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耻的人物,几乎人人都欲诛之而甘心,可是他武功甚高,轻功尤高,人又滑溜,别人竟莫
奈其何。
这玉鸢子此刻睥睨作态,根本没有将白非骂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虽也是崆峒弟子,但武
功还另有人传授,就连本门掌教,对他亦不无忌惮,至于别人的态度,他自然更不放在心
上。
此刻白非怒火更盛,厉叱道:“今天我若不叫你这个淫贼纳命,我就不姓白。”
身形一动,快如雷电。
玉鸢子平日自负武功,总是一派大宗主的样子,此刻只觉眼前一花,已有一股冷风袭向
前胸期门穴,他这才大吃一惊。
这种和隔空打穴相近的指风,经白非这轻描淡写的一挥,变得极为惊人,玉鸢子惊错之
下,甩肩错步,向左一拧身,右掌“唰”的击出,守中带攻,身手不但快极,而且极为潇
洒。
白非冷笑一声,并没有将这已可在武林称雄的一招放在眼里,指风抢出,竟在一招之
内,连点了玉鸢子肩贞、曲池、跌麻三处大穴,更是一气呵成,曼妙自如。
白非这一出手,知机子才变了颜色,须知他也是此刻崆峒派中号称九大剑仙的一人,自
然识货,不禁暗忖:“这年轻人竟会有如此武功。”心中一动,想到另一件事,双眉更是皱
到一处。
玉鸢子使尽了身法,才避开白非的这一招三式,已是惊得一身冷汗,白非手底下怎肯再
容他喘气,掌影如山,漫天压去。
玉鸢子连连倒退,忽然喉间仿佛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身法大变,举手投足间,都变得软
绵绵的,像是一个思春的少妇在打着自己不能同情的丈夫,而且喉间那种似呻吟却又并不痛
苦的呻吟,也连续不断地发着,更像征着某一种意味。
这种武林中谁也不曾见过的身法,果然也使得白非大吃一惊,觉得这玉鸢子的招式,竟
说不出的那么难对付,而且他招式中所隐含的那种意味,更使白非说不出的难受。
不但白非如此,崆峒山道士们的表情更糟,石慧此刻,只觉得希望有一问静室,让自己
和白非在一起,其他的事全不在意了。
白非和玉鸢子这一动上手,光景可和石慧和浮云子的大不相同,白非不仅焦躁,他再也
想不到在崆峒山上会遇到这种人物,更想不到天下掌法中,会有这种见不得人的招式。
三五招一过去,玉鸢子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个天下至荡的妇人,久旷之后,遇到
一个男人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白非剑眉深皱,蓦然喝一声,全身骨节大响,竟是达摩老祖易筋经中的狮子吼,他杀机
已现,存心要这人妖命丧当场。
玉鸢子呻吟声果然低微了,但仍不断的发出来,白非掌风如山,每一掌都内含着足以开
山裂石的力量,蓦然——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一人朗声说道:“什么人敢在吕祖殿前动武,还不快给我住
手。”声音之响亮,每个字都生像是一个大铁锤,一下下敲到你耳膜上,使你的耳膜“嗡
嗡”作响。
白非和玉鸢子都倏然住了手,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道人大踏步走了过来,两道浓眉像是
两柄剑,斜斜插在炯然有光的眼睛上面,狮鼻虎口,肤色里透出亮晶晶的红色,胡髯像钢针
似的插在上面。、这道人一走过来,崆峒道人们脸上都露出肃然之色,玉鸢子也收起了他那
种以笑非笑的神色,居然垂首合掌起来。
白非、石慧暗忖道:“此人在崆峒派中地位一定甚高,”他们却未想到,这高大威猛的
道人,就是西南第一剑派的掌门人,崆峒玄天才。
这玄天子目光似电,先在玉鸢子脸上一掠,然后便扫向白非、石慧的脸上,朗声说道:
“两位施主就是和敝派过不去的吗?”说话口吻,完全是武林豪士作风,哪有一丝出家人的
身分。
白非冷然望着他,并未说话,石慧却道:“是你们崆峒派和我们过不去,我们还有事,
才不想招惹这些麻烦呢!”
