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搓搓手,感慨地说,可惜呀!棋走一步活,我要是早一步歪将就好了。
九品叹息说,棋走得好顶啥用,不当吃,不当喝,只不过玩玩罢了。
老人捏起一个棋子说,这话差了,常言道人生如棋,下棋如做人做事,能胜不骄,败不馁,得之淡然失之泰然,拿得起放得下,那才是最高境界呢。
老人一席话,句句中肯在理,说得九品半日无语,面有惭色,连连点头。
小老弟,人顶聪明的,棋艺也不赖,要知道棋能娱人悟人,也能活人养人啊,我看你就在棋上作作文章吧!老人语重心肠,似在指点迷津。
九品心有所动,想再向老人讨教些门道。可老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了。
送走老人。九品把棋子装进布袋,轻轻揉搓,细细琢磨,脸上慢慢有了喜色。
九品终于在家乡的县城下了车,却没有回家。他找到一个很铁的哥们,合伙办起了麟城第一家娱乐棋座。进棋座的人,听音乐,品香茗,论棋道,摆擂台下棋,一盘两元,谁输谁掏包。因为环境优雅,收费低廉,服务又好,每天都吸引众多的象棋发烧友。
一年后,九品彻底赢了,棋座越办越红火。这时九品突然想起了那位火车上遇到的老人,一位慈祥锐智的长者。于是,他依着老人那次提供的地址,决定登门寻访恩师,重谢老人的好心点拨。
进门后,接待九品的是老人的儿子。问及老人近况,说是半年前因脑溢血仙逝了。
九品痛惜之余,走进老人生前的居室,但见茶几上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走近了细看,觉得棋局似曾相识,再一寻思,九品不禁一惊,这不是一年前在火车上下的那盘棋吗?棋盘上仅动一车,九品当时所持的红子便输定了。
九品顿时大悟,失声道,老人家用心良苦,生死成败时留我一条活路。老人的儿子望着九品说,在人生的路上,你是真正的赢家,你战胜了自己。
告别时,九品流着泪,对着那令人警悟的棋盘,对着老人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三躬。后来,九品与老人的儿子结为挚友。
孩子的图画
红彤彤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瘦长。我们几个一身臭汗,把单车停在路旁的柳树下,等候姗姗来迟的马明军,这是铁哥们约好的行动,下班后去南郊水库游泳。
旁边的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撅着屁股在马路上乱画。我们因为等人等得有些无聊,便吆喝小孩儿过来一起寻开心。
小男孩很乖巧,他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根粉笔头,好奇而警惕地打量我们几个成年人。
我们说,你喜欢画画吧?那就画一个给叔叔们瞧瞧。
小孩子的圆脸上现出一个天真的笑靥。他研究似的挨个看过我们的脸,似乎自信地说,我画个大圆圈给你们看看。
我们说,随便。
我心里很着急,因为太阳已滑进巴龙山谷,却不见马明军的影子。
刘建把烟蒂弹出去老远,说我去前边的路口接明军。一偏腿,拱着单车顺原路一溜烟就消失了。
我们都回过头来,又点燃了一支烟。但忽然都有些吃惊,小孩把圆圈错划成了一个很好看的三角形。他望着我们有几分得意地笑着。
我们不动声色。我们又说,小朋友,画个三角怎么样?
小男孩很高兴。又撅起屁股趴在地上画起来,画得很专注。一只蚂蚁在他的脚边很悠闲地爬着。
我们一支烟又吸完了。天际生出美丽的彩霞。我把一颗石子从左脚踢到右脚,又从右脚踢回左脚。
大伟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说,这个刘建,怎么也一去不复返呢?我去看看。话音未落,单车已冲出去老远了。我们继续看小孩儿画画。
小男孩完成自己的作品后,抬起头,用天真的目光招引我们去欣赏。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这一回,小孩竟把三角形画成了一个方框,一个相当标准的正方形。我们边笑边对小孩说,你的三角形画得很好看,应该奖你一个玩具的,送你一只烟盒怎么样?
