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杰说：“你的意思是说，有进展，进展不快。为什么？”
“警力不够。”
“这是什么理由，警力不够可以调整充实嘛！”
武卫华一时语塞，心里却埋怨彭刚正给彭国杰打了小报告。
彭国杰顺势道：“来不及与唯物同志通气，我先代表市委就现代黄鹤问题说个粗略意见。近一段时间，市公安厅对阿丽失踪案的侦查，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看来是点穴了，这是最大的成绩，值得肯定。谈到现代黄鹤，我们先要建立一个概念，这就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既需要高度的物质文明，又需要高度的精神文明；既不能以牺牲物质文明为代价，去发展精神文明，又不能以牺牲精神文明为代价，去发展物质文明。明白这一点，我们才能从宏观上正确看待现代黄鹤，这是前提。现代黄鹤到底怎么样？究竟有没有问题？凭心而论，我不知道。但是，要查，查了就知道嘛！到时候，没问题，我们还它一个清清白白，给他送‘信得过’金匾，有什么不好？至于查出了问题，也不可怕，是什么问题，就处理什么问题，只需依法循规对号入座就行。最近两个月来，围绕阿丽失踪案的侦查，衍生了一些事件，最惊心动魄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是昨天晚上发生在X市的爆炸案。在没有结案前，我不敢说X市的爆炸案与现代黄鹤、与阿丽失踪有联系，但无巧不成书的是，与阿丽有过密切联系的黄丹瑛小姐也失踪了，而爆炸谋杀的对象正是黄丹瑛的哥哥黄德坤！这之间的机缘巧合，难道不值得我们去破解？！因此，根据公安部的指示，市委决定仍以阿丽失踪专案组的名义，对现代黄鹤展开全面调查。在这儿，我强调三条原则意见：一要加强领导，充实力量。彭副厅长是专案组第一责任人，统筹专案组人员的安排及运作。唯物同志要经常过问，武厅长要为专案组创造条件。彭副厅长应该多向钟书记、武厅长请示汇报，必要时，也可直接向我汇报请示。二要排除干扰，加快侦查进度。三要讲究方法，不能影响现代黄鹤的正常经营活动。好啦，我讲完了。你们简单说说吧。”
钟唯物说：“我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全力落实市委的决定。”
武卫华说：“市委的决定不仅英明，而且及时，我坚决拥护并执行。”
彭刚正说：“我先酝酿方案，尽快向钟书记武厅长汇报。”
彭国杰说：“好。散会。”
三人频频点头，纷纷交流目光。
*****
钟唯物与武卫华之间交流的目光，包含着只能被二人互相意会的某种信息。
钟唯物往办公室走去。
武卫华则有意去上厕所，打个时间差，然后才走进钟唯物办公室。
二人进入内室密谈。
“我心里很乱，担心罩不住。”
“沉住气，不能慌。”
“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恰当的应对策略，请您指点迷津。”
“看来，你对目前的脉搏已经把准了。往后究竟怎么做，不妨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大道理要大讲，高调要高唱，主旋律要奏响，先要造造势表明态度。第二、具体操作嘛，客观条件是最好的借口。这一条能运用娴熟，游刃有余，自然可以迟滞侦查进度。总不能明打明地不作为嘛。第三、查漏补缺，预先防范。这是事关成败的一条，必须做得天衣无缝。”
“杜小强三人交不交出去？”
“不能交。”
“没有正当的拒交理由。”
“怎么没有？不就是投放泻药吗？往扰乱公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方面引。”
“对。专案组不提出要人，我就装糊涂。提了，也有不交的借口。但是，一旦查出三人与现代黄鹤有联系该怎么办？”
