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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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芍-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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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望族倍受荣宠的贵妇。 

见到龙朔的俊秀,淳于瑶不由“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好标致的少年。” 

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妙目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龙朔,说道:“早听说 

梵仙子的义子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材,今日一见果然是俊雅非凡。不知订了人 

家没有?” 

龙朔俊脸发烫,“在下身处武林……” 

淳于瑶吐了吐舌头,神情娇俏可喜,“在这里住得久了,来来往往都是这家 

太太那家夫人,倒忘了武林的不同。”说着皱起眉头,“我是不是也像个无聊的 

老太婆?惹你讨厌了?” 

龙朔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会呢?” 

淳于瑶松了口气,说道:“我大姐家的女儿比你小了几岁,斯斯文文一个小 

美人儿,见公子这么英俊,禁不住想给你们结个亲呢。” 

龙朔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阿姨好意,只是在下年纪尚小……” 

淳于瑶掩嘴笑道:“十四五岁也算不得小了,我跟沈郎当年还是爹爹指腹为 

婚呢。” 

淳于家是东海望族,如今北方胡虏入侵,汉人大族纷纷南迁,讲究门第的淳 

于氏不屑与胡人来往,这才与沈氏联姻。 

少妇掩嘴笑了片刻,猛然想起客人的来意,“哎呀,公子是来找梵仙子的吧 

?拉你说了半天闲话,真成了唠叨的老太婆呢。” 

龙朔对她的爽朗心有好感,笑道:“和夫人说话很有趣啊。” 

淳于瑶道:“梵仙子喜欢清静,在府里住了几日,就搬到城外流音溪去了。 

”她仔细说了路径,又道:“我行走不便,不能带公子过去了。” 

龙朔这才注意到她腰上搭着一条薄毯,腹部高高隆起,已经是有了身孕。 

淳于瑶轻轻抚着腹部,甜蜜地笑道:“七个月了呢。龙公子,带我向梵仙子 

问个好,过些天还要请她回来住上几日。” 

*************** 

到了流音溪已经月过中天。龙朔放慢速度,沿着林间的小路缓缓行来。松针 

的清香在月光中浮动,远处传来流水的淙淙声。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义母,龙朔 

焦急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绕过一排垂柳,眼前出现一条清亮的小溪,月色下犹如闪亮的银带。溪水从 

高高低低的青石上流过,发出清泠泠的水声。 

溪水旁是两间小小的房舍,板壁象被清水洗过,一尘不染。洁白的窗纸透出 

一点烛光,温暖而又安祥。 

龙朔走上台阶,轻轻叫了声:“娘。” 

“朔儿?”房内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房门一动,素衣白裙的梵雪芍出 

现在眼前。她一手举着蜡烛,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口,盈盈的美目中满是惊喜。 

“娘,”坐在内室净无纤尘的地板上,龙朔静静说道:“孩儿还能练成内功 

吗?” 

梵雪芍并膝坐在他对面,温婉地弯下腰肢,斟了杯茶水,放在他手里,轻叹 

道:“你都知道了?” 

温润的茶水从舌尖流过,清苦中还带着一丝甘甜。“师娘告诉孩儿,孩儿的 

丹田难以养炼真气。” 

梵雪芍静静望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说道:“是的。你的丹田被太一经的真气 

重创,八脉俱损。娘虽然给你续好经脉,巩固丹田,但从中提炼真元要比常人艰 

难百倍。” 

“世间没有功法可以不从丹田炼气?毕竟人身上有那么多穴道。” 

梵雪芍摇了摇头,“丹田又名气府,乃是真气的根源,世间奇功异法虽多, 

不从此处炼气的却是绝无仅有。即使最为神妙的凤凰宝典,也是行功聚气的经脉 

不同。不可能从别处提养真气。” 

龙朔沉默半晌,低声问道:“我的丹田能蓄气吗?” 