小男孩摇摇头,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远方,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有点儿不高兴地说,我再画一个方框吧,画一个方框就不画了。
我们一起说,行,画完方框也该回家了。
小孩又开始创作了。这一次画得很慢,看上去神情更庄重,头始终没有抬一下,画了涂,涂了又画,似乎总是不得要领。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马路的尽头。陈康已耗尽最后一点耐心,说你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说完,单车箭似的射了出去。
天边的彩霞渐渐淡下去,天色有点儿暗。手表的指针像虫子噬咬着我的手脖。收回目光时,小男孩已经离去。我低头看了看,他把方框画成了一个椭圆留在马路上。有几个匆匆走过的行人低头看了看,又昂起头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笑。想了想,拾起那根粉笔头,把几个图案用一个粗粗的线条从中间串起来。这时,我怦然心动,继而想到了人的一生。
马路边,柳树下,渐渐趋于平静。天边的彩霞早已散尽,浓重的暮霭扯起一道夜的帷幔。
伤痕
严之峰睁开眼睛,一看表,七点了。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套上衣服就去拿水盆。
严之峰刚刚抹了一把水,便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搭好毛巾,往镜子上一照,心里顿时直发毛。好端端的脸上,不知何时平添了一道伤痕,而且,那伤痕极像人为……
“哎,你快过来一下。”他对着厨房喊妻子。
“哟!你脸上哪来的一道伤?昨夜临睡还好好的!”妻吃惊地问。
“鬼知道……”他哭丧着脸。
“哎呀,这伤痕像是手抓的!”妻一边抚摸伤痕一边心疼地说。
“这叫我怎么去上班呢?要不,给我贴片止疼膏吧!”
妻赶忙拿来止疼膏,正要往那伤痕上贴,却又停住了手。
“这大热天的,可别捂坏了……干脆你就说咱俩吵架了……”
“可咱俩压根没吵架呀!”
“你就说吵了!”
“这好嘛?”
“没事的……”
真是越怕见鬼越有鬼,严之峰一出门,就遇见了最好逗乐的方浩。
“昨晚又比赛了?”方浩一本正经地问。
“没呀!”严之峰平素喜好打篮球,可这阵子确实太忙了,并不曾碰过球。
“没比赛,那怎么挂彩了?……”
严之峰下意识地捂住脸,慌忙解释道:“昨天夜里临睡还好好的,谁知一觉醒来,脸上竟糊里糊涂地添了一道伤,你说怪不怪?”
“怪乎哉不怪也!”方浩玩笑道:“你是糊涂了,你是被老婆的铁拳揍糊涂的,糊里糊涂地闯了祸,而后糊里糊涂地败下阵来,这就糊里糊涂地挂了彩……”
“你瞧你,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真的!”严之峰急得脖子都红了。
“是哩,是哩,你们是没发生什么……”方浩怪模怪样地点点头,竟自笑着走了……
严之峰没走多远,又遇见了局办主任何大明。
“嘿嘿,昨夜我们干仗了……”未等主任提问,严之峰依照妻的说法,主动招供了。他想,反正说也说不清,倒不如自己先屈招了,也好少废口舌,再说,何大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嗨哟!跟谁呀?”局办主任一脸惊讶之色。
“还能有谁?老婆呗!”
何大明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把严之峰打量了好几遭,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严之峰有点儿心虚。
“你跟我开哪门子星际玩笑!谁不知你们两口子那个粘乎劲儿,简直贴到一块了,干仗,你哄个鬼去吧你……”何大明说过,又是一阵大笑。
“你不信?这是真的……”严之峰辩解道。
“快给我算了吧,你那点小把戏!”何大明突然不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还是你老兄有福气呀!”
“你这……从何谈起呢?”严之峰真的有点儿不明白。
“哎,你娶了个好女人呐,说句丢人现眼的话,要是这道伤痕划在我脸上,你瞧那个热闹吧,我那位说不准要跟我大打出手呢,非让我承认是野女人抓的不可……”
严之蜂望着越说越动情的局办主任,心里不免热乎乎的,还有几分自豪呢!
