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敢惹你的父亲和师傅?
宇文子乔露出了八颗牙齿,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和苏冰之间的赌局,赢了。
苏冰既然输了,那么就要笑一声给宇文子乔看。在这种情况下,以她自负的性格,她当然不会笑。
可是她竟然笑了,冲着萧楚文笑的,笑的非常苦,非常难看。
项恒转过头,他实在不相信,一个这么美丽的姑娘,笑起来竟然这么苦。
苏冰除了苦笑以外,就没有别的表情了。
林百路笑的更难看,就在一炷香的时间前,他还大骂定桌子的客人是王八蛋——这岂不是在骂萧楚文是王八蛋?
项恒凑过去,低声对宇文子乔说:“酥饼是不是输了?”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
项恒又说:“那她是不是已经输给你一个笑容了?”
宇文子乔望了望苏冰,然后转过头对着项恒,笑的竟然比苏冰还苦:“她的确已经笑了。”
项恒一拉宇文子乔,道:“那么我们赶紧走!”
走在金陵城上的宇文子乔,笑声还未停下,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项恒,竟然也会逃跑。”
项恒眨了眨眼睛,道:“你觉得,我怕不怕孙华通?”
宇文子乔摇了摇头。
项恒道:“我当然也不怕萧楚文。”
宇文子乔道:“那你为何一见他们,就像老鼠看见猫?”
项恒道:“我看见的不是猫,是麻烦。”
宇文子乔不懂。
项恒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们不走,就一定会和萧楚文起冲突。”
宇文子乔道:“你确定一定会起冲突?”
项恒道:“不是很确定,不过这种可能性总是存在的,就好像麻烦随时会来一样。”
宇文子乔道:“原来你是怕麻烦。”
“我讨厌许多人,许多事。”项恒傲然一笑,道:“却从来不怕任何事,任何人。”
亥时正,离煮酒大会还有六个时辰。
星光点点,黯淡月色。
今夜的秋风很温柔,仿佛就像情人的手。
今夜的人很得意。
宇文子乔苦着脸,缓缓的喝下一杯烧刀子,辛辣的酒使他温文尔雅的五官扭曲。坐在他对面的项恒,却一脸胜利的表情,高兴的一碗一碗如喝水般喝着烧刀子:“这回我总算赢了一次,你终于陪我喝烧刀子了。”
宇文子乔喝烧刀子的表情,就好像在喝药,又好像在喝尿,道:“这酒实在太烈了,我恐怕喝不了多少。”
项恒得意的挥了挥手,悠悠说道:“你能喝多少,无所谓,我这么高兴,主要是因为我终于看见你输一次了。”
宇文子乔忍不住说道:“你就那么希望看见小生输?”
项恒一脸的不情愿,愤愤不平的灌了一碗烧刀子,道:“你赢了我几百遍,我当然希望看见你输一次。”
宇文子乔道:“呵呵。”
项恒嘴里啧啧的笑着,道:“当时在飘香楼里,你输给我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宇文子乔道:“当时小生是什么表情?”
项恒道:“和酥饼一样的表情。”
宇文子乔这个赌徒不愿再提自己输的事情,转移开话题,道:“我们一下午都无所事事,你为什么不去陪陪忆柔姑娘?”
项恒道:“为什么去陪她?”
宇文子乔道:“因为小生怕她吃醋。”
项恒差点被一口烧刀子呛死,道:“她应该不会吃一个小白脸的醋吧?”
宇文子乔叹了口气,道:“女人吃醋的范围太广了,就算是男人,她也会吃醋。”
项恒也跟着叹了口气,比他更加无奈,道:“我也很想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
宇文子乔皱起眉头,道:“那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讨厌麻烦。”项恒苦笑一声,道:“飘香楼里现在住满参加煮酒会的人,人多的时候,麻烦往往也越多。”
宇文子乔叹道:“我总算懂了,飘香楼里现在不但人多,而且都是有来头,有脾气,有背景,都是混江湖的。”
项恒道:“更无奈的是,萧楚文和华山六剑就住在飘香楼里。”
宇文子乔脸上写出了君子的怜悯,道:“这么杂乱的飘香楼里,你就不怕忆柔姑娘会出事?”
“混江湖的,多少都会给忘尘师太一点面子。”项恒道:“萧楚文和孙华通这两个人,多少懂点规矩,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的。”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萧楚文的确是个君子。”
项恒忽然露出了非常不甘,非常不服的表情,大声道:“一想起萧楚文,就一件事我就觉得非常不满意。”
宇文子乔苦笑着说道:“他手下的苏冰?”
项恒愤愤道:“这个酥饼又硬又凶,长的也没仙女一半漂亮,怎么能在美人榜上排第五呢?”
宇文子乔道:“你知道不知道,是谁赏尽天下美女,排出美人榜呢?”
