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明对你是一片真心，人聪明，又有学问，人品相貌又都不赖。”魏刚称赞道。
“这我知道！”赵雯低下头，脸上微微泛红。
“我真为你高兴！”魏刚显得很大度。
“魏哥，”赵雯抬起头来，”我明白你的好心，我也的确挺喜欢他。可我，我家眼下这个样子，我哪敢往深了想啊！还是像现在这样好，大家都是朋友。”她语调低下来，无奈中含着悲凉。
“雯雯，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帮你的！”魏刚真诚地安慰着。
“我知道。”赵雯感激地望着这位好心的哥哥。
书店开张后，最为得意的当属罗晓明。
每天一下班他便直奔书店，周六周日更不离开书店半步，最爱听人家叫他老板，因为不少人都管赵雯叫老板娘，他乐意人们把这看成是夫妻店。整天价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没人的时候便坐下来和赵雯聊天儿，告诉赵雯，他之所以没考研究生是不想做学究，搞创作最需要的是生活。并说，自从认识她以后，创作的欲望和激情越来越强烈，不仅要在年内完成那部长篇，还要推出他的第二部诗集，名字都想好了，叫《仲夏之梦》。以后还要出秋天和冬天的梦，将来合编成春夏秋冬梦之声。
他的确很有才华，几乎每隔两三天便有一首诗背给赵雯。他的欣喜、哀伤、振奋、失落都倾注在他的诗中，发自心底的情愫，也引发着赵雯心灵的颤动和共鸣。他用诗赞美赵雯姣美迷人的容貌和纯净善良的心地。从他的诗中，赵雯能看到他的一片真诚，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女一样，也常常被那些火一样的诗燃烧着，又像是饮了美酒一样陶醉着。
罗晓明很庆幸自己这些年的守身如玉，倘若轻易地接受了先前的那些追求者，现在再遇赵雯也只能是追悔莫及了。除了在舞会上，他还从没这样贴近过某一位女性，凭他的直觉，赵雯也纯洁得像一汪清泉或是一朵刚出了水的芙蓉，冰清玉洁。他和她恰似偷食禁果前的亚当夏娃，真真切切的一对童男玉女，这是上帝的安排，造物主的恩赐。
此刻的罗晓明，内心充满了美妙的憧憬，就像他的诗。
这天下班后，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书店。赵雯正全神贯注地读着《少年维特之烦恼》。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扫了眼她手中的书，又见她的眼里浸着泪花，得知她正读到维特为得不到绿蒂而举枪殉情的细节。罗晓明读过三遍郭沫若的这一译本，他可以把开篇诗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少女哪个不善怀春，这正是人性中的至洁至纯……”他那特有的男中音使赵雯从书本上扭过头来。
“回来啦！”她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
他扶着她的肩，深情地望着她的脸。
“维特让无数的姑娘为之伤怀，我真嫉妒他，不知我死的那一天，能有谁为我泪涟！”
自从父亲病重之后，赵雯怕那个不吉利的”死”字儿。她忙用手捂他的嘴，娇嗔中带着怪怨。
“我最忌讳那个字儿，以后不许再这样说。”
“好，不再说啦！”他攥着她的手，点点头，带着歉意，”我知道，你的心善得像天使！”
“学会奉承人啦！”
“不，我说的是心里话。”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她只穿件薄薄的套头衫，他的体温向她的全身散开，她的脸红了。
她借故给他倒水，离开了他。天天在一起，彼此加深了了解，也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可她始终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她的理智提醒她，不能任自己的感情随意发展，因彼此间会有许多无形的障碍，她恐怕无力逾越过去。她尽力克制自己，不敢和他走得太近。
“雯雯，我想让你把大专文凭拿下来。”他知趣地转了话题，”我的母校新开了自学大专班。”
“我哪有时间呀！”她叹息着。