“记住,以后可不要轻易作践嫂子的人品了!”何大明关爱地拍了拍严之峰的肩膀,而后又叹口气,若有所失地走了……
严之峰望着局办主任渐去渐远的背影,一时茫然。心想,再见了熟人该咋说好呢?“
摸底
摸底,又称摸摸底子,准确的说法叫调查摸底。这词儿听起来很陌生,但对于坐机关的人来说,不仅是句行话,而且是一项经常性的工作。比如掌握面上情况需要调查摸底,分析研究问题需要调查摸底,为开展好某项工作,还需要调查摸底。调查而摸底的方式方法也是多种多样,如提问、测试、填表、问卷、开座谈会等等,不拘一格,因人因事而定。就说A局的赵局长吧,这摸底的方法就很特别,也极有效。
A局的领导班子共4人,除赵局长坐头把交椅外,另有老钱、老孙、老李3位副局长,都是调入不久的新搭档。为搞好工作配合,赵局长需尽快掌握各位副手的脾气性格、心理特征、思想动向等情况,这就要摸摸底子。依照惯例,这种摸底最好是个别谈谈话。可赵局长觉得这样太麻烦,太呆板,也不易摸到真实情况。当然喽,一向精明的赵局长,自有一套妙招。
星期天上午,局长们加班开了个办公会。刚过9点,就顺利完成了预定议程。赵局长喝下一杯不热不凉的茶水,抹抹嘴说,天还早,我们也放松一下,玩几把扑克怎么样?副局长们积极响应,牌场很快凑起来了。
怎么个完法?时下最流行的有两种:勾级和升级。钱局副说:勾级缺两人,也只有打升级了。赵局长笑笑说:就打升级吧,升级有意思。还是老玩法,从2打起,亮牌抢台。公平竞争,可不许耍赖啊。一把手定了调子,副局长们照办不误。
赵局长与钱副局打联手,孙和李两位副局长打联手。头一把赵局长率先亮牌,抢在台上。收底牌时,赵局长说:老钱你拿着。钱局副推让说:我的牌不咋的,还是你收着吧。赵局长萧洒地收起底牌,又果断地扣了牌。出牌更顺手,轻松拿下第一局,保台成功。第二把是对家亮的主牌,赵局长没再谦让,主动收起底牌。钱局副起的牌也不错,又与赵“老一”配合默契,干净利索地赢了第二局。
赵局长他们该打4了,钱局副亮的主牌。收底牌时,赵局长力让老钱收底牌。钱局副说:还是你辛苦辛苦吧!我这人不喜欢收底牌,扣牌、留主牌什么的,太费心思,也不易把握。赵局长看着老钱笑笑,意思是,你算说对了。坐在台上再扣底牌,的确不容易。扣什么牌留什么牌,先出啥后出啥,如何保底,都要经过一番运筹。这牌能否取胜,收底扣牌的人处在主导地位,得有点儿驾驭全局的能力。有些人懒得收底牌,潜意识里不愿操心,怕担风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赵局长和钱局副连赢头三把,直线升到5上。孙副局长有点坐不住了。打趣道:我说赵局长,你好意思吗?也不让着点,我们也好体会一下坐在台上的滋味。赵局长斜了孙局副一眼,感慨道:这不是让不让的事,要上台还得凭本事。孙局副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本事不本事?起的牌好,手气好,谁都行,玩升级也不过如此呗。赵“老一”听这话,心里别扭,辩驳道:我看不见得,有的人握着一手好牌,照样打得狗屁不是!你们说,对不对呐?孙局副不屑地笑笑,重新理了理手上的牌。
坐在孙局副对面的李局副,牌技本身不佳,又只顾听赵“老一”和孙局副过招打嘴仗,溜神儿抽错一张牌。该用主牌枪毙的,他却随了一张梅花6,眼睁睁少得15分。打联邦对手的孙局副烦了。不满道:熊臭牌,照这样打法,上台是没希望喽!李局副嘻嘻一笑说:台上有啥好的,时时担心别人赶下来。在台下的感觉挺不错,轻松愉快,没压力。说过,又是呵呵的笑。钱局副也附和道:什么台上台下呀,玩扑克,娱乐吗,不必较真的。孙局长觉得没趣,也有几分尴尬。气恼地说,真没意思,这牌不能再打了。说着把牌扔在桌子上。
赵局长见势不妙,顺水推舟。故作惊讶道:哎吆!还真到时候了。不打了,不打了,回家吃饭吧。牌场散了。
