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雪道:“没必要将就啊!你瞧他容貌没我漂亮,性情没我温和,连做人都没我讨喜……干嘛将就他?”
这算是赤。裸。裸的表白吗?
我吸了口气,景予也吸了口气,坐在山壁边也不修屏风了,冷冷地瞪着他。
凤雪歪头看他,神色颇是不屑,再无退让之意。
失去了藤屋的护持,森森魔气本就如芒刺穿身,哪里还搁得住这两人唇枪舌剑?
我连忙转开话头问:“小雪,你怎么跑来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凤雪道:“知道。阿姐,我找了你许久,前儿才听一只狐妖说你成魔界公主了,所以便赶到玄冥城附近转悠,正想着怎么进去找你,你那头狼就跑来喊我救你了!”
“大白?”
“是啊,我知道白狼不会撒谎,就跟他进来了!”
“没人拦你?”
“没有。白狼说我是你养的,就带我大摇大摆进来啦!”
“他人呢?”
“就在洞外等着,等我救你出去。”
“……”
进蚀仙洞前,白狼曾和我说,要找个能救我的老兄来帮我,原来找的就是凤雪。
凤雪的确不怕元魔之气,能在酆泉狱来去自如。
可白狼可能忘了,酆泉狱的进出通道对他那样的仙禽来说是完全敞开的,白凤凰无须在酆泉狱呆太久。若是成年累月地呆着,一样会损了修为。
蚀仙洞里的元魔之气,比酆泉狱何止厉害百倍!
何况又有个獬豸镇守着出路,凤雪给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一样会被蚀去仙体,送掉小命。
我看着凤雪俊秀之极的少年面庞,心头已把自作聪明的白狼骂了千遍百遍。
凤雪大约见我神色不好,关切问道:“阿姐,是不是这里魔气太重,你不舒服?”
我叹道:“何止不舒服!心都绞得难受了!”
若是陌天行赶不回来放人,我和景予便是魂飞魄散,也算自取其祸;而凤雪如此翩翩美少年,居然葬送此地,岂不是让人心疼之极?
凤雪哪里猜到我在想什么,闻言立刻道:“没事,我可以帮阿姐!”
他执了我的手,微一阖目,便觉一道清光流过,顷刻笼住全身,竟将周围魔气尽数隔绝于外。
正在一边修理得失屏的景予扫过凤雪握住我的手,皱紧眉,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挪过眼光,继续埋头修屏。
他一身醋意比眼前的魔气还重,但考虑到我的破莲身,却不得不让我先处于凤雪的保护之下。
嗯,如他这样的性子,肯这样忍耐下来,实属难得,难得……
其实在藤屋里窝了两三天,也着实难受。
既有凤雪这个活动盾牌,我也便乐得趁机松松手脚,顺便仔细查看下蚀仙洞内的情形。
最让我好奇的,始终是石屏上的图案和文字。
我边走过去边问凤雪:“小雪,你在天界见过那些文字吗?”
凤雪问道:“什么文字?”
我道:“便是那些会发光的文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但周图那些花纹看着好生眼熟。”
凤雪闻言奇道:“哪有什么会发光的文字?方才我在这个洞里已经转了一圈,没发现你们,还以为你们到屏风后面那个洞里去了呢,后来见了那怪物,着实吓了一大跳,以为你们被它害了呢!”
景予找的是最偏僻魔气最弱的角落藏身,此处又极幽暗,他料不到我们会藏身在小小的藤屋里,看不到人影忽略过去也属正常。可那些发光的图案如此清晰,他又怎会看不到呢!
说话间已到了石屏风前,我指着屏风道:“这么多的图案和文字,小雪你没看到吗?”
凤雪抬眼,惘然道:“没有啊!这屏风坑坑洼洼,又旧又破,不知多少年了,哪还看得出什么文字?”
他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我眼睛出了问题?
我忍不住抬头,细细看向那些花纹。
的确雕刻得极清楚,一笔一画劲健有力,却有种妖异的直指人心的力量,幽幽闪亮的光芒撞入眼底,越来越觉得心口咚咚地跳着,从前曾在血液里躁动的气流忽然之间又在心头沸水般翻涌。
而那本该完全陌生的图案和文字,忽然间熟稔起来。
我甚至能清楚地知道,某个图案代表着某处经脉,某个花纹代表着某处灵力的流向。
体力的气流翻涌得似要撑破我的血脉,却在我悟出那些图案意义的同时开始有序运行起来。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竟如我平时运行灵力一般,按着那些花纹所示的方向运行起来,且越来越顺畅,越来越自如。
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妖兽接受了驯化,变得俯首贴耳,乖乖由着我摆布支使。
我几乎是兴奋而贪婪地盯着那些图案,依稀已经明白,这是一种修行法门,和我平时所练所学完全不同的修行法门,却更有效,更直接,也……更强大!
体内那不知名的气流欢畅而有序地流动着,其中蕴含的力量随着在筋脉间的运行,也越来越强劲,甚至超越了我之前两百年的修行。
“阿姐!阿姐!”
