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蝉衣半天不说话,容疏转眸看向蝉衣,问到,“爱徒方才如此慌张为了何事?”
听到这话,蝉衣方想起自己来的初衷,当下微一敛眸,轻声道,“徒儿是看着师兄还未回来,有些担心。”
“他啊,肯定是被老皇帝留在宫中不让出来了。”说到方夙银,容疏倒是不显担心,仍是慢悠悠说到。
蝉衣蹙眉,想了想才说,“想来是皇上不满意师傅那副画吧。”
“很明显嘛。”容疏又躺回榻上,顺手翻了一页,视线滑过书面,“但若是要将你的画像挂在墙上日日给那老皇帝看,为师实在觉得难以下咽。”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蝉衣绕到他身边坐下,倾身相问,“那现在怎么办呢?皇上会不会把师兄扣留一天?”
容疏没答话,只是送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惹得蝉衣思索连连,他自己倒是继续看书去了。
蝉衣心有忧急,沉不下来,想着想着便将视线移向了了容疏。借着日光描摹他的模样,凤目,俊面,真真是容惑万众。
在平王进来时,蝉衣正出神的看着容疏的面,还是被容疏起身卷书敲在她额头,她方回过神来。
“容先生在看书么?”平王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对着容疏温雅而笑。
容疏起身作礼,欲要将他让到里座,却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我来倒不是闲聊的,是皇上传了口谕,让蝉衣姑娘马上进宫。”
蝉衣愣后眯眼,有暗光流过,面上却是笑的嫣然,“敢问殿下可知皇上为何传蝉衣进宫?”
“这我便不知了。传旨的太监候在门外,等着蝉衣姑娘呢。”平王朝外面示意了一下,果然有个老太监正站在院子里朝里面张望。
蝉衣犹豫了下,大约也知道和方夙银有关,便站起身来,谁知容疏跟着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而后微笑的对平王说到,“我陪她一起进宫吧。”
皇上只要蝉衣进宫,却没说让不让他人跟着,而平王大约也是担心蝉衣的安危,二话不说带着二人出了房间。老太监见状,先是傻了半天,才不乐意的领着恶人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中,蝉衣有些心绪不宁。直到马车不知道压到了什么整个一颤,没有防备的蝉衣便刚好撞到了对面的容疏怀中,登时想到了方才。
“爱徒这么主动,可是今日的第二回了。”容疏伸手扶着蝉衣,嘴角勾笑。
蝉衣咳嗽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容疏忽然揽住了腰往自己的方向压了一分,顿时整个人一僵,无形中一道电流顺着腰腹唰地直窜入脑海。
“放心,为师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容疏不紧不松地揽着蝉衣,薄唇移到她耳边轻声耳语,“弑君之事,为师也不是做不来。”
虽然平时听他玩笑惯了,但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容疏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语,蝉衣不由得有些震慑。微抬头触及他的面容时,只见平素慵懒调笑的模样此刻认真异常,那一双眼深邃而幽静,宛若寒潭,却清晰的映出她的模样。
这般足以灭九族的话,都是为她。
蝉衣心头一颤一颤的,有些欢喜涌上心头,她不禁微微笑了开,轻声唤他,“师傅……”
容疏的眸色忽的一深,又极快地恢复常色,接着唇角笑意微微变凉,空出一只手轻柔的拂过她鬓边碎发,扶着她坐好再放开她,又回到之前那副懒散的模样,“就当皇宫一日游好了。我们师徒都未曾好好游玩过。”
蝉衣看着容疏的侧脸,腰间的温度还在,却好像是场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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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了。
蝉衣和容疏下了马车,由太监领着向后宫偏殿走去。这条路蝉衣昨天刚走过,可见那皇帝最喜欢呆的地方还是那个被当做欢娱场所的所谓书房。
一路行至偏殿门口,前面的太监让蝉衣二人稍等一下,自己先前去禀告了。
蝉衣抬手把肩侧的头发挽在手里绕着,刚绕到第二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蝉衣?”