“难道硬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吗？”钟唯物瞪了武卫华一眼。
“好。我一面找托辞推延，一面做‘不得已’的准备。”
“我再提醒一点，扑灭森林大火，往往双管齐下，一面扑火，一面预设隔离带，这个办法可以借用。”
“我明白您的意思，第一条隔离带是邹洪涛，第二条隔离带是郭纯然，第三条隔离带是陆翔宇，第四条隔离带是我。您放心吧。”
“从现在开始，要多留个心眼，遇事一定要谨慎小心，连睡觉也要让一只眼睁着。”
“好，我心里有底了。”
*****
石旭东藏在暗处，对现代黄鹤的事十分关注。
得知杜小强“失踪”消息时，他心中的欲望之火便迅猛燃烧起来。
聂焱飚曾经的叮嘱在欲火面前黯然失色。
他怀着侥幸心理与沈琼芳通电话。
沈琼芳一听是他的声音，便哭道：“你死到哪儿去啦？小强失踪，你也遁土啦？！叫我怎么活？”
石旭东安慰道：“别，别。我今晚来看你。”
石旭东从郊区一个菜农家里溜出来。
一辆客货两用农运车准备往J区菜场送菜。
他掏烟递给司机一支，并“啪”地给点上火，自己也叼一支，美美吸上一口。
司机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便说：“是不是想进城？上车吧。”
石旭东上了车，坐在司机后排座位上。
临近J区菜场，石旭东选择一个偏僻地方下了车。
趁着夜幕初降，人们行色匆匆，他穿街走巷，来到沈琼芳住宅楼前，四周看了看，才神秘兮兮地溜进门栋，按响门铃。
沈琼芳打开门，石旭东一侧身进去，反手将门关上，便搂抱着沈琼芳往死里吻。
二人铆足劲吻，不一会儿，便嘴酸舌麻，精疲力乏。
二人停止吻，却依然搂抱着，互相对望。
沈琼芳说：“去，洗个澡。”
石旭东说：“你呢？”
沈琼芳说：“我等你。”
石旭东摇摇头。
“想洗鸳鸯澡？”
石旭东点点头。
“不，我喜欢在床上。”
石旭东拥抱着沈琼芳往浴室挪动：“我今晚给你两次。”
沈琼芳拿了舌头去舔石旭东的鼻尖儿：“色鬼！”心里却甜得透了底。
二人很快便从浴室出来。
沈琼芳嘟着嘴说：“没想到你比哪一次都猴急。”眼眶里却洋溢着满足。
石旭东扬了扬眉，嘴也翘了翘，调皮地说：“久别尚且胜新婚，何况咱俩还粘上个‘偷’字！”
沈琼芳浪笑一声：“不跟你说，我去做饭，待会儿让你喝几盅。”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看了一会儿电视，便相携上床。
石旭东再试宝刀，果真不再猴急，一套组合动作做完，竟令沈琼芳梅开二度，神魂颠倒。
待沈琼芳娇喘初定，石旭东说：“我得走。”
沈琼芳一个鹞子翻身将石旭东压住，撒娇卖乖地说：“偏不让你走。”
石旭东说：“不行，一旦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石旭东的话说到沈琼芳的痛处，杜小强失踪或许意味着“进去了”，一旦石旭东再有个三长两短，日子怎么过？于是，便顺从地说：“我依你，让我再抱抱。”
沈琼芳很满足，她得到了男人的滋润。
石旭东也很满足，他得到了女人的温存。
石旭东最终还是连夜离开了沈琼芳的家。
第四十一节
但是，石旭东刚走，门铃便响了。
沈琼芳一下子紧张起来，赶快从猫眼里望外看，竟是胡海斌。
胡海斌一进门，便在房间里逛悠起来，东瞄瞄，西望望，满脸阴阳怪气，弄得沈琼芳浑身像起了鸡皮疙瘩似的。
沈琼芳说：“坐下，溜达什么！有什么好瞅的？”
胡海斌嗅了嗅鼻子，怪里怪气地说：“好像有生人味。”
沈琼芳反唇相讥：“狗鼻子再灵，也闻不出个人样来。”
“妹妹，今晚心情可好？”胡海斌并不计较，仍然平平静静地问。
“心情再好，也能被你搅成一脑袋浆糊。”
“你是说见了我，没心情？”
“这是你自己说的。”
“那么，见了石旭东就有心情啦？”
沈琼芳暗地里一惊，仍强装镇定说：“见了谁我都没心情。”
