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妻子上极乐净土享福去了,他对妻子的愧疚感也就更深,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为寒衖挑个好的婆家,让她一生幸福而已。现在天上掉下来这么个乘龙快婿,他岂有不乐之理?
“这样吧,寒衖母亲刚刚过世,若不赶在百日内拜堂那就要再等三年。寒衖今年也快十七了,现在出嫁正好。你先告知亲家公、亲家母,央人来提亲,聘礼也就免了。我们赶在下个月挑个黄道吉日,把你们的事给办了。你看怎么样?”这么好的货色不先抓牢,难免出什么岔子。先造成既成事实,他想跑也跑不掉。
“不好吧!需要那么急吗?大姐刚过世,寒衖的伤心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这会儿办喜事她愿意吗?再说了,她头上还有几个兄姐没嫁娶呢!”她女儿橙裳就是其中一个。四姨娘林氏软软地提出反对意见,不愿寒衖平白捡个大便宜。
“就是因为大姐刚过世才更因尽早给她办喜事,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的夫婿来安慰她。”自家人自然要帮自家人,这几年她没少为她这个外甥办事,自然知道他的心意。二姨娘秦氏趁人没注意与她那个不可谓不奸诈的外甥交换了一个二人心领神会的眼神,继续冷嘲热讽地道:“至于还没成家的那几个,有那么急吗?”言下之意就是她林氏的女儿急着嫁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规矩就是规矩,不是我们能够破坏的!”四姨娘向来与二姨娘不和,她那个风流外甥既是她厌恶的对象,也是她女儿觊觎的对象。可惜秦氏手腕高强,她的后台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乡绅之女能碰得起的。
“不要说了,这事没你们妇道人家讲话的份!”石震天拿出一家之主的担当,表面上是怒斥了两个不懂事的妻妾,实际上则是直接推翻了林氏的意见。“谁还有意见?没意见就照我讲的去办!”他都快挑明有意见者杀无赦了,谁还敢为一见几乎不关己的事有意见?
“我有意见!”不过不怕死的人也不是没有,声音虽然不大,但满室的人都听见了。
“谁,谁!谁还有意见,他奶奶的给我站出来!”居然敢挑战他的权威,真是想造反了!石震天粗鲁的江湖习气终于被那不识相的声音逼了出来,一双豹眼向四周扫描一番,却只见每个人都一副不是我的模样。
“我不要嫁!”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努力地冲出重围,不断招摇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那是一直被官笙芝护在怀中,不知何时醒来的寒衖。
“乖娃娃,不要乱说话,乖乖睡觉!”官笙芝拉回寒衖的小手,意图亡羊补牢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女孩子家家,没资格说话!”被妻女激得有点肝火上升的石震天不愿凶极像亡妻的小女儿,只能用应付不懂事的小孩的语气打发她。
“唔……人家不要嫁啦!”本来就泪水浅的寒衖一听父亲不理会她的意见,再想到亡母的遗言,马上有如山洪决堤般地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乖娃娃不哭了哦!告诉官大哥,为什么不愿嫁?”看见寒衖哭泣,最为心疼的始作俑者立刻尽心尽力地安慰,安慰之余还不忘打探佳人拒婚的原因。
“嗯……呃!”一向乖巧、只在哭泣时特别执拗的小佳人很给面子地停止哭泣,但仍带抽噎地问,“你,呃,你爱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众人眼睛亮晶晶地望向略显为难的男主角,十分好奇他会如何回答。
“呃,娃娃,这跟你嫁不嫁我有关吗?”连他自己都不懂得爱是什么了,要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嗯!”寒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满脸希冀地望着他。
“我当然爱你!”这还用问吗?不“爱”她就娶不到她,他会说不爱才有鬼!
“不,你骗人!我不要嫁你啦!”一向单纯得不懂人情世故的寒衖,这会儿却非常精明,看出了官笙芝的心虚。
“他奶奶的,要你嫁你就嫁,哪来那么多废话!”石震天重拾威严,怒斥不识时务的小女儿。
不是他不顾女儿的意愿,实在是官笙芝条件太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而且看一向眼高于顶的官笙芝对无理取闹的女儿软言相向,他这个大老粗都知道女儿嫁过去肯定会幸福。再说官笙芝若对寒衖无意的话,就算弄大了她的肚子也不会负责。现在女儿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将来她一定会感激父亲的。
“哇--”石寒衖不负众望地大哭起来,声势与先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唉,你别哭呀!爹又不是骂你,你哭个什么劲儿?”石震天不愿当个害女儿哭泣的恶人,在一旁嗫嚅道。
“乖,别哭,别哭!”起保姆作用的仍是官笙芝,他把寒衖拥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道,“为什么我不爱你,你就不嫁?”
“娘,呃,娘说,嗯,说若我要嫁人一定要嫁一个爱我的人,否则,否则就不嫁!”其实对于嫁人她是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但母亲的遗言她却会誓死遵守,否则依她乖巧宜人的个性怎么会屡出反对之言呢?