恍惚听到谁在唤我,我却再不想理会,只盯着那些法诀,急切地寻求更多让自己控制和提升体内那股力量的方法。
身边有清光乍亮,柔和莹澈的仙家之力向我涌来,强要侵入我体内正流畅运转的气流之中。
心中蓦地烦闷之极,怒气勃生,我扬手便往那股力道的来处击去。
“阿姐——”
那声惨叫有些耳熟,恍惚有道白影从我身畔飞了出去。
我心头紧了紧,想转头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对下面那些法诀留恋不舍,遂定睛继续看下去。
“菱角儿!菱角儿!”
我听到了景予的声音,同时一道黑影飞落我跟前。
心神略略一分,我答道:“景予,我找到了……你走开!”
景予问:“你找到什么了?”
身后传来伴着咳嗽的高叫:“景予,快把阿姐拉开!那屏上有东西迷了阿姐心魄!”
“菱角儿!”
景予又在焦急唤我,有人过来拉我的手臂,用力要把我扯到一边。
体力顺畅的气流顿时一滞,我烦恶地挣开,扬手便往那人身上击去。
那人身形却比之前那道白影迅捷许多,很快闪了过去,指间凝过一道浅绿的法诀,向我眉心击来。
昆仑的清心诀?
可何尝有人迷了我心魄?
明明就是有人在阻拦我修行,在我练功的紧要关头捣乱!
聚起刚刚学会运用的那股强大气流,我狠狠向那人击去。
“菱角儿!”
那人闪避着,却又向我打出几道法诀,有清心的,有定魂的,也有凝神的,我一时也细想不出他为什么对我用这些法诀,只想着有人攻击我,立时毫不犹豫地还击过去。
那人被我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又跌落在地,兀自强撑着站起。
我正要上前再补两记好结果了他,便听那人又在叫道:“菱角儿,我是景予!你的景予!”
景予,景予……
像有闪电在脑中划过,灿亮灿亮,照出了紫堇花丛里那个与我相偎相拥的少年。
容颜俊逸,黑眸清亮,双臂有力。
“菱角儿,从此,我们有两个人的天荒地老……”
他抱着我,温柔呢喃。
-------------------------------------------------
猛然打了个寒噤,我顿在那里一时恍惚。
这是在昆仑山吗?
这里有紫堇花吗?
这到底是在哪里?
我到底……是谁?
地上的黑影已纵跃而起,却飞扑前方的石屏风。
还没来得及阻拦,便见那人已扬手挥出自己外袍,将那屏风掩去大半;指尖再捻诀,黑檀木的得失屏立起,却不是挡在他自己面前,而是挡在了那石屏风面前,遂将石屏风上所有字迹都挡得结结实实。
他黑眸幽深,静静地凝在我身上,柔声道:“菱角儿,快醒过来,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昆仑女仙菱角儿,我是你的景予师兄。”
昆仑女仙菱角儿……
景予师兄……
体内的气流又似开始不安涌动,我艰难地向前踏出两步,蹲下身静静看他。
================================================
编辑临时通知必须更新八千字,饺子杯具了!
PS:《风华医女》姐妹篇《君临天下》已经正常更新,求妹纸们速去包养众美男!
浮云生死蚀仙洞,凤凰舞,花魂惊(二)
更新时间:2013…10…18 0:44:25 本章字数:3253
他的脸色极苍白,正大口地咳着血,却微笑地望向我,神情温柔,一如正身处紫堇花丛中向我静静凝睇。
“景……景予……”
我伸手去拭他唇边的鲜血,只觉我的指尖似在颤抖,而指触处的温热让我阵阵心悸。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握,“是,菱角儿,我是你的夫婿,景予。”
我不由也冲他笑了笑,然后便觉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知觉宀。
不知过了多久才苏醒过来,依然身在藤屋之中,屋顶的藤萝间依然悬着小小的宫灯。
只是这次的藤屋大了许多,呆在里面的人除了景予和我,旁边还多了个凤雪。
景予正把我抱在怀里,靠在一面屏风阖目憩息,神色疲倦,唇色青白,一眼便能看出受伤不轻推。
我微微一动,他便睁开眼来,见我看向他,立时振足了精神,柔声道:“菱角儿,醒了?”
另一边的凤雪也急忙爬过来,欢喜叫道:“阿姐!”
他同样神色萎蘼,面白如纸,衣衫前襟尚有血迹点点。
记得我和他从獬豸那边逃出来时,他虽被扯掉了好些羽毛,但也没见受什么伤……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景予和凤雪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摇头道:“没什么。”
“是吗?”
凤雪便盯着我不响了。
景予犹豫片刻,说道:“可能外面魔气太重,你突然晕倒了。我和凤雪急着带你出去,刚又到獬豸那边去探了探动静,正遇到那魔物发狂,所以受了点伤,其实并不妨事。——嗯,我们还是静候魔帝回城过来放我们出去吧!”