蝉衣扭头,见陆萧乾顺着光走来,蓝紫锦袍上滑过清亮光泽,显出袖口上精致的纹案。
“陆大公子怎么在这儿?”见着这消失了一个多月的男人,蝉衣秀眉微挑,轻笑问到。
陆萧乾走到她面前,也微微一笑,“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说着,他视线转过一旁的容疏,男人的警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这位是……”
“我师傅。”蝉衣似乎不想和他多说,三个字带过。
“蝉衣姑娘,容公子,皇上有请。”正说着,之前通报的太监连连走来,刚说完,又看见一旁的陆萧乾,忙笑道,“陆大公子来了。皇上等候多时了。”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六章 蝉衣的未婚夫正是草民
看着老太监待陆萧乾的客气有礼,蝉衣心有诧异,但暗自一想,陆家垄断了整个蓟州的盐路,给朝廷交的税也不少,可算是这充实国库的大肥羊,想来这老皇帝怎么着也得牢牢的攥住他吧。
正想着,陆萧乾已经先进了殿。容疏审视了他背影片刻,微微俯身问向蝉衣,“他姓陆?”
“嗯。”蝉衣颔首,“他就是蓟州陆家的大公子。”
“哦——”容疏应了一声,拖长了尾音,接着突然来了句,“他就是传说中和我家蝉衣定了亲的……徒婿?”
蝉衣哽了一下,没想到容疏会来这么一句,顿时假装咳嗽了两下,道,“师傅,我和他没关系啊。陆萧乾那家伙只是一厢情愿,真的和我无关啊。”
容疏眯着眼看着她笑,也不说话,直看得蝉衣心里打颤,正想着还要再说什么是,那太监打断了他们,催促道,“二位是不进去了么?”
差点忘了还有一只老色鬼在里面等着,蝉衣耸了耸肩,和容疏一块儿进了殿。
殿中的摆设和上次蝉衣看见的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上次是舞姬妃子满殿都是,整个一靡靡模样。这回倒是清爽许多,没有红袖曼腰,只有堆起来的奏折,好歹是给这殿增加点肃穆之气。
就不知道这成堆的奏折是真是假了。
不过,以这皇帝的好色懒惰,这些奏折说不定还都是真的——想来都是堆了几天不得不解决的吧。
“民女蝉衣参见皇上。”进得殿中,蝉衣做足了礼仪,虽然极度不想行礼,但以下犯上显然是不明智的。接着她又指向容疏,朝上面的人说到,“这位是民女的师傅,容疏。”
蝉衣故意代替容疏做了介绍,就免了容疏低声下去行礼,他便只消做做样子就成。
听见蝉衣的声音,皇帝的目光倏然从奏折中抬起,两道色迷迷的光毫不避讳的落在蝉衣身上,但又似是顾忌一旁不知底细的容疏,他终是忍了忍,才收敛了几分。
“蝉衣姑娘和陆公子倒是一块儿来的,果然赶巧。”皇帝搁下朱笔,随意开了个头。
蝉衣这才注意到另一侧站着的陆萧乾,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这下见她看来,居然还冲她笑了一笑。
蝉衣回了一笑,听见皇帝很是殷勤道,“来人,给三位上座。”
这皇帝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大殿——好吧,小殿之上给几个什么都不是草民赐座,未免太过平易近人。
这厢,蝉衣想拒绝,却见三张檀木椅已经被搬了上来,而陆萧乾一掀下衣摆,很是理所当然的坐了下来,末了还冲她抬抬下巴,好像示意她也坐。
好吧,椅子都上来了,不坐白不坐。
蝉衣也转了身在身后椅子上坐下,转头见容疏早已坐下,正目光淡淡的从陆萧乾面上扫到皇帝面上。
所以,敢情就她一个在考虑这合不合礼的问题。
三人既坐下,皇帝也开了口。先是一圈不着边际的聊天,接着就扯到了陆家这几个月上交的税赋,听意思似乎是陆家最近上交的很多,国库充盈不少,皇帝对他们很是满意。
大量的银子滚入国库,皇帝坐享其成,自然开心的很。这一开心,就一大堆的奖赏滚滚而来,就差没直接封他一个挂名侯爷当当了。
说完陆家的事,皇帝忍了半天的目光终于如愿以偿的投到了蝉衣身上,小眼睛里亮光闪了一闪,接着摆出一副帝王模样对陆萧乾道,“陆家一心为朝廷,朕心甚慰。劳动陆公子千里迢迢来京城,你且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晚上朕传你过来用膳。”