“每周只有三次辅导课，下午和晚上都行，凭你的底子，考上没问题。”
他的确希望她的学历向他靠近，更希望学业把晚上的时光占尽，那样她就去不了月亮宫了。
“这……”她有些犹豫。
“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去给你报名！”
“耽误晚上的班儿，我得跟何老板打个招呼！”
“你可以做流动歌手嘛！那样你就自由多啦！”罗晓明知道得一步步地来。
“学费是多少？”赵雯动心了。
“没多少钱，我给你走后门儿！”罗晓明兴奋地说。
赵雯还要说什么，魏刚进来了。
“这天儿真热！才六月，就成了闷火炉，咱得考虑装空调了！”魏刚嚷嚷着脱掉上衣，只剩件背心。
“喝点儿水，擦擦汗！”赵雯递给他一杯水，并用绞好的毛巾擦他身上的汗。
“是得装空调，到了三伏天儿，又是西照，不热才怪！”罗晓明赞成魏刚的意见。
“还是省点儿吧！我不怕热。”赵雯不想多花钱。
“到时你就知道北京的闷热滋味啦！今晚吃什么？”魏刚大概是饿了。
“天热，吃凉面咋样？”赵雯征询二人。
“行！”二人同意。
第52章
北京的六月中旬已是很热了，赵雯穿着魏刚新送她的牛仔套裙，把长发盘在了脑后，正在翻看着罗晓明拿来的复习资料。
林芳举着两根雪糕来了，姐儿俩议论起北京的天气。林芳说到了最热的时候没法出门儿，到处都是光膀子的老爷们，一把蒲扇，一件花裤衩，一双拖鞋就敢上街，女孩子敢穿挎篮儿背心逛商场、进饭馆。这在锦州是不多见的。赵雯穿着上并不太开化，身上这条仔裙都觉得短，在家时她只穿膝盖以下的裙子。
客人多，林芳便替赵雯站会儿柜台，没人的时候，三言两语便扯到了琼瑶的小说上。赵雯还真没她读得多，她几乎能像数家珍那样，说出一百多个琼瑶笔下的人物，还常常说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什么结婚是恋爱的坟墓啦，婚外恋是婚姻的补充啦，真正的爱情不受时间和年龄的限制啦等等。还说什么真正相爱的人可以同居，可以生儿育女，不一定非得结婚，结了婚的男人往往把爱看得很淡很淡。真不知她怎么会如此看待婚姻，赵雯并没觉得琼瑶的小说里有轻蔑婚姻家庭的倾向。从父母相亲相爱的生活中，她一直认为婚姻能为真正的爱情上一道保险锁。
“不行，我得出去！”林芳还没把雪糕吃完，便干呕起来，忙跑到门口呕吐。
“病啦？”赵雯轻轻地为她捶着后背关切地问。
“没事，一会儿就好。”林芳满不在乎地说，嘴角还挂着笑。
“好好的咋会吐？去医院了吗？”
赵雯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后，出去把吐的东西用土盖了。回屋后又道：
“我陪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我昨天去过医院了。”林芳带着一种神秘的笑。
望着林芳那红润的脸蛋和那亮晶晶的双眸，的确是不像有病的样子，赵雯很是疑惑。林芳的脸上便掠过一丝羞涩，凑到赵雯耳边轻声说：
“我怀孕啦。”
“什么？！”赵雯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不啻听到地球脱离了运行轨道的消息。
“咋的啦？天要塌了不成！”林芳平静如水，笑望着赵雯。
“不是在开玩笑吧？”赵雯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真的，医生告诉我的。”林芳认真地肯定。
“你怎么会怀孕呢？你又没结婚？”赵雯很是不可思议。
“没结婚就不能怀孕啦？”林芳又笑了。
“和谁？”赵雯忘记了这是个人隐私。
“这个暂时保密，以后会告诉你。”林芳有点神秘兮兮。
“难道是……”赵雯突然想到了李海文。
“别猜啦，这孩子肯定有爹，等生下以后你自然就知道啦！”林芳又笑了。
“天哪！”赵雯一脸的严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还要生下来，未婚先育可是不合法呀，难道她神经有毛病不成。
“你可得慎重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姐姐，别这样大惊小怪好不好！我已考虑好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应该生下这个孩子，这是爱的结晶。”林芳像是背哪部小说里的对话。
