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听到一个胖大的厨师正站在一间包厢的门前一边深鞠躬,一边焦急地喊:“牧师先生!牧师先生!”杜坎惊诧于一个胖子竟然能如此轻松裕如地完成一个杂耍演员才能对付的高难度动作。
他的职业怀疑立刻敦促他把目光盯到了胖厨师的大肚皮上——这肚腩不会是假的吧?是不是只是一个空包,里面却藏着人头呢?
但事实很快推翻了他的论点,他的眼睛告诉他,胖厨师的大肚皮货真价实,既非孕妇,也非作案工具,而是真正的一坨肥肉包着满腔的脱脂猪油。
响应“牧师先生”的召唤,周围的桌子上高高矮矮地站起了好几位牧师来,他们是这家餐厅的常客,早被胖大厨喂熟了,这时自然是一呼即喏。
“发生了什么事?”一位看起来最老成持重的牧师先生问道,这个问题同样是杜坎想要了解的。
而牧师先生们虽然是神灵的侍奉者,一只脚已经脱离了世俗的一等高人,但他们的舌头还是同普通人一样喜欢美味佳肴,他们的好奇心还是同普通人一样喜欢花边八卦——或者说,在光明教廷那个古板的地方呆久了,对这些能给人带来活力的东西,他们比普通人还要加倍喜欢些。
那位包厢里的客人居然喝了两桶酒!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看胖厨师的样子,难道醉死了不成?怎么连这一片儿的治安官杜坎都来了?
牧师先生们被好奇心拉着,象牵线木偶一样朝着包厢拥了过去,杜坎在后面跟着。
胖厨师挤着一张苦瓜脸报丧:“我们的老板,好象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给诅咒了!牧师先生快来给看看吧!”
“啊!”“什么?”“有这种事?!”牧师们脚步加快抢上,餐厅老板平时对他们不错,饭菜的折扣之外,毕恭毕敬的马屁也让牧师们的自我感觉得到了良好的滋养,今天,是他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杜坎加快脚步也抢了上去。他惹不起龙啸峰,但受害人还是惹得起的。
到了包厢门口一看,里面的空间被几位重量级的厨师占据得满满当当,这些牧师和杜坎变身成税务官也榨不出丝毫楔入的空间来。
杜坎把脸一变:“无关人等都给我出来!让牧师先生进去施术!”胖厨师们乖乖出来了——他们的老板都惹不起这位杜坎先生,更不要说是他们自己了。
微微一笑,杜坎向牧师先生们做个尊敬的“请”的手势,牧师们矜持地含笑点点头,一拥而入,杜坎也理所当然地跟了进去,他的四个手下则门神一样在门两边一立。
餐厅里的顾客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神秘的客人喝了两桶酒后始终不露面,餐厅老板被诅咒,现在连牧师和治安官都开始卷入——今天不虚此行啊!
即使是吃饱喝足的客人,也开始重新要酒要菜。大家都是体面人,白占着座位看热闹,不符合一个有品味的帝都子民的身份。
“不是诅咒!”一位牧师夸张的权威声音从包厢里传了出来。所有人的心中都叹惜了一声,虽然大家对餐厅老板并无成见,但如果是诅咒的话那就更精彩了。
“这只是因受到太大的惊吓或惊喜时,引起的晕厥与迷乱。当然,有几位牧师先生在这里,这点小症候又算得了什么呢?”杜坎不同于普通的马屁精只在需要时拍马屁,他是随时随地随人随事地进行马屁普及工作,即使是面对权贵的遗体,他也会本能地利用马屁去骚扰一下。
但显然牧师先生们很享受这种骚扰,随着一阵愉快的笑声,神术的白光在包厢中亮起。
光明神术的疗效果然不是盖的,光华一敛,餐厅老板立刻神完气足地跳了起来:“我的妈!我的光明神!”
