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苏苏安静地走来,面容静若止水,完全淑女状,还不时拢一下耳根的头发,面部露出柔柔一笑,眼眸里深黑闪亮,一路下来两边的男孩子回头率颇高。但是出了南门,无人注意时,她会猛的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然后又双手合叠着放在身前,安若无事。 我在一边看了忍不住想笑,苏苏和好多年前的沛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既然可以推测苏苏不是沛沛的女儿,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苏苏的身份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将困惑我们,因为苏苏最近老是和我探讨我和沛沛是怎么造她的问题。按照年龄来推算,苏苏说:“老爹,如果我真是你和沛沛造的,那么你们应该是在高中或者初中时候就那个了吧?可是你却说你认识沛沛时,沛沛已上大学了,所以沛沛不应该是我老妈,我应该是你和别人造的吧?快老实招来,我的老妈到底是哪个?”每讨论到此时,她总会伸出右手掌作刀状架在我的脖子上,张目皱眉,一副小蛮婆的样子。
既然苏苏知道沛沛不是她妈妈了,我也不再多隐瞒,但是我却一直坚持我是她的亲生老爸,于是编了个故事:苏苏,你老爸我和你老妈把你造出来后,你妈就得怪病死了。老爸我穷,养不起你,所以就让沛沛帮着养你了。后来沛沛要嫁人了嘛,所以就把你还给你老爸我了……
我编的这种故事只能用来骗小孩,苏苏长大了,不是小孩了,但是却偏偏能够骗住她。
当时苏苏听完我编的故事后半天不语,眼眸呆滞,泪光闪闪,突然又定目看着我好半天,然后扑过来抱住我的脑袋哭道:老爸,我爱你!
看到苏苏那个样子,我心里偷偷笑了一下,但是笑过后心情却抑郁了好些天。
天色已暗,苏苏出了南门后竟然没发现我。我正想就她老是晚归的事弄个清楚,便不动声色的跟着她。苏苏走过几条街后上了公交车,我叫了出租车一路跟着那公交车。
后来下车跟着苏苏走进了一条巷子。她疾步,我疾步,她漫步,我亦放慢脚步。苏苏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总埋头看脚,心想今天这身打扮,街上光线又暗,她定是认不出我来。
“喂,你是哪个?”苏苏突然回过头来,在不远处盯着我,“干嘛老是跟着我?”
我忙低下脑袋吹了几声口哨,扯着一副流氓嗓子道:“小美人,只是同路而已啦!哈哈哈……”
我之所以一副流氓样,是想吓吓她,让她以后不要那么晚还不回家,跑到这种地方来。
笑毕抬头后,苏苏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一阵紧张,忙快步上前左顾右盼地张望。
“啪”的一声,我一摸脑后跟:一只高跟鞋。
忙回头张望。
“啪!”又一只高跟鞋。
我脑袋一阵晕乎!
“哎呀,老爹,怎么会是你啊?”苏苏一下从旁边黑色中闪了出来。
“你这么晚出来干嘛呀?还老是跟着我,”苏苏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道。
“乖宝宝,老爹只是怕你遇到坏人啦,你怎么晚上不回家,跑这儿来干什么?”我揉着脑袋问。
“喂,老爹,你这个样子才像个坏人。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
说完苏苏就要走。
我忙跟着她,问她去哪里。苏苏笑着竟然不回答我,只是说,老爸,你回去吧,等会儿我就回来。她的脾气还真够倔。
一路跟着苏苏,最后竟然走进了绿缘酒吧。这让我心中几分担忧,这种地方人最复杂,苏苏来这儿定是开始学坏了。
进了酒吧,我坐在桌子边,看着苏苏走进了酒吧侧门的内屋,不久她换了一身衣服拿着啤酒出来了。观察了片刻,原来她是在做酒水促销,我这才松了口气。
“小苏MM,来一瓶雪花,”一个男声响起。
我回头看了看,刚才叫啤酒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苏苏听后微微一笑,端着啤酒靠了过去。转眼间,那个小子和苏苏就有说有笑,反正我看了就是不爽。
“小苏MM,大爷我也要一瓶雪花,”我看着苏苏和那个臭小子高声呼道。
苏苏一听,站在那边愣了片刻,又笑着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啤酒。
“小苏MM,再来一瓶,”那个臭小子看了看我,可能也是有点不爽。谁不愿意和美女套近乎啊?不过今天他套错了,苏苏是我的女儿,再套也套不过我。
苏苏又端着啤酒到那个臭小子身边去了。
“我还要,”我一拍桌子。
苏苏又笑着过来了。
旁边不时有人偏头看我们的热闹。
“老爹啊,别喝多了啊,要不然等会我怎么把你运回去啊?”苏苏贴到我耳边柔声道。
“小苏MM啊,给我再来一瓶啊!”那边的毛小子又发春了。
他奶奶的,后来那个臭小子竟然叫个没完没了的。
苏苏正要过去,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按肩让她在我身边坐下,故意高声道:“小苏MM啊,今天就陪你大爷我喝个痛快,你的酒我全买了!”
