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黄建国惨淡经营
第13章 黄建国惨淡经营 柴朋举讨债无果
“原谅?老子如果能斩了你,一定把你辟成两半。臭婊子!”周正涛恨恨地想。他现在别的不怕,最担心陈兰把这件好笑的事告诉王芳。王芳是个最喜欢背后说长论短的女孩,自己跟她又闹过几次别扭,如果她知道了这事,肯定到处传播,那自己这脸可就丢大了。弄不好这件还可能影响自己往政坛发展,因为领导干部不大可能信任、重用一个在感情之路上遭到如此丢脸的挫折的青年。他不觉后悔得恨不得把头发全揪下来,连根带皮,拨出脑浆带出血,把这颗猪脑袋连锅端了才他娘痛快呢,这么愚笨的脑袋根本不配做人。这会他简直不理解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啦,犯了什么病,那个神经病是自己吗?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憋屈。从小到大,他的人生路算走得比较顺,好像连一点微小的挫折都没碰上过,这下好,补齐了。他只觉昏沉沉的,头重脚轻,有点像醉了似的,似乎还不能见风。然而这是在马路上,想不见风是不可能的,他的这种醉态就变得越来越严重,好几次差点被路面绊倒。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宣传部,一进门就跟一个人撞了满怀。亏得这一撞,他似乎被撞醒了,定睛一看,是区模型厂的厂长黄建国。黄建国长得肥头大耳,满脸膘肉。这个家伙最喜欢钻营,区政府大楼总能看到他来来往往的身影。区模型厂属自负盈亏的集体企业,区政府平常是根本不管他们的,但黄建国却不管这么多,仗着一张鸟嘴,能言会道,总是要到区政府来要求帮助。经他两磨三磨竟还真的常常磨了一些好处。据说这家伙路子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一些。区政府的头头不仅不想得罪他,寻思也许什么时候用得这小子。这会周正涛看清是他,略有点不快地说:“什么事,哪个地方等你去救火还是怎么的?”
黄建国一把抱着他说:“啊呀,老弟,我等你半天了。”
周正涛好生不解。自己跟这家伙仅一面之交,顶多是路上见了面打几声哈哈的交情,他找我干嘛,还等了半天了。就问:“你等我干嘛,搞没搞错?”
黄建国:“怎么会搞错,我就找你。”
周正涛问:“找我干什么?”
黄建国说:“走,外面谈。”他拉着周正涛的胳膊就往外面拖。周正涛一把甩掉黄建国的手说:“慢着,慢着,先说说清楚,到底什么事,我不能糊里糊涂地跟你走。”
黄建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会是想跟我谈杀人放火的事吧?”
黄建国笑说:“我摔坏了脑壳,要杀人放火来找你!杀鸡放羊来找你还差不多。”
“哦,原来是要杀鸡放羊,可惜我也不会,你上别处找别人去吧!”周正涛显然因在陈兰那里受了刺激,看谁都觉得是跟自己过不去,一开口就又冷又冲。黄建国也感到周正涛的情绪不大对,不过因心里有事,再一个也觉得周的情绪只是自然的流露,未必是冲自己的,就也无心计较,只说:“咦,我平常看你挺好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啦,受刺激了?是不是女朋友给你气怄啦?”
