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夜雪嘴上虽然这样说,这一夜却着实没有睡好,叶博良一下一下地抚着她乌黑柔软的头发,心疼不已地想,她怎么可能真的觉得无所谓,毕竟是疼了她十五年的父亲,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亲,如果不算她那个所谓的姐姐的话。
后来见她并不再提这件事儿,叶博良也就装作不知道,让他十分高兴的是此后的一周,陈越东再也没有出现过。
因为平时住校,周末又和乔夜雪在一起,叶博良如今回自己家的时间很少,于是每个周六都会回去吃午饭。怕乔夜雪一个人孤单,又希望她能尽快融入自己的家庭,回家的时候叶博良自然也会带上她。
叶夫人很少下厨,儿子难得回来一次,她当然要亲手做他爱吃的,乔夜雪也会在一旁帮忙,叶夫人对她这一点倒是极满意,现在肯下厨的漂亮女孩实在是太少了。加上比起叶博蕙和家里的其她女孩子,乔夜雪又格外的温顺懂事有礼貌,叶夫人心中的不情不愿不但少了大半,还渐渐地生出了些喜欢,毕竟每一个当母亲的都希望儿子挑个可以照顾他的而不是需要被照顾的。
这周叶博良的父亲去出差了,叶博蕙去了同学家,餐桌上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叶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听说你父亲病了,严不严重?”
正在帮叶博良剔鱼刺的乔夜雪手一顿,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叶夫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又转而对叶博良说:“你备点礼去医院瞧瞧,怎么说都是长辈,别叫人家笑话咱家的孩子不懂规矩。”
叶博良看了眼乔夜雪含糊地应了一句。
饭后趁着乔夜雪去洗手间,叶夫人对叶博良轻叹道:“她没去看她爸爸?这孩子的心也真是硬,天下无不是父母,生了这样的大病,她这样不闻不问要被人挑理的。她别的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所以都说找个经历简单点的好,那样的人也单纯,你看人家李慕江找的文竹西……”
“妈,你再这样我以后不回来吃饭了。”
叶夫人原本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并没有多少别的意思,被儿子一抢白,见他这样护着女朋友,反倒生出了些许不快,以致乔夜雪和她道别时,她的脸上还带着些没来及掩掉的情绪。
“你妈妈是不是不高兴了?她刚刚问我有没有去看张忠伟的时候我没说话是不是太不礼貌了。”一出门乔夜雪便问道。
她在自己家人面前的小心翼翼让叶博良十分心酸,他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有瞎想的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我,你这么乖长辈们怎么会不喜欢。你以后在我家不用那么拘谨的,你吃不惯羊肉的膻味刚刚干吗非得吃。”
乔夜雪莞尔一笑:“可那不是你妈妈夹给我的吗,也是哦,她要讨厌我就不会给我夹菜了。”
叶博良握着她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我记得你前天好像说今天晚上要和室友们去聚餐,我送你回学校吧。”
“她们不去了,班里的女生最近都迷上了织围巾,每个人都买了毛线,小梦她们晚上要去跟人家学织花样。”
“那你也给我织件毛衣呗。”
“我哪儿会织,现去学也织不好看,费那么大的劲儿织了你又不穿。”
“你怎么知道我不穿,你织的就算前后都是洞我都会一直穿的。”
乔夜雪虽然懒得学却架不住叶博良的一时兴起,便随他去百货公司挑了些白色的开司米毛线,叶博良最适合穿白色。
两人刚从百货公司出来,一辆车便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个三十多岁的自称是张忠伟秘书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说张忠伟想见乔夜雪。
“我不去。”乔夜雪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个秘书十分为难,又不能强拉她,只得极有毅力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不想让这件事再继续打扰到乔夜雪,便试探地问道: “乔乔,要不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替你去医院看看?这样完全不理总归不好的。”
“你也别去!”
叶博良向张忠伟的秘书交代了一声,将乔夜雪送回了家便返身去了医院。张忠伟看起来精神不错,夸了叶博良几句就切入了主题。
叶博良听到他是想让乔夜雪和张念清一起做配型,便有些不耐烦,但碍于对长辈的礼貌,还是客气地告诉他会转告乔夜雪。
张忠伟在官场混久了,又在乔家住了多年,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了得,看清了叶博良的不耐,他便开始说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他在乔家受的委屈和无奈、他对乔敏静离世的悔不当初以及他对林清扣下了他每月让人带给乔夜雪的生活费的不知情,让因为心疼乔夜雪对他厌恶至极的叶博良的看法不禁稍稍有了些改观。
回家的路上叶博良顺道去了家咖啡店,因为那家店里的卡布奇诺蛋糕是乔夜雪喜欢的,刚一进去他便瞧见了陈越东,陈越东正平静如水地听着对面的一个中年女人向他哭诉着什么。那女人叶博良从没见过却觉得眼熟,想了片刻他才发现,她的眉眼很像张念清,难道是林清?