“蓄气当然无妨。”梵雪芍抚摸着龙朔的头发,柔声道:“丹田好比一口深 

井,如果下面没有泉源,不过是个空荡荡的枯井罢了。朔儿,以你如今的泉源, 

想灌满一半,只怕也要花上一甲子的时间。” 

龙朔静静想了半晌,低声道:“我明白了。” 

*************** 

第二天一早,龙朔离开流音溪,顺着小路驰出密林。 

小路尽头连着大路,大路却有三条,一条向西通往宛陵,一条向南通往九华 

。龙朔在路口峙立良久,那双明净的眼晴中流露出一丝悲哀的笑意。 

烈日渐渐炽热起来,那匹骏马等了许久也不见主人动作,于是昂起头,打了 

个响鼻。 

一只细白如玉的纤手抖了抖缰绳,骏马四蹄一动,开始小步奔跑起来,速度 

越来越快。 

这是一条向北的大路,道路尽头乃是建康。 

*************** 

秋风渐起,九华山葱翠的山林褪去绿色,渐次萧条。 

凌风堂内,凌雅琴一边擦去龙朔的满脸灰尘,一边责怪地说道:“说是探望 

梵仙子,怎么去这么久?” 

龙朔笑道:“好久没见过义母,不知不觉就住了一个多月。师父还好吗?” 

“还没有出关呢。你若再不回来,师娘就要下山去找你了。” 

“徒儿在义母那里,师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凌雅琴凝视着爱徒,半晌才说道:“回来就好。” 

龙朔看出师娘眼中的忧色,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于是微笑道:“师娘,徒 

儿没事的。不会再犯傻了。” 

凌雅琴把他揽在怀里,柔声道:“好孩子。” 

鼻端传来温暖的体香,龙朔心里五味杂陈。他轻轻离开师娘的怀抱,小声道 

:“徒儿身上好脏的。” 

晚间,洗换一新的龙朔坐在灯前,开口道:“师娘,义母让孩儿每两个月下 

山一次,在她那里住上几天。” 

“几天?” 

“大概一个月吧。” 

凌雅琴没有开口,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 

“是的。”龙朔笑盈盈道:“义母找到了给徒儿治伤的方法。只是治疗时间 

长了些。” 

想起龙朔当日的疯狂举动,凌雅琴现在还心有余悸。龙朔下山的这段日子里 

,她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着这个可怜的孩子,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听到梵仙子能治好朔儿的伤势,凌雅琴由衷地喜悦起来,温言道:“能 

治就好,不必着急。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龙朔回到自己房中,插好门闩,然后在床上盘膝坐好,从怀里掏出一个硬硬 

的物体。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册子,浅红色的皮面上刺着几个笔划繁复的篆字。掀开 

来里面是一堆柔软的白色皮革,用发丝般的细线鱼鳞状穿在一起。最大的一张绘 

着两幅星图,其他绘制着各种人体,旁边密密麻麻刺着无数小字。 

书页间,夹着一张信笺:“叶护法行南尊驾钧鉴:顷接师兄书信,得知护法 

欲睹《房心星鉴》之秘,在下即往白衣庵起出,请供奉转交护法驾前。弟子灵尘 

顿首。” 

凌雅琴发现龙朔的内功突然大进,虽然还不及九华剑派的寻常弟子,但较之 

以往的艰难已有天壤之别。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便可练成六合功的第二层。 

凌雅琴自是欣喜万分,龙朔却神情淡然,似乎没有太多的喜悦。凌雅琴看在 

眼里,暗道这孩子受此挫折,性子愈发沉稳,越来越像大人了。 

10 

过了两月,龙朔又去宛陵住了月余。回来后不仅内功更加精纯,脸色也好了 

许多。 

周子江出关后见到徒儿内功精进,大是欣慰,亲自传授了龙朔一套剑法,指 

点他如何以气御剑。凌雅琴知道丈夫一身武功,苦于朔儿内功太差无法传授,早 

已闷了许久,当下也不插言,只在旁含笑观看。 

一套剑法教完,周子江让龙朔自行练习,走过来道:“八极门的六合功果然 

不凡,真气运行别具一格,虽然亦正亦奇,但暗合天象,颇有来历。” 

