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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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飘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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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光中说:“你们土木系其实就是一个最好的去处。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学校这几年就是土木系的成就最高,出的人也最多,现在校领导里面有两三个都是你们土木系的。看现在这样子,到处在搞建设,土木系以后会更吃香,你应该哪也不要去,要想办法留在你们系里。”
张宏达眨了眨眼说:“我明白了。”
卢光中问:“你们几个人里哪个当主席的可能性大些?”
张宏达说:“关劲松,他跟李元明好像走得比较近,我看见他请李元明吃过几次饭,这段时间他又跟外校搞了几次联欢,还想搞一个什么省城高校联合会,说要加强各高校之间的联系,增进学生的友谊,也不知是不是李元明的意思。其实没几个人响应他,但知道的人不少,都说他活动能力强,据我的调查,他当主席的呼声比我们几个高些。但我看他不顺眼,他就是一张嘴巴会说,真正办事并干不了什么。”
“你别瞧不起他,人就是要嘴巴会说,会干又怎么样,从来都是会说的管会干的,我还没看见过倒过来的例子。”
“那倒也是。”
“你放心,你当主席可能有难度,但副主席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吃了个把小时,卢光中要走,张宏达就叫算帐。陆同问张要不要开发票,张宏达愣住了,不明白陆什么意思。卢光中一旁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发票开上瘾了,逮谁跟谁开发票!别打他的主意,他是个穷学生,自掏腰包。”陆同就也笑了。张宏达却还不明白。走出来问卢刚才什么意思。卢懒得跟他细说,只告诉他:“无非想多挣你几块钱。”
两人返回了学校,在一处水塘边上分了手。卢原本是可以在学校分间房子的,不过是跟人合住,他不喜欢,再一个母亲也不愿儿子跟她分开天天吃那油腻腻脏兮兮的食堂,便叫他在家住。他平素最听母亲的话,就没要那间房子。母亲说房子你还是要了嘛,占个床位,如果家里来了亲戚,你那好歹可对付一个人。他说现在不要房子,以后要起房子来就会理直气壮些,更容易搞到一间好房子。母亲不禁感叹,这个在她眼里一直很单纯温顺的儿子,如今也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了。
卢光中回到家,母亲迎上来说:“天断黑的时候田玉蓉来找你,我留她坐了一会,后来她不耐烦等了,就走了。你干什么去弄得这么晚才回来?啊呀,一身酒气,又喝酒了!”
“一个朋友请客,不去不好。”
母亲就嘲笑儿子说:“我说卢大秘书,你现在还真是个人物了呢,嗯,隔三差五就在外面有饭局,我说究竟是你请别人呀还是别人请你呀?”
“当然是别人请我,我哪有钱请人!”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说:“我看不一定吧,你有时接待外单位的人那不就是你请人家吗,只不过不用你花钱就是了。现在的领导秘书真不得了,如果是以前,你请人吃一次恐怕就有人提意见了。”
卢光中去厕所撒尿,一边解裤子一边说:“都像您这样动不动谈以前,那社会不要发展啦!”
“好嘛,白吃白喝就是社会的发展,什么逻辑?秘书当着当着怎么水平越当越差,你读初中的时候好像思想还高尚一些呢!”
卢光中提着裤子从厕所里出来,冲父亲吟了两句诗:“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父亲不能用诗应对,也不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只能撅着嘴说:“什么玩艺!”
卢光中伸手想拿桌上的香蕉吃,被母亲喝住了:“洗手洗手,才上了厕所,我看你爸没说错,你越过越回去了,以前解了手都知道洗手。”
“肯定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父亲看着电视屏幕说。
卢就冲母亲笑道:“您可千万别学我爸动不动给我上纲上线,他老人家就够我吃的了,再加上您,那您儿子非被你们弄成傻子不可。”说罢他去厨房洗了手,回到客厅问母亲:“田玉蓉走多久啦?”
