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厚笑着道:“子谈你跟我学坏了,如今也讲究起吃来了。你若是在大伯家吃腻了青菜豆腐,咱们就出来到瑞雪家,让王叔做吃的给咱们。”赵希厚又瞧着瑞雪,“瑞雪,你也想想法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能带到考场三天都是热的。不许有火的,考场不能带明火。”
陈先生却笑道:“我却有个法子。石灰粉浇了水,再把锅子架到上面,一会便热。”
岳端甫听着陈先生的解说点点头,这却是个法子,原来石灰浇了水可以发热??这是为什么呢?
赵希厚却道:“石灰迷了眼可要坏事,还是别的好了,还是叫瑞雪想法子好了,做吃的还是她主意多。”
瑞雪犯难了,他这是什么主意,没有火,东西还能在三天的时间都是热的,简直……故意难人。
牛肉汤:安徽淮南每日早晨首选。大多数人选择的是粉丝,但是因为红薯是明朝末年传来的,所以,我选择了千张丝,其实也有人只要千张丝。豆饼呢,其实是一种豆制品,估计大家很少见。我不大喜欢,感觉豆饼的味道怪怪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吃过东西,宋夫人便催着那位朱姓少年回去:“再不回去,你父亲就要找到我这了。”
朱姓少年央求道:“我就多待一会儿,好容易出来一次,就让我多玩一会儿。”
宋夫人丝毫不理会他的央求,招呼人去准备马车:“下次再来都可以,叫你父亲知道了,又要好一顿骂你。”
朱姓少年微微一笑,抿了口气,丧然地道:“他只会骂我,除了找我的毛病,他不会瞧我一眼。”他随即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宋晴,递给她一块点心,“他眼里只要那个人。”
宋夫人顿时瞪了眼睛,呵斥道:“你是长子,你父亲对你严厉些是对你有所倚重。”
朱姓少年插口道:“对我倚重那是没办法的事。她喜欢哪个,他就喜欢谁,没有我,母亲也不会……”
宋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口,提醒地看着朱姓少年:“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吃醉了。”
朱姓少年摇头道:“我没有吃醉。我清醒的很。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个地方我能躲躲,一回去我就要面对那些个龌龊的事,我想无拘无束地过一日……”
赵希厚松开瑞雪的手,站起身,执壶为朱姓少年斟了杯酒,笑着道:“我最见不得人这样,大家好容易高兴点,你又说这些!”
本来有些颓然地气氛被赵希厚这么一闹反而松动了些,朱姓少年微微一笑,仰头便喝干了酒:“好!我喝。”
他喝得有些猛烈,烈酒呛入喉管,他禁不住侧过头咳嗽。
宋晴很乖巧,从他膝上跳下,走到他身后为他拍背,还气呼呼地瞪了赵希厚一眼。
邱端甫本想制止赵希厚再次为那朱姓少年斟酒,却被陈先生抓住手腕,邱端甫看着对自己摇头的陈先生,只得坐了下来,看着赵希厚连灌朱姓少年三杯。
等朱姓少年三杯烈酒下肚,赵希厚也干了酒,笑着道:“既然出来就该玩的痛快。我读书的时候也爱偷跑出去玩。每次被祖父抓住打骂一顿后,我只会想这次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祖父发现我溜出去,下次再注意就是。时间长了,祖父也就抓不到了。”
朱姓少年对赵希厚竖起大拇指:“你果然异于常人,这天下怕是没人像你这样,被抓住了想的是下次怎么才不被抓。”
赵希厚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有什么法子。我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祖父成天只叫我读书写字,是个人都受不了,所以就溜出去。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更好读书不是?”
邱端甫听着赵希厚的歪理也笑了:“你的歪理就是多。”
“非也,此乃正理也。”赵希厚咬文嚼字的晃着脑袋:“一张一驰,文武之道。”他说罢对着邱端甫神秘一笑,“这是圣人说的。怎么会是歪理?”
朱姓少年拍手赞道:“对!圣人说的怎么会是歪理?来!赵兄,吃酒!”