玄天子望了她几眼,突然仰天长笑,道:“这位女施主年纪轻轻,却想必一定是高人门
下。”他突然脸色一整,说道:“只是难道你的师长没有教你说话的规矩吗。十年来,江湖
上无论是什么成名露脸的人物,到我这崆峒山来,还没有人敢像你这样对我说话的。”词色
之间,咄咄逼人。
白非、石慧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此刻他们心里已猜到几分:“这道人就是崆峒掌教。”
事已至此,白非心里才有些作慌,方才他和玉鸢子交手数十个照面,虽似占了上风,但究竟
也未能将人家怎样,看来这崆峒派倒也不可轻视。
“那么今日之事,该是如何一个了局呢?”白非不禁有些着急,但是他却不能将心中所
思量的呈露出来,表面仍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石慧却没有这么样的镇静了,她似乎随时准备着出手的样子,玄天子瞪了她几眼,突然
听见晕迷中的浮云子发出呻吟之声。
浓眉一皱,走了过去,向知机子问道:“二师弟的伤势怎么了?”
知机子皱着眉道:“仿佛筋骨已断,小弟不敢随便移动,受伤之处,血脉虽已经止住,
里面的暗器,小弟却不敢拿出来。”
玄天子“哼”了一声,道:“这么狠毒的手法!”突然疾伸双手,在浮云子左肩的伤口
两边一按,一个金光灿然的弹丸,突然跳了出来,他右手食中两指一夹,将那弹丸夹在手
上。
“好阔气的暗器。”玄天子铁青着脸,将那暗器摊在手掌上,白非、石慧心中各自一
动,都望了对方一眼,因为他们知道彼此都没有这种暗器的呀?心中不禁更大惑不解起来。
“你姓万?”玄天子眼光逼人的望着石慧。
石慧却淡淡的一摇头。
玄天子神色又一变,道:“你从哲尔多来的。”
石慧又一摇头,忖道:“这道士怪问些什么?”
玄天子目光像利刃般的盯在石慧脸上,冷笑道:“你把我玄天子看得也太不懂事了,普
天之下,用黄金打造的暗器,除了湖北平江的万家堡和青海通天河畔的哲尔多齐齐堡中的人
物,还有谁用得起,可是你若想凭着这两家的声名,就来此崆峒山撤野,我玄天子可还是不
答应。”
“黄金打造的暗器?”石慧更惊疑,又望了白非一眼,却见白非脸上正露出一个奇怪的
表情——
“其实,这两家与我倒都有些渊源,无论你们从何而来,我看在你们师长的面上,也该
从轻发落。”玄天子朗声道:“只是你们年轻人做事太狂,竟无端使暗器伤了我的师弟,又
在这白云下院里撤野,我虽存着此心,但轻轻易易放了你们下山,岂非折了崆峒威名,你两
人若是知机——”
他人虽长得高大魁伟,说起话来却有些婆婆妈妈的,石慧不耐烦的一皱眉。
玉鸢子在旁接口道:“这两个后辈猖狂已极,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石慧冷笑道:“应该教训的是你。”
玉鸯子冷森森一声长笑,道:“好,好,好。”
他话尚未出口,玄天子亦接口怒道:“这种不知礼教的后辈,我也容你不得。”白非冷
言旁观,看到这鸢崆峒竟有些乱糟糟的样子,掌门人也全然没有一派宗主的样子,不禁有些
好笑,但他对玉鸯子的武功,却又不免惊异。他自忖身手,对付这些鸢崆峒道人,胜算自是
极少,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溜了之,在这种对方人数超出自己大多的情况下,白非认为即使
溜走,也算不得是什么丢人的事。他既有成竹在胸,面上越发安详从容,石慧见着他这个样
子,也大为放心,这两个出道江湖都不久的年轻人,在许多高手的环伺之下,仍然是一派笃
定泰然的样子,倒叫那些怒火冲天的崆峒道人,个个都不知他俩人在弄什么玄虚。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当他们的敌人越镇定时,他们自己就越不得镇定。
此时,他们之间的情况是非常微妙的,完全占着优势的崆峒道人,反比劣势中的白非和
石慧紧张得多,一时竟没有举动。
蓦然,观外又跑进十几个道人来,白非侧目望去,看见好像是方才由观内出去的那十余
个提剑道人,方才在他心中转过的念头,此时又动了起来:“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人也在此山
中生事吗?”
