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副局长,半年局长,不骗你,还没谁这样跟我嚷嚷过。 所以首先你不能乱嚷嚷,记住了;其次,我得去问问吴科长,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我既不能帮你说话,也不能帮他说话。听懂了吗?”
郑秀丽就听出了味道。她不禁有点后悔刚才的态度,确实过分了,便想道个歉。可到底面子上一时还不能转这么个弯,又觉得说了也未必有用,就一直绷着脸。从局长办公室一出来,她就感到鼻子发酸,泪水溢满了眼眶。她强忍着,知道没人会同情自己。回到财务科,她把这事跟同事们说了,想以此缓解一下情绪。同事们自然都很向着她说话,认为房管科不对,也都觉得吴洪光是挟私报复。一个叫蔡琴的娘们说:“你舅舅在局里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什么事,处理过吴洪光,他一直对你舅舅不满。如果你舅舅还在,他当然不敢,但现在他肯定不怕了。只是那个家伙把对你舅舅的怨气都发到你的身上,也太不像话了,哪像一个男人做的事!”
郑秀丽说:“就算他对我舅舅有意见,可秦洋跟我舅舅关系很好,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这么快就不认帐?”
蔡琴说:“唉,郑妹子,我告诉你,现在就这世道,人走茶凉,你舅舅在,他们敢不帮助,现在不同了,他会问一问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给他送过钱送过礼吗?如果没有,那他肯定就要重新考虑了。这些当官的,表面一套大道理,其实个个都很实际,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势利眼。”
叫丁夏芳的娘们插嘴说:“这事主要还是因为你确实不够分配资格,所以他们有借口卡你。”
郑秀丽听着很不舒服,瞪了丁夏芳一眼,说:“我不是气他们说我没资格分房子,而是气他们说话不算数,答应得好好的,突然又不给我了。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我也没话说。不管怎么样不能搞欺骗嘛!”
丁夏芳嘀咕道:“当官的哪有不欺骗人的。”
蔡琴就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不骗人能当官吗?所以妹子,消消气,这种事其实没什么,谁在单位上不被当官的玩几回,要怪只怪你舅舅走得不是时候。”
郑秀丽说:“是啊,我是专门投奔他来的,现在叫我怎么办呢?”
蔡琴说:“我看啊,你还是调回学校算了,这已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不可能回去了。当时要死要活的调走,现在又回去,人家会怎么想,白白让他们看笑话。”
蔡琴说:“那姐姐我说句直话你别生气,今后你的日子可能就不那么好过罗。”
郑秀丽不解地问:“不分我房子我不要就是了嘛,又不是没房子住要去睡马路,等条件够了我再去要,难道他们还能永远不分给我是怎么的?”
“我说的不是工作上的。局里很多人以前都挨过你舅舅的整,难保以后他们不把气撒在你身上。”
“撒在我身上,凭什么?”
“人心叵测,姐姐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郑秀丽一万个不愿意相信有蔡琴说的这种荒唐可笑的事,但房子事件告诉她,这种可能性不会因为自己不相信而不存在。她开始感到害怕了,不禁很是后悔,当时非要调离学校,现在才知是个错误。以前有舅舅,一切都很简单,从今往后,她得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去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了。如果就事论事,她倒并不是很怕,她怕的是蔡琴的话成为现实。没想到在她眼里一直那么可亲可敬的舅舅,竟有这么多敌人。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觉得舅舅一定是踩着别人的身体爬上去的,所以死了也消弭不了他们的仇恨,非发泄到她身上不可。
幸亏现在有了田书长,她可以跟他说说这事,即使他没法帮自己,至少精神上能给予自己很大的安慰,不像在办公室,那些同事在安慰自己的时候难免也会说些添堵的话。田书长显得十分愤怒,就好像是自己被欺骗了似的,甚至他自己被骗了也不会这样。他把秦洋和吴洪光都骂了一通,说:“那个秦洋我见过,有天他到厅里来不知干什么,可能是汇报工作吧,厅长对他很不满意,把他骂了个狗头喷血,他就像个奴才似的站在厅长面前,连个屁也不敢。”
“厅长骂他你怎么会知道,难道当着你的面骂呀?”
