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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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味记-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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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洗把脸。你怎么比森儿晚那么久才回来?再过会儿,都可以吃午饭了。”袁母显然很喜欢袁彬,同袁彬说话的口气中都透露着无比亲昵。不像她同龚氏说话带着淡淡的疏离。
袁彬在井边洗了脸:“还有事。我吃吃了东西还要出去。”
龚氏笑着道:“知道。”
瑞雪跟着龚氏进了厨房:“嫂子,你去织布吧。我来下面就好了。”
“你……你行么?”
龚氏真的有些急了。方才急着接袁母,梭子没插好就急急地跑了出来,结果漏了几根线没织,她又退了回去重织,浪费了不少时候。若是晚送过去,白白叫人扣几十文钱这就不值了。
“我有帮爹做过。面下了,拿凉水淘一下。”
龚氏二话不说解了围裙,不顾袁母奇异地目光匆匆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加快速度。
下面,放到凉水中冷却,再控干水份,放入作料。
见是瑞雪端吃的出来,袁彬有些意外,他赶紧站起身接过。
袁母却道:“这是你弄的?”
瑞雪交叉着双手点点头:“嫂子要急着织布,我就帮着做了。”
袁母笑着拉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她:“现在的女孩越来越能干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做这么多的事。”
瑞雪被她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放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能尴尬地低了头。
袁彬吃了口面,赞道好吃,又同袁母说:“我昨日不是同娘说过,她爹是个厨子么。”
“就算是厨子的闺女,这么小就能这么能干,也不是常有的。”
袁彬被自家母亲说的微微一笑,他迅速吃完面,同瑞雪道:“你昨日同我说的那几家药铺我已经去说了。都说如果有人来找,就来同我说。你也别太急了。”
“真的?”听到袁彬这么说,瑞雪真的高兴起来,“袁大人你有问过他们十二年前的冬天,给个婴儿瞧病,还给那个孩子的爹一碗面吃么?”
袁彬看着瑞雪:“你有同我说是冬天么?”
没有么?自己忘说了么?瑞雪有些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别急。我再去说声就是了。你把你爹长什么模样也同我说说。这回可要好好想想,可别再有什么忘记了!”袁彬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眼中有些父亲看自己的味道,很亲切很亲切。
她微微失神,在袁母的目光下,这种失神不过是一会的工夫,很快她便又恢复过来:“我爹长得……”瑞雪简单地说了下王九指的相貌,特地道:“我爹右手缺了个食指,所以大家都叫他王九指。还有,爹说过,我的名字就是那个给我瞧病的老先生给起的。爹说,因为当时正好下雪了。那位老先生就为我起了这个名。”
袁彬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原来是这样。”
“是。”
“我知道了。等我忙了事,再去一趟。”袁彬吃了杯茶,抹嘴站起来,“娘,我走了。晚上才回来吃饭。”
袁母见儿子回来就吃了口东西,连坐都没坐一会儿,就急着往外赶,有些心疼,跟着后面不在的嘱咐:“走慢些,才吃了东西,肚子会不舒服。晚上早些下值。”
见袁母走了,自己关了门,却忍不住抱怨:“这么拼命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是好生读书,现在说不定都做官了,哪里要这么拼命!”
袁母抱怨着进了屋子,自做自的事,独留瑞雪一个人在院子。
读书?袁彬读过书?就她所知,世人都道读书好,既然他读过书,为何没考功名去当兵呢?是怕考不上么?或者……
凉面:在古代称冷淘。相传起源唐代,有白居易的诗为证。所谓的寒食节吃凉面,源明代徐渭的诗:“柳色微黄寒食过,槐芽初绿冷淘香”
另外同凉面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四川宜宾的燃面。原理跟凉面差不多,只是燃面真的可以燃烧起来。
第五十八章: 豆腐脑(上)
等了好一会儿,在屋里忙做一团的龚氏才急急地抱了两匹布出来。像是因为要出去,换了一条七成新的白布衫,系上蓝罗裙;头发上也抿了点头油,发髻上还插了朵绢花。比她早上的模样要显得年轻漂亮许多。
她瞧见瑞雪微微一笑,走到袁母的正房门口道:“婆婆,我出去了。”
“你进来!”