进来的道士看到玄天子也在此处,似乎吃了一惊,其中为首两人走了过来,躬声道:
“大师兄怎么也下来了·”
玄天子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那个小贼抓着了没有?五师弟,你轻功一向最好,
这次难道又将人追丢了?”
那道人名凌尘子,在崆峒九大剑仙中轻功素来不错,此刻听了玄夭子的话,脸却不禁红
了起来。
白非在旁一皱眉,暗忖:“哪有师兄这样说师弟的。”他却不知这凌尘子和先前那道人
知机于在崆峒派中最为正派,平日与师兄弟们相处得却不甚和睦,反而和那脾气古怪的浮云
子比较投缘些。
凌尘子低下头去,另一个道人却道:“我和五师兄带着十来个弟子将崆峒山搜了一遍,
一个人影子也没有看见,那厮昨晚来此骚扰,此刻恐怕早就走了吧。”他望了白非和石慧一
眼,又道:“这两人又是谁呢?”突然面色一变,道:“二师兄怎么了?”目光再扫回白非
和石慧身上时,已换了一种看法了。
凌尘子看到浮云子受伤,也吃了一惊,赶过去,玄天子却将那金弹丸交给说话的那年轻
道人,道:“你看看这个。”
那道人叫明虚子,是玄天子最小的师弟、接过金弹丸只看了一眼,就摇头道:“不知
道。”目光有意无意间,却瞟向玉鸢子。
玉鸢子神色果然一变,故意装出咳嗽的样子,低下头去。
这几个道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过白非的目光,此刻他心中又一动,走到石慧身侧悄
悄问道:“这暗器不是你发出的吧?”
石慧愕然摇头。
白非脸上露出喜色,突然朝玄天子当头一揖,朗声道:“道长派中好像另有他事,小可
也不便打扰,想就此告辞了。”
他此话一出,连石慧都不禁愕了一下,崆峒道士更以为他有了神经病,玄天子怔了一
下,才怒道:“你想走,可没有这么容易吧!”
白非笑嘻嘻的又道:“小可为什么走不得呢?”
玄天子越发大怒,气得说不出话来,玉鸢子缓缓踱上来,道:“你在本山伤了人,要走
的活,先得当众磕三百个响头,还得吊在树上打五百皮鞭,要不然,道爷就得在你身上留下
点记号。”
白非“咦”了一声,故意装出茫然不解的神色来,说道:“谁在山上伤人了?”
玄天子大怒喝道:“你还想赖!”
玉鸢子慢条斯理地一摆手,道:“不错,你是没有伤人,你的朋友却伤了人,你要想走
的话,一个人走出未尝不可以。”说话时,眼睛却在瞟着石慧,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看,
你的朋友要撇下你了。”
石慧心里有气,却也不禁奇怪白非的举止。
白非笑了一下,却道:“非但我没有伤人,我的朋友也没有伤人呀。”
石慧恍然大悟,连忙道:“这暗器不是我打出来的。”
玄天子怒道:“你们想赖,可找错人了,这暗器不是你发出的,是谁发出的?”
