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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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作者:项子-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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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壶却已经空了,确切的说,是因为脚边的酒坛子空了,所以酒壶才空。
  唯独酒杯里还剩下一点点酒,黄色的酒中,倒影出单无言的脸。
  单无言看见的却是李若雪,他的表情又是一阵痛苦。
  “碰!”的一声,李若雪的脸已经不见,因为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捏碎,粉碎粉碎。
  ——我为了她这么痛苦,她是否能感觉到。
  ——如果感觉到了,能不能给我一点点安慰,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正月八号的那一天,我要怎么去面对,她对我和留星雨的祝福?
  ——若雪。。。。
  他心的碎片,正残忍的将他灵魂刺痛。
  他已感受不到,似乎就连他自己的灵魂也已不在属于自己。
  李若雪捧着独孤飘雪留下的剑,还沉睡在悲痛中,就和正在月下的留星雨一样悲痛。
  冬月二十五日,正午,无雪。
  忆柔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项恒在一边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
  他在等待,也在紧张。
  等到桌子全部清理干净时,忆柔缓缓在项恒面前蹲下,拉住他的手,用一种鼓励和信任的眼神对项恒说:“恒,你紧张么?”
  项恒脸色变的和她一样温柔:“我这辈子和人交手许多次,唯独这次真正的有些紧张。”
  忆柔又道:“你师父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项恒露出疑惑的表情,道:“我师父的话,我当然相信。”
  忆柔道:“杨前辈曾经说过,说无羁刀是永远不败的,你当然也要信。”
  项恒紧紧的把忆柔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头发,道:“我不但相信师父的话,也相信你的话。”
  忆柔像小猫一样卷缩在他的怀里,道:“那么你放松一些好么?”
  项恒微微苦笑:“可是你比我更加紧张。”
  忆柔道:“我。。。我。。不紧张。”
  项恒握住她的双肩,神色变的像是发兵之前的大将:“千万别为我担心,师父的话虽然对,但并不是全对。”
  “哪里不对?”
  “宝刀赠英雄,无羁刀要在一个合适的主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其威力,如果一个不会武功的得到了无羁刀,那简直就和破铜烂铁一样。”
  项恒傲然笑了,这是一种自信的微笑,也是一种毅力的微笑:“无羁刀有可能会败,但你记住了,我是永远不败的,至少在刀上不会败,至少现在没有败过。”
  “可是冷云风。。。”
  项恒截断了她的话语,道:“我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代表我不是他的对手。”
  忆柔嫣然一笑,仿佛瞬间就变的轻松起来,放下了忧心:“你也说过,你有十成的把握。”
  项恒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但这世上倘若真的有人在刀术上胜我,那这个也只有冷云风。”
  忆柔的脸色瞬间又加了三分忧郁。
  项恒哈哈一笑,搂住她的脖子,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就连鼻尖也快碰上了,在这种超近距离,项恒坏坏的一笑,道:“别担心,那只是‘倘若’而已,这世上能杀了我的人或许不少,但用刀堂堂皇皇杀死我的人,恐怕连一个都没有。”
  忆柔的温柔,加上那么多朋友的呐喊和支持,项恒的心里就算还有紧张,也已不多。
  离项恒和冷云风的决战越来越近,只剩下短短的十天,飞瀑山庄里的人似乎也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两位刀客惊世的一战。
  人们也在好奇,两位都是天下无双的刀客,刀法中一定没有一丝的破绽。
  但这岂非又是很矛盾的事情?如果这世上只有项恒,或者只有冷云风,那当然可以成为天下无双。但如今这世上却存在着项恒和冷云风两个人,又怎能“无双”?
  两人的刀法若都无破绽,那在正月五号那天,他们如何分出胜负?
  况且,像冷云风那种人,又有谁能打败他?
  项恒这种人,又怎能被别人打败?