周正涛不觉暗暗吃了一惊,心想:那臭婊子这么快就把老子的荒唐事告诉别人了?这个疑问使他恨不得立刻跑到图书馆把那臭婊子杀了。不过旋即他就把这种念头扑灭了。他倒不是相信陈兰会为自己保守秘密,只是觉得那事即使无可避免地要被传播开来,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更不可能一下就传进了这个家伙的耳朵。那么问题就很清楚了,显然是自己脸上写着感情的失意、苦恼和郁闷,这个家伙有些眼力,看了出来,至少是猜到了一点边。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像他这种粗俗的人,一般见到别人不高兴,就喜欢往人家的感情上去找原因,有时不着边际,有时却还是很准的。周正涛觉得不能给黄建国这么一个印象,变得热情了点,还故意显得无所谓地说:“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到哪里去怄她的气。我知道你黄厂长有办法,跟我介绍一个怎么样,也免得我这光棍想怄气都找不到人怄。”
黄建国就大笑说:“哈,原来老弟是想找个怄气的人,那还不好说,我明天就给你弄一个来,到时你可别嫌弃。”
周正涛不知他是真是假,随口应道:“一言为定,你莫拿我开涮。”
黄建国说:“拿你开涮挺好玩的还是怎么的?走走走,我请你吃饭,求你办件事。”
“黄厂长神通广大,怎么会来找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个人再有本事也免不了有求人的时候,更何况我也不像你说的神通广大。”
周正涛拗不过,更主要的是现在他也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样也许能尽快把那件不愉快的事从心里搬开。他就眼着黄走了。黄建国带他到了外面一处米粉摊前,要了两碗米粉,还要了一小碟花生米。周正涛心说这家伙真他妈说话不算数,只说请我吃饭,却是吃米粉,不过纯粹是白吃就别计较了,且看他有何话说。黄建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兑现邀请时说的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说:“米粉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有时候一天三餐我能都吃,奇了怪了,一年四季,他娘的总吃不厌。”
周正涛心说可你他娘的既然是请客,怎么就不问问老子喜不喜欢吃呢。嘴上却客气地说:“米粉很好,我也喜欢吃。不过还是少谈米粉吧,来谈请我吃米粉的原因。我简直想象不出你会有什么事求我。搞没搞错啊!”
黄建国说:“是这样,我听说你有个同学在岳麓大学校办当秘书,是吗?”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说,只说是不是吧?”
“你果然神通广大,我跟你素无往来,你却连这都打听出来了。是的,有这么回事。”
“我是在一个聚会的场合偶尔听人说起的,你别多心,不是故意打听来的,我再神通广大,可不干特务的勾当。这么回事,老弟,你知道我们模型厂是集体企业,自负盈亏,现在生意不好做啊,越来越激烈,全厂30多号人都指望着我替他们广开财路。没办法,我只好四处活动。岳麓大学我不认识人,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你那位当秘书的同学,请他帮帮忙?”
“他不过一个小秘书,能帮你什么忙。我看你找错了人。”
“老弟,你可别小 看 这些小秘书,他们往往能办大事。”
“学校里需要什么东西,不是由后勤处和基建处负责,就是由材料管理处负责,你找到他,他能怎么样?”
“他可以帮忙介绍这方面的负责人嘛!”
“我那同学当秘书才一年,他认识几个负责人!”
“干一年就不错了,我虽然不是大学里的人,但我知道秘书都很有能赖,只要我求到了他,我想他总能替我想出办法。”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我又不白要他帮。”
周正涛就瞪着黄建国。黄建国冲他笑了笑,一副炫耀自己很有办法的表情。忽然他感到这样会让周正涛有想法,就说:“我会给他一些好处,当然也不会忘了你。”
周正涛心里骂道:老滑头。“你们厂里都做一些什么模型?”
“主要是初高中用的教学模型,大学里用的模型也不少,反正岳大肯定用得着。我们现在都销一些街道里弄的中学,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如果能打进岳大,那我们就可以活泛起来了。我老早就想往岳大活动活动,可惜总没找到路子。哪里知道老弟你却是个活菩萨呢!”
“别跟我戴高帽子,我可不是什么活菩萨。”
“只要你把你那同学介绍给我,那你就是。”
“说了我那同学不过小秘书一个,做不了什么用。”
“只要是个人,到了我手上,都能做用。”
周正涛说:“这么说也包括我罗?”