说完,我用手摩挲着苏苏柔滑的小手,偷偷看了看那边的臭小子,他一副愤愤不满的样子。
“你个老头子,竟然对小苏MM起色心,”那个臭小子一捋衣袖,起身靠了过来,似乎作好了当英雄的准备。
叫我老头子?你爷爷的,方子君我顶多就34岁,你个臭小子竟然叫我老头子?我心里十分不爽。
“喂,瓜娃子,你爬远点哈……我……我就是想对那个……小苏MM起色心,你又能怎样?”我看了看苏苏,苏苏瞧了我一眼,不由掩齿偷笑。
“你……你个糟老头子……”那个臭小子气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嘿嘿,看他那个样子,我心里一阵得意:你个毛孩子竟敢叫我老头子,那老头子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喂,乖女儿,吻你老爹一下,气气那个臭小子,”我在苏苏耳边嘀咕着道。
苏苏柔笑一声,小声说:“老爸,算啦,这多不好,他可是我的客人呢。我还要工作,等会老板看见了要骂我的!”
“谁要你工作啊?要钱老爸给就是了……”
“我才不呢,都这么大了!”
“好了,别说了,快亲你老爸一下!快点啊。”
苏苏还是矜持不定。
“波!”我没等苏苏注意到,凑过嘴唇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苏苏笑着让开了。
我回头一脸的得意。
“砰!”
哇呀!我一摸脑袋,脑袋直冒血。那个臭小子握着半截酒瓶看着我,眼睛发红,竟然护在苏苏面前,一副英勇的样子:“你个老流氓!”
妈的,原来这个毛小子和我一样,打架都善于偷袭。
看着我冒血的脑袋,苏苏一把推开那个臭小子,娇呼一声冲过来扶我:“老爸!”
……
7
据说昨晚成都的星空很美丽,但是昨晚我却是捂着脑袋呻吟着在医院里度过的。
苏苏扶着我刚走出医院大门时,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康乃馨,脸上挂着日本动画片《灌篮高手》中樱木花道才有的笑容,一上来就“老头子”的叫个没完。
“您还好吧?哈哈哈,老头子……”
这个人就是昨晚在酒吧里打我的臭小子了。
“哐当”一声,我在他脑袋上打了个“破锣”,怒道:“我还没被你个臭小子打死,全都是托你娃的福啊,要是你昨晚用的不是酒瓶而是刀子,那老头子我岂不是早挂掉了?”
“那是那是啊,哈哈哈……”臭小子摸着脑袋,点头哈腰,笑容可掬。
苏苏撇着嘴一会儿看我一会看那个臭小子,拉着我的手不语,静待我的反应。
“喂,小苏MM,真不好意思啊,原来这个老头子是你老爸啊。都是我误会了……”说完,他又转身向我套近乎,“老头子啊,我叫杨委晨。不是阳痿的阳,也不是阳痿的痿……以后您叫我阿晨就可以了……”
看到阿晨手舞足蹈的样子,以及他那老套的自我介绍,我听后一点也笑不出来:十几年前的方资君不就是他这个模样的么?可是后来的方资君呢?
