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沉吟片刻,然后脸色忽然一变,惊道:“到时候你若不出现,那飞瀑山庄里的人就会有不少人难为沈姑娘。”
“她若还继续呆在飞瀑山庄,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对准她问我的下落,所以我只好把她带到这里。而刘管家你的武功很好,我就只好麻烦你来帮我照应她。”
刘康道:“好,离一月初五已经时日不多了,在这段时间里,老奴必定好好照顾沈姑娘!”
项恒转过身,面对着打开的门,抬起头看着傲立雪中的寒梅,仿佛是要做一件很重要的决定:“刘管家,这次恐怕要多麻烦你些日子了,一月初五过后,我还不可能赶回来。”
“为什么?难道少爷。。。。”刘康的语气已有些吃惊。
项恒傲然一笑,道:“放心,本少爷到时候赶不回来的原因不是败给冷云风,而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忆柔柔声道:“能告诉我们吗?”
“能。”
“你说。”
“现在还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说?”
“等这件事成功的时候。”
“那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办成?”
“也许一月初六就可以,也许可能到六月初一还办不成。”
忆柔黯然说道:“如果永远办不成,那你会回来吗?”
项恒轻轻的托住她的脸,道:“没有永远,如果这件事真的办不成,我也会放弃而回来找你的,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么?”
忆柔嫣然一笑,也只能笑:“好,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刘康咳嗽一声,拍了拍项恒的肩膀,道:“少爷,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项恒道:“一月初四。”
刘康叹了口气,道:“少爷,老奴不得不承认,我武功虽然还过得去,保护沈姑娘一段时间也没问题,但若时间一久,恐怕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够用。”
项恒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打败一个人不难,但保护一个人却比打败别人要难。敌人要一多,你一个人也很难应付,所以我找了个帮手过来。”
“谁?”
“独孤飘雪。”
刘康放心的笑了笑,道:“有独孤飘雪在,那就大可放心了。”
他低着头沉思许久,然后神秘的问道:“少爷,在无人的地方,你有几成把握打败冷云风?”
项恒傲笑道:“还是那句话,十成把握。”
在这木屋接下去的日子里,项恒每天和忆柔一起赏梅花,一起看飘落的雪花,吃她做的饭菜,一起在窗户旁数星星,看月亮。
每当忆柔替项恒缝补衣服时,他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是因为她美,更因为她是忆柔,他的女人,他的爱和他生命的意义。
每当下雪的时候,项恒都忘不了给她披上一件柔软的披风,理一理被风吹乱的细发,拍落她肩膀上的雪花,给她倒一杯热茶。
每天晚上用过饭后,项恒都会洗到忆柔亲自烧的热水澡,水里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每天深夜项恒都会从床上起来,帮忆柔拉一拉背角,看着她痴痴而又温暖的一笑。
这是极其简单和平凡的生活,但却是那么的温馨和温暖,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因为他们一生都在追求这种简单的生活,但这种简单而平凡的生活却又是那么遥远。
和心爱的姑娘幸福的永远互相守在一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
这种最温暖的生活,甚至快要令项恒忘却一月初五的子时。
也许这只不过是项恒故意装出的幸福,因为一月初四的时候,有可能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刘康看着他们两人的生活,忽然发现像自己这种在刀口下舔血过日子的江湖人,一生中唯一缺少的就是这种生活。
有些人一辈子有过许多女人,也很懂女人,懂得风流,懂得享受,但却就是不懂得这种生活的温馨。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只有了解这句话意意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
只可惜刘康开始向往这种生活时,他却已经老了,迟了,他走路虽然依旧快如风,脚步稳,眼不瞎,耳不聋。他的鬓发却已开始变白,眼角已微微有了皱纹,背已有些驼起。他的青春已经在他手中悄悄溜走。
喝着杯里的茶,看着窗外的雪,感受她赐予的温馨,项恒这一辈子真的没有白活。
一月初三,夜晚,微微细雪。
项恒看着酒囊里的酒,他享受温馨的同时,心里却还有比这种感觉更强烈的痛苦。
这种痛苦就是离别,明天就是一月初四,明天就是他和忆柔离别的时候。
他始终还是没有忘记和冷云风的约定。
忆柔和刘康已经睡下,他坐在木屋前,离别未到,但却已在忍受离别的痛苦。
如果说精神上的痛苦更大于肉体的痛苦,那离别无疑是精神上最痛苦的。
终于,独孤飘雪来了,他答应过项恒一月初五之前会来找他,所以他果然来了。
独孤飘雪站在他面前,冷冷说道:“今天已经是一月初三了。”
项恒苦笑一声,道:“说的准确点,再过几刻钟,就是一月初四了。”
“但还未到一月初五,我已经来了。”
“嗯。”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项恒缓缓的站起来,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然后呢?”
