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至鸣挂下电话。而后让助理定票。广州恰巧有些事,前阵子他推给妹夫去处理了,现在,就亲自上阵吧。
当然是为了她。
她时不时搅乱他的心,想起来,就是那种如哽在喉难以下咽的感觉,浑身都不爽,烦躁得要爆发,却没有出口,就像窝在一个密闭的铁罐子里。一个大男人对一时的肉体贪欢那么想念,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点烟抽。迫切希望她能败坏他的胃口。
第二天到广州,公司有车接他到白天鹅。他能干的助理早就把他的房间安排到语声的旁边。
普通标间。他大概也是第一次住。收拾了一下,看窗外正是黄昏。光线红红火火的扫进来。远远的,可看一衣带水,是珠江,游轮已在江面航行,闪着现今还看不出色泽的灯。
是晚餐时间。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可以共享一顿晚餐,当然他的算盘还不止于此,却没有十足把握。他的对手是语声。不是平凡的庸脂俗粉可比。
打她房间电话。
她居然在第一时间就接了。
开一下门。他说。
你是谁。她说。
他说,很失望。他的确失望,她居然都不记得他的声音,可见在她心里他沧海一粟也不是。
对不起,我听力比较迟钝,何经理吗?
何经理?她居然还挺能勾三搭四的。愤愤说:开门就知道了。
哎,她笑,装什么神秘。稍等了,我换下衣服。
至鸣关了自己的门过去,不久她开门了。甫开的时候,脸一阵错愕。
他自顾进去,带上门,说:很惊讶?
她好久才缓和,做个手势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知道还不简单。
她垂下头,说:你想怎样?
他靠近她,靠得很近,几乎要贴身,她往后缩,他一把抱住她。她挣扎,说:你想干什么,我会叫人。
他说,这房间隔音效果还好。你叫吧。
她说你无赖。
他抱了她,很享受怀里的小身体,闲闲说,在你眼里,花花公子就这么无赖吧,我不想让你失望。
她虚弱地说:你要干什么?
他才放开她,拉她的手,说:一起吃个饭,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斜眼看他,簇着眉。像在思虑什么。良久,说好吧。很无奈的,就像被劫持。
就在饭店用的餐。
她点菜,看他一眼。他说尽管报复我。
她回到菜单,点了几样素淡的小菜。合上,交走。
他说为我省钱。
她说不喜欢浪费。那些鱼翅鲍鱼从没觉得有什么好吃。又抬起头,说,你们不一样吧,为了面子,也要点一堆,宁肯扔掉。
他说我从不这样。
她也似无与他对话的兴趣,直接说:什么事说吧。
他说:想与你交往。
她嘲笑说,交往是什么?光明正大地供你玩乐,而后在可预见的将来拿一笔钱滚蛋?
他说,如果是这样,很受侮辱吗。可是,你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多清高。听方圆说,她老公陈剑天天去见你,你跟别人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想过别人的痛苦吗?打着爱的旗帜,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伤害吗?如果是那样,不如像我那么无耻。我想要你,就直接说。
语声难以忍受。浑身不自禁的打冷战。她咬了咬唇,没有回击的力量。的确是了,自己是卑鄙的无耻。
他看着她,递给她水。她不看他,喝一口,又神经质地放下。
他忽然很难过,她这个样子,总是对那份感情那个人念念不忘。他也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是他不希望看到她为别的男人黯然神伤。
过一阵,语声抬起头,眼神很无助,说: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可以吗?
他说不可以。
她猝然站起来。他拉住她,笑着说:你走不了。
她愤然说,你干什么我做什么事要你管吗?
他说:你以为我愿意?你以为我想找你?我压根就不想遇见你,你不知道我最近多烦,你为什么惹我,为什么要深入别人的生活,你抽身而走,你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可是一切都发生了,在别人那里。
她愣一愣,说,你想怎么样?你没吃亏?
