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这些内心之言是决不能说的,他望着凤姑沉思不语,片刻后道:
“你的一番话,使我深受感动,牢记心中不忘,我们将来一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七 纯情(上)
丁小望从长春回到哈尔滨,还没有半个月,又返回长春来了。他这样穿梭似地来来去去,这都是因为他除了在哈尔滨开设了一个《鹿鸣春》大酒楼外,他在长春也开办了一家《鹿鸣春》大酒楼,其规模比哈尔滨的更大。他需要两地照应,最近又栖身于长春金融界的经济活动,这样更显得时间无法支配,只好将哈尔滨的《鹿鸣春》大酒楼一切管理都交给他的大儿子丁世和管理了,以后他就很少过问那里的事,腾出大部分时间在长春活动,这样他在哈尔滨的工作压力就减轻很多了。
由于事业上的一帆风顺,增添了丁小望的雄心壮志和坚定的信心。
丁小望今天乘坐由哈尔滨开往南下的软席火车,看着火车窗外大地春意融融,绿色又装饰了原野,丁小望打开了车窗,春风扑面,这春风使人感到舒畅,轻松,使人嗅到了泥土的芬芳,丁小望喜欢这带有泥土芬芳的原野,绿色是希望,是动力。
这绿色的原野是那样地宁静安详,这里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角逐和竞争,丁小望看着火车窗外的景象,内心激起了无法发泄的激情和喜悦,他开心地笑了,坐在车厢靠背椅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现在他又想起了同凤姑的往事。
去年冬天他们两人在哈尔滨分手时,凤姑曾对他说“让这甜美的情爱作为历史的回忆吧,这苦中有甜的美酒已经喝尽,我们应该分手了”。
他知道凤姑这时内心也有难以叙说的离情别绪。
凤姑这使人不愉快的话,时时荡漾在他的耳边,虽然他两人都各自结婚,并有了孩子,但丁小望现在不能同凤姑分手,他愿意同她永远保留这样的爱恋关系。
丁小望他果敢,坚定有魄力,但他与凤姑之间的爱恋之情,却犹豫不决,不能同她了却这缠绵之情,使他徘徊留连。
丁小望自己暗想,我们的情谊真诚执着,青梅竹马虽然未能成婚,但这种情怀永远不能改变。
丁小望在车厢看看手表,知道火车马上就要进入长春火车站月台了,他下车后要立即给凤姑的儿子于振去电话,约于振同他母亲今晚在《鹿鸣春》大酒楼相会,他同凤姑久别重逢,使人感到惬意欣快。
于振去年十二月份由哈尔滨市公署调到长春特别市公署建筑科后,他的工作仍然是负责建筑设计和都邑计划管理。
这次关东军下令,要长春市公署建筑科设计满洲皇帝的宫廷,关东军要求其设计即有古典建筑的壮观宏伟又要体现出现代文明之风,地址建在国务院北侧。
于振是这个宫廷设计小组的成员,他的办公桌上堆放不少建筑图书资料和图片,这时忽然有电话找他,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图书,去接电话。
“丁先生您好”于振喜悦地在电话中与丁小望交谈。
于振拿着耳机愉快地同丁小望谈了片刻之后说:
“下班后我立刻去看您”。
正在这时,于振面色突然有些不愉快了,好似万里晴空来了一片乌云,眉头一皱说:
“我母亲不能同我前去。”
“一定同你母亲一起来”,丁先生在电话中的声调极其焦急不快,带有命令的口吻“一定要陪你母亲来”。
“我爷爷生病,母亲走不开”于振说。
于振的爷爷老于头近日身体的确不好,但病势不大,每天仍然坚持去店铺中管理生意,不像于振说的那么严重,这是他拒绝丁小望对他母亲的邀请。