“半个小时吧。喂,我说儿子,你对她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跟妈妈说说,我看人家女孩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卢光中剥开香蕉一口就咬掉了半截。他很奇怪,人家一般都是用茶醒酒,可他爱用水果醒酒,常对人说不管被酒精烧得多晕糊,只要水果一下肚,整个人就全清醒了。“您对她满意吗?”他问母亲。
“我看你这孩子是有点晕头了。这是你的事呀,问我干什么,以后又不是我跟她过日子!”
“娶进门来您不就得跟她过呀?”
“但最终还得要你满意呀,傻儿子!要说这女孩子吧,人肯定没话说,性格温顺,她爸是机械系的老师,我们也认识,就是长得平常了一点。。。。”
老头子马上转过脸来冲老婆嚷道:“长得平常怎么啦,是罪过还是怎么的?古人说家有丑妻,无价之宝,何况人家还没到那份上呢!”
老婆立刻反击说:“我看你也是个老混蛋,谁说长得平常是罪过啦?简直岂有此理!再说,男人哪个不想讨个漂亮的老婆?”
“我就不想,玉蓉姑娘那样就挺好。”
卢光中说:“爸,我看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您的意思是说我妈年轻时候不漂亮罗?可我看过你们以前毕业时的照片,我妈可是你们班上的班花呢!”
母亲把头发抹了一把说:“就是。”然后她斜眼看着老头子,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平生就这德性,得乖卖乖。”
“我当年是看中你的人品,跟长相无关。”
“天地良心。”老婆这回更加使劲地瞪着老头子,说这几个字时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恨意。老头子不知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头了还是不想继续惹老婆生气,听了这话再不出声。
母亲回头对儿子说:“我说,你跟玉蓉之间的这种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中时就互相有点意思,又经过大学四年,我看你就不要再拖了。自己想想清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喜欢她就跟她正式明确关系,别叫人家牵肠挂肚的,免得别人说我们卢家的人办事不清爽;不喜欢她,那也跟她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的青春,也别耽误了自己的青春。时间过得快呢,一晃你就23了,晓得不卢大秘书?”
卢光中咂巴咂巴嘴,舌头在嘴里继续贪婪地舔着香蕉残余的甜味,轻轻地说:“我晓得。”
看了一会电视,卢光中说我出去一下,就开门走了。母亲对父亲说:“肯定是去找玉蓉了。唉!”
母亲没有说错,卢光中确实是去找田玉蓉。母亲刚才那段话对他触动很大。回想起来,好像除了考大学时母亲曾对自己有过一次铭心刻骨的教诲,这几年母亲就再没说过如此影响了他的话。走在路上,越想他越觉得母亲说得有理,确实,不能再拖了。母亲的话使他感到有些惭愧,老实说他之所以老拖着这事不办主要是想再等等,看看生活中会不会出现一个更叫自己满意的女孩,因此他完全忽视了田玉蓉那方面的感受。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种隐藏在灵魂深处的道德危机是应该引起他的警觉的。田玉蓉的确是一个很适合做妻子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那份意思也明确到了不能再明确的地步。可正如母亲所言,她的长相平常了一点,这是他迟迟不肯决定自己感情归宿的真正原因。现在来看,到底应该怎么办,其实他也没想好,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了,可也不是仓促就能决定的。他此时只想去看看她,一是回报她来找他的意思,二是想安慰一下她孤寂的心。他想象得出,她现在肯定比自己更苦闷。
田玉蓉的家在桃子岭,直线距离不是很远,但因要翻过一道小山梁,还得七拐八弯,路途就显得远了。他走到她的那栋楼房时已出了一身汗。他敲开她家的门,她母亲看见他,一下就兴奋地叫唤了起来,喊出正在闺房里为情所困的女儿。田玉蓉被惊得一跳,继而一喜,立刻蹦了起来,急忙把琼瑶的小说《在水一方》打开摆在书桌正中,然后冲出闺房来迎接心上人。田母非常热情,又是让坐又是泡茶。女儿却略有不悦之色,心想您老凑个什么热闹。卢光中也是这种感觉,心说热情如果用错了地方,真还不如冷漠一点好。亏得田父是个明白人,对老婆说你让他们进屋去说话,拉扯着人家孩子干什么。田母这才醒过来,说对对对,你们进去说话进去说话。这又明显转得太快了,反而搞得两个年青人不好意思,都臊得脸有点红。两人进了田玉蓉的闺房,她既不敢把房门关上,也不愿敞开,就半掩着。卢光中看见了《在水一方》,笑了一下,说:“现在的女孩子读琼瑶都快读疯了。”
田玉蓉反唇相讥说:“你们读金庸不是也快读疯了吗?”
