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吗,当局者迷。
陪了小潮很晚才回。本是要住那的,无奈冯至鸣连连来了几个电话,小潮就让步了。说什么不能夺人所好之类的。其实哪跟哪。
告辞回酒店。语声打开房门,发现冯至鸣就在她屋。就懒洋洋躺她床上,捧个笔记本不知上网还是打游戏,看到她,收掉,说:这么晚,哪个朋友,我都吃醋了。
你吃什么醋,语声将一干东西放下,说,回去睡呗,呆我这里做什么。
冯至鸣说:想你呗。你不我女朋友吗?
明天晚上才是。别揩我油。
你怎么知道我要揩油。至鸣站起来,语声避一下,说,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至鸣看那几袋东西,说,为明天准备的?穿给我看看。
不。语声说,拿了自己的睡衣去洗澡。
出来时,冯至鸣居然还未走。
她也不理他,这个人难缠的很,他不放手,别人说不清。
吹干头发,她说你请便。我睡了。自顾躺床上睡觉。
他居然也到她床上,揽过她,她说:你干吗?信不信我打110。
他说,如果不是强奸卖淫110也不管吧。我又不做什么这么惊慌干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语声在他怀里,那怀抱也不让人恶心,甚至还有点亲切。她忽然想到他说的他们的身体是好朋友,脸就红。
他说:那次,你是不是第一次?
她直接否,不是。
他说,我感觉一般不会出错。
她说,第一次很让你骄傲吗?
他说也不是。只是如果你是,我想对你负责。
她笑,说,你不纠缠我就是对我负责。
他说,跟我交往一阵,你会发现你离不开我。
语声吐舌头,说,天,求你,不说撒泡尿照照,至少收敛一点。
他说:在你面前,怎么挫败感那么深。陈剑很出色吗?我就不信了。
语声立马无言,挣开他,闭眼睡了。冯至鸣生了点闷气也就回了。
晚宴在7点。至鸣4点就来找语声了。
修身合体的西服,配冯颀长挺拔的身材,懒洋洋猫一样的笑,显得风姿卓绝。
语声看他走近,也是怔了下。虽说帅哥看得也不算少,陈剑就是,但是冯同学身上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幽暗的魅力,闲闲散散中英姿洒落。
还没换衣服?等着看脱胎换骨的美人。他说。
语声说,从没人说过我美,你会失望的。待会人家说你眼光差怎么办呢?
他说,偶尔换个丑些的女伴别有滋味。
轮到语声急了,我,我……
至鸣无辜笑说,急啥,不是你妄自菲薄吗?
语声推冯至鸣出去,要换衣。
至鸣说,这么虚伪干嘛呀,你我都看过了嘛。
语声踢他,说,走不走。他才走。
换好衣服,整好头发,镜子前死照活照,还是不大安心。是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冯至鸣。这么想时,豪气又生了,有什么不配的。谁纠缠谁啊。于是看镜子里,自己眼睛鼻子还都挺那么回事的。便去开门。
冯瞅了她看,眼睛肆无忌惮盯着她的胸部。
她说:眼睛收敛点好不好。
他说,你这么穿不就给人看的吗?
又说,不行不行,不允许你穿这样的见人。首先我受不了,其次,不希望你被别人看了。时间够不够,我给你买一件去。
语声说:你看得别人就看不得?
冯顺手揽过她,将她略倾侧,低头就吻她的胸,她叫,他放开她,说:我跟别人能一样吗?你三围多少?
语声有点恼羞成怒,说:你再动手动脚,我就不去了。
冯笑说:你罪魁祸首,还有,真那么难受吗?