“别掩饰，我看见石旭东了。20分钟前，他就是从这个门里走出去的！”
“这能说明什么？”
“还需要说明？那垃圾桶里就有证据！”
“你想怎么样”
“只是想你心情好一点，尤其是见了我。”
“你不能强迫我。”
“我根本不打算强迫你。这么长时间我都等了，还在乎今天晚上？”
“你什么意思？”
“明天我告诉邹洪涛去，他总会有办法的。”
“你，你无赖。”
“你错了。我不是无赖，我是你——姐夫。”
沈琼芳哭了，很伤心：“没想到，我男人弄丢了，你也来欺负我。”
胡海斌火了：“放屁！谁欺负你啦！我被你弄得戴了绿帽子，是谁欺负谁？你以为我不知道？还反过来咬我一口！我是怎么对待你的？如果起初我只是对你有本能的欲望的话，那么戴了绿帽子以后，我已经是追求心理平衡了。你纵容杜小强与沈琼芬鬼混，我凭什么不能得到你？你一次次心情不好，我都忍了，哪儿有我这么好的姐夫和这么窝囊的男人！”
“别说了。我依你。”
“依我？好！给你姐打电话，让她也过来。还有，去洗个澡，我不想闻见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伤害石旭东。”
“我答应你。”
沈琼芬应约来了。
姐妹俩极尽曲意逢迎之能事，终于让胡海斌回敬了杜小强一顶绿帽子。
这是胡海斌有生以来最心花怒放的一个晚上。
*****
实际上，彭刚正的方案早已形成。
参加彭国杰召集的碰头会后，他便立即着手进行部署。
彭刚正先约见郭正峰和高鹏飞，传达彭国杰的指示后，要求郭正峰迅速调整警力配置，充实阿丽失踪专案组的力量，迅速启动对现代黄鹤的全面调查。
彭刚正说：“我们终于赢得了甩开膀子大干的机会。充实后的专案组拟由郭正峰任组长，高鹏飞任副组长，待报经领导同意后正式宣布。高鹏飞在系列抢劫专案组的工作，要先作好移交准备。”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高鹏飞一眼。
高鹏飞乘机汇报说：“白瑞娜再次被抓，是公安厅某些人与现代黄鹤共同策划的结果。初步查明，公安厅内部有人制造了宏观上的机会，并为具体实施提供了方便，协管警员吕争天是主要执行者。在押的现代黄鹤女保安已经主动交待了。”
郭正峰补充说：“我调走监护白瑞娜的段东阳，是得到过明确指示的。”
彭刚正问道：“谁？”
郭正峰答道：“武卫华厅长。他要求集中所有警力，组织好全城大搜捕。”
彭刚正笑道：“这能说明什么？”
随后，彭刚正单独会见了黄德坤。
“我想派你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从明天起，你化装成港商进驻现代黄鹤，以休闲娱乐和谈生意作掩护，全面剖析现代黄鹤。你可在现代黄鹤不受限制地休闲。我将安排三个便衣给你，由你指挥，身份也由你确定。但是，这些人一旦以特定身份亮了相，就不能更改，以免引起怀疑。要注意，他们多数情况下是做给别人看的，为的是掩护你的身份。当然，他们同时也是你的保镖。我还将给你一套身份资讯材料，外加一张联网消费的香港银联卡，卡上金额将始终保持在1000万元港币以上。你可以刷卡消费，消费额没有上限，但给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我能见家属吗？”
“两天后，X市将为你举行追悼大会。想想看，你能与谁见面？你能与谁联系？”
“组织上能不能告诉家属真相？”
“目前不行。只能在现代黄鹤一案真相大白以后。”
初步部署后，彭刚正来到武卫华办公室汇报方案。
武卫华记得，自己在24小时前，曾经拒绝了彭刚正关于充实阿丽专案组警力的要求，现在却要堂而皇之讨论如何充实力量问题，尽管眉宇间流露过一丝不快，但也只能装模做样坐下来，面对面推敲方案。
“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方案。只是郭正峰不能固定在专案组，刑侦大队别的工作也需要他，应该兼顾一下。同时要讲究策略，调查、询问、取证时，不能弄得草木皆兵，彭书记这一指示要坚决贯彻下去。”
