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原先由研究院的人承包了,因经营不善,便转包给了附近一个姓邓的菜农。姓邓的也不是搞饭店的料,折腾了几下,没弄到钱,心灰意冷,照葫芦画瓢,也想转包出手。这些情况王家卫当然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敢揽下来,主要仗着自己税务局的身份,这方面能省下一部分,资金就可以活泛起来,生意自然就会容易做些。另外他的消息比较灵通,听人说过不久距此不远的一处路口准备加一座汽车站,再有岳大准备收购附近的一部分土地,只要这两件事一成,饭店生意不愁不好。不过虽然他说得唾沫飞溅,喜气洋洋,陆同和孙一夫两人始终有些担心,总觉得这个地方开饭店还是偏僻了点,就算以后有土地收购和汽车站什么的,似乎跟生意并没有直接影响,若这消息只是充饥的画饼,那更是赔大了。王家卫费了半天口舌也没有彻底说服两个伙伴,就知道侧面迂回难以见效,干脆直言不讳道:“当然罗,做生意谁能保证百分之百赚钱,总难免要冒点险。你如果不敢冒险,那一开始就根本不该有这个念头。”这样说果然有作用,陆孙两人才慢慢放下抗拒的心理,态度开始转变。
店里的厨房有一些动静,偶尔能听到铁锅铁铲碰撞出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就像一个人在说话,但言之无物。店堂里光线倒是明亮,可因生意清淡,所以这明亮非但没有让人感觉良好,反而使这种清淡越加明显。厨房有个伙计不知在干什么,瞪着一对令人讨厌的眼睛观察着他们3人, 好像随时准备说出几句叫人不愉快的话来。王家卫问他邓老板在什么地方。那家伙呆板地摇摇头,却忽然又说在家里。王家卫简直哭笑不得,恨不得抽那小子一耳光,怎么这么一个不招人喜欢的东西。他们3人出了店里,决定去找邓老板。陆同说:“可以干, 但价格一定要压下来。老实说店子还可以,问题是码头有些偏。”
孙一夫说:“我也是这个意见,你们看每月150怎么样?”
王家卫同意这个价格,陆同似乎还嫌高了。王家卫就说:“差不多啦,我了解附近的饭店行情,已经压到最低了,我倒是担心姓邓的不会同意。”
陆同就僵硬地说:“不同意就不干嘛,难道非干不可?”
王家卫说:“你就是这样,又想干,又喜欢泼冷水。难得我们齐心走到一起,好不容易都凑了钱,已经到了这步了,说什么也要把店子拿下来,你别尽说这些扫兴的话行不行?”
“但也不能乱来呀,要干就得保证赚,否则有什么意义!”
“只要税务这一块能节约一部分,赚钱就肯定没问题。”
陆同说:“我看我们这次只是跟那个姓邓的谈谈,不要急于说死,这几天我们每到中晚餐的时候来看看店子的情况,根据它的生意再判断有没有搞头。”
王家卫说:“这当然可以。虽然是家小店子,但真要谈成一桩买卖,也不是一次就能谈成的。不过我们先统一一下口径,我们的理想价格是150,实在不行, 可以稍微退让一下,底线是180,怎么样?”
孙一夫说好,陆同没说话,不过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孙一夫说:“牛希咬想跟我们干,到时候我们让他来炒菜。”
王家卫和陆同同时做出了一个反对的表情。王家卫说:“食堂里炒的都是大锅菜,让他来炒什么炒!”
陆同接着说:“叫他来了你说怎么给他开工资?开少了面子上不好看,传出去让同学们说我们几个不义道。开多了他肯定又没那种技术,就像家卫说的,食堂里的人炒得了什么饭店里的点菜。要干还是得请正规的厨师。开饭店最要紧的就是菜的味道,我们可以把自己放在顾客的地位上想一想嘛,平常去哪家店子吃饭,如果它的菜做得不好,下次你还会去吗?”