几位牧师先生对望了一眼,他们对餐厅老板把“我的妈”放在“我的光明神”之前表示了有限的不满和默契的无视——如果大家不熟的话,只凭这一句亵渎,足以把餐厅老板举报进宗教裁判所里去,不交个千儿八百的“赎罪费”,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亲爱的宋教友,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刚才那个样子?难道是那个喝了两桶酒的客人赖帐,对你施加袭击后,他逃走了?”一位牧师先生开始在杜坎面前弄斧,卖弄起自己的推理能力来。
“不不不!这个……怎么说呢?……你们大家来看!”已经清醒过来的餐厅老板还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然后他以与他身材不相趁的敏捷扑到龙啸峰坐过的那张桌子前,指着桌上的那张魔晶卡,再次陷入了呆滞状态。
几位牧师先生根据视力的高低把头不同幅度地伸了过去,然后杜坎就听到了类似阉鸡打鸣一样,几位牧师先生异喉同声地发出了极尽惊诧的噎气声。
“我的光明神!”与其说是几位牧师先生对他们信仰神灵的赞美,不如说是借助对神明的召唤来抵御他们自己内心中突然涌起的邪恶诱惑。
杜坎带着几分好奇和更多的蔑视——当然,蔑视被他完美地掩饰了——他也把自己的眼光投注了过去。但马上,他瞳孔的焦距猛地一凝,甚至连呼吸都一时间为之停顿!
见多识广的治安官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间包厢的狭小,偏偏又挤进了这么多人,愈加连呼吸都施展不开了。
和他抱持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想要退出去,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里去呼吸新鲜空气。大家的眼睛象着了魔似的,以全部心神贯注进那张荧荧生光的魔晶卡里去,好象那就是光明神亲手颁下的神谕一样。
他们很愿意这样永远看下去,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
“大人,您没问题吧?”杜坎一个机灵的手下听到包厢里半天没动静,适时的以关心来表忠心了。
因被打扰而感觉受到冒犯的杜坎心中一股邪火猛地腾了起来,他决定回去以后立刻提拔这个机灵的手下去那个喝水都困难的山区当警备队长,那可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
那个即将得到特级提拔的家伙不识好歹,居然又询问了一声。那忠心耿耿的语气似乎在证明,如果再得不到反馈,他就要破门而入了。
这回连牧师先生们都痛恨起这个没有眼色的门卫来,他们开始互相使眼色,无声地商量要不要把这个该死的家伙以“干扰祈祷神灵仪式”的罪名送进宗教裁判所里去。
杜坎压着火气,冷冷地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给我回去!现在就走!”
四个手下急忙灰溜溜地溜走。那个机灵的手下在同伴们幸灾乐祸的目光下,苦苦思索自己的马屁究竟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错误?
可惜,以他的想像力,就是想上一千年,也搭不上真相的边儿。
——在包厢里的那张桌子上,那张璀璨的魔晶卡上,正有一串串游鱼一般的数字缓缓地流过那紫色的深渊,那优美的身影,勾引着所有人心中最贪婪的欲望。
两亿!
一个天文数字!即使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见过钱的,但乍一看到这张魔晶卡上的数字,还是该失神的失神,该抽气的抽气,该失魂落魄的失魂落魄。
可笑这么多人,竟然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这张魔晶卡被一掌镶嵌进了桌子里面,就象一张娇小的名画,配了个硕大的画框,以另类的风格,对世间无所不在的三俗进行着辛辣的讽刺。
4。44 步入教廷
喝了两桶酒,龙啸峰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乘着那股腾云驾雾的轻剽劲儿,他伸手到怀里凭感觉摸魔晶卡买单。
他怀里有两张卡,一张是在森林郡城时,从银行办理的零花,卡上还剩金币三万七千挂零,这是他从寂静森林逃婚出来时,身上的老本儿;另一张是把小水“卖”给了萨米男爵后,到手的两亿四千万,龙啸峰以迂为直在森林郡城坐魔法阵时,稀里糊涂被宰了十万金币。
但比起接下来的悲剧,那被宰的十万金币实在算不了什么——龙啸峰手指一勾,把两亿的魔晶卡勾了出来,看也不看往桌子上一拍,很豪气干云地留下一句:“给你酒钱,剩下的作小费!”然后就跳楼了。
在他想来,这一餐自己出手三万七千金币,绝对是败家子的行为,塞维塔斯肯定要不以为然,杰诺娃阿姨知道了一定深恶痛绝——但是,有钱难买我乐意!