黄建国笑说:“当然不包括你。”心里却说:笨蛋,如果不包括你,那你岂不是不是人呀。
周正涛就不再说什么,答应哪天带他去见卢光中。
这天,周正涛要回学校跟父母说件事,就顺路把黄建国带来了。他俩走进校长办公室,没见到卢光中,只有一个大概也是搞秘书的年青人在那歪着头抄写文件。周正涛问他卢光中去哪了。那家伙用一副傲慢的神情打量着周正涛和黄建国。显然就他而言未必真是对人傲慢,只不过秘书当久了,早已习惯这样看人,根本不觉得自己给了人这种印象。他感觉这两人不像有什么来头,便摇头说不知道。两人就走了。周正涛说应该先来打个招呼,约个见面时间的。他俩下了楼,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就在楼下站了一会。运气不错,只过了几分钟,就看见卢光中夹着公文包趾高气扬地从汽车站走来了。看见周正涛,卢光中打了个招呼。周正涛说:“我说你现在怎么学着走起海路来了?”所谓海路是省城的土话,意思是说一个人走路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卢光中听这一说,立刻收敛了一下,低头把自己看了看。这个动作表明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走路太海了,还说明他其实并不想走海路,只不过如今秘书当得顺风满帆,春风得意,心里难免有几分狂傲,到底太年轻,把持不住,就自然而然的甩起了海路。卢光中便暗暗告诫自己今后走路一定要注意点,否则如果给领导也留下了这个印象,,那对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
“你站在这干嘛?”
“等你呀,刚才去你办公室找你没见人,心想你应该很快会回来。”
“找我什么事?”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诺,就是这位,我们区里模型厂的黄厂长。”
黄建国就马上伸出手去跟卢光中握。
卢光中问:“有什么事吗?”
周正涛说:“当然有事,没事找你干嘛。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样,你快下班了,我们去王家卫他们的饭店吃午饭,边吃边谈,你看行不行?”
卢光中就把黄建国上下打量了一下:“什么了不得的事,三言两语都说不清?”
周正涛说:“唉呀,反正是好事。正好几次碰到王家卫、陆同他们,一见面就骂我,说我不够意思,从来也没有带人去他们店子吃过饭。我说祖宗咧,你要我有条件带人去呀,我一没当官,二没做生意,也不像你卢光中有许多关系,你要我哪去找人嘛,去抢人呀?”
卢光中就知道大概是推不掉这顿饭的,这会站在大楼门前,行人来来往往,说话不便,就不再细问,要周正涛等一会,便上楼去处理上午的最后一点公务去了。周正涛就和黄建男站在大门旁边的宣传栏前抽烟, 看栏上的一些新闻。 等了大约10分钟,卢光中下来了。周正涛就在路上把黄建国的来意说了。卢光中说:“这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马上回绝嘛,过脑子好好想想,想就有。我知道你老兄现在混得最好,经常有同学来找你帮忙对不对。我可是难得开一次口。再说这事并不白要你帮忙,事情成了,黄厂长绝不会亏待你。”
黄建国这时急忙接口道:“那是肯定,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卢光中说:“不是这个意思,我真是没办法。”
“你想都不想,怎么会有办法。”
卢光中就说:“饭店去说,饭店去说。”
进得店来,周正涛就大声吆喝:“喂喂,有喘气的吗,出来一个。”
就出来了一个伙计,看见周正涛不认识,刚想回几句重话,却见后面跟着卢光中,知道原来是老板们的熟人来了,忙折回去回话。王家卫马上就从里面闪了出来:“啊呀,我说那个胆大包天的敢在我这乱嚷嚷,原来稀客来了。”
周正涛说:“你直说我没来你这吃过饭,今天我可是来了,你捡好菜给我上,下次碰了面,可不许再说什么我不够意思的话,听见没有?”
王家卫连忙赔笑说:“是是,不说了不说了。咦,我奇怪了,今天你这家伙哪根筋不对,嗯,居然舍得请客,还是请的我们的大秘书!”
