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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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作者:项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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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显然不太可能,项承志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项恒叹道:“那么我应该叫你什么。”
  吕子墨转了转眼珠子,傻兮兮的笑道:“大家都叫我疯子,你也这么叫我好啦!”
  于是项恒就管吕子墨叫疯子。
  只不过这一声“疯子”中,却包含了对叔父的敬意。
  这种感情,恐怕只有项恒本人和项承志的在天之灵能了解。
  项恒道:“疯子,能不能陪我去前方的镇子上啊?”
  吕子墨想也不想,道:“不去不去!承志哥哥教过我的,说不要轻信陌生的人,更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项恒道:“可我真的不是骗子。”
  说完这句话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只有骗子,才会主动说再见不是骗子。
  一个聪明的诚实人,证明自己的办法通常是行动,而不是靠舌头。
  吕子墨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还作势踢了踢腿:“你走开!不要打扰我背三字经,教五子。教五子。。。下一句到底是什么啊。”
  项恒决定,无论是哄还是骗,他都要把吕子墨带到前面的镇上,给他洗个澡,梳梳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于是他马上发现,小时候杨魁风教他背的三字经,现在派上用场了。
  项恒抱着胳膊,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朗声背诵:“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吕子墨猛然抬头,瞪着项恒,道:“教五子,名俱扬,教五子,名俱扬!哈哈,原来是名俱扬这三个字!”
  项恒继续背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吕子墨也跟着背了一遍。
  项恒悠然说道:“下面一句是什么?”
  吕子墨表情呆滞,嘴里喃喃念叨:“教不严,师之惰,教不严师之惰。。。。”他反反复复念了十几遍,最后看着项恒,嘀咕着说道:“我忘了下一句。”
  项恒道:“那你想不想把这三字经背好。”
  吕子墨连连点头:“想想想!”
  项恒道:“那你就陪着我去前面的镇上,我教你背。”
  吕子墨大喜,一下子从青石上嘣了起来,这股力道,竟然将硕大的青石震的粉碎,这疯子的话恐怕不假,他真的练成了轮武秘录。
  他道:“好,我跟你去。”
  项恒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你现在不怕我是骗子了?”
  吕子墨大笑:“不怕不怕,因为我练成了轮武秘录,哈哈哈哈哈!”
  还没到黄昏,却已不远。
  项恒敬重吕子墨的身份,可是这老疯子硬是不肯骑在玄韵身上。
  项恒只能背两句三字经,连哄带骗的让这老疯子骑上了玄韵。
  项恒牵着玄韵,忽然问牛背上的吕子墨:“疯子,你为什么要背三字经?”
  
        第十六回:虚幻的父亲(第一章)
  吕子墨傻笑道:“这是承志哥哥教我背的,我要是背不好,他看见我时,一定会说我是傻子。”
  项恒本想从他口中探一探杀父仇人的名字,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吕子墨已经疯癫到以为项承志还活着。
  幸好项恒还可以问另一个问题:“怎么都没听你提起你嫂嫂?”
  吕子墨忽然变的有些暴躁:“哼!不要提那个女人!那是个坏女人”
  项恒怔道:“为什么那是个坏女人?”
  吕子墨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是个坏女人。”
  他疯的背后,是不是和这个神秘女人有关?
  项恒回头,看着面黄肌瘦的吕子墨,道:“你是不是饿了?”
  正在背三字经的吕子墨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肚子,道:“好饿哦。”
  项恒解开身上的干粮袋,取出一块牛肉干递过去,可是牛背上的吕子墨竟然不见了。
  他吃过一惊后,才发现吕子墨在不远处的大树旁。
  ——这老疯子悄然无息,好快的速度,看来他真的练成了轮武秘录。
  吕子墨轻轻的在树上撕下一张树皮,轻松的就好像在豆腐上撕下一张豆腐皮。
  项恒嚷道:“你做什么呢?”
  吕子墨哈哈一笑,吃起了手里的树皮,一口枯黄的牙齿咬在树皮上,淡然的仿佛在吃牛肉干,道:“我好饿啊,所以就找了些吃的东西。”
  项恒愕然道:“我这里有干粮,你吃树皮干什么?”
  嚼着树皮的吕子墨已经翻身上了玄韵的牛背,他吃树皮的表情,幸福的就好像三岁的孩子吃着糖葫芦:“承志哥哥教我,除了他亲手给我的食物外,别人的给的食物都不可以吃,免得坏人下毒害我。”
  一个将牛肉汤用来洗澡,将树皮当做食物的人,一定是个疯子。
  可是,吕子墨不是傻子。
  认为吕子墨是傻子的人,他自己一定是个傻子。
  至少谁都看的出,项承志在吕子墨的心中,几乎比神明更加伟大,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看不出这一点的一定是傻子。
  他为什么会疯,疯了多久,项恒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却知道,在他疯癫的背后,一定有一段很无奈,很凄婉的故事。
  他不忍去问,吕子墨也一定说不出来。
  吕子墨嚼着树皮,道:“好渴好渴。”
  项恒道:“我这里有酒,你是不是也不敢喝?”