语声一张脸红了又红。的确不难受,还有点沉溺,就是这样,才分外可气。
一小时不到,冯就拿来了新的礼服,很奢侈的大牌,露了点香肩锁骨,其余包裹得严实。自然还少不了首饰、鞋子。
大牌就是大牌,冯的品位也不一般,换衣后的语声是有点脱胎换骨。
是商业味道很浓的宴会,虽说是家宴,言语中全混杂着利益气息。大概好多人都有求于主人,阿谀奉承的词汇满天飞。譬如,女主人那件衣服色系明显不搭,却几乎所有人都称其好看。
语声是挺看不惯的。好几次想反驳,为了冯至鸣也就忍住了。
很拘谨的宴会完毕,就是喝茶自由攀谈。
至鸣过去应酬,语声落单,也不觉得怎么样,看满园的木棉,便过去看,花还开着,碗大的花红艳艳地蹲在枝干上,像伤口,又像火炬,看久了有种说不清的震动。
良久,有人过来,在她背后说:文小姐也喜欢木棉吗?
语声回头,见是女主人,便说:我喜欢花树,不单木棉。喜欢满簇满簇的花绽满枝头,像樱花,像杏花,看得久了,觉得他们像云一样会流动。那些繁华却终要凋落的生命总是让人很迷失。
女主人轻轻笑,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色泽淡雅的花,就像樱花桃花,年纪大后,就喜欢木棉这样很鲜艳的颜色,说不上为什么?
语声说:大概体验不一样,我们这种年纪还有点多愁善感,夫人倒预见了绚烂过后的真淳。
给你看一样东西,女主人突然说,拉语声进内室,拿出一卷画轴,是凡高的真迹,开满花的园子,点点星落的花缀在绚烂的秋季,让人心内猛生明媚。
语声说,凡高很少有的从容心境。
是的,女主人说,我总会想,无论谁内心总也曾有过一段最纯真的心境。
又拿起很多画轴,与语声品评。同时因画及人生,竟是分外投缘。
回去的时候,女主人竟执语声手,嘱她常来。
7、生日
因了语声的关系,美林将5亿资金投到了冯至鸣的HU3计划。
回京后好一阵子,冯至鸣都陷在回味中拔不出来。
他很难知道自己怎么了,不就是被一个女人激起兴趣想玩玩么?可似乎又并不如此,他常会为她的某个神情某个动作某句言语怅若所失。等醒过神,才发现自己呆了很久。这种黏沓沓的情绪他一点都不想要。于是心烦意乱。
已经好几次了,他打着感谢的名目约她吃饭,都被她毫不迟疑的拒绝。
最后,她几乎是吼着说,冯大公子,我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求你,不要骚扰我的生活。
他想去她的,这女人还真不知姓什么了,自己也是犯贱,从没这样低三下四过。冷冷说:很抱歉,看来是我不识抬举。砰地挂电话。
之后,为了忘记那种隐秘的牵念,他还特意约了别的女人。天底下不就她一个吧,他身边所有女人都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贤淑,但是临到对桌坐的时候,他忽然毫无兴趣,很懒散的应付了事。
一日开董事会,陈剑代方圆参加。半途,陈剑手机响,陈剑看了屏,欠身站起,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他慌张叫:语声她怎么了?
冯至鸣心也就一惊。
不久陈剑回,称有急事匆匆就走了。
冯至鸣心里七上八下,还夹杂着几分恼怒,几分失落。
会后,他踌躇了会,打电话到她手机。虽说自己上回就发誓切断与这女人的一切联系,可最终敌不过内心的担忧与想念。也不知她什么魔力,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
手机响了很久,无人应答。
又打她办公室电话,又是上次那女孩接的。迅速辨出他的声音,热切说:冯先生吗,找主任?哦,不巧,主任出了点事。
出事?
不要紧的,小车祸,她刚给我电话,说就蹭破点皮。冯先生有事吗?
她去了哪家医院?
哦,刚从医院回,在家休养呢?
她住哪里?
哪里?对方愣了下,似乎也觉得他问得唐突。
他已管不了太多,说:告诉我。
可是……
他说:告诉我吧,我不会入室抢劫。
对方笑了下,也就告诉他了。
很快,他就溜出去了。
到她所在小区的时候,却看到了陈剑的车。那一瞬间,他又是几分恼怒,几分失落。又打手机,拼命地打,好久,她才接。
为什么才接?我手都酸了。他的恼怒还不曾散去。
她大概有点莫名其妙,冷冷说:有事么?