凌雅琴笑道:“师哥真是好眼力,朔儿跟我练了这么久,我这个当师娘也没 

有看出来呢。” 

周子江哈哈一笑,抚住妻子的肩头,说道:“娘子何必太谦,朔儿对剑法悟 

性奇佳,这都是娘子的功劳。”他一向行事方正,不苟言笑,此刻见徒儿习武有 

成,才如此言笑晏晏。 

丈夫闭关多日,此刻被他宽厚的大手搂住肩头,凌雅琴芳心一荡,脸不禁红 

了起来。 

周子江却是心头一阵刺疼,放开了手。他在江湖上意气风发,无论何等大事 

都是举重若轻,无往不利,却不料会是命中无子。这两年他频繁闭关,一半是为 

了钻研剑法,另一半却也是因为对妻子的歉疚。 

凌雅琴温软的手掌伸过来拉住丈夫,轻声道:“师哥,我们有朔儿也就够了 

。” 

转眼到了年底,凌雅琴整理行装送龙朔下山,交待道:“包裹里有几枚灵芝 

,是带给梵仙子的。朔儿,你安心养伤,不必挂念师父师娘,等过了年再回来。 

” 

龙朔一一答应了,将包裹背在背上,翻身上了马,说道:“师娘,我去了。 

” 

凌雅琴在原地等了许久,远远望着徒儿消失在山路尽头,才回到凌风堂。 

*************** 

静舍依然整洁清幽,室内只有一床、一几和一只不大的药橱。 

母子俩隔几而坐,梵雪芍一边分茶,一边说道:“半年不见,朔儿又长高了 

呢。” 

她的目光晶莹澄澈,仿佛能看透一切。龙朔情不自禁地转过脸,望着窗外的 

松树,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娘要不要搬到城里去住?” 

午后淡黄的阳光从窗口透入,正映在龙朔脸上。比起半年前,这张脸显得更 

加动人,就像一个正值妙龄的花季少女绽露芬芳。但梵雪芍目光何等锐利,只一 

瞥间,就看出他眉宇间那抹异样的娇艳,有种隐隐的邪意。 

梵雪芍审视着他的面色,关切地问道:“朔儿,你的身子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 

“没有啊?”龙朔若无其事地说,“可能是赶路有些累了吧。” 

梵雪芍仔细打量龙朔片刻,缓缓伸出玉手,“朔儿,娘给你探探脉象。”声 

音虽淡,却有种不由分说的压力。 

龙朔脸上笑意不改,心里却暗暗发紧。别人只是听说过香药天女如何医术通 

神,而他是亲身经历过。龙朔知道,对他的身体,义母知道得比自己更清楚。 

龙朔硬着头皮把手腕放在几上。 

“梵仙子。”外间房门一响,一个娇俏的少妇走了进来。 

龙朔顺势收回手腕,朝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瑶阿姨,你好。 

” 

淳于瑶笑吟吟道:“朔儿,你也来了。”她只比龙朔大了几岁,但她姐姐淳 

于棠和淳于霄与凌雅琴平辈论交,因此龙朔称她为阿姨。 

淳于瑶披着大氅,粉颈中围着一条银鼠裘领,更衬得娇靥艳若桃李。她怀里 

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中露出一张小脸,粉嫩嫩煞是可爱。 

如坐针毡的龙朔连忙起身接过婴儿,装作好奇地问道:“男孩还是女孩?多 

大了?” 

“是个女孩,刚满百日呢。”淳于瑶说着解下大氅,跪坐几前,“眼看就要 

过年了,这里冷冷清清的,梵仙子不如到府里住上几日,如何?” 