赵局长策划玩扑克,差点儿失手,好在弄个心知肚明。钱、李二位副局长说不上多痛快,只是打发了一段无聊的时光。最是孙局副得不偿失,心烦气堵,连午饭也没吃好。
芳邻(外一篇)
前几年住平房时,我家的女邻居段晓兰,人长得俊秀端庄,说话办事干净利索,也不失一副热心肠。美中不足的是爱占小便宜,常要个小聪明。比如你蒸了新馒头,她必定夸你做的馒头又白又香。你便让她尝一尝,尝过了再拿一个回家去,说她的小儿子最爱吃这种又香又甜的新馒头。有时你在门口买小菜,段晓兰看见了,麻利围上去,帮着讲价钱打折扣。最后随价称上一二斤,你便帮他一起付了钱。晓兰有时也推让一番,说几句客套话,但总没有掏钱的意思。这事又不好说出口,是你自个顾着老邻居的情面,主动做的么?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可心里别扭。
那年,我家喂了四只美国的优良品种笨草鸡,下的蛋又白又大,每个鸡蛋有二两重,甚是讨人喜爱。四只鸡每天拣四只蛋,已连续两个月。,突然有一天,只拣到三只蛋,又连着五六天皆是如此。我心里有些纳闷儿,便注意观察鸡们的动静。秘密终于发现了,原来那只长尾巴每天下蛋时,从鸡圈的竹篱笆缝隙钻出来,跑到段晓半家的厨房里去生产。完成任务后,再大模大样地回到鸡圈里。我气坏了,心想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背着自已的主人,专为别人献爱心,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天长尾巴从段晓兰家的厨房出来,就被我追着一顿好打。还真是立竿见影,长尾巴不再钻篱笆了。
治服了鸡,我又想起段晓兰。这个小气鬼,典型的小市民!别人家的鸡下的蛋,你也吃得香?这么多天不哼不哈的,算个啥?我正自言自语时,段晓兰风风火火走进门来,手上端着一瓢又白又大的鸡蛋。笑着说:“这是你家长尾巴干的好事,半个月在俺厨房下了十五个蛋。我一直没赶它走,怕赶跑了又不知去哪里落蛋呢。不如等它把蛋下足下够了,捏总给你送过来,省得天天麻烦。”说完,放下鸡蛋,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愕然得半天说不出话,站在院子里直愣神。不禁暗自感慨,世道变,人在变,啥事也不能一眼看到底啊!
休产假
午饭时,妻把饭菜端上餐桌。递给我一双筷子,自己却不吃。双手托腮看着我,傻呵呵地笑,像有话对我说。我用筷子敲敲餐桌:“有话快说,别愣着,吃饭呢。”妻神秘兮兮地说:”晓兰流产了,在家休息呐。我故意逗妻说:“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只要你不流产,我就一百个放心了。”妻嗔怪道:“人家说正经事,谁给你玩笑呢?我想买些礼物看看她。”我说:“远亲不如近邻,当然要看喽。娘们家的事,你去办就是了。”妻像领了圣旨似的,愉快地吃下满满一碗饭。
妻花了半天的时间,认认真真地逛了一次商场。全脂奶粉,桂园晶,人参密汁什么的,买了沉甸甸的一提兜,外加十斤鲜鸡蛋。这人也真够实在的,那次她老爸生病,还没有这般大方哩。
该吃晚饭了,妻坐在饭桌旁低头不语,显然有些不高兴。我问道:“看过晓兰了,身体还行吧?”
“你就别提她了,这种事,她也做得出!”妻真的生气了,抬头看着我。继续道:“下午去看她,这个混人精笑得直不起腰。你猜咋回事?”
“看把你眼睛气红了,还打啥埋伏嘛?快说吧,咋回事?”我边安慰边催促。“晓兰说自个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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