赵希厚很爽快的喝干了酒,继续道:“这溜出来,关键是要有好帮手。我小时候就有人帮。”他说着对着瑞雪微微一笑。
朱姓少年很感兴趣,催着赵希厚快说。
“祖父都会留很多功课给我,若我跑到外面玩,是做不完的。后来我就找了个帮手,她写的字能跟我一模一样。”
朱姓少年失望的道:“可惜我不能这样。”
“每个人的境况不一样,法子当然不一样了。办法是被逼出来的。”赵希厚指着邱端甫道,“子谈本不会下棋,只是他家里过于艰难,就想着下棋能为家里挣几文钱,现在棋下得很好。”
朱姓少年瞧了眼邱端甫冲他举起了酒杯。
“其实我们都不喜欢读书。”赵希厚继续道,“我读书是为了能娶媳妇,祖父答应我,考上状元就同意我的婚事;子谈则是为了姐姐,子谈是姐姐养大的。那些个人是为了做官,为财,为权。咱们大家都要为自己所求付出一些。”
陈先生赞同的直点头,插嘴道:“朱公子,赵公子说的是。用我们商人的话来说就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东西。”他望着宋夫人笑道,“这丫头原先不也一样。”
宋夫人笑着点头,宋老爷瞧着自己的妻子也笑了,对着朱姓少年道:“我也是一样。你的坚持是什么?你是为了谁而坚持?”
宋老爷认真地看着朱姓少年,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朱姓少年沉默了,垂下头,思量良久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目光中的坚忍越发浓厚。
陈先生满意地点头,却笑道:“做人正直是好事,只是在面对奸佞狡诈之人的时候,你未尝不可以更狡诈一些……”
赵希厚立即赞成地拍手:“老先生请受我一拜。在下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笑着道,面上一点也没显出半分不好意思来,“我平日是这样的,你要耍无赖,我就要比你更无赖。看谁最后受不了。瑞雪的狗对我是凶的要命,我跟它说那些子虚乌有的,它肯定听不懂,所以我要对它更凶,让它怕我。大不了,到时候我也咬它!”
陈先生正色地问道赵希厚:“现在如何?”
赵希厚顿时收了声,那位朱姓少年催赵希厚快说:“难不成你真的咬它了?”
“咬它?我还是吃酒好了。”
朱姓少年不满意赵希厚的回答,拦住它吃东西:“快说啊。”
赵希厚笑道:“我是治不住它了。我琢磨着,是不是给它找个媳妇,让它媳妇治它去。”
“是这话,若是自己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何不借着旁人的力量?”宋夫人开口劝着朱姓少年,“单手难敌四拳。”
陈先生笑着看着宋夫人:“这事,你比他们都清楚的多。”
宋夫人抱过宋晴,幽幽地道:“经历过的事都明白的多。”
“奶奶。”一个仆妇打扮的人匆匆地走了进来,中宋夫人说了一句,朝那位朱姓少年瞧了一眼。
瑞雪认识那个仆妇,在南京,她见过这个妇人一眼。
宋夫人立即站起来,毋庸置疑地对朱姓少年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着命仆妇带着朱姓少年走。
这次朱姓少年老实的答应,跟着仆妇走了。只是承诺下次要早些来。
朱姓少年离开了,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匆匆地赶到前面去了,亭子里只剩下赵希厚三人。
目送着宋老爷同陈先生的背影,邱端甫沉吟道:“雪堂,那个朱公子……”
赵希厚笑道:“你管他是什么人。他要说的时候自然会同我们说。现在还轮不到咱们操心那些事。”
邱端甫摇摇头,却是不说话,那个朱公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同。这位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也不同于平常的商人跟帐房先生,想想先前他们在书房里谈的那些事情,完全超出一个商人的关注。这位宋老爷真的仅仅是个商人么?而他拉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希厚亲自烤了肉,夹给瑞雪:“都不见你吃。”
瑞雪摇摇头:“我够了。”
赵希厚哪里理她:“够什么?你太瘦了,多吃点,对了,你曾祖父家在哪里?过些日子我去瞧你。”
瑞雪这下难住了,她也不知道太爷爷的宅院在什么街上。
赵希厚服了她:“以后把你卖了,你还要问人家为什么只卖十两而不是十六两。”
瑞雪气地暗暗地拧了赵希厚一下:“你说什么呢!”