“当然不会当着我的面骂,如果这样没水平岂能当厅长。他是在他的办公室里骂,他的秘书跟我关系最好,正好当时我在隔壁,他的秘书就拉着我去看,说看看厅长是怎么驯狗的。那狗日的倒霉相我永远也忘不了。”
“不管他在厅长面前怎样当狗,反正在我们面前可是威风得很,掌握着我们的生杀予夺大权呢。”
“你别着急,我在厅里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找点办法。”
郑秀丽听出他说这话时口气是虚的,显然无非这么一说,想叫她宽心的意思。她不相信他有办法,区区一个工程师,能做何用!
几天后蔡琴的话就被应验了。一个姓罗的副局长对郑秀丽的态度起了变化,他是主管财务这一块的,在一次会议上说郑秀丽的调进不符合人事制度,应该纠正,把她调出来,正好航运调度室缺一人,可以叫她去那干干。秦洋没有表态,其他几个领导感觉罗副局长既然敢这样说,那肯定是有谱的,就附和了几句。秦洋现在也被郑秀丽的事难住了。李国光一死,下面这些恨李国光的人就开始动郑秀丽的脑筋。以他跟李国光的私谊来说,他应该帮郑秀丽一把,就不说帮吧,至少让郑秀丽维持现状无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那些人因早就对郑秀丽的调进心怀不满,他们似乎铁了心要整治整治李国光的人,出一口恶气。吴洪光不分郑秀丽房子,尚有话说,倒也罢了,可罗副局长的要求就明显有点过分,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赶尽杀绝呢。他因不愿得罪姓罗的,所以没有马上反驳,只说以后再议。但很快他就知道原来罗副局长并不完全是要泄私愤,当然更不可能是出于公心,他是想把自己的一个人弄进财务科,据说那个人是他铁哥们的女儿。罗副局长知道做这事单凭一两句话是不够的,还给秦洋送了一份厚礼。秦洋坚持不受,但罗副局长说您不收就是打我的脸。秦洋就想天天在一起共事的人,这家伙后台也硬,说不定哪天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总不好为了一份礼跟他把关系弄僵,只好收了。这一收自然就再不便替郑秀丽说话。
郑秀丽这天便被罗副局长叫到办公室,正式告诉她:“局里研究决定,调你去调度室。到哪都是革命工作,希望你端正态度,积极适应新的环境。”
郑秀丽没说一句话,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不如什么也不说,无言的愤怒,反而是最有效的抗议。
在调度室郑秀丽被安排了一个抄抄写写的工作。工作倒也清闲,但精神上的压抑,不是这种清闲能够消除的。相反,似乎越清闲,她反而越压抑。在她看来这是一份看不到尽头的工作,没有尊严,没有地位,让人有醉生梦死之感。这还不是最让她害怕的,她怕的是自己这种暗淡无光的境遇会影响到田长书对自己的看法,慢慢跟自己疏远。尽管田长书似乎很会体贴人,在她调到调度室的头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来看她,带她去看电影,跟她说笑话。但她知道男人是会变的,也许现在他觉得爱情很甜蜜,就不在乎她干这种卑下的工作。可爱情又能甜多久呢,她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女孩,相信爱情,但绝不相信永远的爱情,无论是书上还是现实中,她看到的所谓爱情,即使是最坚贞的那种爱情,最后都多多少少有些变质。要保住这份爱情,她必须改变目前的困境。
尽管知道回学校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她现在的心态是死马当活马医,便硬着头皮又去找卢光中,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问他能不能再帮帮忙,让自己回学校。卢光中出于深切的同情,没有马上说不行,只说试试看。田玉蓉对郑秀丽说:“我劝过你别走别走,你非不听,结果搞成这样,唉,你啊,就是心太大了,这样不好的。”
卢光中以目示意,要她别说得这样直率,明摆着让人伤心的事,何必给人添堵呢。田玉蓉这才改为安慰,把郑秀丽夸了几句,说:“在我们同学中,你的适应力是最强的,怎么受了这点挫折就萎靡不振了?别灰心,慢慢想想办法,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同学朋友,就不能帮你摆脱困境。”
郑秀丽摇摇头说:“唉,这次怕是只能靠自己啦!”