“琼瑶怎么能跟金大师比!”
“金庸怎么能跟琼瑶女士比!”
“算了算了,”卢光中摆手说,“不说了,否则又会争个没完没了。”
“谁跟你争了,我自喜欢我的琼瑶,并不妨碍你喜欢金庸,可你每每想用你的金庸压倒我的琼瑶,那我当然不干。女孩子不读琼瑶,那叫什么女孩子?”
“我只是觉得琼瑶的那些爱情故事太可笑了,世上找得到吗?”
“那金庸的故事不可笑,人可以从万丈悬崖上跳下来,可以飞翔,可以一掌把一堵墙打垮,不仅可笑,而且荒唐透顶。”
“有功夫的人确实可以做到。”
“我就不信,有那种功夫,怎么不代表国家去奥运会上跳高跳远跑步,拿金牌?”
“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独特的现象,有本事有功夫的人都喜欢隐世,远古时候的伯夷、叔齐,周朝的姜子牙,帮勾践报了仇后就泛舟湖上的范蠡,再后来还有葛诸亮,如果不是刘备三顾茅庐,他肯定终老山林。有些人武功盖世,却根本不显形,也许他不过是农村一个耕田种地的老农,或者是那个地方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游医。我真的曾经看见过一个人,两只眼睛射出来的光就像电光一样,刺得我浑身发麻。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后来有人告诉说那就是有绝世功夫的人。真的,不骗你。”
“我看你们这些男生看金庸比女生看琼瑶还要走火入魔,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我绝不信有什么眼睛里能放出电光来的人。你是在梦里看见那个人的吧?”
“算了算了,你看说不争不争,又争起来了!”
“谁要跟你争了,我只是不准你骂琼瑶。你骂琼瑶那我就要骂金庸。”
“琼瑶真应该给你发一个奖,或者发你一笔钱,奖赏你对她的无限热爱。”
“金庸更应该给你发奖,他的钱多,那你就发财了。”
两人每当谈起金琼总免不了要斗一番嘴,互相嘲笑对方的低级趣味和低级的文学鉴赏力。不过这种分歧一般不影响他们的关系,偶尔有点擦枪走火,均能及时的纠正。他们的感情一直不太稳定,故这种争论有时实际上还能起一点调节作用,把他们正在疏远的心又拉近一点。今晚的这场小小的斗嘴其实就是田玉蓉有意设计的,她知道他来找自己无非是对自己刚才去他家的一种回礼,未必有多少实质性内容,因此担心场面会使人尴尬,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谈一谈金琼两人的文学,那不管多么尴尬的场面顿时就会充满了热烈融洽的气氛。
卢光中看见房里挂了一幅竹制的年历,上面有山水,意韵深长,十分欣赏,问是谁送的。她说是他爸爸的一个同事,从浙江带过来的。他把年历仔细看了一遍,好像深深地沉浸到了画上的神韵之中。半晌他才醒过来,感叹说:“啊,又快到春节了,这一年要真正地过去了。逝者如斯啊!”
“这是面对河流的感叹,这里可没有河!”
他看了她一眼,说:“你不就是我的一条河吗?你是我真正的河流。”
她瞪直了眼,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感觉略有不爽,因为她只希望成为他的另一半,而不是他的一条河。一条河算怎么回事呢!
“什么意思,我怎么是你的一条河?”