于振对母亲很是尊重孝顺。父亲早逝,母亲青年就孀居,她寂寞孤单。现在他要用儿子的孝心使她老人家得到天伦之乐。
于振也知道,母亲除了天伦之乐外,当然也应当得到像丁小望这样的爱恋,他同意母亲同丁小望的交往,但他又一转念想到母亲不应该同丁小望这有家眷妻儿的人交往,于振对此事有些反感,但他又不愿过问,所以只好默然对立,现在他只能即不支持也不能阻挠,让他们俩人这样发展吧,到现在于振却没有想到他自己是丁小望同凤姑的私生子。
于振的工作调动,由哈尔滨来长春,都是丁小望之力,他帮了很大忙,于振对此感激不已,他对丁小望的约会不能不来。
于振下班后乘电车到《鹿鸣春》大酒楼三楼,丁小望个人房间,敲门进去,丁小望很是愉快地为他倒茶让座,好似挚诚的朋友,互相之间十分客气、热情,丁小望心中十分清楚,于振与他有血缘关系。
“你母亲没有来,很使我失望”,丁小望惋惜地说:“不见到她我有些失望感”。
于振听丁先生这番话,不以为然地笑笑,感到丁小望不应该在自己面前说得太露骨。
过了片刻丁小望和于振的谈话又热烈起来,他们谈工作,谈生活,丁小望思考一番说到:
“你在市公署搞建筑发展设计工作发展缓慢,还是自己成立营造厂好,即搞建筑设计又负责施工,很快就能发展起来了。”
“不行”,于振笑了笑,“我现在不能开设营造厂”。
“为什么”?丁小望问。
“营造厂需要有大量的施工用各种机械和设备,我没有这么多的资金,”于振向丁先生解释。
“资金我出”
“开设营造厂除了具备施工机械设备外,还要有丰富的管理经验,还是再锻炼几年为好,”于振说。
丁小望对于振的谈话亲切又认真,他听了于振的话后,笑笑又说:
“如果你愿意深造得到更广泛的学识,可以到日本去留学,在那里得到学位后,再回来发挥你的才干,做一番事业。”
于振听到留学的事,喜悦地说:
“到日本留学是一件理想的事”。他摇摇头又说“去日本留学很难办得到”。
“如果你愿意去日本留学,我有一个日本朋友可以找他帮忙”。丁小望说得很有自信,然后又说“你去日本留学的全部费用由我负责。”
于振听到能去日本留学,精神倍增,很是高兴,“留学费用我可以向我爷爷要,他虽然吝啬,但我去留学的费用他是会慷慨解囊的”。
丁小望笑笑,用愉快爱抚的眼光看着于振,我愿意出力出钱培养你。
这时走进一穿白衣的侍者,站在门前说:
“酒席已备好”
丁小望和于振到《鹿鸣春》大酒楼二楼雅座举杯畅饮,丁小望说:
“我买了一块最理想的土地,准备在那里建造一个副食品市场”。
“建一个高层楼房不是更好吗?”于振说。
“建市场投资少,收效快,每年效益不低于高层楼房”丁小望说。
于振很赞赏丁小望在经济方面的远见卓识。
丁小望能买到这样四通八达商业中心地带的土地很感到满意,曾经有很多人争夺,这次丁小望能顺利的得到手,这都是赵敏得到了丁小望的四万元的酬谢,并给他三成股份的好处。
赵敏办事左右逢源、高妙,在长春几处开发地区他赚了不下百万元的便宜。
于振酒后与丁小望告别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又高兴又兴奋,去日本留学的事母亲听了一定会为自己高兴。
于振来到了家门口,上前敲门,当陈嫂开了门时,于振问:
“我妈在上屋吗?”于振想告诉妈妈他要去日本留学的事。
“她在老太爷房间”陈嫂望着于振又说,“老太爷今天又病了”。
于振听爷爷又病了,不免心中为之一震,焦急的走到爷爷房间,见妈妈站在炕边,爷爷躺在炕上,他老人家虚弱两眼茫然,于振走到母亲身边,问:
“请医生看了吗?”
