,以手肘撑了桌面,看着对面红衣微敞的容疏,皱眉问到,“师傅,蝉衣今天进宫。”
“为师还没老,记得的。”容疏勾着嘴角,慢里斯条整理着棋盘。
方夙银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师傅一点儿都不担心么?那老皇帝明显是故意的。蝉衣这回入了宫,定然是羊入虎口。”
听到这话,容疏微微抬眼,视线落在方夙银面上,懒洋洋问到,“谁是羊?谁是虎?”
方夙银微愣,下意识回答,“自然是蝉衣是羊,老皇帝是虎。”
“嗯?”尾音微扬,容疏的语气带着点怀疑。
这下,方夙银好似有些明了,不由得咳嗽一声,解释道,“虽然蝉衣并没有那么弱。可是这宫中都是皇帝的人,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
“你怕蝉衣步你母亲的后尘?”一言点破方夙银的担忧,容疏眼底黑沉沉的。
无声张口,方夙银看了容疏一会儿,而后慢慢垂下眼。
容疏重新执棋,此番他行的是黑,先落下一子,方微微笑道,“你要相信蝉衣。她竟然敢孤身进宫,必然是有把握的。就算没有十成也是有七八成。在我们没离开东岚前,她也不是安然无恙地在漓城呆了两年?”
“这不一样。”方夙银眉头紧皱,有些随意地落了一子。
“哪里不一样?你与其忧心蝉衣,不如查查最近京城中可有东岚的人进来。”
闻言,刚行了一步的方夙银蓦然抬起头来,“师傅的意思是……?”
“赤火流派的人来了京城。”容疏看着方夙银那一子,耸肩道,“乖徒儿,你若是再乱走,这一个月的伙食都由你包了哦。”
“师傅!”这下,方夙银一下子仿若被什么内力注进,一下子激灵起来,抬手按住容疏欲要收子的手,“别别别!手下留情啊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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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咕噜咕噜的在青石板上滚动,四周极静,这车轮的声音就显得愈发的清晰。
蝉衣靠在马车内壁上,一颠一颠地把睡的正香的她颠了个完全清醒——只因脑袋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车顶。
蝉衣揉着头坐正,无不抱怨这皇帝千求万求的将她弄进宫,却派来一辆这么小的马车接她。虽然里面吃喝什么的一应俱全,可这活动空间也太小了吧!敢情以为自己一上马车就横躺着是吧。
按理说,皇帝派来的车夫定然是技术娴熟的,而马车突然的急停绝不是技术问题,自然是有别的原因。
蝉衣整了整头发,起身想要掀开车帘,却发现帘内居然还有一扇门,此时这扇门关的紧紧的,怎么推都推不开。想来设计这个门就是只能要人从外面打开,马车内的人只能乖乖等着。
于是,蝉衣只好乖乖等着。这一停了动作,她便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这车中是谁?”
“回娘娘,车里坐的是皇后娘娘的亲戚。”
单从这两句话来判断,很肯定第二个说话的自然是车夫,而第一个,则应该是宫中的某位娘娘。
“哦?皇后的亲戚怎么坐这么小的马车?岂不是委屈了贵人。”那位娘娘语气含笑,但话中怀疑极重。
“回娘娘,皇后娘娘说了,只不过是请个亲戚进宫叙叙,也不必太过张扬。”
这车夫也是个机灵人,答的很是圆滑。蝉衣听见那位娘娘又说了几句,似是抓不出什么,便只好由着车夫上了马车,再度扬鞭前行。
一路弯弯绕绕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马车再度停下,接着,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蝉衣掀了帘子下来,见车夫恭敬的候在一旁,而面前是一座精致宫殿,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在这个夏秋交际的时候能看见这般葱茏的绿色,也倒是难得。
“蝉衣姑娘,这些日子您就歇在芸芷宫吧。”车夫朝蝉衣行了一礼,道。
听到车夫的话,蝉衣这才看见宫殿的匾额上,“芸芷宫”三个字清晰可见。
如果记得不错,芸芷宫里皇帝所在的寝殿虽然不近,但是从这边去到皇帝寝宫的路却很偏僻,一般少有人来。所以,那老皇帝将蝉衣放在芸芷宫的用意不言而喻。
“方才拦车的是什么人?”蝉衣打量了番,状似漫不经心问到。
车夫如实回答,“是董婕妤。”
蝉衣颔首,“是皇上的宠妃么?”
车夫不知道蝉衣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才答,“皇上如今在丽妃娘娘那里歇的比较多。”意思就是,那董婕妤并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
“不过——”车夫接着开口,语带迟疑。
“不过什么?”
“不过那董婕妤和丽妃娘娘关系甚好。”
蝉衣双眸微眯,隐隐有觉。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十五章 蝉衣入宫(下)
蝉衣进了宫殿,迎面站着两个宫女,见她进来,一个个都弯身向她行礼,“蝉衣姑娘。”
蝉衣蹙了蹙眉,跟着进来的车夫见状,忙向她解释,“蝉衣姑娘,这是皇上特地安排来服侍您的,迎春和送秋。”
那两个宫女各自踏前一步,一一道。
“奴婢迎春。”
“奴婢送秋。”
蝉衣看了两人一眼,圆脸的是迎春,看起来有些娇憨,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蝉衣;送秋则是瓜子脸,有几分姿色,低垂着头,神态恭敬。
蝉衣点点头,微微笑道,“我也不过是一个平民,和你们没多大差别,不存在什么奴婢主子。”
迎春闻言抬头惊异的看了蝉衣一眼,而送秋还是低着头,半分不动。
蝉衣也不指望她们能明白,只是说了事实罢了。接着,她转向身后,对着车夫说到,“那么你呢?”