周正涛就收敛了笑容不满地说:“我说你这个家伙,才真的有意思,不来跟你捧场,你有意见,来了你又净废话,怎么着,你是想赶我们走是不是?”
王家卫急忙亲自擦桌子让坐:“请请请。”又对卢光中说,“你也好久没来了。”
卢光中说:“这段时间都是跟校长出去开会,哪有时间来!”
周正涛说:“当了这个秘书,你把全国各地都跑遍了吧?”
卢光中说:“全省各地跑遍了倒是真的。”
说得大家都笑。王家卫说:“放心,他迟早会把全国各地跑遍的。”
慢慢地就谈到正题上去了。黄建国把他们模型厂的情况对卢光中做了简要介绍。卢光中根本不懂模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玩艺,问:“你们的产品我们学校用得着吗?”
黄建国说:“怎么用不着,你们学校最需要我们的产品,我打听过,你们学校都是用的的红光模型厂的产品,我了解那个厂子,他们的产品根本不能跟我们的产品比。”
黄建国把他们的产品神吹了一通,卢光中无精打采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个问题,他直觉这种事自己没办法,这顿饭多半白吃了。不料吃着吃着他好像忽然开了窍,想起了一个人来。此人是学校子弟中学的校长,叫柴朋举。
柴朋举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他经常往校办公室跑,找万思清要钱,说是想把中学的几栋破旧的楼房维修一下,再建一个体育馆。这笔都钱要了3年了, 至今没着落,柴朋举对学校很有意见。可万思清头也紧,到处都缺钱,他想办些重要的事,没把中学的事放在心上。柴朋举倒是挺很缠,仍然隔三差五往校办跑。万思清烦不过,就跑去中学看了一下,见那几栋楼还能用,至少体育馆完全没必要建,有块体育场足够了。他就对柴朋举说还能用嘛,修什么修,凑什么热闹,要修也等明年再说。柴朋举却是个倔性格,不服气,说要了几年了,还这样搪塞我们中学,没这个道理, 真要等明年,肯定到时又推后年。万思清还是不答应他。他就继续泡磨菇。他要钱的方式也很特别,一见到万思清,首先笑嘻嘻地恭敬叫一声校长,然后立刻把笑脸收起来,接下去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去口袋摸烟,动作哆哆嗦嗦,,好像患了帕金森综合症。校长直摆手,说不要不要。他就马上收了起来,说校长是嫌我的烟不好吧。校长被他弄得苦笑不得,说我是嫌你这个人不好,没见过这么能磨的人。他也不恼,说:“我不得不来,学校老师都说我没用,都逼着我来要钱,说如果要不到钱就不准回去,即使我回去了,说话也没人听,你不给钱,我就只好经常来烦你。要让我不烦你,两个办法,一个是给钱,我们要的又不多,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为难;还有一个是你拿掉我这个中学校长,这样我回去也好向大家交代,照旧去教我的书,再不管闲事,清清静静的也好多活几年。”他是个老党员,他当校长时万思清连系主任都不是,平常口碑也很好,受人敬重,万思清拿他没办法,到后来,竟要躲着他,对人说:“他是我祖宗。”有人把这话学给他听,他嘿嘿一笑:“怪不得,他日理万机,难免也会说一两句糊涂话。”
读中学时卢光中就对柴朋举十分尊重,柴也比较喜欢他。后来又因这个缘故,两人接触得更多了。卢光中不知道可不可以找找柴。黄建国就敏锐地察觉出他现在的心思好像有些活泛了,就说:“老弟是秘书,总比我们这些人有办法。”
卢中光说:“我试试吧。”
事情偏偏这么巧,柴朋举这段时间烦心事不知怎么这么多,先是老婆坚决要求跟他分床,坚定地表示从此杜绝房事,理由是都这么老了,再不可干那种不要脸的勾当。柴朋举差点气晕过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种勾当怎么叫不要脸,就算真的可以说不要脸,那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