“好。我在布置工作时将体现这一意图。”
“有什么进展，及时通通气。”
“那当然，我一定多请示，多汇报。”
彭刚正委派黄德坤秘密进驻现代黄鹤，这一安排并没有出现在总体方案中。
*****
陆翔宇先后与武卫华和钟唯物通电话，自讨没趣，心里很不痛快。
他觉得钟和武已经有“开溜”迹象。
他慨叹人心不古。有福可以共享，有祸岂能同当？
他心里一直在骂。
“他妈的，玩女人，花天酒地，成百万钞票往腰包里装，怎么就没有想到风险？”
“TMD；天下哪有不花钱的宴席？你们吃了喝了玩了拿了，一转身想溜砣？没门！”
“操你妈SB，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不过是我陆某人豢养的看门狗，我要你冲你就得冲，要你咬你就得咬！还能不听我的？”
他庆幸自己早就留有一手。
他又低声痛骂一句：“娘西皮，跟我斗，你俩还嫌嫩！”
陆翔宇打开办公室密室中的保险柜，查点里面的光碟。
他知道，这些光碟就是使他遇难呈祥的菩萨，就是使他大难不死的救命钥匙。
他边抚摸光碟，边自言自语道：“乖乖的，你们是我的命根子，在这儿好好呆着。”
锁上保险柜，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点燃一支烟，一阵吞云吐雾后，他做出了两个决定。
陆翔宇撇开邹洪涛，安排一个亲信负责装配两辆侦听车，分别对钟唯物和武卫华实行24小时侦听。
在陆翔宇提供给钟唯物和武卫华的手表和专用手机上，都有窃听装置，只要监听仪器处在500m以内，就能侦听到二人活动的一切声音。
随后，陆翔宇让技术部送来一套光碟刻录设备。
他关上门，躲进内室，将保险柜中的光碟取出来，亲自动手，集中复制到一张光碟上，随后又将这张光碟复制了三份。
然后，他将原版光碟和一张复制光碟放进保险柜，又亲自将复制的另三张光碟分别存入华春市三家银行专用保险柜中。
*****
警方全力侦查X市董永茶楼爆炸案。
已初步查明，爆炸案中死亡四人，经DNA检测并对照DNA档案，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一个是X市刑警，一个是X城区的偷车贼，另两个是X市的居民。
装有摇控爆炸装置的黄色小汽车，实际上是华春市的士。根据所涂油漆的新鲜度，X市警方推测是临时喷的，以此为线索查遍X城区及周边地区所有汽车维修站，终于查到替该车喷涂变色的维修站。
根据该站师傅的介绍和描述，查到送该车到站喷涂的X市的士司机，再根据这个的士司机的描述，已经知道被毁华春市的士的主人24─26岁，中等身材，偏瘦，并绘制了电脑模拟头像。
同时，通过对被毁车内残留物如头发、液渍等的检测，已经发现6个人的DNA，再经过比对DNA档案，初步判断这些人都是华春市的。其中，现代黄鹤保安李小威的遗留物最多。
彭刚正到X市参加了董永茶楼爆炸案秘密分析会。
会前，彭国杰采纳了彭刚正的意见，亲自出面与公安部特派员商定，涉及到华春市的协查工作由彭刚正负责，涉案消息对其他任何人一律封锁。
会议焦点有三个。一是黄德坤。中原省省厅领导的意见很明确，案情真相大白前，对外宣布黄德坤已牺牲了，黄德坤追悼会按计划举行。中原省省厅领导郑重指出，关于黄德坤的真实情况，必须绝对保密，对与会者以外的人，一律严格封锁消息。至于黄德坤的去向，中原省省厅领导只是说正在执行任务。二是如何看待X市那位偷车贼。多数人认为偷车贼与爆炸案本身没有直接联系，而是碰巧扰乱了爆炸案制造者的计划，成了提前启爆的牺牲品。三是爆炸案的实质性侦破方向。多数人认为应该顺着华春市的士和车上残留物提供的线索查下去，重点放在华春市。
会议还决定了对外宣传的口径和策略。
公安部特派员在会议结束前补充说，涉及到华春市的侦破工作由彭刚正负责。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