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又故意和容疏说蝉衣有孕的事,缩短了怀孕时间,给容疏心头的怀疑因子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如今看来,真真是有效地。
容疏果然不再相信蝉衣了。
这对月纤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因而她此时便掩住眼底的笑,走到容疏身边,轻声道:“不管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闻言,容疏半转过身,隔着烛光看着她,温声笑道:“不一定能达到。”
月纤却肯定道:“一定会的。”
容疏笑,一字一句:“你可记得了。”
那时月纤莫名觉得容疏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却没有注意到他话里头的意思,或许不止这么简单。
夜色渐浓。
服侍着容疏躺下身,月纤迟疑片刻,并不想离开,可容疏没有开口说要留她,她磨蹭许久,还是准备离开。
“月纤。”
身后忽然传来容疏的声音,月纤心头一阵激动,继而转过头来,却听见容疏说到:“蝉衣离开,如今派中缺个大师姐,不如你来做吧。”
虽然不是期望中的话,可月纤听到这话时,还是有一阵喜悦,“我?”
容疏笑着点了点头,“你若是愿意做,明天我就宣布出去。”
月纤连连点头,“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替代蝉衣的位置,便也是替代她在容疏心目中的位置。
见月纤同意,容疏笑了笑,说到:“若是你愿意,可就是在我之下了。”
月纤笑,“无碍。”
“那好。”容疏对她笑,异常温柔,“我明天就宣布。”
次日一早,容疏便在众人面前宣布了这件事。
前一日蝉衣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还是被赤火的掌门带走的,这在众人眼中看来,着实是玄妙了些。
而今日,月纤却忽然上位,替代蝉衣做了这大师姐的位置,自然让众人浮想联翩。
可容疏不理会,包括方夙银的不解和裴晴的愤怒。
日子便这样过了下来。
月纤自从做了这大师姐,便日日跟在容疏身边,倒是比以前更亲近了一些,而容疏对她的态度了也愈发得好了。
之前那些日子的不甘便在容疏日渐温柔的对待下慢慢消磨掉了。
这一日,窗外下着雨,月纤将药端到容疏房中时,见容疏转过身来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些事,你让其他人来做便是,何苦非要亲力亲为。”
见容疏虽然语带责备,却是暗暗对自己的关怀,月纤心头激动,却是忍不住笑道,“别人我不放心。”说着,便把手里的药搁在了桌上。
闻言,容疏几步走了过来,把手替她理了理打湿的发丝,动作轻柔。
容疏突然的亲近让月纤心头微跳,莫名就红了眼,而下一刻,她忽然往前一步抱住容疏。
被月纤突然这一抱,容疏手上一下子僵住,半天才垂下手,唤了声:“月纤。”
月纤应了,就听见他说到:“我娶你吧!”
这一下,月纤彻底呆住了。
过了许久,她才松开手抬起头,讶然问到:“你说什么?你要……娶我?”
“嗯。”容疏颔首,微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活了,你们都瞒着我,我便只好早些规划了。”
听到容疏提到这个话题,月纤的眼中一沉,却是有些酸涩道,“不会的,还有很久。”
“不管如何,我总是要找个人娶的,如今你跟在我身边,对我又如此在意,我想着,与其找别人,不如就你吧!”
听到容疏这话,月纤本是还在怀疑的心瞬间就溶解了。
若是容疏说爱上了她或是别的原因,她可能还怀疑其中的可能性。可容疏这么说了,她倒是真的相信。
毕竟,容疏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心目中可能还有蝉衣的存在,可现在他愿意娶自己,便等于自己有入住他心底的机会,不是么?
这么想着,月纤咬唇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好。”
“事先说好,我可能没几年好活。”
“没关系,我愿意。”月纤抬起头看他,眼底第一次亮得惊人,“我真的愿意。”
当容疏和月纤提出娶她的事后,却迟迟再没有动静,待她的态度和平时也并无什么差别,让月纤很是忐忑。
一日,月纤在容疏要午睡的时候进了他的房间,却在他面前半天不语,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看见月纤这副模样,容疏不由得奇怪,“怎么了?”
月终迟疑片刻,低声道:“你说过,要娶我的。”
闻言,容疏笑了笑,道,“是啊,怎么了?”
月纤抿唇,竟然露出一丝女子的羞怯来,“可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没有别的什么表示。”
这话说的容疏好笑,他便也真的笑了,“哦?你要什么表示?”
容疏好似明白了,微微摊开手,对她笑道,“若是你不放心,不妨我们先行夫妻之实,然后按照礼仪再给你名份?”
这话一出,月纤微微愣住。
见月纤没有回答,容疏却笑了,“你都不敢啊!”