  这岂非正是用世界上最锋利的抢,去刺最坚硬的钝?这就是矛盾。
  正因为人们好奇这矛盾的结果,所以飞瀑山庄里才有这么多看客,谁也不知道老天要如何就安排两人的胜负,更难想象项恒如何败,或者冷云风如何败。
  他们就好像是在看卖矛卖盾的老人如何收场。
  那些在两人身上下注的人,他们掏出大额银票的手也不断的在颤抖,他们押项恒赢,却知道冷云风绝不会败。他们押冷云风胜,却也不相信项恒会败。
  冬月二十五日,黄昏,无雪。
  夕阳西斜。
  今天的黄昏,飞瀑山庄又迎来了两位看客,也有可能是最后的两个看客。
  确切的说,他们不是看客。
  这两个人,一个是忘愁师太,还有一个是玄静法师。
  两人都是宇文涛邀柬请来,不是想让两人一见项恒和冷云风的决斗,而是让两人在决斗的时候做个见证。
  忘愁师太和玄静法师几乎不涉及江湖。
  尤其是忘愁师太,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下峨眉山,她愿意下山,不是为了看决斗,只是为了看看项恒和忆柔。
  正因为两人甚少涉及江湖纷争,所以让这两人来做见证人再合适不过,况且凭忘愁和玄静两人的武功,再加上少林和峨眉派的名声,绝对没有人会不服两人。
  飞瀑山庄一下子多了一个得道高僧和一个忘记尘世尼姑,爱面子的江湖客有许多就安分了点,喝酒划拳的声音也轻了很多,生怕被这老和尚和这中年尼姑责骂。
  那些出生大户人家或大门派大帮派里的人,一见玄静法师和忘愁师太到来,更是变的像一只乖猫一样,别说喝酒划圈,就连脏话也不骂了,他们不想给自己家里人或门派帮派丢脸。
  冬月二十六日,夜晚,飘雪!
  今晚飘雪!鹅毛大雪!
  大雪飘起的日子里,那些在山下踏在积雪上的狼,是否还在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窝?
  那些和狼一样漂泊的浪子,是否也已归来?
  富裕的人们懂得在冬天里赏雪,可他们却不懂得流浪的人是那么的憎恨那美丽的鹅毛大雪。
  当人在赞赏雪花美丽的同时,他们是否想到在远方有许许多多就快冻死在雪里的流浪人?
  项恒依然坐在飞瀑山庄最高的屋顶上喝酒,狐裘上落满了雪,被风一吹,一抖,狐裘大衣上的雪就抖落了大半。
  雪下的果然很大,院子里五百张座椅上都被洁白的雪盖住,那七丈方圆的决战之地,也已被埋在雪下。
  在这种飘雪的夜晚看月亮饮酒,这种豪放的兴致,这一生恐怕也不会有许多次,项恒当然不会错过。
  更何况在这么冷的天里,喝一口酒,全身就感觉很暖很暖,项恒感觉享受极了,舒服极了。
  项恒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希望正月五号那天,莫要下雪才好。”
  他看见飘洒在天地间的鹅毛大雪,不禁又想起了独孤飘雪。
  那个在飘雪中流浪的剑客,是否已经投胎?投胎后是否还是一名剑客?
  又或者他已厌倦了凡世,在奈何桥前紧紧的握住剑,不愿喝下那碗孟婆汤,只因他不想轮回到凡世。
  凡世对独孤飘雪来说已经是极其的寂寞。
  忽然——
  项恒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冷冷的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着双手,全身散发出一种和雪一样冰冷的气息,风吹起他的衣角和头发,整个人站在那里却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
  他腰间的那柄剑,看起来竟似比他的人更加冰冷,虽然还未出鞘,但已经能想象到其锐利。
  这冰冷的人配上那冰冷的剑,就感觉不再冰冷,而是一种空虚,一种寂寞,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
  他看起来就是为了寂寞而生,活着只为了寂寞的人。
  项恒看见他时,眼中除了吃惊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脸色竟然也因为激动而发红。
  等到他稍微反应过来时,这人已从对面的屋顶飘了过来,四丈左右的距离,这人只不过轻轻一跃就飘了过来,站在项恒眼前。
  他站定,风吹开挡住他脸庞的头发时,项恒终于惊呼出来:“独孤飘雪!”
