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示警,黑羽苗大队已经停下,没摆什么阵势,但从天空中看下去,仍有些骇人,因为就在这一刹间,突然有无数张弓对准了天空,苗人都是天生的猎手,几乎人人擅射,虽然弓不如弩,一般的弓手用的箭,也不可能是加了巫力的巫箭,但那声势仍是有些骇人,其实就算是没贴巫符加巫力的箭,数千枝箭齐射,也足以威胁到绝大部份的玄功高手,哪怕是于异这样的一流高手,真要是死站在那里当靶子,有得两三百枝箭同时射在身上,也能破了他的护体罡气,把他射成个漏勺,至于林荫道苗刀头这种,只比普通人强不多的,三箭齐中,绝对完蛋,所以黑羽苗摆出这个阵势,还真不是虚声恫吓。
不过于异根本不看在眼里,苗朵儿初生牛犊不怕虎,林荫道担心任青青,龙潭虎穴他也闯一下,何况区区箭阵,而苗刀头人老成精,他就没想过要和黑羽苗打起来,所以四人到是没一个给吓着地,跟着麻一箭下去。
前面的黑羽苗闪开,阵中一杆黑羽大蠧下,摆了张金交椅,交椅上坐了一条大汉,大约四十来岁年纪,个子高大,脑袋尤其大,而那大脑袋上面,眼睛又特别的显得大,怒眼一瞪,真如一头斗红了眼的蛮牛,胆子小的,给他瞪上一眼,只怕膝盖都要发软,这人身前,插着一把刀,那刀大啊!几乎有普通砍刀三个那么长,两个那么宽,这一刀要砍上去,牛头也一刀砍下来了。
总之这人给人的映象,就是扑面而来的凶气。
很显然,这便是那什么野牛大头人。
于异一直平平淡淡,虽然黑羽苗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掳走了任青青,让他有点儿恼,然后麻一箭见面就射了他几箭——嗯!这个好象没让他恼,到让他生出两分欣赏,反正总体来说,他仍抱着很轻松类似于看戏的心情,心中没有戾火——是他性子转好了吗?不是的,其实只要喝酒的人就知道,一般宿醉醒来,第二天往往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兴趣,心中也没有任何火气,白玉床白玉池虽消解了一部份宿醉的不良后果,但这种因酒而来的懒惰或者说舒爽却保留了下来,所以于异很舒服,胸间一点火气也没有,哪怕先前听得任青青被掳怒了一下,随后也散了,然而一看野牛大头人的模样,尤其四目对上,野牛大头人怒眼瞪视,带着强烈的威胁时,于异心中的戾火突然就冲了起来,这时苗刀头急走两步,刚要躬身行礼,于异大白牙却猛然呲了起来,哼了一声:“什么鸟玩意儿。”
哼声中手一长,霍一下便揪住了野牛大头人脖子,举到半空中,再猛地往下一惯,把野牛大头人惯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于异身子一闪,自己坐到了那张金交椅上,左脚一踏,正踏在野牛大头人胸膛上,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于异这一下,不但快如电闪,事前更毫无征兆,因此没一个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傻呆呆看着,直到于异坐到了椅子上,一脚踏着野牛大头人脑袋,仰头灌了一口酒,很舒爽地吁了口气,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苗刀头急叫:“于小哥,不可。”
林荫道也叫了一声:“于大人。”却不知要说什么,实在是于异这一下过于突然,他脑子一时间都有些空了。
而苗朵儿则发出一声呀叫,那小野猫一样的大眼睛里,猛然就射出惊喜的光芒来,仿佛在静夜的天空里,突然看到一颗美丽的大流星——小女孩子就是这样啊!喜欢英雄和浪漫,不过很多时候她们又分不清英雄和流氓的区别,总之刺激就好,最终把自己也搭进去。
而周遭的黑羽苗,则是一片惊呼怒叫。
没叫的只有麻一箭,这位黑羽箭王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抽箭,一箭便向于异面门射了过来,这一箭同样快如电闪且没有半分犹豫,竟是要在于异拿野牛大头人要挟之前,先就一箭解决了于异。
先前于异欣赏他的箭技,象于异这一类的玄功高手,一般不玩箭,要玩只玩宝,谁去练箭啊!而麻一箭的箭技又确实不错,花里胡哨的,所以让于异有些儿欣赏,但这种欣赏是有底线的,先前不生气,这会儿麻一箭再射,于异可就恼了,要说麻一箭的箭技也确是了得,几乎在于异发觉异样一扭头之际,麻一箭地箭便射到了于异脑门前,而且后面还有两箭跟了过来,但于异这回不客气了,手一拨,同时变长,距离近,他这手同样快如电闪,在麻一箭第四箭离手,第五箭刚搭到弦上还没来得及松手时,于异手到了,一把抓住了他一只脚,倒提到半空中,大白牙一呲:“给你两分颜料你就敢开染坊,你真以为射得两只破箭就天下无敌了啊!”