这个问题上王家卫很赞同陆同的意见,也认为应该请个正规的厨师。孙一夫听他俩说得有理,便不再提牛希咬。不一会就到了邓老板的家。这里离那家饭店并不远,一片郊区的风光。小小的凤凰山在这深秋初冬的季节里依然好像保持着几分春天的景象,四周的树木居然还是郁郁葱葱的,即使是地上的落叶好像都没几片是枯了的。东边,隐隐可见朱张渡,那里人影绰绰,船帆朦胧,远远飘过来几缕湘江的气息。南边则是大片的水田渔塘,纤陌小路纵横其间,几条黄狗在那里嗅来嗅去。
陆同不禁被这片田园风光吸引住了,不住地感叹,真是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如果能在这里找块地方住下,青山明月,风生翠竹,此生足矣。王家卫就借题发挥说:“那就得赶快挣钱,只有兜里揣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你的这个理想才有可能实现。”陆同难得地连说了几声那是那是。
邓老板是个40开外的中年人,模样不像菜农,倒像个做了大半辈子粗活的工人,说话嗓门很大,好像时刻准备跟人吵架似的。知道了王家卫他们的来意,他先是表现得很热情,又是让坐又是开烟,可马上态度就有所变化了,可能他意识到很快就要跟他们成为谈判对手,过分的热情不利于讨价还价。几个人先是乱扯了一些闲话,然后转入了正题。邓老板开价是月租金2百,先签半年合同, 租方一次性付清半年租金。王家卫3人就开始跟邓老板软磨硬泡,说来说去, 主要就是嫌他的饭店码头不好,能不能赚钱很难说,2百是绝对不行的。 邓老板显然也不是真要这个价,因饭店生意不好,只要有人接手,130他都会干。 不过他到底是个做过几年生意的人,比王家卫他们老练多了,沉得住气,始终装出一副好像抓了副好牌不怕赢不了你的样子,本就嗓门大,再这样一做势,就把王家卫他们镇住了,心想能够180拿下来恐怕就谢天谢地。因为没有经验,他们的心思基本写在脸上, 邓老板很快便琢磨出了他们的这个价位,就咬死180不松口。王家卫他们估计再也不可能往下压了,就同意了,但是不肯一次性付清半年的租金,说只能一个月一个月的付。邓老板虽然有经验,到底是菜农心性,喜欢玩些小聪明。他早就想把店子租出去,可一直没人要,王家卫他们是惟一想接手的主顾,他却凭空编造说有好几个人在跟他谈,不仅租金高,而且也愿意半年一次付清。这样说显然太愚蠢了,因为既然有这样的人,那你干嘛还跟王家卫他们这样纠缠不清呢,分明是讹人的把戏。王家卫他们虽然经验不足,这一点还是看得很清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尤其陆同,本就对180的价格很不满, 又见这姓邓的如此不爽落,简直就好像把他们当没有头脑的人看,不觉心头火起,直愣愣地质问邓老板:“既然有人满足了你这样苛刻的条件,那你还跟我们谈什么,直接跟那人签合同不就完啦?”顿时咽得邓老板直翻白眼,后来脸上挂不住,几乎要发脾气。王家卫见势不好,他一心还是想把事情办成,就急忙叉开了这个话头,把邓老板的怒气消了。邓老板被将了一军,才知道自己玩过了,他也不愿意闹崩,现在饭店闲在那,每天要白白损失好几十块钱,再继续下去他可吃不消。两下互相忍让,再一谈就顺利多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王家卫他们要求只先付3个月的租金,邓老板同意了。
第四章 饭店同学再聚会 开张大吉宴税务
陆同最关心东湖饭店的情况,这几天就全是他在饭店附近转悠,观察饭店的生意。结果非常令他失望。每天中午,惨不忍睹,只有4、5个人进店吃饭。晚上情况稍好一点,但也不过十来个人的样子,点的也都是家常菜,没几个赚头。陆同就打了退堂鼓,对王家卫和孙一夫说:“我看还是算了吧,聪明人因势而为,现在明摆着势头不好,如一意孤行,恐怕悔之不及。”
王家卫说:“那个菜农知道搞个屁的饭店,我们搞绝不会这样。”