梵雪芍美目望着龙朔,半晌才收回目光,浅笑道:“我一个人住得惯了,就 

不麻烦你们了。” 

淳于瑶还待再说,抱在龙朔怀里的女儿突然啼哭起来。她慌忙起身,说道: 

“是不是撒尿了。” 

“我看看。”龙朔解开襁褓,一股尿液正好流出,半数洒在襁褓上,还有半 

数却溅在他胸口。 

淳于瑶接过女儿,一边嗔怪道:“瞧你,怎么尿到哥哥身上了?”一边掏出 

丝巾帮龙朔抹拭。 

“我来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梵雪芍已经来到身旁,就好像她一直站在 

那里一样。 

被婴儿一闹,龙朔紧绷的心事松懈下来,他一边解开衣襟,一边笑道:“不 

用麻烦娘了,我自己来。” 

衣襟分开,颈下露出一抹鲜艳的红色,龙朔脸色一变,连忙掩住。他动作虽 

快,梵雪芍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贴身穿着的,是一条女子所用的亵衣。 

等淳于瑶告辞离开,房内只剩母子两人,梵雪芍问道:“朔儿,怎么回事? 

” 

“怎么了?”龙朔一脸茫然。 

梵雪芍眼中流露出一抹痛心和忧虑,“娘都看见了。朔儿,你为什么还穿着 

女人的内衣?” 

龙朔眉角不易查觉地跳了一下,接着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去,小声说:“男 

人的内衣太硬了,它又软又光滑,穿着很舒服啊……娘,你不喜欢,孩儿就不穿 

了。” 

梵雪芍深深望着这个倔强的孩子,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他的心思。 

“娘,师娘还在山上等我,孩儿先回去了。” 

静了良久,梵雪芍低声道:“你去吧。” 

离开义母的视野,龙朔立刻打马飞奔,逃命似的离开流音溪。在静舍只待了 

一个时辰,却像一年那么难熬。娘的目光那么清澈,水一样没有半点杂质,再坐 

下去,他只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 

中原衣冠南渡之后,扬州愈见繁华。扬州州治设于建康,自汉末以来便是南 

朝帝都。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建康城钟山虎踞,石城龙蟠,气势峥嵘。 

秦淮河自东而入,在城外分成两条,一条穿城而过,一条流经城南,河中画 

舫相接,两岸弦歌相闻,乃是佳丽云集的胜地。 

相比于临河的繁华,菊芳院要冷落得多。这是一间小小的娼馆,位于背巷。 

在这里出入的多是城中的脚夫苦力,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 

几个涂脂抹粉的妓女倚在门口,一边招揽生意,一边闲聊。这些女子都是过 

时的妓女,无计维生,只好在此继续为娼,籍以糊口。她们年纪已然不轻,再多 

的脂粉也难以掩盖眼角的皱纹。因此行人虽多,肯停下来的却寥寥无几,生意冷 

清。 

华灯初上,巷口翠影微动,一个娇媚的少女迈着细小的步子,缓缓走来。婀 

娜的身体流露出无限风情,连狭陋的暗巷也似乎华丽起来。 

门口的几名妓女眼睛都是一亮,其中一个摇着手里的纱巾叫道:“静颜,你 

可来了。”说着迎了上来,拉住那个少女的小手,意态亲昵之极。 

那些妓女纷纷围过来,吱吱喳喳说道:“姐姐们等了你好久呢,总算是来了 

。” 

“正好赶到过年,这前后城里的客人正多,可要好好赚些银子呢。” 

一个妓女拉着她的手,羡慕地说:“静颜越来越漂亮了,比金谷园的苏小兰 

还美上几分呢。” 

那少女浅浅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皓齿,细声说道:“姐姐说笑了,静颜怎么 

能跟人家比呢。” 

“怎么比不了?姐姐们都是风月场里过来的,美人儿见得多了,像静颜这样 

容貌的也没有几个。” 

“好了好了,让静颜先歇会儿。”那个拿着纱巾的老鸨分开众人,握着静颜 

的手,一边走一边道:“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来了。这次能待多久?” 

“要等过了年呢。” 

老鸨喜形于色,“这可太好了。在院里多住几日,妈妈打副银头面送你。” 

静颜笑道:“那要多谢沈妈妈了。” 

早有人搬来软椅,让静颜坐下,又递来手炉、茶水。静颜接过,一一谢了, 

刚坐定,门口就有人说道:“咦,这粉头倒是标致。” 

静颜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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