说话间另一只手伸了上去,握住麻一箭另一条腿,双手发力,但听得撕的一声,麻一箭身子刹时给撕成了两半,可怜黑羽苗一代箭王,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啊!”
“箭王给撕了。”
骇叫声四下响起。
这要怪于异,先前惯野牛大头人,只是边上一圈人看得到,但于异撕人有个习惯,喜欢把人高高举起,至少到二三十丈的空中去撕,这样撕起来心里特别过瘾,但这么一来,前前后后的人,只要不是山包阻隔的,基本上都看到了,这还不惊呼声一片。
外围虽然惊叫,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于异周围的,才是反应最大的,却各不相同。
先前于异掼了野牛大头人,苗刀头还只是惊了一下,于异生撕麻一箭,可就彻底把苗刀头震呆了,眼看着麻一箭两片身子远远飞出,内脏伴鲜血飞溅,有些还就落在他眼前,他膝盖情不自禁一软,竟就坐倒在地,看着于异,脑子里混沌一片,几乎不会转了,只是喃喃叫:“凶神降世,凶神降世。”
林荫道也一样,而苗朵儿则尖叫一声,躲到了林荫道身后,然后就猛烈呕吐起来,先前于异惯野牛大头人,她一脸兴奋,这会儿却小脸儿煞白,都不敢去看一眼于异了,小姑娘都是这样,喜欢刺激,但真正刺激过了头,马上又吓坏了。
至于周围其他的黑羽苗,则各种表情都有,有叫的,有喊的,有呕的,有发呆的,当然,也有张弓搭箭对准于异的,但却没人敢松手放箭,一则麻一箭前车之签,射一箭就给撕了,他们怕啊!另一个,也是因为野牛大头人还给于异踩在脚底下,他们可没有麻一箭那样的自信,能射死于异而不伤着野牛大头人,投鼠忌器。
最后说说野牛大头人,这位牛逼哄哄的大头人先给惯得昏头昏脑,稍醒过神来,牛眼睛就瞪起来了,然后就看到了麻一箭在半空中给一撕两片的情景,瞪圆的牛眼顿时就直了,野牛大头人在黑羽苗得亨凶名,当然是杀出来的,他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了,这么生撕活人,却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这给了他一种崭新的刺激,而于异一言不发就惯人,然后虽只一只脚踏在他胸膛上,却如山一般的重压,又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凶人,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怕了,因此他瞪圆的眼睛直了,本来要吼出来的暴怒却哑了。
突然间鸦雀无声。
232
苗刀头几个没人出声,野牛大头人出不了声或者说不敢吱声,周围围着的黑羽苗不知道要怎么办?也没人出声,本来四面都是叫声问声,但随着中央大蠧下诡异的静默,四面也给感染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拼命地往大蠧下看,却再无一人吱声。
到这会儿,苗刀头终于醒过神来了,爬了起来,对于异拱手道:“于小哥——于大人,你高抬贵脚,千万,千万不要杀他啊!”于异即能一把撕掉麻一箭,那么一脚踏死野牛大头人也肯定不成问题的,而真要一脚踩死了野牛大头人,白虎寨就跟野牛族结下死仇了,而野牛族可是有二十多万近三十万众的大部族啊!实力是白虎寨的十倍,更莫说野牛大头人素来与黑羽王亲近,万一惹得黑羽王发怒,更是不得了,苗刀头是真的怕了。
“我没说要杀他啊!”于异哼了一声:“我就看不得他这幅鸟样。”说话间脚一抬,脚掌一扇,就给了野牛大头人一个耳光:“你一个山里蛮子,屁本事没有,你牛什么牛你?”