见容疏移开目光,月纤心头一跳,急急道:“不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容疏回眼看她,慢慢道:“你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看?还是觉得你不够曼妙?放心,这些你都有。”
听到容疏这话,月纤好似放下了心,也跟着笑了,问到:“容疏,你真的要娶我?”
容疏抬眼看她,眼神黑沉看不清,“你说呢?”
月纤弯唇而笑,低下眸子,开始一件一件解开衣裳。
容疏仍是坐在床上,眯眼看着她,也不阻止,只是看着她。
看着容疏这般,月纤是真的信了他有这个心思,不由得有些羞涩,手下却不停,很快便解开了外衣,扯开衣带,露出颈下那一片光滑的肌肤。
“师傅。”
屋外忽然传来方夙银的声音,月纤心口一惊,忙下意识地去拉衣服,但穿衣服比脱衣服还要麻烦,到方夙银带着几个人进来时,不由得满脸惊讶地转过头去。
屋中气氛一时诡谲起来。
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中,容疏忽然笑了,满脸温柔立刻褪去,只留下一脸寒冰,“夙银,你们来得正好,月纤以色惑师,若不是为师还有几分清醒,怕是就让她得逞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月纤,饶是精明的方夙银也愣了。
可他马上就反应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联想起这些日子容疏的不对劲,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容疏一直都在布局。
从态度转变,到赶走蝉衣,再到亲近月纤,一步一步,将月纤引到这个局中。
所以,方夙银转过头,双目似刀刃般投向月纤,“师姐,师傅说得可是?”
没想到事情忽然演变成这么一个局面,月纤双目圆睁,半天才道:“不是,我和容疏本就两情相悦,怎么可能是我惑师!他并非我的师傅,哪里来的惑师?”可是,她的话刚说完,忽然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如今是大师姐的身份,所以,纵使容疏什么都没教她,现在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徒弟。
这一刻,月纤才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就像当初她设计蝉衣一样,现在被容疏又设计了一道。
因果报应,果然不错。
想通其中,月纤忽然失了力气,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倒也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了。
直到方夙银吩咐人将她带出去时,她才抬起脸来,一双眼直直看着容疏,半天才幽幽道:“容疏,你真狠。”
容疏扯唇,笑得寒凉无比,“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说罢,他看向方夙银,“带她去冰池。”
月纤被人拉起,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容疏,我告诉你,你就只有两年好活了,你舍得让你的蝉衣两年后守寡么!”
乍然听到这句,方夙银猛然一惊,转头看向月纤,眼中大有不可置信。
可容疏却一脸淡然,一双黑透的眸子直直看着她,回道:“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月纤,我只需要你知道,你让蝉衣受过的责罚,如今我要你全部受回来。”
月纤心头骤落,却是笑得更大声。
后来正如容疏所说,他将月纤带到冰池,亲自执杖行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放进冰池。
一如当初月纤想要对蝉衣做的一切。
而其余的弟子似乎在这一刻才知道,蝉衣在容疏心目中,是个什么份量。
赤火,蝉衣将手中的水鸽化成水,倾倒在窗外,一转头看见贺兰千抱臂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决定回去了?”
蝉衣笑,神色温柔。
贺兰千几步走近,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她,忽而笑道:“真是令人羡慕啊!”
“嗯?”
“那般情况下,你竟然还肯相信容疏,真真让人感动。”贺兰千语气虽然像是在玩笑,但眼底却染着些看不透的色彩。
蝉衣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低眸笑道:“我相信他,相信孩子也相信他。”
贺兰千笑了一声,忽而摊开手,“就要告别了,让我最后享受一下温香软玉的感觉吧!”
看着贺兰千这模样,蝉衣忍不住笑了出声,眉眼飞扬,就像每一次她开心时那样。
往前一步靠近贺兰千,后者抬手将她抱住,蝉衣闭目靠在服胸口,听见他笑着说到:“记得游山玩水的约定。”
蝉衣也轻轻环住他,点头道:“会的。”末了,她轻声说了句,“你会幸福的。”
贺兰千闭眼而笑,没有说话。
会幸福么?希望托你的吉言吧!
方夙银推门进来时,看见容疏正在穿衣,一副要出门的模样,顿时疑惑地问到:“师傅你这是要去哪里?”
容疏头也不回地道:“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自然是去接蝉衣回来。”说着,他的手指好似顿了顿,感叹道,“怕是她恨死我了吧!”
“谁说我会恨你?”