陈越东和张念清已经退婚了,眼下他和林清坐在一起虽然让叶博良隐隐有些奇怪,他却因为惦记着乔夜雪的事没功夫多想。
乔夜雪一听到配型便冷笑了一声:“我才不去,这是他的宝贝女儿该尽的义务,不是我的。”
“他过去不也挺疼你的吗,我当然不希望你去,但是不去对你不好的,父亲再混蛋,生病了女儿不救,对你的以后也肯定不好,人言可畏,我是不想你被伤到。”
“我不怕人言,我要是去了才是对整个乔家的背叛!”
叶博良听她这样说便不再提,只笑着说:“不说这个了,给你买了蛋糕。”
后来果真如叶博良所料的那样,乔夜雪的行为引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包括他的家人,但他却并没有向她提起,只是周末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没带她回去。
对于这些乔夜雪一直毫不知情,直到叶校长将她叫了过去。
最终她还是去了医院,不过不是因为原谅了张忠伟或畏惧人言,在这上面乔夜雪一向固执,而是终于知道了从头至尾叶博良为了她承受了多少来自家庭的压力,原来什么他父母一着急就不会再为难他们、什么来不及再生个儿子所以不会生他的气都只不过是他嘴上说的轻松……
她这才知道,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为了她能融入他的家庭,叶博良做了太多的努力,所以为了让他少一点为难,她也愿意妥协。
周一的早上,叶博良逃了课将乔夜雪送到了医院,她刚一进去,他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陈越东。
“你不该逼她来的。”
叶博良听了十分不快:“我什么时候逼过她?真的为她好,是应该让她做对自己最有利的而不是一味的纵容。”
“你没见过以前的她,所以不会知道家破人亡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你要是见了,就绝不会让她来做什么配型,你应该想尽办法让她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儿,而不是在一旁替她分析做什么更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的更新时间为后天下午。。。。。。
46、颠倒
乔夜雪一出来,陈越东就迎了上去:“雪雪,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以为他又是像以前那样找借口见自己,乔夜雪看了眼叶博良,终究还是狠下了心:“可我没空。”心中虽然隐隐作痛,可事到如今,这样才是对三个人都好的选择。
叶博良走上来拉过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陈越东望着他们的背影,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他的病房在几楼?”快要走出医院的时候,乔夜雪突然停住问了一句。
叶博良愣了愣,随即明白她说的是张忠伟,便答道:“顶楼。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走吧。”
知道要她放下心结不容易,他便摸了摸她的头,岔开了话题。
一周后的周一,叶博良正在上课,突然接到了家里要他立刻回去的电话,他给同样在上课的乔夜雪发了条短信,让她自己吃午饭便直接回家了。
叶博良一到家就觉得有些不对,家里多了数名保镖:“出什么事儿了?”他疑惑地问沙发上一脸严肃的父母。
“我们刚刚收到了条消息,是关于乔夜雪的,她家实在是乱得太离谱了,我们不能再放任你和她在一起,这次由不得你再胡闹,在你想通之前就别想出门了。”
乔夜雪刚下课便见到了张忠伟的秘书,说是结果出来了要她去一下,联系不上叶博良,她就直接上了张忠伟的车。
除了张忠伟病房里还有张念清在,乔夜雪一进门张念清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乔夜雪不想和她计较,只当没看见,简短地问道:“你找我有事么?”
“你总说我不是你父亲,没想到我真的不是你父亲。”张忠伟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配型结果出来了,两个都没配上倒还是其次,我竟然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我本来还对你和你妈妈充满了愧疚,原来我和乔静敏不过是彼此彼此,我到底不欠你们乔家什么的,要不生这场大病我恐怕要当一辈子的傻子……”
乔夜雪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后面的一大段话一句也没听清,她还想问张忠伟什么,却被张念清直接推了出去:“这儿不欢迎你,非婚生子又怎么样,总比不知道谁是爹的野种好!”
她呆站了好久都没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地去拨叶博良的电话,过了好久才通,接电话的却是叶夫人,听完叶夫人的话,乔夜雪才开始明白了张忠伟的意思,她的妈妈……这怎么可能!
她只顾着胡思乱想没注意到自己闯了红灯,一辆车疾驰而来,她还没做出反应便被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陈越东?”
乔夜雪因为心烦意乱便任由陈越东将自己带上了他的车。
“雪雪,想去哪儿?”
“回我自己家。”她有气无力地答道,一路再无话。
一打开家门,乔夜雪便瘫坐在了沙发上,脑中仍是一片空白,陈越东出去打了个电话,便轻车熟路地去冰箱里找了牛奶,热了一杯给她。
“喝了去睡会儿吧,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你一觉醒来也许就会一切如常。”
她看了眼陈越东的表情,便自嘲地说:“你也知道了?果真是坏事传千里。”
“那也得分是什么样的坏事儿”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如果是张念清,张忠伟保证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而你却不同,是你的话他巴不得让大家都知道。这样一来,他多年来的心病不但可以全消了,还能博博同情,改改形象。雪雪,他说的话你信吗?”