吃亏?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亏。如果不知道那种身体的感觉还好,知道了要生生忘怀,你以为容易吗?不错,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心灵互相陌生。可是,我们的身体就像两个好朋友,他们渴望亲近。我的身体一直跟我说,想念你,不,想念你的身体,他让我去找他的伙伴,我才来的。你的身体从来没想过我吗?
从来没。她斩钉截铁说,说完,嘴唇却颤了。
他笑,说:我的要求一点不过分。没想要你的心。就想让他们彼此亲近。
服务员上菜了。她抽了他的手坐下。
发呆。
他说吃点东西。
她就吃一点,又呆。
他给她餐盘夹一点。以前从来觉得自己是个不在乎对方感情的人,但现在,居然为她心疼,觉得她很瘦,不想看她郁郁寡欢。
沉默地吃了很久,她抬起头,说:你的建议我是不答应的。你在西方住久了,可这里是中国,我向来是主张灵肉合一的。如果我曾经冒昧地打扰你,给你留下一些后遗症,我道歉。非常对不起,我那时太乱了。
你很爱他?至鸣说。
她迟钝了一阵,但还是点头了。
他又觉得非常难过。
良久,摆着手,笑着说:那么,很遗憾。他们处得那么好。
她忽然笑,挺煞有介事的。你有时还挺可爱。
他挑眉,说,难道你跟别人都很好?
她有些尴尬。
他说,至少我没有过。
餐毕就告别了。他去公司。高层连夜开会。商量如何竞标。
会开得晚,本想就近住。踌躇一阵,还是回了。
一早就神经质地醒来,想了想,是担心语声退房。她不是要去昆明吗?自己还贪心想见她一面。他电话过去。也不管她是睡还是醒。
好久,她接过,没有声音。却清楚听到她有些混乱的呼吸。
你怎么啦,还在睡吗?
她说哦,是的。鼻子塞住似的嗡嗡的。
他说好像感冒了。
她说没事。
他说你把门打开,我过来。
她说真没事。
他说那我叫服务员。
她开了门,穿了睡衣,头发蓬蓬乱,瞥他一眼,歪了嘴,很烦的样子。而后转身往回走,倒在床上。
他看她脸颊潮红,一摸额头,有些汗湿的烫。说发烧了。连忙打电话到服务台,吩咐买药及拿来温度计。
他洒过水银,要将温度计塞她腋下,她说我自己来。他说你我全看过,不需要害羞。她脸烫了下,他已经解了她睡衣的两粒纽扣,将温度计塞过去。倒也没其他唐突的举动。而后扣好。
是发烧,38度。
他倒了水,稍凉一会,给她喂药。
坐床沿,手托着后背,将水杯给她,很专业。她心里暖一暖,说谢你。他说今天不走了吧。她惊疑,你怎知我要走?他说人用心起来什么事不知道?她就不说话。他将她的发丝拂到后头,说,好好躺着。歇一天,身体就好了。没想到自己也会温柔,他有点纳闷。
她侧过身,背对他。
他忽然看到她肩头耸动。便去扳她身体,她犟着不让,还是他力气大,把她的身体转过来了,她泪眼模糊,原来在哭。
他说,我怎么理解,不会是被我感动的吧?便去抚她的泪,她甩他的手,他说力气还很大,哪像生病的。干脆凑过去吻她的泪。
她说不要啊。你不要流氓。
结果可想而知,刺激他的后果只会更难堪,他滑下去吻她的唇。很轻柔地辗转,她忽然安静下来。
停下来,他拍拍她脸颊,说:失策,没刷牙吧。
她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说:活该。我希望嘴里的病菌把你传染。
他笑着说:求之不得。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病,还能比赛谁好得快。
语声看他狡诈的笑,忽有点迷失。他身上有草木清冽的气味,笑容懒懒散散,有一种幽暗的魅惑,像漩涡似的,让人想接近再接近,一睹真面目,结果先就在漩涡中淹死。
看我?他挑挑眉,在你眼里90分的花花公子,我想知道那10分丢失在哪里?