“若找不到爱你的人,你就一辈子不嫁吗?”石三郎很好奇大娘临终前留给寒衖的遗言,因为当时她只允许寒衖一人留在她身边。
“找不到真心爱我的人,宁愿出家也不能出嫁!”一番话说得极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又有几个女子能有这等魄力呢?
而最感震惊的则属官笙芝了,可悲啊,眼看他的目的就要达到了,他却万万没想到,他实现梦想的最大障碍居然是他那已升天的丈母娘!
勾魂的单凤眼射出几许冷光,若让一个死人档了他的路,那他还不如包袱收一收,出家当和尚去算了。
“呃,人家官贤侄不是说了爱你了吗?”既然是亡妻遗言,石震天也不太敢违逆,实在想不通那些女人家为什么满最都是情啊、爱的,在他眼中,金钱、权势是最重要。
“他又不是真心的!”寒衖颇为委屈地咕哝,悄悄瞟了那张美艳绝伦的俏脸一眼,小嘴不高兴地嘟了起来。
“好,你说我不是真心的,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呢?”也许他并不爱她,但他绝对是“真心”的--真心想得到她!
“这人家怎么知道?!”一番让人吐血的话说得娇娇俏俏,尤其是她的眼角还挂着几许泪光,让官笙芝在吐血之前就已经看呆了。
“呃,既然衖丫头也不懂得谁爱--呃--谁对她是真心,就算今天我们石家与官家结不成亲家,但她终归是到了适婚年龄了。若不在百日之内嫁出去,再等三年就成老姑娘了。为今之计,我看,来个比武招亲吧!让官贤侄以普通人的身份参加,一来可证明他是不是对红丫头真心;二来我们石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以武起家,衖丫头虽不谙武学,给她挑个武艺高强的夫婿保护她也不错。你们看如何?”接到侄子暗号的老叔公自以为想了个万权之策,颇为得意的捋须四望。
这老家伙真上道!谁不只他官二少别的不说,武功可说是顶尖的。放眼江湖,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武林名宿之外,在年轻一辈中要想挑出条件比他好的还真是没有。
官笙芝就快发言一切交由老叔公做主了,偏偏一个杀风景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我不要!”她看书上比武招亲时新娘子都要坐在外面供人参观的,一想到要她穿得红红的坐在外面让人品头论足,她就觉得心惊胆战,这几年来她的胆子虽经磨练大了不少,但恐怕仍无法让她自在地面对那么多带着异样眼光的陌生人。
“不--要--”官笙芝阴恻恻地瞥向他美丽梦想的第二号阻碍者,原本轻柔而阴森的语气突然转变为暴喝,“容不得你要不要!你不想比武招亲我们就明天拜堂!”
一句话就把寒衖吓得泪眼汪汪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性格中胆小怕事的那一面迅速抬头,看得官笙芝极为心疼却依然不改其凶狠的脸色。
根据这几年来的暗中观察,对这小妮子的个性他到也摸了个七八分,其中一点就是有些小固执,虽不懦弱却稍显胆小。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凶他的白玉娃娃,实在是他的完美计策已经出了轨,他可不想最后功亏一篑时是败在他的目标物身上。而且,他绝对不会让她溜出他的掌心!
在官笙芝威逼、恐吓之下,寒衖不得不含泪点头。于是,一场比武招亲大会就在石家人的通力合作之下,轰轰烈烈、大张旗鼓地办起来了。
第三章
观看台上,一身轻绸红衣的寒衖撇着特别抹红着朱的小巧艳唇,一双羊脂白玉般的柔荑死命地扭绞着与衣裳同色的丝巾,一对略微红肿的迷蒙杏眼仍泛着几许水光,恨不得用双眸淬出几把利刃射向那个让她陷入水深火热的混帐家伙。
仿佛心有灵犀似地,对面擂台上原本背对着她与她大哥石一郎密切交谈的男人蓦然转身,似笑非笑地冲着她抛了个媚眼,那双邪魅的单凤眼更是挑逗地眨了几下,没对她起作用,到是把她身旁那群姐姐们迷得个七昏八素,忘了身在何地。
“寒衖,人家官表哥跟你打招呼,你不回礼就算了,怎么摆个脸色给人家看!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哎,笑一笑会死啊?”石橙裳不高兴心上人的翩翩风采竟然只博得小妹白眼一对,跳出来为官笙芝抱不平。
自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官笙芝的那一刻起,石橙裳就为君痴迷。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官笙芝为人虽风流却秉持不动良家妇女的原则,以免女祸上身。
石橙裳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倒也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还不如搞好两家的亲戚关系,保持往来,所以她硬把这分眷恋压入心底。
如今官笙芝跟她小妹牵扯上了,虽不至于嫉妒成恨,心生怅然也是在所难免。再见心上人的千般疼宠和小妹的不情不愿,不禁暗自不满,哼,人家求都求不到呢,还拿什么乔!