他笑了笑,没做解释。忽然说:“去外面走走好吗?”
她没有马上同意,大概觉得立刻就同意未免显得自己太容易被他支配了,再一个关于河的意思依然缠绕着她。不过他的提议很对她的心思,所以她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过了一会就故意装做勉强的样子说好吧。
今晚的月亮很迷人,丰满皎洁。可惜黑色的云层却很不给脸,它们好像在闹革命似的,总是动荡不安,时不时就毫无理由地在月亮上抹一把,不是把月亮抹成一个大花脸,就是干脆将月亮罩住,蹂躏一番后再现出来,再看月亮,似乎渐渐有了一些红颜薄命的凄惨神情,晕乎乎的边缘就似乎是雾朦朦的泪眼了。然而它终究是美的。愈是美的东西,被蹂躏了后就愈是让人觉得更美,它的不幸实际不是使之逊色而是添彩了。就拿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个美女来说,她们中有一多半是被蹂躏的对象,正因如此,反而成就了千古艳名。今晚的月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临近旧历年底,时或有爆竹声在空中猛烈地爆炸,月光就在这种爆炸声中把山山水水调理得更加的柔和宜人了。
上午,卢光中被校长万思清叫进办公室说:“你去教务处传达一份文件,顺便把洪处长对石副书记和贺副书记等他们几个的教案抽查情况报告拿来。”卢光中答应了一声,就去了教务处。
石书记叫石严实,贺书记叫贺知行,都是书记唐忠顺的人。他俩是副教授,今年有一批升正教授的名额,他俩就想趁这机会转正。因评正教授必须要有论文,这倒好办,请人代笔就是了,也不愁没地方发表,但还须讲课满一定的课时,这就需要他俩亲自出马了。他俩想等新学期开始后正式上讲堂。因多年不掌教鞭,很多人怀疑他们的讲课水平,还有许多人认为他们既然已经从事行政工作,就不该再挖空心思弄教授,霸占了名额,这对那些多年来勤勤恳恳搞教学的人是极其不公正的。底下的意见很大,反映了上去,唐忠顺觉得不必在乎那些意见,现如今人们的情绪好像火药桶似的,稍稍有点火星就爆炸,不管干什么事都是意见一大堆,如果下面一有意见当领导的就退缩,那准定什么也干不成。但万思清却很体恤下情,认为应该重视大家的意见。他跟唐忠顺本来就面和心不和,经常各唱各的戏,对此事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就说石贺两人想讲课是好事,但得按规矩办,他俩因多年不熟悉业务,必须先由教务处抽查他俩的教案,如果通不过,那就没资格上讲台。
卢光中到了教务处,没见到洪处长,问工作人员他哪去了,工作人员说不知道,又补了一句,他就回来。卢光中便来到副处长代志伟的办公室,跟代说闲话。教务处的这些头头一般都是很牛屎的,平常在路上走,眼睛大多时候往天上看,只恨天灵盖上没长一只眼。但这些头头对校长办公室的人却不敢托大,尽管年纪比卢光中等几个秘书大得多,可说起话来完全是平起平坐的口吻。卢光中跟代志伟比较对脾气,一来总要到代的办公室坐坐。卢光中给代开了一支烟,问对石严实他们的教案抽查情况怎么样。代志伟说:“还可以吧,到底是文革以前的大学毕业生,功底扎实,虽然丢了这么多年,但突击一下,一上手却也是有模有样的。但是像那几个想评副教授的处级干部就差多了,工农兵大学生,学过什么,他们的教案简直一蹋糊涂。洪处长说,他们根本不行。”
卢光中说:“我真没想到石书记和贺书记竟能过关。”
代志伟说:“文革以前还是有点好东西呢,就是文革把一切搞坏了。”
议论了几句,卢光中忽然想起了精简人员的事,就问办得怎么样了。代志伟不知道是他想知道,还是校长叫他来问的,就说:“差不多了吧,反正得裁人,教务处养这么多闲人干什么!”
“李元明的小舅子是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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