龚氏走到袁母的正房进去向袁母请辞,出来后又拿了袁母纺的两匹纱。
见到瑞雪,龚氏整理了自己的裙子,又按了按发髻问道:“可乱?”
瑞雪含笑着打量着龚氏:“很好啊!”
龚氏仍旧有些不放心,又进了自己的屋里照了照镜子,瞧见妆奁中的粉盒,有些迟疑,终究在脸色扑了薄薄地一层香粉,但是怎么也不敢再涂些胭脂。
打扮好的龚氏快步走了处来,小心地看着袁母的正房,凑到瑞雪跟前,压低声音道:“快走吧。咱们快着点,回头我领你去街上逛逛。”此时龚氏的面庞还居然带着一丝少女般的兴奋。
提到逛街,瑞雪也有些兴奋,毕竟这是她第二次上街。
前天刚来南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她也急着找药铺,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街上的热闹。
“好!真好。”瑞雪伸手帮龚氏抱了两匹纱。她瞧了眼袁母织的纱,只是一般地素纱:“这是要送去染么?”
龚氏又整理了自己的裙子问道瑞雪:“怎么样?行不行?”
“很好啊!”
龚氏这才安下心,关了门,带着瑞雪一同出门。
此时过道里人已经很多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袁林媳妇,又去送布?”
“是。”
“小媳妇就是能干,这才几天又织了两匹布。我们家的媳妇就不如你织得这么细这么密!”又见到龚氏身边跟着瑞雪脸很生,都问两句,“好俊的丫头。哪里来的?”
龚氏推了瑞雪上前笑道:“家里的亲戚,来我家住几天。”
那位大娘笑着拉着瑞雪的手左看右看:“可别是给你家做媳妇的吧!这模样长得多好!”
路过的几个夫人都停下来围着瑞雪瞧。
瑞雪被一群老嫂子小媳妇围着左瞧右夸的感觉十分羞赫,她扯了扯龚氏的袖子:“嫂子……”
“呦!叫嫂子了。这是要给你家三叔留着做媳妇的吧!”
“也是。你家大伯那么有本事,一定要找位小姐才配的上!”
“也是,这么年轻就是八品了,前途似锦。”
龚氏解释了几句不是,可是这群女人怎么也不信自己。
那个拉着瑞雪手的大娘听龚氏说不是,半认真地道:“既然不是,那就给我家做媳妇好了。我等会就上你家同你婆婆说去!”
“真的不是。人家家里还有爹做主呢!”
那个大娘像是真的看中了瑞雪,理直气壮地道:“那就等她爹来了,我就过来。”
龚氏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奈地看着央求自己赶快离开的瑞雪,笑着道:“我还要赶着去送布,回来再说。”
带着如释重负的瑞雪逃离三姑六婆的追问,龚氏也突然送了口气:“她们就是这样,你别挂心。”
龚氏交布匹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家布料店。她将自己带来的两匹布两匹纱递了过去等待着老板的验货。
但见那位老板对着天空瞧了瞧,又拿手扯了扯布这才完事:“一匹布二百三十文,素纱三百文一匹。一共是一千零三十文。”
“等等!前日来送不是还是三百文一匹布么?这么会差那么多!”
老板没耐心地道:“你交不交?不教就算!”
龚氏有些心疼无缘无故地少了的几百文钱,站在店里犹豫不决。店里同样犹豫不决的民妇有好几个,都在为无缘无故少的钱而犯愁。
“要不我们再上别家问问?”一个妇人小声地同同伴商量着。
老板显然听见了妇人说的话,他懒洋洋地伸了腰:“你们自管道别家去问。都是这个价。”他又抬头瞧了天色,“快些去,等着日头一到,可就没这个价了!”
其中有几名妇人咬了咬牙,狠心将自己的布匹交给了老板换了钱匆匆地离去。
龚氏将布匹收了回来,歉意地同瑞雪道:“你再陪我跑两家?”
瑞雪抱过纱,奇怪地问道:“嫂子,怎么这布的价格怎么变得这般快?”