但是苏苏听完阿晨的自我介绍后,忍不住伸手掩唇,嗤嗤的笑了。
我瞥了一眼苏苏,心中又一阵叹息:苏苏现在的模样不正是十几年前沛沛的影子么?现在的沛沛又在哪里呢?她现在活得又怎么样呢?
苏苏已经告诉我了,她和眼前的这个阿晨已经认识有三个多月了,而且关系非常的要好。
晚上回到家里,我问苏苏她和阿晨的关系到底走到哪个地步了。苏苏老是笑着回避,说就是一般朋友而已。从苏苏说话时的眼神中,我感到了万分的不安,每次她说到“阿晨”两个字时,她总是脸颊绯红、声音有些发颤。毫无疑问,苏苏喜欢上阿晨了。
和苏苏就昨天晚上阿晨打我的那个问题作了深刻的研讨,我认为酒吧太危险,不适合好孩子呆。我向来是把苏苏向“祖国的花朵”方向培养的,所以试图劝服苏苏,让她别去酒吧打零工了,但是苏苏说她想自力更生。她脾气倔,我说不过她,只能作罢。
这一段时间,我一下班就驾车跑到苏苏打工的酒吧坐到晚上十一点,阿晨那个臭小子竟然也每天来。苏苏长得不太安全,在酒吧里果然遇到了我猜想中的“浑水摸鱼”的坏人。每次有谁对苏苏不礼,我总会挺身而出,当然打了就跑,不过有一次没跑不掉,竟然是阿晨出面摆平的。后来一次几个流氓群殴我和阿晨两个,我没怎么受伤,但是阿晨却伤的有点重。阿晨的受伤,间接导致了苏苏和阿晨的关系进一步的发展。
阿晨开始以苏苏的男朋友自居了,这让我措手不及。
女儿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对于阿晨我开始留意起来,并派人打听了有关他的成长历史:阿晨那小子是个混街道的,主要靠偷摸拐骗过日子,吃喝嫖赌样样通,听说还和黑色会有点瓜葛。
知道这一切后,我惊恐万分。让我更不安的是:我从别人那儿得知,那次我和阿晨为了保护苏苏不被坏人侵犯而被人群殴,以及阿晨和那群流氓英勇的作斗争而受了伤……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阿晨和他手下的兄弟合伙演的戏。
当然苏苏对于这些是毫无察觉的,我偶然和苏苏提到,说让她小心一点,阿晨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是苏苏却笑着说让我别想多了,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坏人,即使有,那么阿晨绝不是坏人。
是的,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恋爱中的苏苏。
自从那次阿晨受伤后,苏苏就辞去了那家酒吧的零时工作,但是她仍旧早出晚归。
对于苏苏,我的担心与日俱增。
一次急了,我直接问道,“苏苏,你和阿晨睡过没?”
当时苏苏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个“汉堡”,害羞的道:“老爹,你在说些什么啊?”
说完又说不理我了,然后跑进了房间。
苏苏恋爱,我理论上并不反对,但交代过她几次,“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我看那个叫阿晨的小伙子和你老爸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是有依据的,因为方资君这个人十多年来至少向九个女孩子承诺过。
记得几年前我和一个我追求的女孩子睡过后,向她承诺道,“我答应你,将来我一定给你买一个大大的房子,好好的养你,相信我,我一定养的活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请一定要相信我,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个养猪的,真的!”
