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假如有兴趣扔车轮的话,其准狠程度绝对不会亚于大学时的沛沛,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苏 “脱”掉脚上的皮鞋后光着脚丫在屋子里到处乱跑,先是跑进浴室,然后又跑进房间换了身宽松的衣服跑了出来,“喂,老爸,你又在发呆呐?”
我“嗯”了一声,继续把玩着那镯子,镯子是白金的,做工很精致。
“哎呀,这手镯真好看,哪个阿姨送你的啊?”苏苏上前抢过我手中的手镯,然后坐在沙发上。
“别闹啊,写作业去,”我欠身去夺手镯。
“不给,”苏苏嘟着嘴巴道,说着就将手镯套在左手腕上,“老爸,你看,我戴着正合适呢!”
我正想找话反驳,苏苏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身子来,面向我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摇晃着戴着镯子的手腕,跑进了房间。
现在的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本想当个严厉的父亲,但是看到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好多年前沛沛的表情时,我总是狠不下心来,甚至心甘情愿地“惯坏”她。如果你多看她一眼,你会发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特别是不高兴时乱扔东西的样子,总能让你想起很多……不过,她那种顽皮劲儿只是表面的,遇到什么严肃性的问题时,她还是非常听话的,这点让我更不忍心强迫她去改变些什么,所以也从来没打算她将来会变成个淑女什么的。
翻开钱包,从里面抽出那张王淽;凝留有地址的纸条,认真地读了一遍。成都这些年一天一个模样,有些新规划的居民区我还真不知道。
“喂,老爹……老爸,快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决?”苏苏一下又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手中举着作业本立马向我冲了过来。
每次看到她高举着作业本兴高采烈地向我冲过来时,我就头痛的要命。
“什么题目?”我忙挪了一下身体,给她腾出了个位子。
“写一篇电影评论,你看过的就行了,”苏苏坐在沙发上,将作业本塞给我,一下又将脑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用左手拍了拍脑袋,哼了一声,泄气地道:“真没劲儿……现在上学可真是没劲儿……喂,老爸,这个星期天我们去塔子山吃烧烤吧。”
“你找你们同学一起去吧,老爸这个星期天有事,”我拿着作业本翻了翻。
“噢,”苏苏嘟着嘴有点不满意,“好啦,不去就不去啦!”
说完她一下又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后,用手帮我捶起背来,说话时声音一下绵羊的让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我知道她这么“贿赂”我,定是又要让我帮她写作业了。
“行啦,行啦,”我道,“回房间去吧,这次作业交给老爸就是了。”
苏苏一听高兴地跳起来,俯身亲了一下我的脸,道老爸你可真好,说完后便跑进了房间。
我看过的电影很多,不过坚持看完的也就两三部(而且还是用鼻子看的),写电影评论还真是有点费劲。忙乎了好一阵子,我从CD包里翻出了一堆碟片,大概还记得《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一部电影,于是又重新温习了一遍那部老电影,然后用苏苏给我的作业本写了点评论,题目为:《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与《一个“二奶”的来信》。
……
第二天下班回家,屋子里有点暗,没开灯。我一踏进客厅,“呼”的一声,一只拖鞋就朝我脑袋这边飞了过来。还好我辨音能力强、身子灵活,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飞身躲过了这一狠招。
灯亮了,苏苏手里拿着另一只拖鞋站在客厅的中央,瞪大了双眼,一副恨恨的样子看着我。
“咋个啦?乖宝宝,”我小心翼翼地探问。
“呼”的一声,她手中的另一只拖鞋又尖叫一声飞奔向我的脑袋,我躲闪不及,那拖鞋打在我的脑袋上,将我的脑袋砸了个“热汉堡”,直冒青烟。
这样对她来说还不够,她又一下跃身扑倒在沙发上,用两只小手高频率地扑打着沙发上的小浣熊靠垫,嘴里发着哼哼声,说老爸是个大坏蛋。
我放下公文包,靠上前一问,原来是我昨天帮她写的电影评论出了点问题,结果今天被她的老师批评了。现在唯一挽救的办法就是带她出去吃冰激凌,我哄了好半天,她才“大人不记小人过”,同意我请她吃东西“将功补过”。那个晚上,我和苏苏牵着那只老狗在附近的步行街上来回晃荡,看见饮食店就往里钻,直到将她和老狗的肚皮喂的饱饱的了才得到她回家的批准。
苏苏的确是长大了,从此我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
另附方资君帮苏苏写的电影评论(署名方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与《一个“二奶”的来信》。
在中国,古代的英雄,手里拿着长剑;现代的英雄,手里拿着钞票。
这部电影是这样教育我们的:幸好信件是在1949年前收到的,如果再迟点,那么这封信就会被打成资本主义腐朽文化给没收了。导演果然英明,时间观念强,先赞一个!
