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位大亨可谓旗鼓相当,平分秋色。杨志鸣见目的已达到,先撤进了包房。李老板别认为自己占了上风,对同来的人大大吹嘘了一番。
“看似平厨,实际上是咱们赢啦。足球赛还讲个主客场呢,客场战平就是胜,这要是在我那一亩三分地,定让他落花流水的啦!”
临走,他给每位小姐发了五百,赵雯一千,愉快地买了三万八的单。还对何伟说这是他玩得最爽的一次,很刺激的啦,希望以后来还能碰到对手。何伟一直把他送下楼,心里骂着,真他妈的是个冤大头。
杨志鸣那里何伟自然不会多收的,餐费打了八折,夜总会六折,也就一万二。为让杨志鸣高兴,还当着杨志鸣的面给了赵雯三千提成。
“咋透这么多?”赵雯不解。
“这你得感谢杨总。”何伟笑着。
“要不是何老板拦着,我还能让你多挣他一两千!”杨志鸣笑着。
见赵雯仍疑惑不解,方勇便把其中的奥秘告诉了她。
“你们可真够黑的!”赵雯恍然大悟。
“算是杀富济贫吧!”杨志鸣说着与何伟都爽朗地笑了起来。
“怎么我一点儿没觉出来?”赵雯又有被人当枪使的不安。
“你要是知道,这场戏肯定得露馅!”何伟看了她一眼。
“你的心那么善,要是提前告诉你,你肯定得给那小子通风报信。”杨志鸣拍了下她的肩。
“可我真觉得拿这样的钱烫手。”赵雯掂了下手里的钱。
“人家可是心甘情愿。临走还说,杨总要是不服气,继续让杨总个主场。”何伟把目光转向杨志鸣,”怎么样扬总,哪天再玩丫挺一次?”
“我看可以。你安排吧,只要能让我闺女多挣钱,我舍得工夫。”杨志鸣又像长辈那样抚着赵雯的长发。
“我再也不做你们的帮凶啦!”赵雯说的是心里话。
虽说一晚上拿了好几千,越雯的心里却很是别扭,觉得自己很像是人家取笑的玩偶。虽说他们对她并无恶意,但她总有些受侮之感。渴望挣钱的人,正正当当挣钱的人,如果轻而易举地挣到了比渴望挣的多出得太多,心里反而不踏实。赵雯便是这样,当陪李老板的李娜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她甚至有些惭愧和不安,也许让李娜拿一千她拿五百她反而更心安一些。她也感到了另外一种不解,自己比起那些国营企业的工人来说,挣钱已是太容易了,可李老板这样的人挣钱恐怕就更容易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一扔就是几万呢?他们究竟又是图什么呢?报纸上说边远山区几万块钱可以办一所希望小学,城市里也够培养一名大学生,难道这就是不可避免的两极分化,或说就得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没必要如此挥霍呀!
第77章
小姐们却给李老板很高的评价,他妈的南方人就是有钱,唱唱歌跳跳舞就给五百,要是再跟他亲热点儿,肯定还能多挣一半儿。她们并不知道是沾了杨志鸣的光,杨志鸣让方勇给小姐发的是三百,李老板发五百是想在这点上再胜杨志鸣一筹。两个台的小姐私下一沟通,原本很受崇敬的杨志鸣在她们眼里忽然间变得渺小起来。玲玲听了议论大为不快地骂道:真他妈的不要脸!给你们座金山才知足是不?下回杨总来了再也不派你们的台!小姐们忙又三十五十地交上台费(玲玲比较黑,按百分之十收),并赔着不是,还求她千万别让杨总方总知道。小姐们既不敢得罪妈咪,更不愿失去客人。一转眼,有人还从吧台给玲玲开了烟和饮料,有个小姐还悄悄说,别生气了好姐姐,下回我保证跟客人给你要份儿小费。玲玲这才乐了。
罗晓明是彻底地寒透了心。魏刚在赵雯重回月亮宫后曾找过他一次,想让他去一趟,并告诉他赵雯唱《春天的梦》时流了泪。罗晓明则失望地摇着头说,梦总有醒的时候,我的梦早结束了。魏刚只好无奈地和他告辞,也没把此事告诉赵雯。
进了十二月,魏刚开始为挂历犯了愁,连卖带批只走了两千本,有一千多本还是赵雯在月亮宫推销出去的。他有些绷不住劲儿了,这天,在赵雯上课走后他对林芳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芳芳,挂历的行情可不太妙呀!”