按理说,皇帝都发话了,这作为草民的,自然该遵旨不怠。哪知这陆萧乾偏偏不是,就见他微微抬了抬眼,笑着道,“草民无事,正好和蝉衣姑娘是旧识,不若留下来听听。”
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有不悦,却又不知道碍于什么不敢发作,只好咳嗽了两下,勉强应了。
蝉衣转眸看看两人,愈发觉得这皇帝和陆萧乾的关系真是有意思。
一个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却偏偏貌似憋屈的很;一个则仅仅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老百姓,却竟然敢和帝王叫板。这两人真真令人看得有意思。
这边,蝉衣还在走神,那边,皇帝已经点了她的名,见她没反应,又叫了几声,直到容疏忍不住想笑,抬手用空气弹了蝉衣一下,后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抱歉,民女方才在想些事情,有些走神,可否请皇上再重复一遍?”说完这话,蝉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是……直接。
好吧,怪就怪方才研究了陆萧乾半天,现在连自己都被陆萧乾感染,胆子变大了。
好在皇帝大约是被这么对待惯了,倒也没怒,加上蝉衣抬眸间妩媚浅浅,看的他心神晃动,愈发不舍得怪罪一分,便再度重复了一遍,“朕方才是说,蝉衣姑娘这般蕙质兰心,明艳动人,朕甚为欢喜。想纳你为妃,你可有异议?”
有,大大的有!
蝉衣第一反应自然是这样,但面对的毕竟是皇帝,方才已然大胆了一番,此时若是再拒绝,以这皇帝丢了脸的心情,保不准会不会一个发怒把她给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可还没活够,才不想这么早去见阎王。
只是,虽然知道皇帝的意图,还真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什么“可有异议”,您老这金口一开,明显就是圣旨了,难道让我自己说自己抗旨不遵么?
在心里翻转了半天,蝉衣微微勾唇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上座跪了下来,低声道,“承蒙皇上厚爱,可民女已有婚姻在身,断不能入宫为妃的。”
这一下,皇帝急了,“你有婚姻?!对方是谁?!”
“这……”蝉衣迟疑地抬起头,她本就是退身之策,随口来的这么一句,哪里有想过什么对方是谁的问题。现在好了,看这老皇帝的意思是不问个究竟不罢休了。她若是答不出来,会不会又多一条欺君大罪,来个株连九族?
反正她不知道自己的九族在哪儿,但若是连累到师傅和师兄,这可就大大不好了。
“说啊,你夫家是谁?还是你只是单纯的要糊弄朕?!”显然,这老皇帝还没傻到丝毫不察觉的地步,见蝉衣半天不答话,自然知道其中有问题。
蝉衣低着头撇了撇嘴,心中却不知道为何闪过容疏的模样,暗想若是拉出容疏,会不会再背上乱伦的罪名?
或者,拉出方夙银?
但这方夙银和皇帝关系已然不好了,这再加上一个自己……啧啧啧,红颜祸水真是当定了。
“回皇上,蝉衣的未婚夫正是草民。”
正在考虑到底是借方夙银的名头还是来个乱伦罪名的蝉衣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声音,顿时有点愣住,再扭头时,见陆萧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自己身边,而另一旁,容疏也跟着站起了身。
蝉衣扭头去看陆萧乾,见他侧面轮廓分明,嘴角甚至还微微的勾起,倒是一点儿不害怕的模样。
唔,她倒是真真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未婚夫”。
“是你?”见跪下的人竟然是陆萧乾,皇帝张了张口,很是意外,“蝉衣,你说的人真的是陆萧乾?”