哭她都哭不出了,还笑?寒衖一双美眸更显哀怨了,穿得像元宵夜的大红灯笼似的,脸上的妆铁定不逊于某种动物的臀部--看是没看过,她是从书上看来的,发髻上的黄金首饰更是把她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在场的上千人纷纷对她行注目礼,教养差点的更是对她指指点点。
呜--好丢脸哦!她不要比武招亲啦,与其如此,她还不如直接出家当姑子去!
而且,她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看?寒衖的菱形小嘴噘了起来,以示不屑。
这场比武招亲的规则是年龄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家中无妻无妾者皆可,但上台者必须连打三十场不输才可进入决赛,生死擂主不予以负责!
其他几个条件也就算了,唯有连打三十场的这一点,当别人是无敌金刚吗?也因此,在擂台赛进行了两天又零一个时辰后仍无一个参赛者有资格参加决赛。但这可并不表示没有最后的优胜者--官公子是嘉宾,可直接参加决赛。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谁暗中作梗,他们以为她睡着了,肆无忌惮地在她房间的小厅里密谋这等丑事,却不知让她听了个八、九分。表面上是大哥提出应给官笙芝优待,实际上是官笙芝要求大哥这样说的。这下如了他的意,看他四平八稳地坐在擂台上,比主人更像主人,他一心只知道欺负她,叫她怎么笑得出来!
他的白玉娃娃一张小脸怎么揪得像包子?她不怕脸上的粉块掉下来吗?不过掉下来也好,浓妆艳抹实在是不适合她,掩盖了她清灵出尘的绝佳气质,怪不得古人有不使脂粉污颜色之说。
若非不想让外人看到她的美好,他是决计不会任她那些姐姐在她身上做文章的。恼人的是她那副艳丽之姿仍有绝佳的诱惑作用,否则那么苛刻的条件,上擂台的人怎么可能是只多不少呢?
真想把她藏到一个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地方去,可惜他有官家的面子要顾,至少要做做样子,不能太肆意妄为。
看见寒衖一副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模样扭过头去,官笙芝再也禁不住地轻笑出声。她一定是在为他想不劳而获闹别扭。
那天他与一郎谈话时她装睡,于是他故意耍了点小手段想逗逗她,小丫头还以为自己逮着了他的小辫子呢!照他官二少的本事,犯得着用上这等不入流的小计谋吗?对付那些软脚虾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不过看寒衖那张扭曲的小脸,恐怕在她心目中他才是软脚虾吧。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他一展身手来扭转小娃娃对他的不良印象吧!
“各位,就让小弟来领教这位兄台的功夫!”
擂台赛结束,结果自是不必说,官二公子一举夺魁,而且赢得极其漂亮,一人连败三十七名参赛者,风风光光赢得俏佳人。但不知是何原因。准新娘子似乎有些伤心过度,丝毫不见喜气,反而哭丧着一张脸,与准新郎那虽称不上欣喜若狂却也算喜上眉梢的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过谁管它呢,现在看婚礼庆典最重要。这石家在当地也算得上颇有名气的大户人家,如今搞了这么大个排场为女择婿,想必婚礼的仪式也颇有看头吧!
呜--寒衖万分沮丧地伏在桌上自怜。在官笙芝的故意搅和下,她早就没心情去为母亲的过世哀悼了,现在她需担心的是随之而来的婚礼。
长年陪在病弱的母亲身边,对于爹娘间形同陌路的疏远关系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虽然父亲从未在物质上亏待她们母女,甚至她们吃的、用的要比她那些姨娘、姐姐们好得多,但是娘每次发病,唯有她陪侍在侧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若是嫁与他人为妻就注定要接受丈夫的花心,忍受丈夫的冷情,那么她宁愿不嫁!
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子,特别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然后一辈子操持家务。相夫教子,至死方休。如若她不识字,如若她没读过书,也许她会认为爹娘间的相处模式是正常的,更是理所当然的,而她也会毫不在意地让长辈们做主,把她嫁掉。但坏就坏在她见识到了与她所在的小小空间完全不同的一个广阔天地。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效法“诗仙”,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去尝尝各地的名产小吃;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看看各地的民俗风情,领略一下大漠风光……这一切,无疑是幻想!
梦想虽遥远,还有成真的一天,而幻想更惨--白日梦!她知道,阻碍她幻想变梦想,梦想成真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身为女子的身份,而丈夫则是阻碍她前进的最大的绊脚石!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子愿意让妻子抛头露面、四处游吟的?这种男人可能要等千年后,男女地位改观时才有可能出现吧。
既然现在没有这等好男人,父母的疏离又使她彻底寒了心,独身就成了埋在她心底的小小愿望。娘在弥留之际说她这一生无愧于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个生而不养的女儿,因此在临去之前她一定要帮她达成一个愿望。她含着泪对娘说出了让娘永远不离开她以外,她没有任何愿望。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她深层的渴望,娘咳嗽着说若她不提出一个愿望,她死不瞑目!
为了让娘走得安心,她说出了心底的秘密,本以为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会令娘为难,没想到娘亲居然如同回光返照般地笑说:这容易!
娘亲教了她一个方法,要她对外宣称母亲的遗言是:一定要找个爱她的人才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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