“可不是吗!听海文哥说上边也有文件,今年开始一律不许用公款买。”
“真他妈瘸子屁眼儿,搞廉政就不兴往后拖一年,偏偏让咱们倒霉!”
“雯雯已调查过了,不少书店已开始买一送一了。她说降我役同意。咱们再扛个十天八天。”
“我也打听了,去年卖四五十的,今年最高没超过三十五。不能再拖啦,明天咱也买一送一。”
“那多亏呀!”
“亏是亏不了,只是赚头儿小啦!”
为了不让赵雯着急,魏刚没有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不安。其实。赵雯也是怕他不安和起急,始终没跟他谈挂历的事儿。林芳也同样着急,上午趁赵雯给人家进货时,又给李海文挂了电话,要他无论如何也得要一千本。李海文虽有些为难,还是答应了。
“我拿几百本。”魏刚开始往车上装。
“有买主吗?”林芳边帮他边问。
“你快歇菜吧!累着你雯雯还不跟我玩命。我在服装店摆着,谁买衣服就送个一两本。”
“你可真逗。那不干赔?”
“赔不了,我把衣服长个十块二十的不就找巴回来啦!”
“亏你想得出来!”
第二天开始挂起了买一送一的牌子,果然销得不错。魏刚那帮子兄弟也赶来排忧解难,多的一两百,少的几十,还真拉走不少。杨志鸣要了五百,李海文实在为难只要了八百,何伟要了二百。几天下来,出去了一半,本钱是收回来了。赵雯建议,剩下的一半还得降价,林芳心存侥幸想再扛几天。魏刚安慰姐俩:
“别急,实在不行还有咱农民兄弟呢,大不了跑两趟河北,只要不过大年初一,就能卖得出去。”
书店、夜总会、上课、学歌,既要照顾林芳,还得照顾赵辉,父母那里又总放心不下,赵雯的身心所承受的重压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也常常想起罗晓明,但也不像最初那么难以割舍了,随着时光的流逝心灵的创伤也会渐渐平复的。冷静下来之后,赵雯也时有反思,也许顾心罗晓明本身就是自己的不冷静。罗晓明爱上自己是无可指责的,他有这个资本和权利,自己却没有。不应回避种种现实的障碍和条件,自己出来的目的就是挣钱给父亲治病,渴求别的东西是不实际的。她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女孩子或说性格坚强的女人,在经历了爱的挫折以后,往往会变得冷静和成熟。
“雯雯,你和魏哥有可能相爱吗?”这晚入睡前林芳突然提了个令赵雯毫无准备的问题。
“不可能。”赵雯不假思索地答道。
“魏哥人多好呀!”林芳从被窝里探出身子。
“别冻着!”赵雯关切地看了她一眼,”感冒了又不能吃药。”
“没事!”林芳披上外衣。”真的,他对你可真够一百一啦!”
“这还用你说。”
“你说他往不往这方面想?”
“不会的,他一直拿我当亲妹妹看。”
“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海文都好。”
“不害臊,是不是又有当我嫂子的念头啦?”
“胡说!”
“甭说,要是没有李哥,我还真乐意给你们搭个桥。下辈子吧!”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我有预感。”
“啥预感?”
