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腥也兴奋的笑,他相信京四爷的这计划,就好像京四爷相信阿腥的能力一样。
京四爷实在是想看看项恒被抓住后,或被逼退后,会是什么表情。
阿腥却在伤脑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抓住米小粮后,要怎么玩她。
京四爷原本只说有七成胜算,但现在看来,似乎又提高了两成胜算。
他甚至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酒,在活捉项恒以后,他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风在叹息,似乎是在替项恒这只鳖在叹息。
风很大,似乎是想吹走那些埋伏的人。
看似安静沉默的南门,暗中却埋伏着一百一十二个人,十条绳索,四把砍马脚的长刀,六柄流星刀,二十把大刀,三十张渔网,几十条竹棍,一个精密的计划,天衣无缝的埋伏,闪电般的一击!
月下看来,只有房子和树的影子。
阴森森的北门,仿佛已经注定了项恒和米小粮的结局。
第三十六回:四爷的计划(第一章)
子时二刻,北门。
京四爷和阿腥他们,已经埋伏了接近两个时辰。
阿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们来的或许早了些。”
京四爷道:“你若有办法能确定项恒的确是子时三刻过城门,我们可以晚些来。”
阿腥道:“我忽然发现,对付项恒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京四爷道:“其实也不难,我们只不过是多埋伏了几个时辰而已。”
阿腥道:“如果项恒一夜后才来,我们岂不是要埋伏一夜?”
京四爷叹道:“如果能抓住项恒,就是埋伏三天三夜也值得。”
子时二刻。
一辆雪白的马,拉着一辆雪白的车。
马车在停在项恒的铁匠铺门口。
车夫是一个很强壮的中年人。
一匹好马,拉着一辆好车,在一个有经验的车夫下,绝对能跑的很快,很稳。
只是不知道这马车能不能跑过北门的埋伏。
铁匠铺里燃着一只蜡烛,火不烈,但却已照亮了整个铁匠铺。
因为项恒的铁匠铺本就不大。
车夫走进铁匠铺时,就看见项恒正一脸正容的坐在蜡烛前。
车夫还未开口,项恒以先说道:“你的马和车在门外?”
车夫说:“是的。”
项恒道:“我给你的那些银两,够不够买下你的车和马?”
这车夫是个实在人,说的也是实在话:“说实在的,足够可以买下三辆和我那一样的马车。”
项恒道:“如果我让你把这马和车卖给我,你卖不卖?”
车夫低着头,显然不太乐意,他立刻就转移话题:“现在已经是子时二刻了,我们先出北门吧。”
项恒道:“我不出北门了。”
车夫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乘客:“你不出城门了?”
项恒道:“不出了,我忽然改变主意,要买下你的马车。”
这车夫显得很不愉快,因为他不喜欢被乘客糊弄,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凭什么?”
项恒淡淡道:“就凭我给了你足够买下三两马车的钱。”
这车夫似乎还在思考。
项恒又说道:“我劝你把马车卖给我后,你明天一早就赶紧离开这小镇,免得引来麻烦。”
车夫惊道:“什么麻烦?谁会找我的麻烦?”
项恒道:“丐帮!”
于是这车夫走了,留下了马车走的,当然,他也保住了性命。
这车夫不是江湖人,但怎么说也是走江湖的,多少有些见识。
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就不可能没听过丐帮两个字。
就好像一个念经的和尚,不可能不认识观世音菩萨一样。
子时三刻,北门。
京四爷和阿腥还趴在那破庙的屋顶上。
他们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现在已经子时三刻,已经是项恒预告的逃脱时间。
“子时三刻了。”阿腥战战兢兢的说道,似乎是想稍微的放松一下。
京四爷没有说话,他已紧张的说不出话,项恒还未出现,他忽然发现,在正面和项恒交手时,自己竟会变的如此紧张。
那如果项恒出现了呢?他的精神防线岂不是会彻底的崩溃?
许久之后,京四爷才淡淡的说道:“四爷还好不算太笨。”
阿腥奇道:“为什么?”
京四爷道:“因为四爷庆幸以前没有和项恒正面交手过。”
阿腥在听,四爷在说:“如今只是对付一个瘸腿,还带着一个病人的项恒,我们已经大费周章,但若项恒生龙活虎,我们对付他,岂非就是蚂蚁踩大象?”
阿腥跟了四爷不少年,他从未听四爷说过自损威风的话,而如今,四爷竟然害怕区区一个项恒。
阿腥年轻,高傲,好胜,他岂能容忍四爷这般瞧得起项恒?
他决定,只要项恒现身,伏击行动开始,他就马上冲上去打断项恒的一双手,好让四爷瞧瞧,项恒只不过是个瘸子而已。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痛恨英雄人物,因为他们自己永远也成为不了那种人。
月色朦胧,阴风依旧。
北门在静静的夜色中,度过了许久许久。
一百一十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北门对面,盯着项恒会出现的方向。
他们已经盯了大半夜,眼睛已微微发酸。
阿腥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对四爷说:“四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京四爷轻轻说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日出了。”
阿腥道:“难道我们还要等?”