两亿身家的龙啸峰想要很装逼地得瑟一把,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得瑟误把自己的两亿身家给得瑟没了。直到很久之后,龙啸峰才发现自己掏错了卡付错了钱,他表面上神色不动,背地里没人的时候没少捶胸顿足,他这才醒悟到那句“莫装逼,装逼被雷劈”喵了个咪的是真有道理!
可现在第一次充大爷的龙啸峰心里——美!恍惚间他找到了前世买劳斯莱斯的感觉。穿戴整齐踱进售车大厅,看准一台后,掏出支票簿,只对售车先生说一个字:“说。”然后把那数字往支票簿上一填,一撕,购买劳斯莱斯的SPO标准作业程序就此实践完毕。
这种贵族式败家风度龙啸峰心仪已久,但还没等他身体力行,劳斯莱斯就利润下降被德国人买走了,龙啸峰为此还失落了很久。他固执地认为,劳斯莱斯的没落不是因为车子的质量不行,而是因为人的质量不行——世界上真正的贵族越来越少了。
龙啸峰沧州武林世家出身,接受的是家族式教育,没受过中国学校的荼毒,所以他的身上有一种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气质。来到这个异世,经过精灵的包装,再走入人类世界,龙啸峰处处都被人误会为贵族,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误会的人现在又多了一堆,被两亿金币的天文数字震憾得发呆发傻的餐厅老板、牧师和治安官,都已经认定了龙啸峰是贵族,而且还是贵族之中最败家的那一种。
吃一餐中等水平的筵席,却扔下两亿金币作打赏,这样的贵族,不敢说绝后,但至少也是空前的了。这种把晶卡不当金币使唤的大人物,阿卡德帝国没有,乌尔第三王朝也没有,可他偏偏就出现在库提城里——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位红眼黑发的先生出身于寂静森林,他是和缔结盟约的精灵使节团一起来的!
只有高傲的精灵,才会视金钱如粪土;只有敏捷的精灵,跳楼才会跳得那么潇洒;只有锐眼的精灵,才会有那种锋利如箭的眼神,令人心寒;只有精通匿形的精灵,才会有如此高明的伪装术,红眼黑发之下,连自己这个积年的治安官都看不出精灵长耳朵的破绽来。
当别的人还在懵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杜坎治安官已经望着龙啸峰的背影,得出了经过自身周密推理的结论——这位治安官先生是阿卡德帝国第一个猜到龙啸峰真实来历的人,尽管他属于误打误撞,但比起魔法师协会、军部、光明教廷的情报组织来,杜坎完全有资格被称为预言大师了。
但即使杜坎进化成了货真价实的预言大师,他也照旧摸不清龙啸峰前往光明教廷总部的意图。不过杜坎马上摇了摇头——如果龙啸峰真的是精灵使节团的成员,那么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自己多口多舌的余地。
龙啸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一个治安官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识破了一半,喝多了的他正眉飞色舞地和灵魂空间中的塞维塔斯闲扯。
“塞维塔斯,你今天可一句话都没对我说,这未免太奇怪了吧?刚才我白扔了三万金币,你不说我败家也就算了。现在我就要进入光明教廷总部了,你有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的没有?”
内视之下,龙啸峰看到自己的灵魂识海中,塞维塔斯依自己所传授的内气调息法趺跏而坐,双手结印,抱元守一,周身上下一重珍珠白的清泠寒芒圆光朗照,外围居然还围绕着一圈绵密的骨墙,彰现出一个死灵法师独特的品味来。
已经醉得有些五迷三道的龙啸峰一愣之下,略微清醒了一点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塞维塔斯,怎么回事?”