开始回忆了……
小徐(徐演,简称小徐)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当时只有十几岁,是个学生。她的院子里搬来了个大款(姜演,简称老姜),身高八尺,豪气万丈,乃英雄也,一来就在院子里数钞票。
好多钞票啊,一叠叠、一捆捆的,全是百元大钞:那么漂亮、那么精致。而小徐呢?她好可怜,不愧是工人子弟,只有那么一点零花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来数去,就四个铜板,才四毛钱。
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徐闯进了老姜的房间。
哇!好多钞票啊。她还闻到了男人的味道,是香烟的味道,没错,是“大中华”牌的,只有总统老蒋才抽的起的那种,是多少男人渴望抽的烟啊。
这样,一个英雄就出现了,老姜就是她心中永恒的英雄。
小徐妈妈下岗了,她和同学一起去抗议政府,乞求工作。但由于游行没经过当时腐败的民国政府的批准,是非法的,所以遭到了镇压。在一片混乱中,她有点兴奋,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相信她的白马王子一定会开着“宝马”来救她的。果不然,他来了……操!空喜一场,原来是个民工,她一脚踹开了民工(此行为脱离了群众,带有严重的歧视性,将会被人民所不齿),继续惊慌着,她知道,如果不惊慌,她的王子一定不会出现,即使不害怕也得装着害怕,所以她看起来害怕极了!
Good!
王子出现了,老姜忘了开“宝马”(电影的失败之一,其它的希望老师批评指正),他只是双腿跑出来的,一把将小徐拉过,跑进了一个房子。好棒啊,老姜想彻底地认识她,于是把这个可爱的纯情少女骗到了自己的卧室,一开始就露出了民国社会特有的流氓嘴脸。
缺少性的电影是没有艺术的,还好,性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乱伦,发生在一个老人和小孩之间,那么艺术就得到了升华!
小徐用手抚摸着书柜里的钞票,因为保险箱放不下了,所以连书柜里都是。那泥菩萨都是镶金的,大款吧?
钱数够了,老姜不规矩了。小徐有点矜持,还没付钱就想来啊?
老姜常常“一夜情”,所以淡薄金钱,一种惯性给了他错误的信号,以为是小徐嫌他老,无奈,打算放弃。哪想小徐害怕了:管他的,有钱就是老大,这次不给钱,下次一定会给的,所以连忙从后面搂住了老姜。
他们在床上云雨一番,艺术便达到了高境界!
走时,老姜送了她一朵白玫瑰!
真是禽兽啊!纯情小少女怀了他的孩子,而这个大款却一走了之。
小徐不想去打扰他什么,不想让他担心,因为她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的“二奶”,她要和其她“二奶”不同,不让他为自己和野种烦心,这样可以让他更能记住自己,在他心中能占据一大片位置。
这位“二奶”很廉价,每年在他过生日时,还倒贴几元钱,送他一束玫瑰,和分别时他送她的那朵一样,有着相同的颜色。
他们又相遇了,经常出席一些晚会,但他始终没认出她来,而他的“二奶”的数量一直在递增……可怕的陌生!即使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那又如何?以前是十个“二奶”分享他,现在却是一百个“二奶”瓜分他,犹如国土!
傍大款未成,反被大款傍!
还好,她傍了个派出所的大队长,威风啊,听说他手下管着几十个“城管”(对那时警察的尊称)。这样他们才能远离民工,不会被垃圾玷污(此举不利于工农阶级团结),有机会在高级场所相遇,然后坐着人力车去开房,再一次为艺术献身!
艺术之后,是鲜花,可惜鲜花枯萎了。原来是她送给他的,他却再次送了她,她有点不爽,送来送去,没拣到一点便宜,都变质了,让队长拿到花店去也不一定能卖的出!
我本来以为是一场感情戏,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笔买卖。
后来,二奶就来了这封信,提醒他要注意卫生,因为她和孩子都染上性病,死了……
学生:方苏。
xx年xx月xx日
13
下班回家洗了个澡,我穿了睡衣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节目千篇一律,甚感无聊,便起身敲开了苏苏的房门。苏苏正抱着老母狗给它描眉,老母狗吐着舌头看着苏苏洁净的脸颊,还不时的忍不住伸出舌头想去吻苏苏的脸。苏苏捏着母狗的耳朵嘻笑着偏着脑袋躲让。
“喂,老爹,过来帮帮忙,”苏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了狗身上。
我懒洋洋地走进去,在她身边蹲下,“咋个帮你?”
“来,你抱着它,”苏苏说着将狗递给了我。
我接过狗,狗“波”地用狗嘴在我的脸上挨了一下。我忙用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让它老实点。
苏苏起身找了指甲油(都是我买给她的,好几百元一瓶),然后又蹲下伸手握住狗腿给它涂指甲油。
过了一会儿,苏苏抬起头来目光突然定在我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又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笑的我莫名其妙,问她笑什么,她就是不肯说实话,只是说觉得开心就想笑了。难得她开心,我也陪着她笑了一阵子。
给狗化妆完毕,苏苏要上街去遛狗,问我要不要去。我没兴致,今天是星期六,想起淽;凝今晚可能在家,我想过去看看,于是对苏苏说我今晚想出去,不一定能回来。
苏苏看着我“嗯”了一声,说去吧,老爹。
我出门时,苏苏突然叫了一声:“老爸!”