第二十三章 慧琳怒斥负义友
第23章 慧琳怒斥负义友 秀丽精心谋翻身
在绝了回学校的退路之后,郑秀丽的忧伤是可想而知的,任是有田书长的百般宽慰也无济于事。但这种忧伤倒也不是彻底的绝望,其中似乎还闪着最后一束亮光。尽管那光微弱得也许根本就不能叫光。那光便是舅母。以舅舅以前跟秦洋的关系,舅母跟秦洋以前应该是经常见面的,或许还有点交情也未可知,她设想也许秦洋会买舅母的帐。只是舅母现在正是丧痛期间,如果用这事去烦她,未免显得太不懂事了。另外她还有一个更深的用心,那就是自己这段日子不去舅家,李洪刚也许又会来看自己,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由他转告舅母,舅母想必会主动想办法帮她,这自然比自己去求她更好。果然,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李洪刚来到了调度室,满脸的严肃,好像生气的样子。倒把她吓了一跳,以为他家又出了什么事,急忙探问,却原来他是怪她不该瞒着她的事。
“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你调这来啦?”
郑秀丽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才去财务科找你,那些堂客们说你调到这来了。你知道吗,他们这明显是看我爸爸不在了,欺负你?”
郑秀丽心里觉得好笑,问得真有意思,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但她表面装出无奈甚至是无所谓的样子说:“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大权在握,想把我往哪调就往哪调。”
“他妈的,秦洋那个狗杂种,以前跟我爸关系那么好,我爸一走,他就翻脸不认人,居然搞到我们家里人头上来了。姐,我对你非常生气,这事应该跟我们说说呀,怎么什么话也没有,这段时间也不去我们家了,你知道我妈现在很想见到你,你去了也可以安慰安慰她呀,更重要的是我妈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替你想办法。”
“我正是考虑到这些问题才没去的。你想,你妈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再跟她说这事,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什么麻烦,你的事就是我家的事。再说我妈的情绪实际已经稳定了。很多人都劝我妈,我们也常劝她,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老那样。她现在好多了,不再说胡话,饮食也恢复了正常。你的事能对她有什么影响呢,相反我倒觉得你这事可以冲淡一下她的悲痛,转移她的注意力。唉,姐,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啦?”
“怎么会呢,姐姐其实很惦记你们的。”
“好,那走,跟我回去,把你的事告诉我妈。他妈的秦洋,老王八蛋,敢动我姐姐,实在不行我在外面找几个人收拾他个老杂毛。”
“吓,你还有这能赖!”
“怎么,看不出来吧,表弟我外面还是有几个弟兄呢。”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流氓,社会渣滓?”
“姐,你怎么这么问,我难道会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吗?”
“既然不是流氓、社会渣滓,那他们怎么能去收拾人家?”
“唉哟,姐,这不是为您出气吗?”