“你才多大呀！”赵雯以家长的口气。
“我已过了已婚的年龄。”她记得法律规定是女二十。
“没那么简单！你真是发疯啦！”赵雯急得脑门子直冒汗，不完全是太阳西照的原故。
“你快甭着急啦，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许没人能够理解我，包括他。”林芳略带严肃。
“他知道吗？”赵雯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我还不想告诉他，怕他不让我要，等再过两个月，生米做熟了饭他也就没辙啦！”林芳狡黠地说。
她居然会这么想，居然把这么大的事儿看成是小孩子过”家家儿”，居然还笑得出来。赵雯一百二十个不理解，用央求的口气对林芳道：
“芳芳，你还是告诉他吧！”
“不嘛！我是一定要生的，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即便他将来变了心，我也不后悔！起码我们曾经爱过。”林芳眯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像个童话里的小姑娘。
坏了，她定是走火人魔了。赵雯望着痴痴迷迷的林芳，真有些怪怨那些言情小说家了，脑海中还把那些小说的名字和林芳串了起来：林芳，身披《梦的衣裳》，乘上《剪剪的风》，伴着《彩云飞》上《碧云天》去寻找《幸运草》。她哼着缠绵的《秋歌》，吟诵着如诗如画的《我是一片云》，跨越爱的《星河》，在《水云间》的《庭院深深》里做着她的《一帘幽梦》。琼瑶真是让人爱，也着实让人恨。
“别愣神儿啦！”望着呆想的赵雯，林芳又笑了，”对人生我并没有太多的企求，我至今不知亲生父母是谁，不到两岁的我被远房的舅舅收养，当舅妈终于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之后，对我便不像以前了。可我又是幸运的，他是我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我很知足了。”
“可他……”赵雯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他对我是真心的，他的家庭并不幸福，但我不希望他离婚，不想让他为我失去前程，也不想让他为我伤害他的妻子和孩子。”林芳的心很坦诚。
“可是……”赵雯还能说什么呢，看来林芳已然铁了心了，再劝也是没用的。
“雯雯，咱不说这事儿啦！”林芳转了话题，”我倒是很为莉莉担心。”
“她怎么啦？”赵雯坐直了身子，带着惊异。
“这段时间，她玩麻将快玩疯了，整宿整宿的。听说玩得还挺大，成百上千的输赢。”
“跟谁玩？”
“美发厅王老板，还有北边那家东北饭馆的人。我劝她，还跟我急。”
“不行，今晚下了班我得找她！”
“你可得策略点儿，她对你可是一肚子的气。”
“那我也得说！”
“她最近总跟玲玲嘀嘀咕咕，我来你这她可不高兴啦，豆豆想来不敢来，怕得罪她。”
“没那么严重吧？”
“她说是你拆散了她和何老板的情，还说你脚踩两只船。玲玲也说你和她争魏哥，没你，魏哥早接她去家里了。”
“天哪！”赵雯十分地委屈，”这都是哪挨哪呀！”
第53章
夜总会的生意依然很好，赵雯的演唱还像最初那样赢来阵阵掌声和鲜花。除了陈莉和玲玲，其他人也一如既往地唤着她”雯姐”。只要她一登台，服务员，音响师，吧员们便不约而同地跟着边唱边跳。男服务生把看足球带回的小喇叭放在嘴里吹，其间还夹杂着口哨声，气氛很是热闹。
今晚的客人又很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已是两点一刻了。
“豆豆，给我两听可乐。”赵雯递给正结帐的豆豆二十块钱。工作人员喝饮料半价。
“不用给钱，这有客人剩的，还没开封。”豆豆递给她两听。
“这不合适。”赵雯知道没开封的不能白喝，有这个规定。
“这样不就合适啦！”豆豆把两听可乐先后打开。没上帐之前是不用交钱的，姐几个没少这样蹭着喝饮料。
赵雯也就没再客气，拿了两根吸管端着可乐去找陈莉。俩人在包厢坐下后，赵雯递给陈莉一听，刚要开口玲玲走过来，爱答不理地白了赵雯一眼。这一段，她跟陈莉■得可紧了，几乎也不怎么同赵雯说话。
“玲玲，你喝。”赵雯主动和她打招呼。
“谢谢！”玲玲冷漠地说了句，然后笑着对陈莉说，”莉莉，我先回宿舍啦！”