至于养不养猪,那是我大学时改造院长专车的事,在此不必多提。后来那个女孩子还是跟别人了,主要是我那时穷困潦倒,养不起。
现在无论谁对谁的承诺都像是生意场上的合同一样,总有变故。这年头毁约的国家多了,更不要说是人了,好多所谓的承诺,到头来只不过是灵与肉间的一笔交易罢了。
对于苏苏,要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
双休的时候,我一般不准苏苏外出,购物时也老是盯着她,生怕那个叫阿晨的小子一下冒出把她拐跑了。对此苏苏十分的不满,老是嘟着嘴,举着扫把在客厅里追我,有时候还会挥着菜刀要帮我理胡子。我投降了,后来和她协商,只要她不要和阿晨有任何的肢体接触,我可以放宽约束,不过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许在外面过夜,每天晚上回家最迟不能超过十点。
她听后,脸一片嫣红,低头小声说,“老爸,你想哪里去了?阿晨真的没想像的你那么坏。”
她说的话并没让我放心,不过她害羞的表情却让我放心了不少,也就是从这种角度上来说苏苏还是个淑女。
现在报纸上不时的报道一些关于少女被骗失踪的事,这种事现在也越来越多,经济发展迅猛,但国风却日下、人心不古。这让我每天都为苏苏而提心吊胆的,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那个叫阿晨的臭小子也是个男人,听说他还不阳痿。
晚上,苏苏突然换了一身性感漂亮的衣服,在客厅里的大镜子前晃来晃去的,像是在跳芭蕾舞,假如她会跳芭蕾舞的话。后来,她又在我面前来回翩翩起舞了好几次,问我好不好看。我知道她又要出去和阿晨约会,心中有点不爽,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她一眼,说好看。苏苏一听,乐滋滋地挎包出门去了。
到了夜里十二点时,苏苏还没回来。客厅里灯关着,只有电视的点点雪花闪耀着室内的空间,地板上堆满了啤酒易拉罐,烟头布满了整个茶几,屋内到处是令人窒息的烟雾和酒味……
我想了很多,也打了许多次比方:比如苏苏是当年的沛沛,阿晨是当年的方资君我。而当时方子君和沛沛没有什么好结果,不知道谁伤害了谁,谁是谁的伤痛。所以苏苏和阿晨将不会有好结果,最受伤的会是苏苏。再假如当时方资君和沛沛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而走到了一起,那么方资君和沛沛会不会幸福?这点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当时沛沛和方资君不相识或者没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么沛沛和方资君两人作为陌路人应该都是幸福的。所以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宁愿我和沛沛是陌路人,谁也不认识谁,要么只是个普通朋友。但是现在无法回到过去,那么现在我宁愿苏苏和阿晨从此将是陌路人……
在这整个思考的过程中,我和数学家陈景润当时证明“1+1=2”一样用掉了好几麻袋草稿纸,另外抽掉了好几包娇子、扔了好些空啤酒罐,最后终于作出了关于阻止苏苏和阿晨进一步交往的决定。
灯开了,暗黑的客厅一下亮了,墙壁布帘雪白的有些刺眼。苏苏进门一开灯就惊叫一声冲过来夺掉了我手中的半截烟头和啤酒罐,“老爹啊,你不要命了啊?又喝酒又抽烟……”
我哼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苏苏:苏苏今天真漂亮,恋爱中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
8
“苏苏,你坐下,”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道。
“噢,”苏苏忙放下手提包,坐到了我身边。
“苏苏……”我横下了心,“我问你,你听不听老爸的话?”
“听,当然听了,”苏苏嘻笑着道:“我最听老爹的话了。”
“我说什么你都听?”我又伸手去拿啤酒罐。
苏苏忙一把夺过酒罐放到桌子上道:“老爸,你到底怎么了啊?”
说话时,她认真而深入的看了一下我的眼睛。
片刻后,她突然低声而试探着问:“是不是……我回来晚了,你生气啦?”
我没回答,继续强调道:“老爸的话,哪怕是错的,你都会听吗?”
说完后,我认真的看了一下她清澈的眸子,她的眸子是如此的深黑不可测。
苏苏低下头,轻咬了一下嘴唇,声音迟钝:“爸……我知道……你是让我以后不要和阿晨来往了,对不对?”
往日里我对苏苏和阿晨的交往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但是苏苏似乎从我的眼神里有所察觉,觉得我不太愿意他们交往。
我拿起啤酒罐,猛罐了一口,道:“苏苏……你会听老爸的话吗?”
苏苏继续低头不语。
我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