京四爷冷冷道:“那你说呢?”从他的语气中,也能听出他的不耐烦。
“再等半个时辰,项恒还不来我们就走。”
京四爷道:“不行。”
阿腥道:“为什么不行?”
京四爷在风中叹息,他忽然发现,阿腥虽然很出色,毕竟还是年轻人,脾气还很冲,耐心还没磨练出来,事情看的也不够透:“一个时辰后,我们若所有人都撤离,项恒岂非刚好可以逃出去?”
阿腥道:“那如果项恒是在耍我们呢?”
京四爷道:“就算是耍我们,也要被耍。”
阿腥道:“为什么?”
京四爷苦笑道:“因为我们若不被他耍,他刚好就有机会逃走。”
阿腥道:“或许他根本就不想逃。”
京四爷道:“至少先埋伏到天亮,看一看情况。”
黎明已过,阳光射穿了黑夜。
直到现在,所有参加这次伏击行动的人,还是未看见一辆雪白的马车。
京四爷已经觉得苗头不对。
他忽然又想通了,项恒跟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那辆马车已经不可能会出现了。就好像阿腥说的,项恒耍了他们。
他马上又想不通了,想不通项恒为什么和他开这个玩笑。
——难道项恒已经从别的地方逃脱?
阳光明媚,春天还是显得那么美好。
在这显得安详的小镇上,人们的脸上挂满了春天的温暖。
一大清早,街道上已经飘荡着早点的香味,大肉包,牛肉面,油条,一切显得充满希望。
如果人们知道昨晚在北门和南门那惊心动魄的埋伏,那么谁也笑不出来了。
也因为人们不知道那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危机,所以才显得自己那么安详。
项恒也一脸春风,喝酒,打铁,看起来爽快极了。
能笑的时候,他就绝不哭。况且现在他的确很想笑。
因为京四爷铁青着脸走进了铁匠铺,身边还跟着阿腥。
项恒牛饮几口酒,大笑道:“四爷驾到,有失远迎了。”
四爷没有笑,他青着脸,因为他知道,项恒这不是在打招呼,这简直是在嘲笑。
阿腥道:“你昨晚没走?”
项恒指了指门口,京四爷和阿腥就扭过头去看,然后他们才发现门口有一辆马车。
一辆雪白雪白的马车。
项恒淡淡道:“我昨晚走没走,你们应该更清楚。”
京四爷的心沉了下去,他还是中计了,项恒子时三刻出城的消息,是他故意散播的,他也早已算准他们会去埋伏。
四爷道:“你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去埋伏?”
项恒道:“我还算准了四爷就快驾到,你们一定会倾巢而出的去埋伏。”
四爷道:“也算准了我们会撤掉监视你的弟子?”
项恒道:“当然,因为你一定会以为我已经是孤注一掷,会杀了监视我的人,而你也需要更多的人来对付我,所以一定会撤走监视我的人。”
四爷叹道:“而这段时间里,你刚好可以自由的做许多事。”
项恒道:“一夜的时间,的确够我做许多事。”
京四爷道:“比如,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把米小粮藏起来。”
项恒笑道:“四爷说的很对。”
四爷的心沉了下去,想要打败项恒,米小粮是至关紧要的钥匙,但现在小粮已经被藏起来了。
京四爷冷笑道:“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却让我们知道了许多事。”
项恒微笑道:“什么事?”
京四爷道:“你把米小粮藏起来,是为了不落到我们手里成为人质。”
项恒道:“还有呢?”
京四爷道:“因为你已经没有保护米小粮的能力。”
项恒道:“还有呢?”
京四爷道:“你没有能力保护米小粮,是因为你的腿的的确确,彻彻底底的瘸了。”
项恒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淡淡道:“没有了?”
京四爷冷笑:“最后一点,我们还知道现在对付你,就好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项恒傲然道:“那你他姥姥的还不动手?”
京四爷冷笑,阿腥也跟着冷笑,他们只能用笑来掩饰,因为他们的确不敢出手。
在彻彻底底知道项恒的底细前,他们绝不敢随便出手。
尽管已知项恒现在没有保护米小粮的能力,是个瘸子。
但这还了解的不够透彻,京四爷还是不敢动他,至少不敢现在就动手。
四爷道:“既然对付你那么简单,我迟些又有何妨,在这小镇中,你已经被孤立,我随时都可以对付你。”
项恒在听他说。
京四爷道:“就算你把米小粮藏起来,我们也一定有办法把她找出来,因为这小镇是丐帮的分舵,是我四爷的地盘。”
项恒还是没有说话,喝了口酒。
京四爷道:“但有一点四爷还不太懂。”
项恒道:“你说。”
京四爷道:“你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四爷会派出所有的人手去伏击,甚至把监视你的人都派出去了。”
若四爷没有撤走所有的人,这计划就不会成功。
项恒傲然的笑了笑,又大喝了几口酒,淡淡说道:“因为我是项恒。”
他不谦虚,也没什么值得谦虚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能力而骄傲,本就是人类的性格。
项恒忽然道:“四爷,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的几句话,也让我知道了一件事。”
四爷道:“你说。”
项恒淡淡道:“你说你一定要把米小粮找出来,也就是说,在没有人质要挟的情况下,你没有把握对付我。”
京四爷冷笑道:“没有把握?”