他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你怎么了?
她似有惊讶,咦了一声,而后说,没事呀。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醋意。
她顿了几秒,然后说:跟你没关系。啪,挂电话。
他听一声声的短波,一片茫然。几秒钟后,露出一个硕大的嘲讽的笑,开车走了。
坐立不安了几天。陷在彷徨与苦恼中。一日晚上,应酬回家的路上,他不知哪根弦搭错了,方向盘一拐,便去了她那里。
到了楼下,他也就没那犹豫了。直接上去。
6楼,没电梯,爬上去的。
没有门牌号,601和602分辨了半天,才确定有个门上贴一麦当劳薯条盒的当是她的居所。按铃。良久听得里面人叫:我睡了,不想见你,你赶快走。
也许当他是陈剑。听她对陈剑态度也不算好,他还挺满意。又摁,摁了好久,对方气冲冲过来开门,哐啷一声,忽看到冯至鸣,脸上的怒气还没消去,惊讶却在瞬间涌出,表情非常怪异。他经过茫然的她,直接进,说:很失望?
她脸上有点苦恼,说:你干吗干吗还找我?声音可怜巴巴。
他说:为什么这么排斥我?
她说:我说过不想做富人猎奇的对象。我不缺钱。
他说:我这么卑鄙吗?
边说边打量她,也看不出她伤在哪里。
她说:很晚了,恕我不便招待你,你请回吧。
他靠近她,说:你有选择与谁交往的权力,但是你无权伤害一个……没有说完,觉得这样有点哀恳的话不是他的风格。
他又咧嘴嘲讽的笑。
她静默了会,眼神缓和一些,说:那喝杯水吧。单腿跳着去给他接水。他才发现她伤了左腿。连忙止住她,一把就将她抱起来。
她脸又绯红,说:你怎么依然——
他走几步,将她横置在沙发上,说: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她说没什么事。
他已将她的裤管卷起来。小腿上缠了纱布。他说还疼吗?她说不疼。他说怎么回事啊。她说:我乱穿马路被车蹭了,属于活该那种。
他笑一笑,说:的确活该。
她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怕他看扁他似的,解释:我一贯遵守交通规则,那天着急了吗。
这时,她家电话响。电话居然安在卧室。
她爬起来,他又抱了她过去。她这回没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也无用。
大概是陈剑。
语声说:我睡了,别吵我。
那边说了些什么。
语声也不回,就砰挂了。
挂了电话,她倒痴愣了下。冯至鸣抓起电话拨了自己的手机号,说:是不是喜欢褒电话粥,我晚上睡不着就骚扰你。
她说求你不要,我是好孩子,早睡早起那种,谁半夜惹我我恨他一世。又说,我刚已睡了,10点半准时睡觉,要不想我讨厌,你聪明点告辞。
他说:反正已被你讨厌了。抬头四顾,看那房间乱哄哄的,散置着玩偶、书籍、花木,便嘲笑道,你还是女人么?这怎么嫁得出去。
她说:不劳你操心。我一个人,自己看得惯就行。
他扯把椅子到床边,看她腿,说,哎,用什么药?真不要紧。
关心我啊?她垂着眼睑,说,是不是对所有睡过觉的女人都好?
他说不是。单独对你。
她抬起头。说:为什么呀?你说我不好看的。口气还有点轻软。他听了很开心。说:我们的身体是好朋友啊。
她撇撇嘴,说,不就想上床吗。整一套歪理。花花公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口是心非,甜言蜜语,把小女孩子哄得神魂颠倒。交代一下,我在你花名册里排第几位啊?
他说别胡说。
她又说:是不是,偶尔尝个平凡女孩也别有一番刺激啊。
他说:别把我想太卑劣。我自己其实也弄不清楚自己。想见你,就来了。也没一定要怎样。
她想了想,说:那我们做个朋友吧。就哥们那种。又陶醉似地说,跟个有钱人交朋友,那滋味应该也还不错。
他居然也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自己真想要啥,做朋友不正是最佳选择?