说完，对赵雯连招呼也不打便屁股一扭，走了。自赵雯搬走，她便和陈莉住在了一起。
赵雯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稳了稳情绪，望着陈莉不知该怎样开口。
“找我啥事？”陈莉冷冰冰地先开了口，茶几上的可乐看也没看。
“莉莉，别再生我的气啦，我也是舍不得离开你的。”赵雯亲热地去拉陈莉的手。
“我哪敢生您的气！”陈莉厌烦地抽回自己的手，阴阳怪气地把头扭向一边。
“魏哥和晓明也是一番好意，是想让我多挣些钱。”赵雯耐心地解释。
“是啊！你多幸福呀，”陈莉用讥讽的口气打断她，”同时有两个男人爱上你！可你想过别人吗？”
“别冤枉我啦！”赵雯没计较她的态度，依旧和善地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我哪有那份心思，这次从家回来我的压力更大了，开那个书店还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我爸的病不能再……”
“你是不是太自私啦？”陈莉又无情地打断了她，”既然有了罗晓明，就不该再缠着魏刚，明知道玲玲喜欢他，你还偏夹在中间，怎么？让何伟甩了我还不解气，还非得把人家也搅黄了不成？！”
“莉莉，你……”赵雯委屈得说不出话了。
“我咋了？”陈莉带着气。
“莉莉，”赵雯强忍着泪水，”别跟我怄气啦，咱们和好吧，算我求你了！如果是我无意间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搬回来也行，只要你高兴。”
“没这个必要！你是走是留，碍不着我的事儿！”陈莉已明显不耐烦。
“别这样，咱俩从小就没红过脸儿，就像亲姐妹……”赵雯的眼里闪着泪花。
“还扯这个干啥？”陈莉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往后咱们各走各的道儿！我陈莉高攀不上你！”
“莉莉！”赵雯吃惊地望着情断义绝的她，觉得一下子陌生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怨气。
“要是没有正经的事，我就走啦！”陈莉站起身来冷笑着说，”别耽误了我的牌局。”
“莉莉！”赵雯起身拉住陈莉的手，”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得劝你，别去赌钱啦，输了赢了都不好。”
“我就想图个乐儿！”陈莉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像蹦豆似地吐着每一个字。
“找什么乐子不好，干啥非赌钱？”赵雯带着焦虑。
“钱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我乐意！你放心，我就是输个叮当响，也不会借到你的头上！”陈莉的话带有火药味。
“你咋这样？”
“我咋的？”
“你咋听不出好赖话儿？”
“谢啦！我不识好歹行了吧！”
“你咋犯混？”
“俺就这德行！”
陈莉一拧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莉莉——！”
赵雯的泪扑簌扑簌落了下来，内心十分地伤感，瘫软无力的坐在了沙发上。林芳和豆豆先后走过来安慰，赵雯更委屈了。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哭诉着。
“别跟她治气，疯了似的！”林芳劝慰着，显得有些气恼。
“别哭了雯雯！”豆豆用餐巾纸给赵雯擦泪。
何伟走了过来，赵雯尽量克制住悲泣。何伟关切地问：
“怎么啦？”
“让陈莉气的！”林芳像是在告状。
“甭跟她一般见识，这些天跟我也阴阳怪气的，许是吃错了药！”何伟愤愤地说。
“不能全怪她，她心里别扭，也许过几天就好了。”赵雯既是自慰，也为陈莉开脱。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我送你。”时间一晚何伟总要亲自送赵雯。
“又麻烦您。”赵雯站起身来。
白伏特驶入夜幕下的公路。
车并不多，但何伟开得很慢，他想和赵雯多聊会儿。他用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