“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出气。”
“行行,不用就不用,可你也别把我往坏处想。”
郑秀丽这才跟着李洪刚到了舅家。舅母听说了这事,自然气愤极了,把秦洋骂了一通。李洪刚说:“妈,您一定要去跟秦洋说说,要他收回成命。”
“说我肯定会说的,只是,唉。。。。秀丽啊,你当时知道他们不准备给你分房子,马上就来找我,也许还能有点办法,现在木已成舟,恐怕就难了。”
“当时我心想没房子就没房子吧,没想到他们这么恶毒,竟把我的工作也调了,而且事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正式决定了。”
“那个姓罗的我早就看出不是个东西,以前你舅舅在局里时他就想搞你舅舅,但他哪是你舅舅的对手,反被你舅舅收拾了一顿,他怀恨在心,居然在你身上出气,简直是个王八蛋。秦洋呢,那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舅舅在时他还是没得话说,对我们一家都很客气。。。。”
李洪刚插话说:“他敢不客气嘛,不客气我爸整死他。”
“就是啊,这人啊,真是人心隔肚皮!你爸尸骨未寒,他就对你姐下手了。整个一畜生。我一定要去问问他怎么这样做人,如果他改过来,一切好说,否则我至少要骂他个狗头喷血。”
陈慧琳这样说其实是一时之气,但想了一天,她没有这样蛮撞,而是先去找了老公生前的几个好友,他们都是厅里或省里的高官,请他们帮忙跟秦洋说说。这些人嘴上答应得很好,实际都是敷衍她。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个个贼精,每做一件事都要进行很深远的利益计算。在他们看来,秦洋绝非善类,关系复杂,如果求他势必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这简直就等于白欠,因为陈慧琳已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寡妇。陈慧琳开始还以为他们真会帮忙,要郑秀丽放心,后来才知道他们全是嘴把式,总算彻底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不禁在家里把他们又大骂了一通。还不解气,这天就一个人闯到秦洋的办公室来了,先是压住怒火,问他为什么把郑秀丽调到调度室去。秦洋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就跟她甩官腔,说是工作需要。“狗屁!”她终于勃然大怒,指着秦洋骂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弯弯道道!要说起来也不足为怪,但我家老李生前待你不薄,做人不能说不讲一点良心?就算你要下手,也该缓一缓吧,嗯,就这样迫不及待?就这样铁面无私?这就等于我家老李死了你还踹了他一脚。姓秦的,我告诉你,如果做事太绝了,是会有报应的,你不信老娘我就把话搁在这,等着吧,总有一天。狗日的,你这哪是打活人呀,简直就是打死人。死人也值得你打,真是有能赖呀秦洋,你真有能赖!”
秦洋因多少有点愧疚,再说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也不能跟一个娘们对骂,就压住了怒火,只是严厉地警告陈慧琳不要闹了:“我看在老李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别逼我。”
陈慧琳哪里还管得自己,更加起劲地骂,跳着脚又叫又吼。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把秦洋有一次拿人家钱的事也说了出来,那事上自己的老公也有份,但李国光已经不在了,她不怕让人知道,再说她其实只是发泄一下,吓唬吓唬秦洋,也知道光这么说几句是不可能搞垮秦洋的。见她实在太不像话了,秦洋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便一起上前劝阻陈慧琳。她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又跳起脚骂他们。这些人便围着她推搡,警告说:“再乱说就把你送进疯人院。”
陈慧琳并不畏惧,继续谩骂,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骂得了秦洋,却对付不了这些人,他们可没有秦洋的好修养,也跟她对骂,人多势众,骂起来更无顾忌,冷嘲热讽,粗痞话暴雨般向她面门飞溅而来。她哪里抵挡得住,被人家一阵哄笑赶出了大楼。
回到家陈慧琳兀自怒气冲冲,不停地嘀咕:“李国光在,你们敢!再给你们一个脑袋也不敢。”
郑秀丽来吃中饭,听舅母说了这事,顿时就傻了眼,舅母只叫她放心放心,她还以为事情快有眉目了呢,哪知却越搞越糟,舅母跟秦洋这样一吵,肯定使自己在局里的处境更为艰难。心里就十分埋怨舅母。陈慧琳却还是绘声绘色地谈她的这次经历,那意思好像是替郑秀丽出了一口恶气,有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