“你和魏哥有这个缘分。”
“快别胡思乱想啦,永远不会的。”
“走着瞧吧。”
“睡吧!明早我还得去王教授那上课呢。”
赵雯很快入睡了,林芳却一点困意也没有。搬过来以后更多地接触了魏刚,尤其是罗晓明与赵雯绝情之后,林芳对魏刚的好感日益加深。她几乎读遍了琼瑶的全部作品,里面有那么多让女孩儿着迷的人物,也不乏李海文和罗晓明的影子,唯独没有魏刚这样的人物。她真想给琼瑶写封信,告诉她。缺少魏刚这样的男人她的作品不完整。20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也是近年来北京难得一见的大雪。
魏刚并不因这一夜的雪停了晨练,打了八套行义拳后又围着楼群跑了两圈。在楼后的小吃店消灭了三两包子两碗炒肝后还不到六点半,上楼换衣服又看了会早间新闻,这才拿着相机下楼。他记得赵雯说过最喜欢雪,从小就乐意雪后留影。
路上遇到好几起车祸,可能是因为每年都有不少初走雪路的司机。魏刚车开得很小心,十分钟的路走了半小时。
魏刚在门外等了一会,赵雯穿生衣服开了门。林芳并不太避讳魏刚,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笑着。
“怎么这么早?”赵雯揉了揉惺忪的眼。
“照雪景呀!”魏刚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不做买卖啦?”赵雯乐意去,可叉不想耽误生意。
“雪太大,出门的人少,不会有什么买卖。”魏刚把带来的两套煎饼果子放在桌上,抖落着身上的雪。
“我也想去!”林芳撒着娇。
“懒鬼!那就快起吧!”赵雯已准备洗漱。
“我出去等。”魏刚要往外走。
“不用,你转过身就行啦,我穿着衬衣衬裤呢。”林芳笑嘻嘻地钻出了被窝。
“外面冷,别下去啦,我们还得磨蹭一会儿。”赵雯让魏刚坐在了她的床上。
“咱们去八一湖吧?”魏刚建议。
“……”赵雯低头不语。
“不去那里。”林芳忙给魏刚递眼色。
“那就去紫竹院?”魏刚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眼赵雯。
“听你的。”赵雯抬起头苦笑了一下。
赵雯偏爱蓝色是因蓝天的清澈高远,喜欢白色也是因为雪的洁白无瑕,都说颜色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品质,是不无道理的。中学时她的第一首诗便是写雪的,第一篇散文是献给蓝天的。高中时的习作也大都是蓝天白云,大海和白雪,其次便是月。原以为雪是东北独有的,没想到北京也竟有如此大的雪。昨晚下班时雪已下了,地上只是薄薄的一层,现在却这样的厚,路边的世界一片洁白。
公园里很冷清,除了锻炼身体的老人和几个画画的学生,照相的踏雪的都不多。经济大潮的冲击减弱了人们的雅兴,南墙外早市的人却没因这么大的雪而减少,买的卖的都依旧是热火朝天朝气蓬勃。
“这里夏天人特多。”魏刚也不知怎么说了这么一句没水平的话。
“冬天公园里就是人少!”赵雯的话也是俗得不能再俗。
“琼瑶很少写雪中的情,大概台湾不下雪!”林芳倒显得挺高雅。
“给我在这照一张吧。”赵雯望了望身后的那棵被厚厚的雪压弯了枝头的马尾松。
“笑一点儿,茄——子!”魏刚按了快门。
一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儿童高兴地跑着,一不留神,球一样滚到了赵雯身边。她忙扶他起来,自己却脚下一滑摔了个屁墩儿。魏刚原想拍下她扶儿童的镜头。留下的却是她摔倒的情形。连那儿童都乐了,伸出小手去拉赵雯。魏刚又抢拍了一张。
第78章
“魏哥,这组照片给报社准刊登!”林芳收住了笑,”名字就叫《扶你一把》!”