龚氏没好气地道:“不晓得又是哪里来的老板要大批买货。”
瑞雪听她这么说越发的奇怪:“大批买货应该价钱更高才是,怎么会低呢?”
龚氏卷好了自己的布匹,抱怨道:“就是啊!可是每当有大老板要在咱们这进布,咱们手里的东西就更不值钱了。那些个收布的,压低咱们的价,赚得更多。”
“全部么?如果这时候有一家多出几十文钱,怕大家都会去那家了。”
龚氏笑着道:“你小小年纪这算盘却是打的精。可是咱们这里都这样,一家降价,别家就跟风。偶尔有一两个外地来的,开不了多久也就关门了。”
“那今日不换了?”
“不换了。我们又不像那几个急着用钱。”龚氏看着方才那个急急换了布的女子又从米店出来,提了一袋粮食出来。她呶呶嘴,对瑞雪道,“你看她,今日若是不换,就没米吃。”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不换布,就没粮食吃。
“一石米是二两银子。两匹布可以买几十斤的米,够吃大半个月了。这……”瑞雪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一日不交布,一日就没有米吃。
龚氏有心为她解释道:“这棉花也要钱买。一来一去也没多少了。你看她手里的粮食估摸着也就是十来斤的样子。也就够吃三四日的样子。”
瑞雪点点头。原来在外面过活那么不容易啊!
龚氏见瑞雪微微地叹气,以为她闷了,便道:“走,我领你逛街去!”
瑞雪用下巴示意手中抱的纱:“那这个呢?”
“抱着就是了!说不定遇上从外地来的,咱们就卖给他。”
“不是说外地人不会做这个生意么?”
龚氏点了她脑袋一下:“也有外地来的就买个一两匹的。咱们且去逛逛,我也好些天没出来逛了。”
龚氏带瑞雪去的是莲花桥。那里离龚氏送布的北门桥颇近,因为桥边有个莲花庵,平日里人们喜欢把摊子摆在那,又因为那里离国子监又近,所以还算是个热闹的地方。
龚氏抱着布领着瑞雪挨个的看。她最喜欢的还就是那些个卖胭脂水粉小首饰的,她这也看看那也看看。
瑞雪看着这些心里不由地感慨,这南京城是比全椒要好。
单说着货郎的摊子就比全椒县城的货郎的担子要精致多了。两口大箱子装了两扇门。一打开,里面还分了好几层,分门别类地放着各式首饰胭脂水粉。一层层想屉子可以抽开;而且还可以四周旋转,像打开的扇子般。这使得即使抽开一层也不会当真下面的屉子。
心思真巧!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至于首饰的样式那就更多了。银簪的样式就有梅花、玉兰、桃心等十几种;鎏金的各种簪子更是多得数不清,有些挂了小珠坠,摇摇晃晃好不喜人。龚氏带着瑞雪慢慢地瞧。她不时地拣一支拿近了细瞧,或是带在头上,凑着货郎事先准备的镜子打量着。
几个大姑娘你急我抢的,不是说这是我瞧上的;就嚷着该她照镜子了。瑞雪看着心里越发的高兴了。
她拣了一支鹅黄色纱制头花细细地看,越瞧越觉得样式精致,闻一闻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货郎见瑞雪拿着头花出神,知道小姑娘瞧上了,笑着推荐:“这是官面上的东西。一般世家小姐才带。我这只有五只。小姑娘若是喜欢就买了吧!”
方才还在为一柄手镜争抢的大姑娘一听货郎这么说,都拥到瑞雪跟前,瞧着她手里的头花。
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姑娘张口便道:“这多少钱?我要了!”
另一个穿红色的姑娘不肯退让:“其他拿来叫我瞧瞧。我也要一支。”
这头花显然很精贵,货郎只肯拿一支出来却不给她们拿,只是自己拿着,让她们瞧。
“二百文一支,精贵着呢!”
显然他的话刺激了那个穿蓝色衣裳的姑娘,她从怀里掏出拿帕子裹好的钱,拣了两百文:“我要那支红的。”
当货郎递给她时,她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不想那个穿红色衣裳的姑娘直接丢了一小块银子给货郎:“给你!”也不等货郎说话,自己取了一支大红色的纱花,插在自己的发髻上,似笑非笑的道,“表姐。你也不嫌钱重。带银子多好!”