她抿嘴笑,说,你一直很自负吗?
他说我有很多优点还没展示出来,恐怕100分打不住。
她说,这样狂妄,先就扣10分。
他说,我不虚伪而已。
又说,逗你了,你给我90分,我满意了。昨天怎么回事?
她说:在珠江边喝了两瓶啤酒,后来趴了睡受凉了。
他说不叫我。
她说不敢,又说,你说得对。我想我不该骚扰别人。别人也会跟我一样痛苦的。只是,想忘记总不是那么容易。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他都会很着急,哪怕是很小的病,无伤大雅,他都坐立不安,非要见我,拉我去医院,我都烦,后来即使生病都不愿告诉他。很多事情,想起来,真难以忘记啊。好到这种程度,要硬生生抹掉,甚至都不能去怪他,真的很痛苦啊。
他说,爱我吧。
她微弱地笑,说,你以为说爱就爱,我还想呢,谁有本事让我忘掉过去。可是想来很困难了,女人的情感总是这样,要没有,要就全部。
他终于无言,手机响。公司催他过去。今天是有重要事做的。他问会谈时间。还有1小时。他说叫小罗过来。
看她,说:我有点事。我让我们公司的小罗来照顾你。那女孩子很乖巧。
她忙说:不用,我睡觉就可以了,一点事都没。
他说接受安排吧,既然我在。
她很无奈。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6、广州(下)
第二天,烧就退了。人除了有点乏力,没别的症状。语声打算去昆明。
昨晚,冯至鸣十来点钟过来的,一身酒气。
小罗告退了。
大约酒喝得有些过头,冯至鸣没多少话,倒在另一张床上就睡。
半夜,语声上卫生间的时候,过去给他盖了被子。睡眠中他的脸像个纯真的孩子。她看了很久,想的却是陈剑,只有睡眠的时候,他们才不伪装。所有的虚弱,所有的焦灼,所有的娇嫩,所有的渴望全写上去了。陈剑的睡眠向来浅,稍有动静就醒,就像混在职场的他本身是个很戒备的人,却让所有人信赖。真实的他是什么?语声跟他一起出席过一些应酬场合,她总会觉得他有点千人千面,一会谦谦君子,一会江湖义气,能说很调侃的话,也能阐发一些哲理的东西。语声站在黑暗中,突然不可自持地想,她所认识的陈剑是不是最真实的。面具,带得久了也就与身体合二为一了吧。
早上,冯至鸣被手机铃震醒,他是跑出去接的,为了怕影响她。回来时,他站在她床边,想来想跟她说什么话。但她假装熟睡,他也未说,只用自己的额跟她轻轻碰了下,是测量一下温度,他俯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心跳了,他的气息在一点点侵蚀她。
测量的结果大概还满意,他出去了。
语声去楼下喝了点粥,顺便去总台订机票。
下午有航班。她想订的时候,手机响。不知是谁,接过,发现是冯至鸣。
他说,怎么,要走?
她说,怎么我的行踪你都知道,是不是我身边安了侦探。
他说向左看。她歪过头,门口,他站着,持着手机冲她笑。
先不要订票。我有事同你商量。他说。
她点头。
两人走近,那感觉很怪异。像久别重逢的镜头。他始终有笑,她却有些七上八下。差不多隔一米的时候,她停住了,说,什么事?
他走近,很自然地拥过她,说,进房间说。怎么样?好些了?
她说,别整的我是你女朋友似的。推出了他的怀抱。
他说,我想借你做我一天女朋友。现在应该训练一下默契。
到房间,他告诉她,有个应酬,一家很重要的投资人的家宴,来客都带女宾,我没有,暂时借你一用,请务必答应我。
她说,为什么找我呀。你公司那么多女员工。小罗也不错。
他说,不想让她们心神不定想入非非嘛。
她说,说的好像所有女人都挡不住你魅力似的。
他说,不是啊,你就能当我什么都不是,这正是我要的。
她想了想,觉得这两天,他对她不薄,想答应他,说,有什么好处,我不能白做吧。
按时间计费吧,一小时多少?100?