项恒道:“是谁?。”
“白芯素”宇文子乔笑了,仿佛赏尽了天下所有美女,道:“据说单大夫人二十年前,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女。”
项恒叹道:“她现在长的也不算太差。”
宇文子乔道:“单大夫人评出的美人榜,多少都是有根有据的。”
项恒道:“可我实在看不出那个酥饼哪里漂亮。”
宇文子乔道:“因为你没见过她笑。”
项恒道:“她会笑?那个酥饼会笑?谁见过?”
“单大夫人。”宇文子乔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似乎在羡慕见过苏冰倾城一笑的白芯素,道:“单大夫人只见她笑过一次,就把她排进了美人榜的第五名。”
项恒的眉头皱的好像波浪,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故事一般:“她在哪里笑呢?”
宇文子乔道:“在一棵梅花树下。”
项恒道:“她冲着梅花傻笑?”
宇文子乔道:“她冲着一个人笑,多情又温柔的微笑。”
项恒道:“有这种人?谁?”
“独孤飘雪。”宇文子乔道:“有哪个少女,见了独孤飘雪是不笑的?”
项恒不解道:“就是因为她对着独孤飘雪笑了笑,然后就排进了美人榜的第五名?”
宇文子乔君子莞尔:“是的,一个女人,只要有过一瞬间的美丽,那就足够了。”
项恒叹道:“所以女人混江湖,有时候比男人还简单。”
宇文子乔也发出少有的叹息,道:“因为男人要靠血和泪才能博得浮名,女人有时候只需要笑一笑,就能得到一切。”
项恒道:“一个女人如果笑的美丽,脱的也快,那么这个女人很快就能得到所有了。”
两人同时叹息,仿佛在向命运张牙舞爪,痛诉着做男人的痛苦。
宇文子乔的酒量的确不好,他现在已经醉倒在石桌上了。
他不过才喝了八杯烧刀子而已,已经喝了八十碗的项恒,脸上却只有三分醉意。
项恒现在在笑,笑的很得意,很满足。
他终于看见宇文子乔喝醉了,第一次,也是第一个看见宇文子乔喝醉的人。
宇文子乔向来对自己的饮酒量很有限制,他觉得,一个男人如果喝醉了,会做出许多愚蠢的事。男人们最狼狈的时候,通常就是他喝醉的时候。
能让宇文子乔喝醉的人,恐怕只有项恒。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看见你最狼狈的样子。
子时正,离煮酒大会只有五个时辰了。
宇文子乔已经安睡在会贤庄的客房里。
项恒还没睡,他的师傅和师伯也没睡。
杨魁风和扬海霸都坐在大堂里,沈苍也在。
扬海霸坐在大堂最有权威的太师椅上,看着项恒走进来,道:“今天金陵城里有什么动静?”
项恒道:“萧楚文和华山六剑都已经到了,现在住在飘香楼里。”
沈苍道:“三大堂主到了几个?”
项恒道:“苏冰,曹展雁和林百路都来了。”
扬海霸皱起了眉头,道:“全来了?看来萧楚文这次是决心要和黑羽盟拼命。”
项恒道:“黑羽盟那边呢?”
扬海霸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们派出了会贤庄所有的人手,查遍了整个金陵城的酒楼客栈,都没发现黑羽盟的踪迹。”
项恒道:“也就是说,还没查出黑羽盟的目的?”
扬海霸担忧的摇了摇头。
项恒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侠威镖局的原刑天,也到了。”
一直未开口的杨魁风接到:“看来各路英雄,各路人马都已经到了金陵城。”
项恒道:“明天的煮酒会,打算怎么安排?”
杨魁风道:“还不清楚黑羽盟这帮兔崽子的目的,所以明天的会贤庄,将会已戒备最森严的姿态,举行煮酒会。”
项恒道:“现在已知流星七血刀、单无言和白芯素都来了,光是对付这九个人,会贤庄就已经很吃力了。”
沈苍道:“接到英雄帖的人,大部分都是和黑羽盟有梁子的人,在这么大的势力下,黑羽盟就算倾巢而出,也不会有大作为。”
扬海霸直视远方,道:“我只是很担忧,黑羽盟这次来到金陵城的目的,就好像是一团随时会烧起来的大火。弄不好会烧了整个金陵城。”
金陵城会不会被烧掉?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单大夫人知道。
第四回:煮酒(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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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巳时,离煮酒会只剩下一个时辰。
接到英雄帖的人,已经都坐在会贤庄里。
忘尘师太和忆柔,萧楚文和三大堂主,华山六剑,原刑天和水清涛。
天下英雄,仗剑,扛刀,有美女,有俊男。有年轻侠士,亦有白髯老者。
每个人都目光严肃的坐在会贤庄的院子里,每个人的桌前,都放着象征自己身份的英雄帖。
扬海霸和杨魁风二人,坐在最有权威的位置上,项恒坐在旁侧,管家刘康站在旁边。
宇文子乔则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坐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
桌上摆着山珍海味,仙酿美酒,却没人有心情喝。
煮酒会的时辰还未到,群雄的愤怒却已先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将黑羽城踏平,将单雄撕碎。
“啪!”的一声大响,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很猛烈的拍桌声,一条人影豁然站起,大骂着说道:“听说这次的煮酒会,黑羽盟的人也来了?”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却这么粗鲁的人,江湖上只有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人愤怒和不耐烦的脸上。
申元通。
光看这个人的脾气,就知道这个人不太好惹。若知道了他师傅是谁,那么这个人就会显得非常可怕。
他师傅就是莫魂,毒王莫魂。
其实申元通和黑羽盟没有太大的过节,只不过他和白芯素之间有一笔私人的梁子。
一年前,他那温柔娇弱的老婆,就是死是白芯素手里的。
扬海霸的目光里充满了威仪,他望着申元通的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敬意,缓缓说道:“是的,经过十八个时辰的调查,还是了解不到黑羽盟的目的。”
申元通几乎气的跳起来了,大声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讨论一下如何对付黑羽盟的事?”