  这人果然是独孤飘雪!
  独孤飘雪在大雪中微微一笑,使这冬天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如果说他是一座冰山,那么他笑起来时,这座冰山就感觉快融化了,他笑时,天地间就是大风大雪大雨,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寒冷。
  项恒也感受到心底有一股暖流在流淌,他站在独孤飘雪的对面,喜道:“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看来老天还算是有点良心!”
  独孤飘雪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
  项恒喃喃道:“唐门的人带着大批人马在仙鼎宫的废墟下搜索,却只有骨肉残骸,大家自然认为你都死了。”
  “可是我的剑还在,人也就在。”
  剑在人在,剑亡人死!一个真正懂得剑道的剑客,就必须懂得这一点。
  如果一个剑客的佩剑被敌人斩断了,就算对方不杀自己,但这个剑客却已不能再被称为“剑客”了。当别人斩断剑客的剑却不杀剑客时,这是一种对剑客的侮辱。
  一个会被人侮辱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剑客。
  项恒看着他腰间的剑,叹道:“你去看过李若雪了?”
  “我只是去拿回我的剑。”
  “告诉我,那晚在仙鼎宫,究竟怎么回事?”
  “在仙鼎宫崩塌的时候,断掉的石柱压了下来,我用身体去档住我掉在地上的剑,然后我就被大地裂开的一条口子给吞噬了进去,等我第爬出来时,仙鼎宫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剑客就一定要有剑客的死法,所以独孤飘雪没有死。
  “就因为你用性命去保护你的剑,所以那柄剑才没受到一点伤害。”
  “是。”
  “可那只不过是一柄剑而已,值得你用生命去保护么?”
  “值得,因为这柄剑已经救过我许多次性命,我可以为了我的剑而死。”
  “可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是活的,剑有其灵气,这是剑道。”
  “我懂,所以我们并没有去看你的剑,因为你说过,你的剑不是用来看的,这也是你的剑道。”
  “你果然懂,我相信你也愿意用性命去保护你的刀。”
  “正因为你这种剑道的境界,你才练成了那么快的剑法。”
  确切的说,那不是剑法,那只不过是“拔剑术”。
  独孤飘雪的肩膀上落满了雪花,他却丝毫不关心,因为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他认为值得去关心的事了,他盯着项恒全身看,许久之后,才冷冷说道:“你的刀呢?”
  项恒拉开狐裘大衣,然后就露出了腰畔那柄金光发亮的无羁刀,他笑道:“刀在鞘里。”
  独孤飘雪转身,刚好面对天边的明月,淡淡道:“你记住了,刀在出鞘的时候,不得有一丝犹豫。”
  项恒皱起眉头,道:“我有点听不明白。”
  “我只是告诉你,在正月初五的那一天,拔刀时切忌不能有一丝犹豫,因为你很有可能会败。”
  所有的朋友都相信着项恒,可是和他意境最接近的独孤飘雪却说他会败,为什么?
  项恒指着那五百张椅子和那七丈方圆的战场,道:“你看,那是为我和冷云风在正月初五的那天而准备的,到时候,我的朋友会与我同在,他们会支持我的。所以正月初五我绝对会胜的,因为我有朋友。”
  独孤飘雪冷冷道:“就因为你有朋友,而冷云风没有,他已无情,所以你才难胜易败。”
  “为什么?”
