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半天,找到一罐啤酒,还不知有没有过期。因为高兴,倒了。她举杯,说:谢谢冯大公子把第一次给我。喝了。
他笑得有点狡诈,说:第一次。
她红了红脸。举筷,吃那所谓的越南菜。
吃进口,哦了一下。
他说:很难吃吗?
她费力吞进去,说:真的挺奇特的,从没吃过这个味。如果你想让我毕生难忘,那你成功了。
他也吃,皱眉说:是有点不对劲。不过,我能做出这个味,很有天赋。
她笑,说:吹牛的天赋很高。
又说:说到第一次,你老实交代。跟谁?
他说:这个就作隐私吧。我也不追问你。
神情却有点黯然。
她吃一点菜,说:你说,身体真的有自己的记忆?
他看着她。
她笑一笑,说:明知道你胡说八道的,可是,我却不得不信。仰起脸,说:我的第一次我告诉你,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交给了一个叫冯至鸣的陌生人。而后身体开始了冲破一切道德束缚和理智的躁动,紧紧追附着他认定的躯体,把我拖入一个万劫之地。真的很奇特,我跟前男友8年了,也不是不想给他,可是身体真的牢固地坚守了他的可能是前生的承诺。身体比心灵更忠实。是不是。
他说,你以为我不是万劫不复,非要喜欢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她说:哎,如果真那样,也挺没劲的。上辈子在一起,这辈子还在一起,烦不烦。
你敢烦,罚你把这个菜吃了。
晚上的时候。他们同眠。当然第一晚,她展开沙发,给他铺了垫褥。
他说:我怕冷。
她想了想,说:我把电热毯给你。再给你泡一个热水袋。
他说,你呢?我不能这么残忍吧。这样,一起吧。他抱住她,吻她。
她说:单人床很小的。
他说,你睡我身上。
她脸又红了。他亲她的红晕,说,你怎么跟少女似的。我们可以算老夫老妻。
她最后被他磨得没有办法。
紧紧地挤在一起,他抱了她睡。睡得出奇的安稳。她做梦了,梦到自己在河边,后面是成片的林子,风将林子的清香传送出来。河面闪着点点的金光。她爱的人撑着船过来。她看着,满心欢喜。他会过来的。一定会。她相信。
早上是被他吻醒的。他就侧着身,趴着看她。眼里一脉淡远宁静的柔情。
他说,我看我的妻子。
她有点点羞怯,却更多的甜。说:没睡好吗?
他说,很好。就是还有点不相信。所以早早醒了,要看着你,感觉你。恩,语声,此刻,我的心很静。我想我真的找到了家。我的心结束了流浪,回到了港湾。我们再也不能分离。
恩。不分离。他们的身体又自作主张比他们本人更留恋地拥抱到一起。
三日后,冯至鸣回京。
情况意料中的不好。冯家伦是非常顽固的家伙,而且杜家也有压力。
她总是安慰他,说:不要着急,说起来,我们认识才两年。我不急着做黄脸婆,我要好好享受你的爱,也好好爱你。
他说:你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我相信你。我很好。跟你说,昨天跑了独家新闻,好几家媒体争,被我拿下了。我头一高兴,给我双倍奖励。不是我吹,到明年,我肯定可以提。想做文主任很久了。
我老婆是一利欲熏心的家伙。
他们谈笑,互相开解。
12月底的时候,无锡出人意料的下了场雪。
早上,语声打开窗户的时候,发现白茫茫一片,外面的世界纯净如童话。雪还一絮絮飘着。她打电话给至鸣。
下雪了。无锡好多年没下雪了,真美啊。
恩。想象得到。
你说是不是为我们而下。
是。
北京也一定会下雪的。这世界需要干净。
是。
黄昏的时候,他居然来了。在他们单位门口等她。看她惊喜地扑过来,露出施施然的笑,说:为我们而下,我不能缺席。
她也笑,说,真不巧。开始融雪了。你知道城市的规则就是打破人们田园式的幻想。不过,不要失望,你看枝头上还有童话的影迹。
她晃一下枝条,一堆雪落到他发上。
好凉。他说。
她挽了他走在雪化后濡湿的街道上,说,雪融的时候总是最肮脏的。世界从来是美丑相伴的。不过让我们再去找找有没有童话。
他们找到了,在街心公园的坡上,有完全没有破坏的雪被。纯净的,土壤与植物好像在安睡。
真的有。她说。
是的,奇迹从来会出现。只要肯找。他搓她红肿的手。
公园很寂静,几只麻雀扑哧飞来飞去。树在清寒中偶一点头,算给他们致礼。暮色四合,南禅寺的钟声敲响。
这世界仿佛就他们两个。
他将她拥到怀里,说: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他掏出一个戒指。清寒的天色下,钻面的光泽尤显透亮。
很漂亮。
他说,想要?先猜个谜语。猜不中可没有。
好。说吧。我全力以赴。
雪融化后是什么?
恩,水,或者,冰。
都不对。小傻瓜,是春天。
恩,春天。她喃喃,他已经把戒指套在她指上。
是的,他们的春天终会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