项恒道:“你若有把握,现在就已动手了,废话都会留到成功后才说。”
京四爷道:“同样的,你也没有把握对付我,因为你若有把握,现在也已经动手了。”
项恒闭嘴了,京四爷说的是实话,他别说是对付京四爷,就是走的稍微快点都不行。
他傻傻的坐在那里,望着门口。
京四爷和阿腥已经走了,走之前,京四爷还放了狠话:“别忘了,我可以随时调来丐帮里各种高手,对付你项恒只是时间问题。”
走的时候,阿腥还笑眯眯的对他说:“就算你我现在是敌人,但你也必须要把那柄刀给我磨好。”
项恒在磨阿腥的刀,这样刚好可以让他冷静的思考。
四爷说的没错,对付现在已被孤立的项恒,只是时间问题。
他必须要在四爷调来高手和找出米小粮前,有所行动。
四爷什么时候能调来高手项恒不知道,但他很肯定,米小粮是藏不了多久的,因为这小镇全是丐帮的地盘。
他既不能跟外联系,也没有朋友能来帮他,他已完完全全的被孤立。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人——冷云风。
他若查出了血洗会贤庄和杀我父亲的凶手,便会马上来找我。
那时他能不能帮项恒一把?以刀客的名义。
但冷云风什么时候会出现?是明天?还是明年?
想起冷云风这个人,项恒忽然恨的牙痒痒,他看着自己的双腿——你个小白脸若没伤了我的腿,老子会被姓京的逼成这样?
项恒叹了口气,这事不能怪冷云风,谁让他去跟冷云风比刀。
天色已晚,铁匠铺已打样。
项恒今晚没胃口吃饭,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孤单,很寂寞,很无助。
他看着神案上的灵位,扬魁风、杨海霸、夏元空和项承志等人的灵位,还有那把无敌于天下,如今却躺在架子上的无羁刀。
想保护好米小粮,并带他脱离丐帮,如今只能靠项恒他自己一个人。
他现在没有朋友,没有力气,甚至连路都走不稳,他还有什么?
他还有精神!精神来自于架子上的那把刀,无羁刀!
他是项恒,连天皇老子都不怕的项恒!
只要项恒在,无羁刀在,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付他?
于是项恒在床上坐下,开始搓揉自己的双脚。
他用最基本的推气过宫手法,给自己腹部伤口附近的穴道按摩。
因为他必须用这种手法,让自己赶快站起来。
这是多么迟钝而又悲哀的办法啊!可现在,他除了这办法,已别无选择。
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在京四爷调来高手和米小粮被找出来之前,恢复自己的全部元气。
他必须要挥舞起无羁刀,用无羁刀的光,照亮自己的米小粮离开的道路。
既是道路,也是生路。
雨柔,雨柔还在等他,等他那重逢的喜悦。
飘雪,那个寂寞的飘雪,他在等项恒凯旋而归,项恒是他眼中唯一的朋友。
宇文子乔,他心已碎,可他还有项恒,他只希望项恒快点出现,好让他听一听自己的琴。
单无言,他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他有满肚子的惆怅,只等项恒归来,好和他倾诉人生之苦。
六血刀,他们的老大已失踪好几个月了,他们只希望这该死的老大赶紧出现,就好像他忽然消失了一样,他们除了项恒,这世上已经没有喝酒那么痛快的人陪他们喝酒了。
米小粮,她现在比任何人都需要项恒,她等着项恒带离她脱离丐帮,去感受做人的感觉,抛去做狗的生活。
有那么多朋友在等他,项恒不能倒下!决不能!
他告诉自己——我是个男子汉。
京四爷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有一瓶不算高档的梅花酒。
清炒大白菜,水煮花生,红烧肉和一碗鸡蛋羹,这是很普通的家常饭,但对于丐帮来说,这已十分奢侈。
只有丐帮帮主亲自驾到,阿腥才会张罗这么一桌饭菜。
坐在京四爷对面的阿腥不敢动筷子,因为京四爷还未开动。
许久之后,阿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四爷还在想项恒的事情?”
京四爷叹了口气,道:“全帮上下,有能力和项恒一拼的人,算上你和我,一共只有九个人。”
阿腥道:“我们九个人还不够?”
京四爷道:“在硬来的情况下,完全不够。”
阿腥道:“那四爷一定是有精密的计划了?”
京四爷道:“有。”
阿腥道:“比如?”
京四爷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调动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