  吕子墨嚷道:“哪个告诉你我不敢喝?只不过承志哥哥吩咐过我,除了他给我的酒,其他的酒都不能喝。”
  于是项恒只能自己喝。
  他问吕子墨:“用牛肉汤洗澡,也是承志哥哥教你的?”
  吕子墨笑嚷道:“承志哥哥教我,说天冷的时候,就是要洗热水澡,洗完澡后喝的第一杯酒,是最好喝的。”
  项恒道:“可你洗澡的是汤,不是水。”
  吕子墨有些发怒了:“你跟我打听这么多事做什么?你要害承志哥哥吗?”
  项恒苦笑:“你误会了。”
  吕子墨更怒了:“别说害承志哥哥,你要是敢有一句对他不尊敬的话,我就打烂你的脑袋!”
  项恒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对这个承志哥哥非常尊敬。”
  吕子墨道:“哼,我没有衣服穿的时候,他给我衣服穿。我没有饭吃的时候,他给我饭吃,我生病的时候,他给我熬药。”
  项恒道:“我和你一样尊重他。”
  吕子墨手里的树皮吃完了,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背起了三字经:“玉不磨,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背完三字经里四书六经的部分时,他们就到了这边城的小镇。
  小镇上的客栈只有一家,布庄也只有一家。
  所以项恒只能投宿在这唯一的客栈里,将这镇上唯一一家布庄里买的衣服,换去了吕子墨的一身破衣。
  洗澡水几乎比墨更黑,因为吕子墨这个疯子已经几十年没洗澡了。
  这一身衣服虽不是真丝绸缎,但和吕子墨那一身看上去十年没洗,十年没换,甚至十年没脱下来和十万个大破洞的破衣服比起来,这身衣服几乎比皇上的金丝玉带还奢华。
  吕子墨站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表情惶恐,大惊道:“你为什么给我换这身衣服?”
  项恒一边给他整理衣角,一边道:“因为你的承志哥哥没有吩咐过你,说别人给你的衣服不能穿。”
  吕子墨低声喃喃道:“承志哥哥好像真的没特地吩咐过这点。”
  项恒笑道:“那你就穿上,承志哥哥不会生气的。”
  吕子墨的下一句话,彻彻底底的讽刺了整个人类:“只有穿的漂亮的人,才能受人尊敬吗?”
  实在难以相信,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是从一个疯子嘴里出来的。
  项恒差不多也是疯子,他的想法和吕子墨一样:“只看别人外表的人,人们也只会去尊重这种人的外表。”
  吕子墨道:“那我穿破衣服,别人会不会瞧不起我?”
  项恒道:“肯定会,但那不重要,因为笑话你穿破衣服的人,都是俗人。”
  “哈哈哈!”吕子墨大声一笑,随随便便的扯破了身上的衣服,捡起丢在地上的一堆破衣。
  项恒怔道:“疯子!你干什么!”
  吕子墨道:“你给我的这身衣服虽然很好看,但穿起来很不舒服。”
  项恒忽然醒悟。
  吕子墨已经习惯了那一身破衣服,在他眼里,这一身新衣服才是真正的破衣服。
  项恒看着吕子墨穿起那一身破衣服,忽然感觉自惭形秽。
  吕子墨大笑:“嘿嘿,还是这身衣服穿着舒服。”
  那千穿百孔,臭烘烘的衣服,在吕子墨看来,才是真正的新衣服。
  也只有穿上这身衣服,他才能潇潇洒洒的立于天地之间。
  夕阳漫天,黄昏已至。
  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进了这屋子。
  这人既不是送水的小儿,也不是送饭的跑堂。
  只要混江湖的,没有不认识这人的。
  这人比项恒还高半个头,不修边幅的胡子,就好像头上那随随便便扎起的发髻一样不羁。
  令人感到奇怪的一点是,这人的五官,长的竟和项恒有七分相似。
  一双饱经沧桑,金光闪烁的眼眸,几乎和项恒的眼睛一摸一样。
  这一双眼睛里,究竟隐藏着多少故事?多少辛酸?多少秘密和多少往事?
  项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跳,已经快的不能再快,他正犹豫的时候,吕子墨扑了上去。
  他扑过去,跪在来人的膝下,“咚咚咚”的就磕了七八个响头,和茶摊上的情况几乎一摸一样,头也破了,地砖也裂了,他的嘴巴也裂开笑了:“承志哥哥,你来找我啦!”
  项承志竟然还活着!
  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个秘密!
  项承志一双刻着精光的眸子注视着吕子墨,轻轻的将他扶起:“子墨,二十年未见,你瘦了。”
  吕子墨欢天喜地的从地上站起来,大笑道:“因为承志哥哥你没给我煮肉吃,也没给我酒喝,我当然瘦了。”
  项承志凄凉的笑了笑,然后他就看见了一脸茫然的项恒。
  “你,就是恒儿吧?”他微微衰老,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响起:“二十多年了,我终于活着见到了你。”
  项恒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了项承志的一双大手:“爹!你没死!”