孙一夫说:“对,我们肯定比他好得多。我回去细想了一下,在我周围的学生和老师里面搞了一个调查,发现有很多学生现在都不吃食堂,而是喜欢下馆子,有些青年老师,没家没室,或者正在谈朋友,也常下馆子,我可以去做做他们的工作,要他们经常来我们店子吃,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优惠。他们反正上哪吃都一样,都要花钱,在我们这里如果能便宜一点,他肯定高兴。我们呢,虽然优惠他们,看起来受了损失,但薄利多销,最终实际是赚了。这样双方都有好处,我想一定没问题。”
王家卫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准备在我们单位做做工作。你们知道我们那里的人在外面都是经常有饭局的,用你这个优惠的办法,我想肯定能够把一部分饭局拉过来。有了你这一块和我这一块,我想不愁生意不好,零零碎碎的客还不算在内。”
陆同听罢一琢磨,觉得确实有道理,就不再泼冷水了。不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又想即使想到了也没办法去揽生意,以后如真发了财,自己功劳最小,恐怕就不好跟王孙两人拿同样多的钱。不过事情才开始,以后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先不要管这么多。
3人就下了决心,跟邓老板按那天谈好的价格签了合同。 他们就忙碌了起来,花了几天的时间把饭店重新布置了一下,搞了一次大扫除,弄得窗明几净,满壁生辉。还打算买几张画,孙一夫想买山水画,王家卫和陆同不以为然,说这种大吃大喝的地方跟山水画根本不搭界,应该挂美人画,而且还必须是露一些的美人,臀部要特别翘,胸部要特别鼓。就买了5、6幅这样的美人画,一挂上去,跟店里的气氛果然十分谐调。王家卫笑着说:“看着这些妖艳的妞们,他们不多吃碗饭你们把我名字倒着写。”陆同也说:“单凭这些画可能就会多吸引几个家伙进来。”孙一夫把店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说:“是不是把饭店名字改一下,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王家卫和陆同想了想说好,改改名字能显示一些新气象。3 人就挖空心思想新店名,分别提供了几个店名,什么“稻花香”、“又一村”、“迎宾”等等,全是一些被人用滥了的,不是这个人嫌弃,就是那个人嫌弃。最后还是牛希咬替他们解决了问题。这天牛来玩,见他们为此争执不休,便说:“你们都错了,这种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员十分混杂,附近多是菜农,名字起雅了反而不好,只有起俗一点,甚至越俗越好,这才跟这个地方相符。依我看,不如‘来了是大爷饭店’,客人见了,一想,嗯,老子只要一进去了就是他们的大爷,世上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吗,心里一高兴,脚下管不住自己,可不就一脚跨进来了吗!”说得那3 人都笑了。起初王家卫说:“就算是为了赚他两个子,也不至于就这样犯贱吧!”牛希咬说:“嗨,只要有钱挣,管它贱不贱的,不过是一个吸引人的意思,哪里就让你真当了孙子啦,实际上你只要挣了他的钱,你是大爷,他才是孙子呢!怎么搞饭店的人连这个道理也不懂!”王家卫就似乎有些被说服了。后来因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店名,那3个人就说:“妈拉个逼,就是它了。 ”牛希咬又说:“这店门光秃秃的不好看,我看最好再写副对联。”3人自然没有异议,想了一下也想不出好联, 就再请牛希咬帮忙想一副。牛希咬早胸有成竹,说道:“名震洞庭八百里,味压潇湘第一家。”几个人听了大笑不止,说你也太抬举我们了,能不能挣钱都还不知道呢,却什么把洞庭潇湘全灭了,倒叫我们承受不起。”牛希咬说:“此言差矣!你们看那些饭店,只要有联的,哪个不是把自己夸得好像他的店里云集了天下所有的厨师似的。联这玩艺本就是图个吉利的意思,谁当真了!