刘康淡淡说道:“因为煮酒会的时辰未到。”
申元通道:“一定要时辰到了才可以讨论?”
刘康道:“请大家先喝几杯酒,等煮酒的时辰到了,再议大事。”
申元通怒道:“这酒能不能省了不喝?”
“不能。”刘康道:“如果现在不喝,一谈起黑羽盟,那么相信大家一定会喝不下。”
“我想他已经喝不下了。”一个显得非常刺耳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一个刚死了老婆的人,怎能喝得下酒?”
申元通的脸马上就变青,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
申元通冷冷对这人说道:“你是哪个王八蛋?叫什么名字?”
这人笑嘻嘻的说道:“我是崔京龙,就是那个爱看热闹的崔京龙。”
申元通似乎有些吃惊,道:“就是那个轻功天下第一的崔京龙?”
崔京龙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申元通黑着脸,面向扬海霸和杨魁风,道:“他也有资格收到英雄帖?他好像和黑羽盟没什么过节。”
崔京龙笑嘻嘻的说:“你就当我来讨杯酒喝的,行不行?”
申元通转过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崔京龙幸灾乐祸的笑道:“死老婆这并不是丢脸的事,你不用太在意。我没死老婆,就不能来这里喝酒?”
申元通怒喝道:“我看你不是来讨酒喝的,你是来讨死的。”
崔京龙悠悠说道:“就算我来讨死,也轮不到一个公寡妇提醒我。”
所有望着崔京龙的目光中,都露出了鄙夷和歧视的神情。因为这个人的快乐,是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
崔京龙的轻功虽然是当今江湖上第一的,可是并没有人尊敬他。因为他太喜欢挖苦,挖出别人最痛苦的事,然后引以为乐,引以为豪。
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人,所以才显得非常不完美。
申元通愤怒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但碰翻了椅子,还碰倒了一个酒壶,大声爆喝:“老子今天就要撕碎你!”
众人变色。
他猛的一跃,整个人就飞起了一丈多高,像老鹰一般,扑向了崔京龙。
的双手常年都泡在毒药池中,练着最可怕,最阴毒的武功,这双手已经练成了漆黑色。
只要你的一寸皮肤碰到了这双手,那么你离死亡就不太远了。
象征这双手就像是一双择物而嗜的鹰爪。
漆黑的双手带起微微的劲风,散发出比血腥更恶心的臭气,甚至掩盖了会贤庄里所有的酒香。
有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崔京龙只要被这双手一碰,那么他就算已经是向阎王爷报到了。
有人甚至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动土,这是多么天真和愚蠢的事。
忽然,一条人影一晃,刘康冲了出来。
申元通这只凶猛的雄鹰,就好像忽然被猎人的剑射中了一般,从空中落了下来。
等他站稳时,他的嘴角竟然开始流血。
谁也没看清楚刘康刚才是怎么出手,怎么伤到申元通的。可是刘康接下来说的话,群雄却听的一清二楚:“这是会贤庄,不是撒野的地方。”
申元通说不出话,他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打碎了。
有人开始暗暗佩服——刘康不过是会贤庄的管家而已,功夫竟然如此了得。那杨魁风和扬海霸两个人,岂不是更厉害?
刘康的身份是管家,他的眼里却有主人之威,继续说道:“你既然能来,那么崔京龙就也能来。”
这时候人们才忽然想起了崔京龙,纷纷向崔京龙那边望去,然后几十道眼神就变得非常吃惊,非常可怕。
崔京龙原本坐的椅子,现在已经空了。
椅子未动过一寸土地,人却已经不再!
“崔京龙呢?哪儿去了?”“怎么忽然就不见了?”“谁看见崔京龙去哪儿了?”“我没看见!”
没人看得见,没有一双眼睛,可以和崔京龙的轻功一样快的。
“哈哈!崔爷爷在这里呢!”
声音是从会贤庄大堂的屋脊上传来的,崔京龙正笑嘻嘻的站在屋顶上。
会贤庄的屋顶高达六丈七寸,他是怎么跳上去的?
看见这一幕的人,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轻功实在太差,应该回去好好练几年。
申元通咬着牙说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崔京龙把轻功练到天下第一,原来是为了逃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