  父亲的双手长满了老茧,掩盖了他的青春和年少时的轻狂。
  项承志用这双手握紧项恒,沉稳而有力:“我当然没死,只不过许多人都认为我死了。”
  项恒激动的说道:“这许多人里,也包括了孩儿我啊!”
  父子忽然都沉默了,对视的目光中,正静静的诉说着自己一生的经历。
  最后,项承志的目光凝注在了无羁刀上,微笑道:“我的人不在了,可是这把无羁刀,却依旧活着。”
  项承志道:“恒儿,可不可以将无羁刀借给我看一看?”
  当然可以,因为项承志是无羁刀第一代,也是真正的主人。
  黄褐色的刀刃,经过几十年的厮杀,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刀面照耀着项承志一张饱经辛酸的脸庞,倒影着无羁刀的眸子,是想起了一生的痛苦,一生的欢乐,还是一生的悲哀?
  吕子墨忽然一下子用肩膀撞开了项恒,嬉皮笑脸的对项承志说道:“我还以为这刀是假的呢,原来是真的,既然如此,承志哥哥,这无羁刀就应当归属在你的手里了。”
  项承志淡淡笑道:“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将此刀传给恒儿,岂有收回之理?”
  项恒却已经跪下,道:“爹,你若活着,我是没有资格用这把无羁刀的,二十多年来,孩儿没有尽过一点孝心,现在就请父亲收回无羁刀,以表孩儿的孝心吧。”
  项承志看着手里的刀,凄婉的说道:“身为人父,我又何曾尽过责任?”
  吕子墨又在起哄:“承志哥哥呀,你和这后辈孺子计较什么,收下这把刀就好了,不用那么多废话。”
  项恒和这疯子的谦让下,项承志将无羁刀还入了鞘里。
  项承志伸手扶起项恒,他再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手掌大而有力,那是一个父亲本能拥有的气度。
  项恒道:“爹,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炸死?我的母亲又是谁?”
  “我在这里出现,就是为了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你。”项承志道:“可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项恒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项承志道:“好,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们会明白一切的。”
  吕子墨嚷道:“承志哥哥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黄昏已尽,明月闪烁。
  项承志大步的走在古道上,吕子墨和项恒缓缓的跟在后面。
  父亲迈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自信和稳重。
  望着父亲高大的背影,项恒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心灵上有了某一种寄托。
  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困难,他都不将再是一个人,父亲会和他肩并肩的一同去面对这个世界。
  项承志忽然道:“恒儿,这二十多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
  项恒道:“一半时间在学刀,还有一半时间在找母亲和杀害你的凶手。”
  说道这里,项恒释然的笑了:“只不过现在都不需要为这两件事奔波了,爹爹既然活着,那么就表示没有什么杀父仇人,爹爹也一定知道母亲的下落。”
  项承志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若可以,请你们允许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今世犯下的一切罪孽。”
  项恒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项承志道:“到了我带你去的地方,你就会知晓一切的。”
  项恒道:“爹爹,你和母亲抛下我,这其中一定有许多苦衷,孩儿一定能谅解的。”
  项承志淡淡道:“你谅解便好,若不能,我也会不会怪罪你,因为我当年犯下的过错,太大了。”
  好不容易和父亲重逢在茫茫人海,项恒不想马上去谈这些伤感的事,他打开了酒囊的塞子。
  项承志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酒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戒酒许多年了。”
  项恒一愣,道:“父亲你戒酒了?”
  项承志道:“自从二十多年前喝醉,我丢了无羁刀的那一次以后,我就决心戒酒了。”
  “一个人若欲成大事,酒,是一个必然的道具。一个人若败尽一生,酒,也是必然的道具。”项承志道:“恒儿,记住为父这两句受用你一生的话。”
  “女人和酒,是男人们最难把握尺度的东西。”
  项恒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项承志道:“杀害你师傅和师伯的凶手查到了没有?”
  项恒摇了摇头。
  项承志带着一种鼓励的表情,拍了拍项恒的肩膀:“这个凶手,绝活不过十天。”
  项恒深信,就好像他深信父亲的手掌会永远这般有力一样。
  项承志道:“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在江湖上的走动少了,但我还是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
  “你树立了许多仇敌。”项承志道:“在诸多的仇敌中,华山四剑是最可怕的。”
  项恒苦笑道:“这都是因为他们的老二孙剑通和老六李展靑的死。”
  项承志道:“据我所知,孙剑通是死在独孤飘雪手下的,为什么算在了你的头上?”
  项恒道:“因为没人找得到独孤飘雪,只能找他的朋友,也就是我,在江湖上找到我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项承志道:“但李展靑的死,为什么也算在你头上?”
  项恒道:“因为杀死李展靑的夏元空已经死了,而我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流星七血刀的头头,正如我接下了孙华通对夏元空的仇恨。”
  项承志道:“这种麻烦你都愿意去背?”
  “当然愿意。”项恒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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