  “冷云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顾虑,他已无情。”独孤飘雪剑尖般锐利的眼神盯着项恒的眼神看:“你在那么多朋友面前,到时候你的刀会被这无形的枷锁给牵绊住。”
  项恒静静的听着。
  独孤飘雪也缓缓的说着:“无羁刀固然很厉害,甚至已经是天下无敌。但你要记住,你的对手是冷云风,你可以打败他,你自己必须要在极佳的状态,你的心态也一样。”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是那么一丝丝而已。这是世上千百年来从来不变的规律。
  项恒道:“我记住了。”
  独孤飘雪的神色忽然变的无限寂寞起来,道:“只要打败了冷云风,你恐怕就要寂寞了。”
  那种站在顶峰的寂寞,没有人比独孤飘雪更能了解。
  项恒却笑道:“只要有酒有朋友,项恒就永远不会寂寞。”
  独孤飘雪看着飞瀑山庄的瀑布,看着那五百张椅子和战场,那双寂寞的眸子仿佛是在看着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懂。”
  独孤飘雪离开时,雪也忽然止住了。
  他离开时,答应项恒明晚再见。
  项恒的肩膀上落着薄薄的积雪,酒囊快空了,他反反复复的想着独孤飘雪的那几句话“你记住了,刀在出鞘的时候,不得有一丝犹豫。”“就因为你有朋友,而冷云风没有,他已无情,所以你才难胜易败。”“而你在那么多朋友面前,到时候你的刀会被这无形的枷锁给牵绊住。”
  独孤飘雪说的话就好像他的剑一样,永远不会错误。也正因为这样,那几句简简单单的话,才值得项恒去深深的思考。
  忆柔穿着银狐毛衣,轻轻的踏在屋顶的瓦片上,往项恒的背影走去。
  她很快就踩碎了一块瓦片。
  项恒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忆柔缓步的走来。
  “柔儿。。”
  “怎么晚了你还不睡?”
  “你知道我不喜欢早睡的。”
  “所以我才来陪你啊。”
  忆柔已经坐在项恒挪出来的位子上,项恒替她把银狐毛衣拉的紧一些,然后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和雪一样冰。
  项恒语重心长的说道:“柔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听了后可能会有些吃惊,但千万不要太吃惊。”
  “你说吧,我在听着。”
  “独孤飘雪。。。他竟然还活着。”
  忆柔睁大着双眼,这双眼睛本来已经够大,被她使劲一睁,看起来更大了:“他还活着?”
  “嗯,的确活着,我早说过,一个剑客就应该有剑客的死法。”
  “那他人呢?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死?”
  “就因为他刚才来过,所以他才没有死,正月五号那天,我有多了一个支持我的朋友。”
  “那独孤飘雪现在去哪了?”
  “当然是睡觉,再强的剑客,也不可能不睡觉。”
  忆柔捧着项恒的脸,淡淡的柔声说道:“恒,独孤飘雪既然没死,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了很多?”
  项恒抓住她的双手,笑道:“当然,看见独孤飘雪还活着,我能不高兴么?”
  “你懂得失去朋友的痛苦,所以正月初五那一天你一定要胜,不能让独孤飘雪感受到失去朋友的痛苦,知道吗?”
  项恒傲然一笑,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输。”
  
        第三十二回:决战之离别(第一章)
  冬月二十六日,正午,雪已停下。
  一夜的大雪,飞瀑山庄里积满了洁白的雪。
  丐帮弟子们在清理积雪,粗豪的江湖客们都因寒冷而躲在房间里。
  这可能是几天来飞瀑山庄最清静的一日。
  宇文涛等人似乎最讨厌清静,所以他叫来了一大桌的人陪他吃午饭。
  能坐下十六个人的大桌上,摆着十六碟菜,十六副碗筷,当然也坐着十六个人。
  宇文涛、宇文子乔、单无言、白芯素、忆柔、项恒、刘康、沈苍、老开大、老开小、还有六血刀。
  宇文涛知道年轻人们的心思,所以他并没有邀请留星雨过来,怕她在宇文子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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