“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垂下了眼,极快地答道。
陈越东拂去了她额上散着的乱发,低声说:“你妈妈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你和张念清的结果是被林清的人调换了。”
乔夜雪听了一惊,愣愣地看着他:“不是查错了也不是他们故意泼脏水,是她?张念清不是张忠伟亲生的?”
他沉默了一刻才说:“对不起,这个我一早就知道。”
“你怎么……”
“前几个月因为准备弄垮张家,我叫人查张忠伟的时候也顺便让人查了林清,发现她总会不定期的给一个固定账户汇钱,只是结果一直到我已经退婚了后才出来,因为最近有些烦,这些也没用了就没顾得上看。两周前我随意地翻了翻才知道张念清居然不是张忠伟亲生的,也就是你爸妈结婚前后,可能是因为不平衡,林清和她的一个高中同学有了段露水情缘,她其实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为了抢在你妈妈之前,糊里糊涂地就那么生了下来。她高中同学偶然看见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张念清,知道林清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便过来纠缠她,断断续续地要了不少钱。”
“这些公开的话即使能帮你出气,可对你也有弊,我就犹豫着没有立刻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肯去配型,你不去看张忠伟为什么会人人都知道?所谓的坏事传千里不过是相对的,这只不过是家事而已,自己家的人不往外说,谁会知道。林清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用人言可畏逼不肯去的你去做配型,她真聪明,只要你也去了,她动动手脚不但可以掩住自己的事儿,还可以根除她丈夫对你和你妈妈的内疚和感情。”
“我去逼她收手,她听到我全知道了,只呆了一刻就立刻说这样对我也有利,因为叶家定然不会让儿子娶身世不清白的人进门,叶博良大学都没毕业经济也没独立,必然拧不过父母,那么我便可以趁机抢回你。”
乔夜雪冷笑道:“她可真不是一般人!”
“呵呵,她若是一般人能将张忠伟抓得那么紧?她哪一点比得上乔阿姨。她聪明得过了头,连我都想利用,竟妄想借我的手摆平张念清的生父。只是她不明白,如今的我,比起抢回你我更不想看你受伤害。”
“你去医院的那天,我本是想去拦下你,告诉你只要你想我便可以让张念清的生父来医院演场认女的好戏,如果你不想我也能让他们闭嘴永远也不再来纠缠你。可是你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看着你牵着叶博良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于是我想,既然你这样伤我,我为什么还要顾着你?”
“我狠下了心不去管你,我等着叶博良被他父母牵制住,等着再去把陷入困境的你捡回来。可是刚刚看着你就那么落寞的走在街上,看着你人在我的车里还不停地看手机上有没有他的回信,我却又不忍心了。雪雪,你真残忍,你让我变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却又那么抛下了我。我刚刚打过了电话,这会儿病房里估计正热闹着呢,你的叶博良大概很快也就会回来了,你又要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和他走了是不是?”
乔夜雪心中一痛,过了良久才说:“对不起,陈越东,我没法离开叶博良。”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从来都是我对不起你” 他自嘲地一笑,将头扭到了一边儿“雪雪,你终于学聪明了,知道什么对自己更好了。”
一向都是无神论者的陈越东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了,他曾经那样的辜负过这个傻乎乎的明知道前面是石头还非得往上撞的小丫头,如今她聪明了,他却又反而犯起了傻,明知道不可能了,却还有期待,她曾经说过的飞蛾扑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正要离去,却又俯身拥住了她,将头埋进了她的脖子里,乔夜雪本想推开他,却突然感觉到肩上滴落了热热的液体,便没有再动。
她心酸地想,原来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会哭呢。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是无奈错过也好,是曾经沧海也罢,如今的她和另一人早已深深的牵绊在了一起,即使她尚且还分不清对叶博良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即使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敢想的是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爱着他。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这世上让人走不开的并不只是爱情。
没等她开口劝他,陈越东便自己走了出去。
“发什么呆呢,吃饭了没有。”
她抬头一看竟是叶博良,心中一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啊。”他微笑着撒了个谎,伸手掩住了她锁骨上的那抹淡红色的痕迹。
“我想去英国读硕士,你申请陪读陪我一起去吧,反正就一年,就当顺便去玩一趟散散心呗。”叶博良语气轻松地说。
乔夜雪知道他其实是想陪她去散散心,自己顺便去读个硕士。他本来就没有读硕的打算,即使真的想读,像他的成绩这样好的也不会选择去英国,英国的硕士只有一年,含金量要比美国的差得多。
“好啊。”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她便温顺地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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