野牛大头人先前给吓住了,但过了这一会儿,血气又上来了,别说有苗刀头这外人在,边上还有无数自己的族人呢,可以舍命,不能装熊,于异扇了他这一脚耳光,他气血上冲,刚要暴叫出来,不想于异脚又落了下来,天爷,这是一只脚还是一座山啊!野牛大头人只觉胸前一紧,上吐气下放屁,仿佛胸隔间所有的空气都给压了出去,更听得胸骨咯咯作响,他有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似乎下一刻,胸骨就会彻底瘫塌,整个人会给踩扁。
只这一下,胸间没了空气叫不出来,血气也没有了,只能双手抓着于异的脚,口中唔唔作声,瞪圆的牛眼里,固然还有怒意,却已隐隐见到了恐惧。
野牛大头人的凶焰,苗刀头素所深知,但在于异脚底,这凶悍的野牛大头人居然还不如个婴儿,苗刀头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得再次拱手:“于小哥,那个,还请高抬贵脚。”他先前惊乱之下,于大人也叫出来了,这会儿神智稍明,却知于大人是绝对叫不得的,于异是人类也算了,到底人类行商进苗界得不少,但如果知道于异还是人类的官,然后踩了野牛大头人撕了麻一箭,不说野牛寨,便是整个黑羽苗都要跟他不死不休了。
“今天看苗寨主你的脸面,我不杀他。”于异看他一眼:“叫他们把任小姐交出来,然后滚蛋。”脚却不肯移开,他不是怕松开脚然后黑羽苗群起而攻,他就没想过这个,只是觉得踏在野牛大头人胸膛上,那个好象还蛮舒服的,所以继续踏着了。
这时边上有人叫:“刀头寨主。”苗刀头正在那儿心里发麻呢,他就没见过于异这号的,而偏偏野牛大头人又不是小人物,野牛大头人背后是整个野牛族甚至黑羽苗,小小白虎寨,真的是得罪不起的,可于异那暴燥性子,说打了就打了,说撕了就撕了,又震住了他,这场面到底要怎么办?他真的是麻爪了,听到叫声,扭头一看,叫道:“雷寨主。”
整个黑羽苗,是由很多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的,野牛族是四大部族之一,而野牛族呢,同样又是由各种更小一些的部族组成的,这个叫苗刀头的雷寨主,便是雷公寨的寨主,叫雷擂木,而雷公寨在野牛族,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寨子了,有些儿类似于野牛族在黑羽苗中的地位,一族有三万多人,比白虎寨略大一点儿,关健是离着白虎寨近,不过百八十里,所以苗刀头跟他熟,说白了吧!以往逢年过节,苗刀头都还要去巴结一下雷擂木的,到底雷公寨是野牛族中有地位的大寨子,而白虎寨只是生苗而已,拉好关系,万一有冲突也好说话,不想这会儿到是雷擂木先找上他了,忙就应了一声:“原来是雷寨主,这事儿,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如果没有于异突然发飚,他顶多也就是低声下气,陪个礼,道个歉,然后把事情说清楚,白虎寨伏击郁家商队是没有错的,事前也并不知道郁家和黑羽苗有联系,商队进来,是走九苗的,不可能专一和黑羽苗有关联,不过现在知道了,那以后注意,然后请野牛大头人大人不见小人过,放了任青青,最多白虎寨再陪点儿东西,也就了了,同为苗民一脉,无论野牛大头人如何凶蛮不讲理,也不可能为郁家把白虎寨往死里整,吃里扒外,整个九苗都会有意见的,这也是苗刀头一起手就放低了姿态的原因,他知道只要自己态度摆得正,野牛大头人不可能太过份,但结果他态度到是摆正了,野牛大头人的态度却激怒了于异,而于异居然又是那种招呼都不打就会发飚的,现在这样了,麻一箭给撕了,野牛大头人还踩在于异脚下,你要苗刀头怎么说——锅子打漏了才说要轻点儿,管用吗?