塞维塔斯病恹恹的声音响起:“对不起,阁下,帮不了你了……离光明教廷越近,我感受到的神圣力量就越强,这种沉重的压制之下,我必须全力抵御才行……”
龙啸峰把脚步刹住了:“塞维塔斯你跟我说实话,你承受的压力会致命吗?”
塞维塔斯无精打彩地笑了起来:“阁下您太多心了吧?我栖身在您的灵魂空间中,这里自成天地,在您的保护下我哪里有那么容易被神圣力量所净化?不用顾忌我,该做什么放手去做吧!我很期待光明教廷分崩离析的声音从您的手下响起,对我们死灵来说那无异于神曲,呵呵呵……”
龙啸峰本来高高拎着的心脏放轻松了,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好吧!塞维塔斯,我不会让你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太久的。为了速战速决,就让我化身为修罗鬼战斗吧!我要驾驶着海因茨·冯·古德里安的坦克撞倒光明神的私生子,然后脱光衣服躺到救护车底下去……”
塞维塔斯本来就痛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更痛苦了:“阁下,您刚才念的到底是什么咒语啊?我怎么越听越不懂?”
龙啸峰定定神,他咧了咧嘴:“哦!忘记我的胡言乱语吧,塞维塔斯!我喝多了,嘿嘿嘿……”
喝多了的龙啸峰虽然动作和思维都比平时略显僵硬,但他的重心保持得还是很稳,他大踏步前进,旁若无人地向着光明教廷总部神殿的那座大门冲了过去。
在他想象中,神殿门前把守的那两排卫兵,应该跟城管收拾小贩一样,凶狠的向自己这个亵渎神灵的醉鬼围拢过来才对。然后自己随便抢一柄礼仪专用的长戟,卯足了力气抡上他马的那么一圈儿,想来那些本是同根生的礼仪盔甲是无法排斥长戟的锋芒的。
想着那些华丽但防御力基本为零的礼仪盔甲会在自己大力的挥戈之下,连带着那些神殿护卫们完美地断成两截,龙啸峰唇角上就挑起两弯嗜血的钩月来。突然从前世压迫深重的警察社会穿越到了这个宽松的异世,武者天性中被压抑的杀戮欲望迅速觉醒,仿佛青春萌动一样,龙啸峰非常想放纵一把又一把。
来吧来吧!只要洒出第一滴血,我就可以让血漫长街!
龙啸峰心中大笑着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我草!龙啸峰心中痛骂了一声,那些神殿卫兵就象纸糊的假人一样,居然对酒气蒸人的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自己进来了!
已经踏进了光明神殿大门范畴的龙啸峰很是苦恼——要不,再折回去重新闯一遍?啊哈!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重走寻常路,不是龙啸峰的作风。
龙啸峰无声地笑了笑,他心里调侃着守卫着神殿的卫兵们:“孙子欸!你们今天运气真好,拣回一条命知道吗?”
深深地吸口气,他看着光明教廷总部那高耸的大教堂穹顶,冷笑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龙啸峰走出了很远,他背后那些雕塑一般的神殿卫兵们突然动了起来,彼此间交头接耳。
“我敢打赌,刚才进去的那个家伙肯定是失恋了!”卫兵之一一脸奸笑。
“我敢保证,这个家伙会在向神灵痛哭流涕的告解完毕后,被那些有容奶大的女祭司们榨得连汁都不剩!”卫兵之二把事态预测向八卦纵深方向发展。
“你晕了头了!圣女小姐已经回来了,谁还敢在这节骨眼上,畅开胸怀去安慰一个失恋的小贵族?”卫兵之三以理论联系实际,将意淫的戏台捣毁得七零八落。
卫兵之二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继续铁嘴钢牙地顽抗:“色胆包天呐老兄!刚才那个小贵族虽然喝多了,但你们不觉得那个失恋的家伙因喝醉反而更有男人味儿了吗?那些女祭司尝腻了涂脂抹粉的贵族小白脸,她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今天这匹野马的。打赌!十个金币!”
“我押女祭司狼吞虎咽!”凑份子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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