“还是请中医张大夫切脉,才吃过药”,凤姑说。
“还是到市立医院住院治疗为好”于振说。
“你爷爷不信西医,你就别提住院了,免得又让他老人家不高兴”凤姑说。
于振会意,看看爷爷的神色就不做声了。
这时老于头睁开两眼,见凤姑母子都在跟前,说到:
“我有话对你们说。”
于振会意点头,站在炕沿边等候爷爷的吩咐。
“我已七十八岁了”,老于头语调缓慢无力“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心机用尽,我现在把这些生意和这店铺逐步地交给你们,虽然我现在对这些生意还是恋恋不舍,但我老了,在世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必须把它交给你们了。”老于头精神贯注不遗余力地说到这里喘息了一会,两眼渐渐地合拢起来,躺在那里默不做声,他好似睡了,凤姑母子俩守在一旁望着身心憔悴的老人家,过了片刻老于头又渐渐睁开两眼喘息一会说:
“商场就是战场,它尔虞我诈,互想猜疑,互相角逐,金钱主宰一切,在商业竞争面前,人人都是口蜜腹剑,要懂得做生意的道理,不要马虎,要兢兢业业地去干”。老于头喘息的历害了,呼息急促难耐,前额渗出汗珠来,两眼四处寻视,问凤姑:
“陈嫂在那里?”
“她在这”,凤姑手指身旁的陈嫂。
“老太爷,我在这儿”陈嫂上前一步说,老于头看看陈嫂然后对凤姑说:
“陈嫂来到咱家三十多年了,她太劳累了,一个人无依无靠孤孤单单,你们要姐妹相称,共同生活在一块儿,让陈嫂成为咱家家庭一员”。老太爷转过脸又对陈嫂说“你愿意吗?”。
“老太爷你对我太好了”。陈嫂激动得流出泪来。
老于头指凤姑道:
“你取两千块钱给陈嫂,她付出的太多了,这是于家对她的一点报酬”。
凤姑答应一声“是”,就转身取来了钱向陈嫂递过去,陈嫂百般推却不肯接。
老于头对陈嫂说:
“不要辜负了于家对你的心意”。
陈嫂听从了老于头的这番话,激动得哭起来,只得接过这二千块钱,跪在老人家跟前擦眼泪,凤姑上前将她拉起来。
外屋守夜的人们听到里屋哭泣声,以为老太爷咽气了,进来一看,见老太爷还在讲话,不便多问,就退出去了。
老于头说完这些话,闭目养神,他要做的事都作了,要说的话都说了,现在没有任何牵挂了。
凤姑母子和陈嫂守在老人家身傍,这时天已朦朦亮了,落地时钟敲过了四下,老于头的呼吸微弱,慢慢睁开双眼,瞅着凤姑母子嘴唇微动,似乎在讲话,声音微弱,含乎不清,过了片刻两眼合拢了,老人家停止了呼吸,撤手人寰,他的神态安详默然,好似在熟睡,永远地熟睡了。
“爷爷……”于振扑上前去。
“爹爹……”凤姑哭了。
于家立即搭起灵棚,僧侣诵经超度亡魂,来于家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于家的丧事邵富成不遗余力地主持操办,诸事妥帖有条理,邵于两家是世交,老于头逝世,邵富成的父亲带病由两人搀扶前来吊唁,以表怀念,凤姑又是邵富成的妻子凤玉的妹妹,所以邵富成是竭尽全力来协助操办这一丧事。
邵富成在于家操办这丧事,他换掉了往日的西装,穿上了黑绸长衫,白袖口挽在外面,显得他更豪爽聪睿,浪漫洒脱。他特意从自家店铺中抽调四名得力伙计来协助操办这丧事。
因为有凤玉的精明把持,邵富成对凤姑不敢越过瑶池一步,更不敢妄想,凤姑每天见邵富成不辞辛劳地为于家操办丧事,甚是放心,凤姑除微笑地向他说句道乏的话外,并不多言,她记住了姐姐凤姑对自己嘱咐的话,邵富成放荡不羁,放任自流,因此凤姑对邵富成甚是谨慎,不多加接触,邵富成也知道丁小望与凤姑曾有过难忘的初恋。
这时丁小望到于家吊唁来了,邵富成急忙迎上前去,他陪同丁小望到素围白帐的灵前吊唁致哀。
于家老一辈的都去世了,现在只有凤姑和于振了,这是丁小望第一次从于家大门走进来,回想三十年前丁小望要想见到凤姑,曾半夜偷跳于家院墙,那时丁小望不能大白天从大门进入于家,他们回避的就是老于头,因为他是凤姑的情夫,如今于家的环境与过去截然不同了,丁小望没有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他竟能身穿白色西装,白色皮鞋,扎着黑色领带,从容不迫地从于家大门而入,为当年他们回避的老于头致哀吊唁。
凤姑身穿素缟垂孝前来接应,丁小望见她装束洁白素雅,另有一番妩媚动人之处,邵富成见他俩人对视,温情脉脉,他便对丁小望说:
“丁先生您坐,我有事少陪了”,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溜走了。
陈嫂也是重孝素缟,端一杯茶放在丁小望面前“请”,说完也走开了。
丁小望将一千元钱放在桌上说:
“这是我对老太爷仙逝的一点敬意”。
过了片刻丁小望对于振说:
“你去日本留学的事,正在托人办理,事成后我来告诉你”,丁小望又转身对凤姑说“我让于振去日本留学深造,你也会高兴吧!”