儿童的父母过来给赵雯掸身上的雪,并关切地问摔坏没有。赵雯红着脸道谢,并说:
“这孩子真乖,摔了几个滚儿还乐。”
“芳芳,你可得小心点。”魏刚提醒她。
“身子这么笨,不该出来的,地上多滑!”儿童的母亲关切地望着林芳。
赵雯也显出了担心,过去挽住了林芳的胳膊,魏刚便又抢拍了一张。
林芳走路的姿势已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头总是昂着,小腹往前挺得很利害。魏刚突然想起了亮子媳妇说过的话,禁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姐俩莫名其妙。
“亮子媳妇是位产科护士,她说怀孕的女人走路都有点成心。”
“什么意思?”姐俩望着他发问。
“说这样走路是一种炫耀。”魏刚边说边学林芳走路的样子。
“尽瞎说,她肯定没怀过孕!”林芳辩驳着。
“人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魏刚笑出了声。
“傻瓜,你听不出来他是在讽刺你?”赵雯也笑了。
“讨厌!”林芳很吃力地弯腰抓雪。一个雪球打了过去。
“当心别闪了身子!”魏刚伸手接住了雪球。
赵雯赶忙双手扶住林芳的腰,林芳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莉是最先从那个赌窝儿出来的,像霜打了的豆秧,这阵子她一次也没赢过,四次输了一万多。身后是韩军和美发厅的王老板,也如败了阵的公鸡,一脸的无精打采。
战斗是凌晨两点打响的。
陈莉开局不错,上来就和了把门清无混儿自摸,又是庄家,每人掏了三百二。第二把更狂,起手三对牌加两混,打出了单张南风,手里另五张单牌是一万、九条、三筒、东风、白板。牌还真顺,转过来抓了张东风,手里便成了六对牌,毫不犹豫地把一万弹出。落停了,和九条、二筒、白板三张牌。
“真他妈背到家啦!风不离手。”对家儿王老板狠狠摔出一张白板。
陈莉的身子动了一下,心跳很快。韩军从后面捅了她一下,示意她和牌。她却没动声色,颤抖着手点了支烟。落停这么早不自摸太亏。贪婪的她不想放弃多挣钱的机会。又轮到她摸牌了,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反复捻摸,心愈加跳的快了,额头和鼻尖立马浸出晶莹的汗珠。没错!是二筒、可爱的”胸罩”(牌桌上的术语)。她此时完全可以狠狠地把牌一摔——和牌,但她尽量不露声色,用喷火的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几位牌友,当她断定没人落停之后,轻轻将白板推出。
“甩混儿!”她像对几位宣判了死刑。自己则亢奋得两眼放着凶光,脸颊绯红。
三位男性牌友颓丧地相互看看,又都无奈地播了摇头,显然谁也救不了谁。
这把牌每人又掏了六百四,甩混是要加一番的。
凌晨四点以后陈莉再也没和过牌,韩军替她摸了几把也没体现换手如换刀的说法。到七点不仅没了一点利润,本钱还掏了一千多。王老板更惨,带了四千只剩一千。输家自然不甘心。提议延长一个半小时。依然是那两家赢,陈莉和王老板又各输了千八的。陈莉不甘心,可王老板”立正”了,只好散伙。
输了钱的人看什么都不顾跟,望着白茫茫的世界,陈莉狠狠地蹋了几脚地上的积雪。
“妈的!老天爷也跟咱做对,一打白板就他妈的点重炮儿,都是下雪的缘故!”难怪她搓火,给人点了两把豪华七小对都是白板惹的事儿。
“甭拉不出屎赖地球没吸引力啦,你就是太贪。”韩军的心情也不太好。
“放你娘的狗屁!玩个牌还不够你瞎叨咕的,有点儿也让你叨咕得没了点儿!”
“我今年是背到家啦!玩一次输一次,这俩月又白扔了五六万。”王老板一脸的丧气和无奈。
“我说他们有鬼儿,你们总不信。”韩军小声嘟囔了一句。
“也许真有猫腻?”陈莉似信非信。
“不管有没有,咱们也该想想辙啦!”王老板显然是输急了。
“那好办!”陈莉动心了,”回去我教你两招。论玩花活,我们东北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在美发厅门口,王老板望了望他的美发厅广告牌,哭丧着脸道:
“陈莉,给我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包我的美发厅。”
“怎么,你不想干啦?”陈莉很是吃惊,美发厅的生意一直很红火。
“没办法,这个月底交房租,我交不起啦!”王老板神情沮丧。
“多少钱?”陈莉急切地问。
“八万,我接过来是五万,装修和设备是我的,怎么也别让我赔本儿呀!”王老板可怜兮兮。
陈莉点点头,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回到韩军的宿舍,俩人简单地洗了洗便钻了被窝儿。
韩军观战了大半宿并不比激战的人轻松,只想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十点半还得起来上班。陈莉已养成了习惯,每次在牌桌上鏖战通宵之后,无论输赢,必得开辟另一个战场释放一下身心的亢奋。男人往往如此,没想到女人也不例外。有人说豪赌之后身体虽疲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