红色姑娘扭头就走,那个张红了脸的蓝衣姑娘气的脸鼓鼓地,顿了顿仍旧追了上去。
南京城的人果然是有钱。两百文一支的头花说买就买,真是大方。瑞雪有些羡慕地看着离去的两个姑娘。她也很喜欢那支头花,只可惜她身上没钱,不过就算是有钱,她也不会去买。龚氏织一匹布才值三百文钱,这一支却要两百文,实在是太贵了。
“袁林媳妇,袁林媳妇!”
第五十八章: 豆腐脑(下)
龚氏听有人在叫她,忙放下手中的绢花,抬头瞧人。
一个穿着月白罗裙的妇人跑了过来,急急地对她道:“快去前面木字号换布去!三百文一匹布,纱值三百多文。快些去!”
龚氏一听她这么说,忙道:“详嫂子,可是真的?在哪?”
详嫂子笑着道:“真的。我才换来的!正赶着回去再抱两匹来。
人家说了,就是过午,也还是这个价。你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木字号?我没听过。”
详嫂子笑得很开心,眼角都有深深地纹路:“听过做什么?这钱拿到手里才是真的!是外地过来的,管他能做多久,趁这个机会多拿些钱才是。我不同你说了,我得赶快回去!”
龚氏听了这话,带着瑞雪按着详嫂子说的地址冲冲地赶了过去。果然有家铺子门口还撒着一大片红色的鞭炮杂,细细地稳去还能闻到一丝火药味儿。
瑞雪见那个牌子上写的却是木子号布店。
龚氏站在门口还想再打探,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处来,热络地请龚氏同瑞雪进屋,又让伙计倒茶给她们吃。
龚氏哪里受到过这般热情的招待,反而有些不适应:“我们不吃茶。我听人说贵店收布,可是真的?”
掌柜的笑着点头:“正是。不过我们这收不收一个价,嫂子若是手艺好,这价钱就高,若是差些,价钱也就低下。”
龚氏还是头次听这么个收法,她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织的布递了过去:“那您看看我这可行?”
掌柜的摸了摸布料,招来小伙计:“去!请段师傅出来。”
小伙计应了声,到后面请了个老师傅出来。掌柜的见他来了,忙站起身:“段师傅,请您瞧瞧这匹布!”
段师傅上手一摸,对着阳光瞧了下,不住地点头:“好手艺,好手艺,质地精致,平滑,可见力道恰好。”
龚氏有些紧张地看着发须皆白的段师傅,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深怕从他口里说出什么不好来,自己的布就更不值钱了。
掌柜的听段师傅这么补吝啬地赞扬,笑着问:“值几何?”
“值四百文。”
“四百文!”龚氏惊讶地直张口,“四百文?”
“怎么嫌少?”
龚氏忙摆摆手:“不是不是。”这实在是太超乎她的预料了,平日里她的一匹布能卖到三百二十文就已经是到天了,却不想今日值那么多。
“这手艺,若是棉花再好些,五百文都可以。”段师傅示意伙计将龚氏的布收下,“看你这布的纹路,是松江府的手艺吧!”
龚氏点点头。
一旁看着的瑞雪不由地佩服这位段师傅,他不过是摸摸布就能知道龚氏是松江府的,真是厉害!
掌柜的格外高兴,见瑞雪手里还抱着两匹纱,对瑞雪道:“小姑娘是来送纱的?让我瞧瞧?”
瑞雪看了龚氏一眼,将自己手里的纱递了过去。段师傅瞧了瞧对掌柜的道:“请史老弟来吧。他是行家!”
史师傅是个才四十多点的男子,他扯出半幅纱,折叠数层,直接拿了一杯白水倒了上去。
“这……”
等水斗漏完,史师傅严肃地点点头:“六百文。”
这位开价更是让龚氏惊住了。六百文,这是先前给的一半。
瑞雪有些不明白,为何同样的东西,在这里就成了天壤之别?她看过龚氏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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