凤姑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丁小望坐了片刻便告辞走了。
于家老太爷的丧事办了二十一天,将灵柩安葬在长春西郊公墓。在办理丧事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帮忙办理丧事的人众多,事完都逐渐离去,于家偌大的前后两层院落,一片房屋只有凤姑母子和陈嫂他们三人,微风吹来树叶唰唰作响,冷冷清清,好不凄凉。
七 纯情(下)
一个月过后,于振去日本留学的事,丁小望已为他办妥,他告别了母亲启程走了。现在凤姑每天忙于店铺里的事,还有对外的账目往来,她很少在家,有时中午饭也不回来吃,只留陈嫂一人在家很是寂寞孤单。一天下午陈嫂一人吃完午饭没事,在自己的房中推开窗户,春风扑面,带有泥土的青草芳香使人惬意,太湖石傍的芭蕉叶翠绿挺拔,露珠晶莹滚动,假山下的芍药正在开放,颜色光彩照人,鲜艳姣美,这一切景物衬托在白色院墙前,好似在一幅美妙喜人的图画中。
正在这时,新来的看门老李头儿,手拿一封信送给陈嫂,她放下茶杯接过信来,心想一定是于振从日本寄给母亲的,便放桌上,等候凤姑回来拆看。
凤姑晚间从店铺回来,见于振从日本寄来的信,很感亲切,急忙拆开见信上写到:
亲爱的妈妈:
我现在远隔重洋,在日本东京给您写家信呢。妈妈一定要为儿子能有机会留学深造而喜悦吧!将这封信读给陈姨妈,也算我向他老人家的祝福和问候。
我这次来日本,是丁先生陪我坐火车到大连,然后他又送我登上去日本的船,临别时他给我一千元日本金票,作为我学习和生活之需,他见我拒绝不要,他有些不高兴,我只好收下了。然后他说:“我一定把你培养成一个学问渊博的人”。
丁先生对我是那样关怀又那样热情,真好像一个慈父。
这时已是夜间九点钟了,我要早些睡觉,因为明天拂晓还要早起到甲板看日出,一个同船日本旅客说,海上日出壮观奇丽。
当我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走上甲板见太阳已高高地升起,我没能够看到海上日出,很感到惋惜,我下次坐轮船时,一定不能错过看日出的时机。
人说海上拂晓,朦朦亮时,东方海上出现一道深红色微光,在那微光处,海水翻腾,浪花滚滚,这深红色的微光,它缓缓喷向四周,这时浪花托出了深红色的太阳边缘,云层也被染红了,一轮深红色的太阳被海浪全部托出来,由深红色变成鲜红,变成金黄。东方的日出景象万千,霞光万道,变化无穷。
虽然同船旅客说得如此传神,但我没有亲自看到,满足不了我海上观日出的心愿。
还没有开学,晚饭后无事几个同学一起游览了东京最热闹的夜市,日本人穿着宽松的和服,脚上穿着木拖板,在夜市的柏油马路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夜市的协奏曲。
同学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度,互相很是热情友好。
祝妈妈身体好,事业顺利。
儿于振于东京
凤姑将于振来信又给陈嫂读了一遍,陈嫂高兴地说:
“于振远在日本还念叨我,真使人高兴”。
没过多久凤姑将她父母接过来同居了,两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