项恒转过头,眼里已有了离别的惆怅,那双眸子就盯着身后的木屋看,忆柔睡在木屋里。
独孤飘雪的眼睛没有移动,他却已经用余光看见了,项恒虽然没说什么,但独孤飘雪已经懂了:“你想让我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保护她?”
“是,我相信你,相信你手里的剑。”
独孤飘雪看着手里的剑,那柄饮过无数生命鲜血的剑,那柄令无数英雄恐惧的剑。这柄步步杀人的无情剑,难道要闪耀其有情的一面?
独孤飘雪没有再问忆柔的事,他已经用默认的方式答应了项恒的要求,朋友的要求。
他只为杀人而生的剑本不会去保护一个女子,但这是项恒忙,所以他帮。
因为项恒是他的朋友!
“你为何离开?”
“因为你说的对,在飞瀑山庄里,那么多朋友的支持下,我会有压力,不适合与冷云风一战。”
“那和冷云风分出高下后,你就回来?”
“不是,除了和冷云风的决斗外,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什么事能令你先把她放在一边?”
“血腥的事,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危险,我不能再让她沾染和看见血腥的事物。”
“究竟是什么事?”
“你若想知道,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独孤飘雪微微一笑,他的微笑就好像是春风吹化了积雪那般温暖,只要他才有这种笑:“好,我等你,我保证,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能接近这木屋三十丈内。”
一月初四,清晨,雪已开始融化。
项恒穿上忆柔亲手给他缝制的一件崭新的淡蓝色衬衣,提起擦的金光发亮的无羁刀,带着忆柔准备的干粮和刘康为他准备的一囊满满的酒。
他要离开了。
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忆柔和刘康的神情,因为他怕自己一看到忆柔那依依不舍的表情,就会心软留下。
忆柔给他披上一件柔软的披风,眼里已有泪意:“虽然我知道你一定要离开,但我还想问一遍,你真的要走吗?”
项恒搂着她的腰,在她耳畔轻轻的说:“很快就会会来,因为有你在这里等我。”
“真的?”
“绝对错不了。”
如果有一个你喜欢的姑娘,她也同样喜欢你,她若等你,就算爬,也要爬回来,就算滚的头破血流,也要滚回来,这才是男儿本色。
如果你对一个等你的姑娘许下承诺,就一定要遵守。
只有不懂的遵守爱情的男人,才会不断许诺,却又不断的背叛承诺。
若一个男儿背叛了承诺,不应该寻找花哨而复杂的理由,而是勇敢的承认,或者用泪和血来偿还。
就像宇文子乔,从未随随便便的许诺,就是因为他从不愿背叛。对于他自己许下的诺言,他也从未违背过。
所以认识宇文子乔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是君子的。
世上又有许多男人说出的承诺就好像“干你娘”三个字一样,说过无数遍,却永远也做不到。
刘康扶着项恒的肩膀,眼里也已有离别的惆怅:“少爷,有我和独孤飘雪在,你放心去吧。”
当年杨魁风和杨海霸要出远门时,刘康也会在门口默默的送别,只不过他从来没见过杨魁风和杨海霸有项恒这般悲壮。
当年会贤庄的二位庄主,都是谈笑风生,讲着最粗鲁的话,迈着最大的脚步,昂首挺胸的走出会贤庄。
如今杨魁风的徒弟项恒,在刘康的眼中竟是那般的悲壮,那般的毅力。
那般霸气骄傲,自由潇洒,不将任何兵器放在严重的无羁刀,如今竟然是这般的壮烈和悲哀。
项恒看了看两人,忽然笑了笑:“你们两个最好给我笑一笑,那样本少爷才能放心的去。这既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你们没必要这么伤心。”
忆柔和刘康都笑了笑,只不过笑的并不是很愉快。
他拍了拍刘康的肩膀,咳嗽一声,道:“我只不过是去干掉那个小白脸而已,然后处理一些小事,马上就回来。”
忆柔轻轻说道:“恒,难道你不想告诉我们你究竟想去干什么吗?”
项恒没有回答,他用沉默来表示拒绝回答,他生怕回答后,忆柔和刘康死活都不放他走。
忆柔只能叹口气,然后她拉住项恒的手,紧紧的抓住,用鼓励而又激动的眼神看着他,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
梅花静静的绽放,又静静的落在雪地上,那般寂寞,那般萧条。
项恒难道也要像梅花一样飘落大地?
忆柔把项恒的披风系带系紧,看着他消失在梅花雨中,留下一段长长的脚印。
若说项恒和梅花共同的地方,那只能说他和梅花一样骄傲。
项恒走在梅花雪中,他的腰杆挺直,大步朝前,一步一个脚印,无羁刀刀鞘的尖端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常常的凹痕。
他看见从梅花雪尽头那边走来的独孤飘雪。
独孤飘雪,仿佛就是梅花,梅花寂寞,他也寂寞。花瓣在天地间飘荡,他也一样。
他旁边跟着的李若雪,终于走出了悲伤。
剑客终于在梅花雪中止住脚步,项恒已停在他面前。
“你跟她告别了?”