做生意就是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们连这副联都不敢用,做个什么鸟生意!”那3 人说不是不敢用,而是觉得你太能替我们吹了,真难为了你!就决定用牛希咬的店名和对联。孙一夫便请他们系里一个有点书法功底的老师写了店名和对联,店名挂到了店门上方,对联则随便贴在了两侧。见到的人居然都说好,说首先这个店名太有意思了,不落俗套,然后就称赞对联,有气魄,有诗意,让人眼前一亮,颇能诱人食欲。王家卫和陆孙两人商量,决定买包烟给牛希咬,明里是说感谢他贡献了店名和对联,实际是怕如果没有表示,万一牛希咬想掺合进来炒几把菜,拿一份工钱,他们不好拒绝。牛希咬得了一包烟,十分高兴,他一点也没察觉那3人是这个意思,还觉得他们很知趣。因自己没有钱入伙,他其实早绝了这份心。王家卫因工作的关系认识几家饭店的老板,便从他们那里请来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中二级厨师。几个人都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故开始这段日子几个人一起帮忙动手,就不需要店伙计了,只是陆同把他一个在城里打工的远房表妹喊来打杂。
这天,饭店正式开张。陆同把他的一台高级收录机拿来,将音量开到最大,一首一首地放起了流行歌曲,旋律传遍了整条街道。王家卫和孙一夫买来了几挂数百响的鞭炮,叭叭叭直炸得地动山摇。事先得到通知的一些朋友和同学很多人都来祝贺他们。有的只是口头上表示一下,说几句恭祝发财的漂亮话,有的则是很够意思地送了点贺礼。乱烘烘闹了一场,就有人提议大家在这里聚一次餐,成就店子的第一单生意。都说好,便围坐一桌开始点菜。王陆孙3人有点过意不去,先是硬着头皮说请大家吃这一餐。那些人自然不依,这3人才顺着台阶下,说给他们打七折。表面似乎是很优待的,实际他们事先商定的给特殊顾客的优惠价就是打七折。这一桌里有牛希咬、余九日、纪方、卢光中、周正涛、郑秀丽、王红和江风。孙一夫问纪方林刚怎么没来。纪方说他早出国了。王家卫又问那宋海棠呢。周正涛说:“她现在忙得很,省花鼓剧团要演《吕布和貂婵》,她是B角演员,一天到晚的排练,上回我到她家去,她妈说她一个月没回来过了。”
王家卫说:“她好像初中从我们子校出去的时候就是演配角吧,在花鼓戏团混了这些年怎么还是B角?”
周正涛说:“B角和配角可不同,能演B角就不错了。虽然她进剧团早,毕竟年纪不大,听说在剧团里有好几个女演员都压她一头。这回她得了个B角,还是因为她们几个明争暗斗,结果让她这个资历不够的人渔翁得利。”
纪方说:“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在剧团唱出来。”
卢光中说:“就算唱出来了也没什么,现在花鼓戏太不景气了。我每次见了她都劝她改改路子,去唱流行歌曲,她总是不听,我看她以后会后悔的。”
余九日说:“现在流行歌手多如牛毛,供过于求,你说得轻巧,哪有这么容易,说改就改,你要她改了上哪去唱流行!”
王红就看着余九日直笑说:“咦,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情况!”
余九日说:“同学见了面总要说些话嘛,这样就了解了一些,有什么奇怪的!”
王红不依不挠,当面揭他和周正涛的短说:“你们一直是她的崇拜者,怎么样,崇拜了这么久还没崇拜上呀?”
余九日说:“这叫什么话,什么崇拜?在这个世上恐怕还没有谁能叫我余九日崇拜。”
王红说:“那你们怎么老围着她的石榴裙转悠?”
余九日说:“那不叫崇拜,那是爱!”
大家原以为余九日会被问得难堪,哪知他竟如此直率,便一齐哄笑起来。周正涛却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略微有点发烧。他辩解说:“其实也说不上爱,只是觉得她漂亮、性格活泼,喜欢跟她接触。”
王红说:“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