雷擂木自也明白苗刀头这个心态,他哼了一声,向于异一指,道:“这个人是外人吧!我们不认识,我现在就问刀头寨主你一句,你做不做得主,做得了主,那就马上放人,后面的再说,做不了主,那你就选边,天地一根线,刀斩斧头齐,为敌为友,随你站哪边。”
九苗虽都是苗祖一脉,但彼此之间互相打冤家也是常有的事情,甚至是在同一个部族之中,往往也会互相攻打,但因为是同一个部族,相熟相邻的寨子往往就要选边,选这边,还是选那边,还是选中间,也就是两不相帮,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熟话,就是雷擂木说的:天地一根线,刀斩斧头齐,大概意思就是,线划出来了,你可以选,但选了就不允许改,刀斧斩下,不能牵三扯四。
雷擂木态度激烈,苗刀头心下叫苦,还没来得及措词呢,于异那边应声了:“我要是不放呢?”
雷擂木霍地扭过头来,怒瞪着于异,厉声道:“天雷地火,万箭穿心,三生九世,不死不休。”
“有点意思。”于异大白牙呲了起来,他来之前了解过苗方的人情风俗地貌,知道苗蛮最为凶悍,你只要得罪了他们,那真的是不到死永罢手,但昨天花脸苗给黑羽苗伏击,居然一下就降了,今天苗刀头跟着来,从头到尾就是一脸笑,与传说中骠悍的苗蛮实在有些对不上号,直到这会儿,看到雷擂木的态度,才有些对上味了,他不但不怕,反而心下高兴,笑意越扯越大。
苗刀头一看他这么笑,心下打个寒颤,急忙道:“于小哥,你千万看我面子,千万。”说着拱手不迭。他害怕啊!真的害怕啊!野牛大头人还在于异脚底下呢,以于异神通,万一脚下一用力,把野牛大头人一脚踩死了,这祸就真的闯大了。
他这个样子,于异不大看得入眼,但昨夜喝了一夜酒,尤其最后三碗,那叫一个爽,所以于异还得给他面子,哼了一声:“那就看你面子,叫他们把任小姐给我放出来,若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撕这蛮牛一条胳膊作抵。”说着脚下踩了踩,他自觉没用什么力,野牛大头人眼珠子却猛然一翻,差点儿晕过去。
他肯松口,苗刀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下放下来一点点,心下暗叫这叫什么事,先还想着借他的法力帮点儿忙呢,结果来了个闯祸的祖宗,这会儿不敢迟疑,忙对雷擂木道:“雷寨主,这事起先是个误会,我们也不知道郁家识得野牛大头人,一切都是误会,这样好不好,请你们放了任小姐,然后我这边摆酒给大头人陪礼,再出二十头牛,两百头猪三百头羊赔给麻箭王,至于我们昨天死伤的千多人,我们就自己认了,好不好?”
苗刀头自认为这个方案自己是吃了亏的,但没办法,麻一箭是黑羽箭王,声名赫赫,然后野牛大头人现在还躺在于异脚下,大丢了面子,吃亏那也只好认了,不想雷擂木却是一脸疑惑:“任小姐,什么任小姐?你们的人昨夜不是都给救走了吗?而且抓走了郁管家,我们今天来,就是要你放人的。”
“不是啊!”苗刀头叫:“我说的不是昨天被俘的,是今早上你们派高手到我寨中抓走的,任小姐不是我们白虎寨人,他是我白虎寨恩人林荫道林公子的未婚妻,是我们寨子的贵客呢,所以还要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她出来,我们一切好说,好不好?”
“我们今天派高手去你们寨中抓来的?你扯什么鬼蛋?”雷擂木声音更大了:“我们才走到这里,派了什么高手了?”
“你们没有派高手去我寨中?”这下苗刀头傻眼了。
“不是他们是谁?”苗朵儿在后面叫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俏生生一根指头点着雷擂木:“敢做就要敢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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