我回过头来,她拉着老狗立在客厅边上,双目闪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一直无法开口。
“还有事吗?乖女儿,”我问。
“你不要去喝酒,”苏苏轻咬着下唇,凝眸注视着我,口齿有几分迟疑,一句一顿地道:“……如果想找‘阿姨’……一定要找认识的……”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该何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放心吧,老爸不去喝酒,也不会去乱找女人……我只是想去看望一下以前的老朋友。”
她又“嗯”了一声,移开目光,不再言语,俯身去抱狗。
记得和乔雨在火车北站一别的那天晚上,我丢下苏苏一个人去酒吧找了小姐。当时在包间里刚脱掉衣服,一个英勇的女便衣警察便破门而入。我想跑,她飞起一高跟鞋正踢中了我的要命处,当时我差点被她给废了。后来我被带进局里背了一晚上的《X个代表》,还罚了三千块钱。钱当时是苏苏帮取来的,她那时还小,总之比现在小。我出派出所时都不敢看她一眼,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苏苏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捏着我的手紧紧的,一直往回走。
到家时,我才侧目看了她一眼,看见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儿。
当时我想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后来她一下侧身抱住我哭着道,“爸爸,我还以为警察把你抓去就不放你出来了呢……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
当时我听后真想哭,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小姐一眼,我知道我的个体已经不再单纯的属于我自己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不过酒还是照样要喝,如果我们这些人一天不喝酒,好些酒厂恐怕早就要关门了。当然,喝酒都是背着苏苏偷偷喝的。后来苏苏也发现了,并没有说我什么,而是经常去买一些没有什么酒精的果酒回来陪我喝,让我别去酒吧,怕我又被抓走了。
苏苏刚才对我说“想找阿姨,一定要找认识的”,估计是想到了以前,担心我去乱找女人而又被抓走了。
出门后我驾着破车一路寻找,最后在一个西式花园小区附近兜留了几圈,将车靠放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场,而后下车又是一路探问。
按了七搂702的门铃,没人应。又胡乱按了一家的门铃,对主人说我是楼里的居民,忘了带钥匙,让他帮开一下楼门。
上了七搂,702房间可能根本就没人,如果有人刚才一定会帮着开楼门的。但是我却不甘心,所以又按了好一阵子门铃。
等了许久还是无人应,我欲转身离开,门却“咔”的一声开了。
开门的女人穿着睡衣一脸的困意,好像刚从睡梦中爬起来一样。
是的,是的,眼前的女人就是王淽;凝。
我看着她一阵傻笑。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子,突然叹气道:“你走吧!”
然后想关门。
我用手阻止了她,问她怎么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找她的。
“你不是刚找过女人吗?”她一脸的轻蔑,“怎么?还没玩够啊。”
这让我莫名其妙,“淽;凝,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找过女人了?你可别冤枉我。”
淽;凝冷笑了一声,又想关门,但是我已经挤了进去,所以她关不关门已无关紧要。
后来我才知道,淽;凝误会我是因为我脸上的口红印。在家苏苏给母狗化妆时,母狗用嘴挨一下我的脸,当时我竟没注意到狗嘴巴早已被苏苏涂了口红。
我将淽;凝的化妆镜还给她,然后伸手抹掉了脸上的口红印,给她解释了狗“吻”我的偶然事件。淽;凝一声不吭地听完了我的解释,柔声笑道:“方资君,你骂吻你的女人是狗,别个知道了一定会被你气死的。”
房子是错层的,有一百五十个平方左右,装饰优雅豪华。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理会她刚才的那句话,问:“就你一个人住?”
淽;凝斜视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冰箱边,问道:“喂,方资君,想喝什么呀?”
“啤酒,”我道。
“晚上喝这种酒会乱性,还是换点别的吧,”她道。
“红酒,”我道。
她无声地取出红酒,拔开酒塞。酒瓶中空气柱震动的声音沉闷的响起,那声响随儿布满了屋子的整个空间,酒瓶中的香味如同她身上的体香一样得到了释放。
“你来找我做啥子?”她倒满酒,将酒杯递给我,眼睛有点怪怪的,突然嘻笑了一下,“是不是想和我睡觉了?”
“只是有点想你,没别的,”我道。说真的,来之前我并没把她和性等同起来。
她“噢”了一声,转身在圆形厅的沙发上坐下,“如果你身边有女人陪你,你还能想起我呀?”
我沉默不语,喝了几口酒,走到她身边坐下,片刻后便开始习惯性的打听她的家谱和问候她的老祖宗。
她开始不语,后来看了我一眼道:“方资君,你娃现在是干记者的吧?那么多问题啊。”
“混的不好,只是一个小建材公司的销售经理,”我忙谦虚而无不得意地就自己的职业职位作了简单介绍。
她笑了一下,“有进步呢,可比以前有出息多了!”
我欲开口又问她现在的工作情况,淽;凝一下不高兴了:“方资君,你可别再问了。再问,老子要打人了。”
说着她伸手作了个要揍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悄悄的,生活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