听到这话,车夫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拱手行礼道,“奴才是这芸芷宫的掌事太监,李全。”
在这车夫将她送到芸芷宫后不仅不离开,还跟着进来时,蝉衣就猜到他肯定不是一般的车夫,而本就是这宫中的人。
更何况,之前遇见那董婕妤的时候,他的应对能力绝对不是车夫就有的。
“蝉衣姑娘一路过来想必也是极辛苦的。奴婢服侍您洗个澡换身衣服吧。”送秋忽然抬起头来,对蝉衣说到。
蝉衣也确实是困了,便点了点头,跟着她去了沐浴的地方。
洗浴完后已然是傍晚。
蝉衣出来的时候,八仙桌上已经布好了菜肴。凤尾鱼翅,佛手金卷,芫爆仔鸽,随上荷叶卷,如意卷,金糕卷,兰花豆干……样样精致难得。
啧啧,果然御膳和一般的伙食就是不一样。
“蝉衣姑娘,请用餐。”迎春将碗碟布好,转头对蝉衣笑了笑。
蝉衣回了一笑,看了满桌菜一眼,耸耸肩在桌前坐下来,刚拾起筷子,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对身后的二人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迎春和送秋互看一眼,皆低着头不敢做声。
蝉衣便将筷子一搁,慢慢道,“你们这样站着我怎么吃?”
迎春看了送秋一眼,送秋垂首答道,“主仆有别。”
蝉衣笑了一声,“你们的主子是谁?”
送秋一愣,答到,“皇上和各位娘娘。”
“那我是娘娘么?”
“不是。”
“所以,哪有什么主仆之别。坐下来吃吧,你们站着存心让我吃不下去。”蝉衣以手肘支着下下巴,看着两人。
迎春和送秋互相看了一眼,似是挣扎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在离蝉衣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默然无声。
蝉衣很是想念和师傅、师兄一起吃饭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方夙银抢肉,倒不是觉得抢来的分外香,而是——
重点是看抢谁的。
而此时看看对面那小心谨慎的两人,蝉衣觉得吃顿饭跟要命一样。
说来,她真不是介意这所谓的“主仆之别”,有两个人服侍其实是件不差的事情,只是——想必谁也不希望自己吃饭的时候,身后站着两个人眼巴巴看着你吃吧。
这后果绝对是食不下咽。
饭后,蝉衣借口散步消食,拉了迎春陪着。
一路上,蝉衣都笑着和她说话,偶尔开开玩笑,迎春渐渐的也不再拘束,而是有问有答,很是融洽。
“刚才我来的时候听李全说,从芸芷宫到皇上的寝宫,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是么?”转过长廊,蝉衣状似无意问到。
迎春笑了笑,道,“是啊,很近的。皇上特地将姑娘安排在芸芷宫,可见皇上对姑娘当真是——”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捂住了嘴。
蝉衣笑睨她一眼,道,“当真是什么?直说无妨。”
迎春想了想,大约是见着蝉衣笑的很无害,便也就直说了,“姑娘不知道,就算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丽妃娘娘,住的那宫也不必姑娘这芸芷宫离的近。”
“哦?”蝉衣微微挑了眸,眼中有暗光流转。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十六章 闹鬼传言(上)
夜深。
皇宫之中一片寂静。
有侍卫身佩刀剑,提着灯笼四处巡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盏灯火明晃,暗黄暗黄的在红墙绿瓦中闪烁。
皇帝寝宫。
皇帝今天难得的没有去任何一位妃嫔那里,倒也不是政务多忙,像他这种可以称得上昏君的人大约除了应付后宫妃嫔外,没有忙的时候罢。
今天他之所以没有去任何一宫,只是因为想到蝉衣进了宫。
对他来说,蝉衣的吸引力绝对远远高于各宫妃嫔。
只是,在他按捺着激动的心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派人去唤蝉衣时,却听闻她散步回来便早早睡下,顿时一颗心坠了七八,一时竟连饭也吃不下,亦睡不着。
不过,饭总是要吃的,觉也还是要睡的。皇帝觉得一个人吃饭冷清了,想了想还是叫来了最爱的丽妃,温存了许久,却又没有像往常那般留下她,而是让太监将她送了回去。
这人一走,刚才折腾了半天的老皇帝也觉得困了,便熄了灯睡觉。睡着睡着隐隐听到什么声音,像是大风刮过窗棱,又像是有人在掰着窗子。
皇帝嫌吵,便唤了守夜太监的名字,迷迷糊糊听见谁应了一声,那刮刮声倒是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窗子发出极响的一声,惊得皇帝蓦然睁开眼,掀了被子起身来看,见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有凉凉的风呼呼灌进来。
皇帝本是困的很,此时看见窗子竟然打开了很是不爽,便提声喊了几声,半天不见有人进来,不由得很是烦躁,只好自己下榻关窗。
穿好鞋子,皇帝连外裳都没披,便慢腾腾地走到窗边,伸手去关窗。
手刚探上窗扉,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吓得皇帝猛然退后几步,又不知道被什么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再仰头看去,却只能看见大开的窗户,外面黑影重重,不见半个鬼影。
次日。
皇帝摔了杯子,将几个守夜竟然睡着的太监宫女狠狠骂了一顿,又重新点了几个人。
太监和宫女们听闻皇帝似乎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在原地任皇帝发落。
皇帝气过之后,命人将他们拖了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蝉衣。
结果穿过近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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