凤雪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阿姐,你安心养着,如今依然藏在藤屋里,我也可以时时留心净化魔气,想来只要我们不出去,撑个十天八天没问题!”
我默运灵力体察自己筋脉间的气流,却觉心都凉了。
原来偶尔才会躁动的气流已经有序地潜伏于奇经八脉中,沉静而醇厚,不似仙家之力,也迥异于元魔之气,难辨正邪仙魔;我素常用的仙家灵力竟被这股力量完全压制住,难以运转流动。
而石屏上所记载的截然不同的修行法诀,依然历历存于脑中。甚至只要心念略起,我便能觉出那道异常气流的跃跃欲出。
我根本不知道这道异常气流从而何来,但它分明一直潜于我体内,等待着某一刻被唤醒,——被魔道的修行法门唤醒!
我苦笑一声,低声道:“若我下回再这样失了本性,不要容让。”
两人见瞒不过我,便都沉默下来。
我思量着说道:“你们看那石屏上没有字吗?”
凤雪摇头道:“那就是个秃秃的屏风,我和景予都没看到字。阿姐,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种修行的法诀。”
我顿了顿,补充道,“应该是魔界的修行法诀。”
景予垂眸看我,忽而轻笑道:“挺厉害的。我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大展雌威。”
他说的笑话一向不好笑,凤雪没笑,我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独我看到,你们都看不到?”
我叹道,“因为我是魔帝的后人?连魔功都练了,如今我算是真正的魔了吧?”
景予扶我坐起,用他自己的灵力为我调理着,慢悠悠地说道:“魔就魔吧!魔界公主什么的,想想也挺威风的。我喜欢。”
我喉嗓间堵得厉害,许久才道:“少贫嘴了!也……也不用为我白费仙力。若我成魔,这个地方害不了我,却能害了你们。”
景予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继续输送着他的灵力,意图唤出我体内被压制的仙家灵力。
我挣扎去推他时,景予才叹道:“若你入魔,我自然随你入魔,要这一身仙力何用?”
心头便是一暖,我靠到他肩上笑道:“等出去后再商议吧!横竖我不想在这里为你收尸。”
景予紧紧揽住我,再不说话。
凤雪抱膝坐在一边,眨着茶晶般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我,神情十分伤心。
我汗颜,侧头问道:“小雪,阿姐打了你哪里?还疼不疼?”
凤雪指一指心口,低声道:“这里。疼得很。”
“哦!”
我一时不知他这话真假,正想过去查看时,景予一手把我扯紧,一手却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来丢给凤雪。
凤雪接过,疑惑地看着他。
景予简洁地说道:“伤药。”
凤雪捏着瓷瓶,便快要哭出来。
我瞪向景予,他却若无其事地垂着眼眸不看我,只是将我揽得更紧,再不容我动弹。
三人行什么的,实在尴尬……
------------------------------------------
多出一个凤雪,原来安置藤屋的位置便嫌小了,不得不换了一处,却远不如原先的位置好,虽有得失屏、荣枯藤护着,元魔之气依然浓重。凤雪虽不时以清心净化之力驱除屋内元魔之气,到底有伤在身,又要留着余力抗衡以后日子可能面临的更严酷境遇,故而效果并不很好。
我自练了那石屏风上的修行法诀,已经没有了周身被魔气扎刺的感觉;凤雪有清除自身魔气之力;故而如今最难熬的反而是原先修为最高的景予。
再不晓得我迷失心智时到底伤他多重。两百年来难得赢他一次,却将他打得那么惨烈,着实让我负疚不已。
因我已不惧那些魔气,我曾想着自己出去,把藤屋搬到原来的地方,让他们两个藏着。但这个提议遭到那两位的一致反对。
景予冷着脸道:“你难道没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把他这么个小白脸抱在怀里很不对劲?”
我叹道:“没事,我很放心。那么小的地儿,想做啥也做不起来。”
“……”
凤雪则哭丧着脸道:“阿姐,我怕他会捏死我!”
我柔声道:“没事,他现在比你虚弱,你可以在他捏死你前先捏死他。”
“……”
那俩男人发现无可辩驳后,居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向我吼道:“你闭嘴!”
于是,我只好闭嘴了。
之前曾想着,便是陌天行一时回不来,我和景予不幸葬身于此,死前相守一场,也算不枉此生;可如今又多了个凤雪。想想他好好的天界仙禽,小小年纪便可能断送在这里,并且是如此绝美颀秀的少年,由不得我不心疼,也便格外地期盼陌天行快些回来。
不久我便发现,最让人心疼的不是凤雪,而是景予。
此地无医无药,只有砭蚀肌肤人心的魔气无处不在。凤雪天赋异禀,还可调息养伤,而景予重伤在身,又需运功抵御元魔之气,处境便格外困难。觉出他的胸怀越来越烫,再看他面庞也泛起不正常的红潮时,我才意识到,他在发烧。
修仙两百年从未生过病的景予,居然发烧了!
而且在蚀仙洞里……
我深感不妙,正准备和凤雪商议时,洞中忽又有了动静。
“景予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