看吧,这皇帝一旦扯到女人,称呼马上就从陆大公子变成了陆萧乾。蝉衣觉得好笑,便也做出一番娇羞的模样,柔声道,“回皇上,确实是萧乾。民女虽出自于风尘,却也是一介女流,有些话难言于口,所以方才回的慢了。还望皇上勿怪。”
蝉衣不笨,陆萧乾既然已经把救命的浮木送到了她身边,她若不抓住那真是犯傻。所以她不仅伸手抓住了,还抓得紧紧的,连带着方才的怠慢都一起解决了。
“这……”看着蝉衣羞答答的模样不似作假,皇帝心烦意乱了。一方面这般绝色不收到后宫心里就痒痒的,一方面国库可是靠陆家撑起来的,他还不想得罪陆家,纵使已然万般不满在心头。
皇帝的目光看看蝉衣,又看看陆萧乾,心里掂量了番,只道是既然不能判断他们是真假,不如来个激将。
“既如此,朕若棒打鸳鸯定是不对了。不如这样,既然你二人都已许下婚约,朕就做回媒人,替你们拟个日子把亲事办了可好?”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第七章 肥水不流外人
“什么?!赐婚?!”
回到王府后,方夙银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蝉衣这御赐的婚事,顿时犹如被天雷劈,惊得把手边的茶壶都打翻了。
蝉衣歪着头看他一番手忙脚乱,招呼人进来收拾了碎片,方慵恹道,“赐婚的又不是师兄,你着急什么。”
“是我就不这么着急了。”方夙银蹙着眉,看着丫鬟麻利的收拾完碎片,又走回座椅旁坐下,“我反正早到了要娶妻的年纪,大不了先娶一个,不喜欢再娶别的女子。你就不一样了,你若嫁了那陆萧乾,这一辈子就得冠着陆少夫人的名义。”
听到这话,蝉衣扑哧一笑,眯着眼瞅着他笑,“师兄啊师兄,看不出来你居然想来个坐享齐人之美。”
方夙银瞪她,却换来蝉衣盈盈的笑,不由得只能转头看向容疏,“师傅,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容疏似乎正在一门心思品茶,被自家徒弟问了一遭,居然还愣了一下般,才懒懒而笑,“嗯?我要说的啊,就是我家蝉衣竟然要嫁人了。这让我这做师傅的情何以堪。”
……
方夙银又有一种差点摔掉茶杯的错觉。
看着容疏似乎真的不着急的模样,蝉衣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心思。一方面不希望容疏真以为自己和陆萧乾私定终身什么的,另一方面,却有想看看容疏为自己……吃味的感觉?
这个念头闪过心间,直激的蝉衣一颤,差点跟着摔了茶杯。
若真是这样,难不成……她喜欢上自己的师傅?!
天啊,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那边,两师徒没有发现蝉衣的异样,只是针对赐婚的事想对策。待蝉衣压下心里的惊异侧耳细听时,只听得方夙银说了句,“……让蝉衣先嫁了就好。”
“先嫁?”蝉衣插进话来,眨巴眨巴眼,虚心求教道,“意思是,让我在和那个陆萧乾完婚前,先找个人嫁了。”
对于蝉衣的敏锐反应,方夙银很是满意,“正是此意。你瞧着有没有合眼的,先假办一次婚事,让你躲过赐婚好了。”
幸而当初蝉衣聪明,以面薄为由,不曾让皇帝马上下了圣旨。虽然方夙银不知道这面薄和赐婚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想那皇帝估计还是保留着一些期待的,便应了蝉衣的要求。
“但是,皇上已经知道我和陆萧乾有未婚关系,这节骨眼再找个人嫁了着实太假了吧。”蝉衣微微蹙眉,撇嘴道。
方夙银也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一旁看热闹的容疏忽然开了口,“先斩后奏。”
两人看来,见容疏目光转过二人,笑眯眯道,“谁说要先成亲?只要有了肌肤之亲,不成亲都不行。”
蝉衣咳嗽一声,虽然知道容疏的意思,但这么明白提出来着实让人尴尬。
方夙银也跟着咳嗽一声。想容疏的意思应该是做一出戏,让别人以为蝉衣和另一个男人有亲,然后“被迫”下嫁,这到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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