100美金。
他说,好,想多赚钱就从现在开始。
她说,跟你开玩笑的。什么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
他说明晚。穿正式一点,小礼服那种。其余,我想,你会有分寸。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说,我没带那种衣服。
他说时间来得及,我给你钱,你想自己买或我叫人买都行。
他要给她信用卡,她不收,说,我自己想办法。
下午,她联系了她在广州工作的同学小潮。小潮听到她声音,惊喜万分。以前她们是很好的朋友,上下铺,在没有陈剑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小潮让她去她家。
小潮已嫁作人妇,孩子也有,工作辞了,做家庭主妇。好朋友多年未见,便一个劲向她大吐苦水,从孩子烦心到老公的花心,俨然一怨妇。
语声皱皱眉,说,婚姻这么可怕?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很女权的。
小潮说:哎呀,说穿了,那是婚前潇洒。女人总要依附于男人的。
这种论调你还是咽进肚子里。语声说,我看你是不工作的原因,交际圈窄小,除了老公没别人。找份工作吧。
哎,你呢,听说陈剑娶了别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啊,当时他多老实啊。我们那时候都打赌,别人谁都会分,就你们不会。世事难料啊。小潮说。
语声忽然说不出话。转移话题,聊了一通同学。
电视里放着新闻。小潮忽一指,说,那不是陈剑吗?
语声看过去,的确是陈剑,晨光百货大刀阔斧改革,目前商界比较轰动。电视中的陈剑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样子。
陈剑是越来越有味道了。男人都是越成熟越有魅力,事业宛如他们背后的光源。女人呢,拖儿带女,人老珠黄,等着老公厌倦。小潮叹一记。
哪里这样。语声说,别沮丧,女人同样能成就些什么。自信一点。
还盯着屏幕,但画面早已切换,只心里有这个人经久不息的形象。
而后,问小潮借衣服。就去翻衣柜。试穿。在衣服上,女人有天生的狂热。小潮生孩子后,胖了不少,很多语声不能穿。只找了一件,婚前买的,V领低胸,好看是好看,但未免暴露。
小潮却在旁边拍手,说:呀,别保守了,你胸型漂亮,就让男人喷火一把。
语声说,不好吧。但是想想也懒得花钱,反正一晚,也就算了。
小潮的老公来电话说不回。小潮撇撇嘴,说,肯定又去陪那狐狸精了。语声说能知道打个电话还有转寰余地。
小潮叹气,说:以前想过离婚,但是孩子怎么办?而且,离了正好便宜了别人,自己要再找,只能找老上十岁的,他们呢,年轻十岁的照样找得到。
语声说别想那么多,快乐一点。两人出去吃东西,外逛街。
语声买了双相配的鞋子,又跟小潮一人买了一副耳环,当即就戴上了。
语声说,要嫌憋气,就花他钱。
小潮说,可他的钱不是我的钱吗,有时也想奢侈一把,后来总就忍住了。
语声说,你这样可会越来越窝囊的。
是啊。小潮说。
冯至鸣来电话,问她在哪,要来接。语声拒绝了。
小潮说:谁啊?新男朋友?看你很甜蜜的。
甜蜜?语声大跌眼镜,哪有啊?
小潮说,旁观者清吗,你说话虽狠,却有一种自然的亲昵。
语声又愣住。
小潮得意道,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发展的。陈剑都结婚了,你别为人殉葬,好好把握,日子还长着呢。
语声嘟哝说,开解别人会,自己想不通。
就是吗,当局者迷。
陪了小潮很晚才回。本是要住那的,无奈冯至鸣连连来了几个电话,小潮就让步了。说什么不能夺人所好之类的。其实哪跟哪。
告辞回酒店。语声打开房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