自后,也就光明正大做她哥们了。请她吃过饭,她将她的同事秦心带来了。秦心就是那位给他提供不少方便的女子。席间,冯至鸣谢秦心的时候,语声张大嘴,说:哦,我说他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原来全是你这个叛徒搞得鬼,上去就掐秦心。
秦心叫,不怪我,我以为你跟冯先生很铁的呀。
谁跟他铁,你是见色忘友。
冯至鸣看她们忘情吵闹,始终浮了欣赏的笑意。不错,因为他,很少有这样纵情任意的时候。
闹一阵后,秦心向语声使个眼色,意思是劝语声收敛些,语声闲闲收了手,吃东西,说:我们这样粗野的丫头很少看到吧。
冯至鸣道:还好。
秦心突问:冯先生,听说您会弹钢琴,专业水准。
大厅中央正好有一架白色钢琴,冯至鸣便欠身而起,说:那么,让我有这个荣幸给两位奏一曲。
便施施然到中央。
哗哗流水声起,音符便在其手下错落蹦窜出来。他头微扬,眼睛眯着,身体起伏流转,有一种线条舞动的美感。
自信、从容、优雅,这个时候的冯至鸣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
语声静静地听着,仿佛蹲踞于其构造的音乐巢穴,有种温暖又迷失的感觉。
良久,秦心轻拉她衣袖,说:我给震住了。
语声故意撇撇嘴说:不就会弹把破钢琴么?现在会弹钢琴的,比比皆是。
秦心说:不是钢琴的问题,是那气度,人与琴合二为一的感觉,你不觉得他就像要融在音乐中似的。
是的,雾一般飘散、蒸腾。人与声互相缠绕,彼此消弭。很难达到的境界,语声忽然恍惚。
7月末的一天,语声忽然收到冯至鸣送来的演奏会门票。不久后他打电话来,嘱她一定参加。
为什么?她问。
他说:有我的演出,希望看到你。
语声看看时间,说,恐怕不行,我可能有任务。
他说,推了。
还挺专制,她却从不听命于谁,说:最好不要报什么希望。
那晚,语声的确有事。赶了一个6点半的发布会。出来的时候已7点半了,语声饿得要死,也不打算去。可是打车到东二环的时候正碰上塞车,车子便秘一样一截截挪,挪到东四十条,她实在忍不住,便出来,旁边恰巧是保利剧院,也没别的选择,就进去了。
到里边,正逢冯至鸣的演出。
语声便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听。隔得太远,她都看不清他的脸。当然琴是毋庸置疑的好。激情澎湃,如惊涛拍岸。又是跟上次的温和绵密不同风格。
最后,一个大幅度的收手,音符戛然停止,如施了魔法一样,全进入魔术师的神奇口袋。
语声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发愣,然后一个激灵,起身溜出去。
外间有演出的宣传册,语声随手拿了一份,是慈善义演,上有冯至鸣的相片,白色礼服,飞扬的手指,懒散的笑,端得风流倜傥。
这个人,她想。
忽然有人叫她。她立马脊骨发凉,他怎的看到她了。
他说,你还是来了。靠近她。
她回身,装出夸张的笑,说:奏得不错。只是我从来不解音律。以后这样的好票,还是留给知音。
他嘲讽的笑,说,来就好,不指望太多。门口等我一下,我把车开出来。
她看他,掂量着想拒绝,但是知道“拒绝”对这个人来说,大概没用。便只好乖乖到门口,等他。看二环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想,这难道也是传说中的缘分。
自己真是一失身成千古恨。
车来了。她闷闷进去。直接说:哪都不去,送我回家。
一路,也没什么好话好脸色给他。在与他交往做朋友的那些日子里,她其实在一个劲地试图败坏他的胃口。譬如,大吵大笑,饕餮饮食,斯文扫地。可他不以为意,这样执著究竟为哪般。
到楼下,她开门出。说:再见。
他说:等一下。
她皱眉说:你别赖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