容疏的话刚落音,就有人接过了话,那熟悉的音调,淡淡带笑的语气,让容疏有一刻的不置信。
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见蝉衣从方夙银的身后走出来,眉眼带笑,一身红衣艳艳。
容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怀疑的目光移向方夙银。
方夙银不由得抬手抵在唇前咳嗽了一声,忍不住笑道:“徒儿在门口遇见蝉衣,想着师傅应该很想见她,便带了过来,哪知道师傅这么积极。”说着,笑出了声。
容疏微蹙的眉轻轻展开,转眸看向蝉衣,深眸之中涌出温柔,像是海水一般,将她齐齐包裹。
方夙银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还很好心地给带上了门。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蝉衣站在原地对容疏笑着,目光盈盈,水波轻柔。
容疏也笑,举步朝她走来,抬手就将她揽进了怀里,又生怕压到她腹部而不敢抱太紧。
“我以为你会恨我?”
蝉衣笑,回抱住他,“怎么会?我知道你是故意将我支开的,自然顺了你。”
容疏低头,轻嗅着她的头发,低笑问到:“怎么知道我是骗你的?当时我的表现应该很好吧!”
蝉衣咯咯笑了声,回答:“是啊!你表现得太好了,我差点就想着不如死了算了。”说完,她感觉到容疏的手紧了紧,便又说到,“是因为我看见那根滚落在地上的木头。”
那一日,有木头从台上滚落,蝉衣一眼看去,就瞧出那木头的形状和容疏送她的簪子很有几分相似,大约是容疏想念她,便削了这木头。
那一刻,蝉衣便知道,容疏并不是不要她了。
若是真不要她,怎么还会去做这么一个东西?
听到蝉衣的回答,容疏心头微酸,叹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和当初他赶她走的时候同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感情。
蝉衣低低笑了笑,说,“其实,更让我确定的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曾说‘若你决定了,陪着我到生命最后,我便到死也不会再放手了,你确定么?’”
这一刻,容疏心头好似有巨浪翻涌,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抬起蝉衣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容疏和蝉衣的婚期定在下月初。
可想而知,这一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多少人惊讶无比。
但是,容疏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经铺好了路。
首先是伦理道德,在容疏将蝉衣赶出青水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是师徒关系了,自然不涉及到师徒伦理。这一步,就连蝉衣都没有想到的。
她当初以为容疏只是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逼真一些,才这么做的,可到后来他不再让自己叫他“师傅”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
其实是之前的惑师之罪,他在冰池里熬过一个时辰,虽然后来陷入昏迷,如今却真正是醒过来了。
无碍,就无罪。
最后,派中众人看过这一场,又还有什么理由去批判谴责呢!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除了生死。
当容疏把自己仅剩两年寿命的事情同蝉衣说了,蝉衣只是抱紧他,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柔声细语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孩子当作你来爱。”
容疏倾身抱住她,咬着她的耳朵道:“为了你和孩子,我会好好活着。”
容疏和蝉衣成亲那日,很多人都特地赶来。
李岩和莺莺最先到的,怀里的孩子笑得憨厚。
宋祁陪着尔蓝过来时,尔蓝也怀了身孕,比蝉衣大上两个月,还笑着说要和蝉衣肚子里的孩子指腹为婚。
方宁侯带着蔷薇下了马车,看见霍靖时微微一笑,三个人一起进来时,真真让蝉衣有些意外。
年菲菲拉着陆萧彦进了屋,身后竟然还跟着陆萧乾,虽然陆萧乾蝉衣总归是还记着些以前的事儿,但好歹看他送的礼物不轻,便也笑纳了。
除了赶来的人,很多人都是托人送来了贺礼,比如新皇,比如玉清。
这一刻,蝉衣身着红衣,第一次觉得幸福如此容易。
然而,唯一让她遗憾的是,贺兰千终是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她这一生只穿过两次嫁衣,可以,两次都是自愿的,却是和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知己,一个爱人。
所以,当她拿着贺兰千派人送来的贺礼时,心里微微有些怅然。
然而,当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却蓦然呆住了。
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两本册子,一张纸。
册子,是之前五派相争的东西之二,赤火秘籍和澄金秘籍。
贺兰千的意思很明显,众人竞相争夺的五派之主地位,今日拱手相让。
这大概是他觉得最具有分量的新婚贺礼。
从蝉衣手中接过册子,容疏似是感叹一声,笑着说道:“他对你真是极尽所能了,这让为夫万分忧伤啊!”
闻言,蝉衣笑睨了他一眼,抽出那一张纸。
素白信笺上,龙飞凤舞五个字。
山水再相逢。
入夜。
高悬着大红灯笼的大门上,“喜”字被照得金光闪闪。
门外,贺兰千立身站在阴影之中,穿了许久未穿的红衣,抬眼看着大门之中一片辉煌,眼中含着笑意。
下一刻,他转过身,一瞬就掠了下去。
一身红衣衣袂翩扬,半散的黑发被风带起,那轮圆月似乎作了背景,远远看上去几分仙,几分魅,几分不真实。
一如那日夜里,他们的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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