白非笑嘻嘻的一指玉鸢子,道:“这个,你要问他才知道。”
他极为仔细地注视着玉鸢子的表情,玉鸢子面上果然吃惊的扭曲了一下,但是立刻又以
愤怒的表情来掩饰了自己的惊恐,并且大声喝道:“胡说!”声音中,却已有不自然的味
道。”
这一来,局面急转直下,没有一个人不在惊异着,只是有些人惊异的原因,和在场的其
他大部分人都不相同罢了。
玄天子用眼角去看玉鸢子的表情,知机子和凌尘子根本就瞪着眼看他。
明虚子掠前一步,大声喝道:“师兄和这种小子多噜嗦什么,快点把他们结束了,不就
完了吗!”手腕一抖,竟将背后斜插着的长剑撤了下来,“唰”的向白非剁去。
这一剑来势颇急,白非也确吃了一惊,他万万想不到这明虚子竟然敢动手,身形一动,
方自避开,却听得锵然一声长吟,本来攻向他的剑光,竟也随着这一震而停顿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架开明虚子这一剑的,竟是崆峒的掌门玄天子,明虚子一惊之下,斜
退两步,将剑倒提着,愕愕地看着他的大师兄,面上虽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然而在这种
茫然不解的神色之后,却隐藏着一份惊恐。
是以,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白非和石慧也瞪着眼睛望着玄天子。
这崆峒的掌门人铁青着脸,目光一扫,沉声向白非道:“你方才说话是什么意思?那暗
器和我师弟有什么关系?”
这次却轮到白非一怔,须知他说那暗器由来要问王鸢子才知道,只不过是他从观察中所
得到的一种揣测而已,根本没有事实的根据,此次玄天子要他说,他如何说得出来。
他这一沉吟,明虚子提剑再上,喝道:“你小子竟然敢在崆峒山上胡乱含血喷人,这暗
器不是你发出的,是谁发出的?”
玄天子含着怒意的目光,此刻也正和其他的崆峒道人们一样,都瞪在白非脸上,这种眼
光,使白非全身起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他知道此刻情况已远比方才严重,只要他答话稍一不慎,这么多崆峒道人带着的长剑,
就会毫无疑问的一起向他身上招呼。
这么多人的地方,竟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出来,石慧脸上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悄悄的
向白非站着的地方靠过去——
玉鸢子带着阴狠的微笑,一步步向白非走了过去,明虚子用中指轻轻弹着他手中那柄精
钢长剑的剑脊,发出一声声弹铁之声。
倒躺着本来已经晕迷的浮云子,此刻已渐苏醒,偶尔发出些轻微的呻吟之声,和明虚子
的弹铁声调和成一种极不悦耳的声音。
白非知道,只要他一开口,这静默便要爆发为哄乱,而此情此景,他却非开口不可,决
不可能就这样静默下去,于是他在心中极快地盘算着,该如何说出这有决定性的一句话。
这种暴风雨前的沉默,最令人难耐,是以虽是短短一刻,但却已令人感觉到好像无限的
漫长,尤其是白非,这种感觉当然更要比别人浓厚些,他甚至觉得这其中已令他有沉重的感
觉。
突然,竟有一连串清脆的笑声传来,仿佛是来自正殿的殿脊之后,这种沉重的空气,也
立刻被这一连串笑声划破。
随即而来的是十数声厉叱:“是谁?”那是一些崆峒道人几乎同时发出的,“飕飕”几
声,玉鸢子、明虚子以及玄天子等,都以极快的身法,向那笑声发出之处掠了过去。
白非眼珠一转,极快决定了一个对策,身形一转,拉着石慧的手,低喝道:“走!”
两条人影随着这走字,轻鸿般的在这些崆峒道人都望着殿脊那边之时,从另一个方向掠
了出去。
石慧的轻功,在武林中本来就可算是一流身手,此刻稍微再借着些白非的力道,两人一
掠出白云下院的围墙,就像两只比翼而飞的鸿雁,几乎是飞翔着似地掠出很远。
等到他们已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的时候,就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石慧低低埋怨道:“我
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又不见得怕那些恶道士,何必要跑呢?这么一来,倒好像我们胆怯
了。”
白非一笑,道:“在这种时候,和他们讲也未必讲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