第三十二回:决战之离别(第三章)
我答应她一定会回来。”
“若是回不来呢?”
“我一定会回来,冷云风杀不死我。”
“可你说过,你离开,不仅仅是为了和冷云风的决斗。”
“没错,这件事我必须要一个人去完成!我不能再带着她,不能再让她沾染一丝丝的血腥!”
独孤飘雪的眼中以有了尊重的光芒,他说:“战场,你选在哪里?”
“一个没有人打搅的地方。”
“好,我在那木屋里等你回来。”独孤飘雪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移动脚步朝前走去,他不想继续和项恒说着离别的话,他不喜欢离别的黯然。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离别的感觉。
因为项恒是他的朋友!
离别这两个字,只能用在和你有情有义的人身上。
当项恒和独孤飘雪擦肩而过的时候,谁都没有去看对方一眼,他们生怕自己眼中的泪会滴下。
好男儿可以有泪,坚强的男儿,可以忍住不让泪流下。
“等一等!”项恒忽然大声的说了这三个字。
于是独孤飘雪就站住,冷冷道:“还有事?”
项恒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你说。”
“我们是朋友吗?”
独孤飘雪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项恒大声质问:“既然是朋友,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看到我和冷云风的一战,你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独孤飘雪冷冷道:“因为你们用的是刀,而我不用刀。”
“这就是原因?”
独孤飘雪低下头,带着一丝的惆怅说:“也因为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和冷云风决斗的那一天,我并不想看见你死。”
项恒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朋友!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一定不会败给冷云风!”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独孤飘雪转过头来,听着项恒傲气的狂笑,看着他毅力的背影,消失在寂寞的梅花雪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项恒离别时的傲笑,已经像剑痕一样刻在独孤飘雪的心上。
当梅花止住不再飘落时,独孤飘雪已经走近了木屋。
刘康和忆柔两人站在木屋前,朝着项恒离别的方向痴痴的发呆,两人身上已经落满了梅花。
他们已经开始在等待项恒的归来。
直到独孤飘雪和李若雪走的更近时,忆柔和刘康才发现他来了。
“你就那么放心让他走?”独孤飘雪走近忆柔,开口就问到。
忆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项恒离开的方向,道:“他说过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可这世上有许多男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忆柔忽然笑了笑,轻蔑的笑了笑:“可他是项恒,值得我们大家相信,就因为他是项恒,所以你才愿意和我们一起等他会来,对吗?”
独孤飘雪冷冷道:“可你竟然会爱上一个抛下你,却去和别人玩儿命的男人。”
“他没有,难道我应该爱上一个不敢接受别人挑战,却躲在我后面的男人?”
独孤飘雪忽然发现,忆柔竟然成熟了许多。
好男儿可以对女人表现出无限的柔情,也可以暂时放下女人,去做他想做的事。
如果一个男人心里整天想着一个女人,什么事都不干,把她当神供着,这种软趴趴的男人自己活着不累,旁人看着却累。
刘康看着独孤飘雪,道:“项恒少爷不是孬种,是个硬生生的男子汉!”
独孤飘雪背过身去,一朵梅花飘落到他的睫毛上,却不去拂开,也不眨眼,而是用一种无比尊敬的口吻说了一句话:“所以他才能成为我的朋友。”
李若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仿佛从未悲伤过,也仿佛从未快乐过。
刘康忽然道:“你认为,项恒和冷云风的决斗,究竟谁的胜算高些?”
这个问题最近在江湖中已经在无数人口中问过无数遍,但若是问独孤飘雪,或许问的比较正确,也问的比较高明。
独孤飘雪想都未想,就冷冷说道:“若是在飞瀑山庄里,一月初五的子时,项恒就会是个死人。”
刘康道:“那现在呢?少爷已经重新选择了战场。”
独孤飘雪道:“知道这问题答案的,只有两个人。”
刘康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知道这答案的两个人,当然是冷云风和少爷他自己,看来连你也无法预测少爷究竟会胜还是会败。”
独孤飘雪冷哼一声,道:“若是别人,项恒绝不会败。”
刘康道:“但对方却是袂不血冷云风,所以就连你也不知道谁胜谁负。算起来,到目前为止,冷云风还未败过,少爷也未败过。”
忆柔忽然道:“我们只能在这里默默的祝福他,祈求他平安归来。”
她不求项恒凯旋,只求他能平安。
这已足够,她是一个项恒值得为其奉献一切的女人。
四人都沉入了离别的黯然惆怅,他们望着项恒离开的方向,看着还未消失的脚印,这是,又下起了梅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