“痛痛!你轻点。”他指着仍旧沉思的邱端甫,“子谈在呢。”
瑞雪只得松开手,狠狠地瞪了奸计得逞的赵希厚。
赵希厚笑着凑到瑞雪跟前,轻声道:“不过我是舍不得卖你。”
瑞雪顿时面红耳赤,这个人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他就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她垂头盯着自己碟子里的烤肉,看着那上面的油。虽然恼他这么说,不过,更多的是感到内心的甜蜜。
若不是邱端甫在,赵希厚此时真想亲亲瑞雪的面庞,红艳艳的,就跟前面的红梅一般,娇艳欲滴。唉!可惜有外人在。他现在正希望邱端甫消失,他怎么就那么煞风景呢。
“对了,王叔喜欢什么啊?”赵希厚已盘算开了,要去认认瑞雪家门,打算给王九指送些东西过去,可惜他一点都不知道王九指喜欢什么,“还有你太爷爷,他喜欢些什么?”
瑞雪此时终于抬起了头,思量着道:“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太爷爷有些凶。”
“我知道了,王叔喜欢你,我对你好就可以了。”赵希厚了然的点点头,自己对瑞雪好了,也就没什么了,自己随便准备点东西就好了,瑞雪的太爷爷有些凶……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个爱板着脸的祖父。这该怎么办,凶!“怎么个凶法?”
瑞雪道:“爹不过一句话就遭太爷爷一顿训斥。不过他说的却是有道理。”瑞雪想着王老太爷那日训斥王九指的事情领悟的道,“不过太爷爷总不喜欢把道理说开,总叫你自己去想。对了,我问你啊,太爷爷那日做了涮羊肉给我吃。吩咐我切了一碟羊肉片,之后自己又加切了一碟,让我两样都尝,尝什么啊。我觉得都一样。”
赵希厚笑道:“当然有的尝。涮羊肉最讲究肉嫩,所以是七上八下,这么快的速度就熟,所以羊肉切的一定要薄,不用说你的刀工不到位,照着七上八下去,肉一定没煮好。”
赵希厚说话间,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去同那位王老太爷打交道了。别的他估计是要头疼一段时间,只是这个,他再也找不出比这个还要令他欢喜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羊肚羹
瑞雪当天便从宋夫人的住处回来了,原因就是宋家门店外围了一群东厂的人,有几个还强行进了院子,搜了一阵子才退出。整齐的院子在东厂番子的搜查后显得格外的絮乱。只是宋家的下人显得很冷静,垂手站在过道边,看着东厂的人从屋子里进进出出,即使那些人怀里鼓出一块,也没任何人开口。
邱端甫的眉头越皱越紧,赵希厚也不再说话。瑞雪不禁对宋老爷在南京官场与此处的境遇表示了怀疑。不过更多的则是那个匆匆离去的朱姓少年的来历表示怀疑,他会是什么人,为何他前脚刚走,东厂的人就过来了。
被东厂这么一折腾宋老爷夫妇也忙碌起来,瑞雪冷眼看看着,只得告辞,这个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齐氏歉意地道:“侄女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几日么?厨房没准备侄女的晚饭。”
王太太皱眉不悦地道:“我们家弄点吃的算什么难事。”她茫然地招呼着瑞雪到她身边来,“回来也好,陪我说说话。”
齐氏微微一怔,面上泛起一阵红晕,只是现在天黑,屋子里也暗,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面庞。她有怨恨地瞧着瑞雪,她没来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被婆婆这么训斥。这时她又怨恨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都没动静,若是自己有个儿子,哪里还会被婆婆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
瑞雪故意不理会齐氏怨恨的目光,她不明白齐氏为何要针对自己,就是针对她,也不用在祖母面前。她笑着去了披风,坐到王太太身边:“祖母,外面好大的雪啊!”
王太太凝神凑到窗户边听了听,点头道:“是,风刮的也大。冷了吧!”
“是。”
“今儿去做了什么?听你爹的意思,那位姐姐是个不错的人?既然不错就要多走动走动。若是下次再去,就替我带个好。在艰难的时候能扶一把的人不多。”
瑞雪点头应道:“我知道。宋夫人请我喝了牛肉汤,辣辣的,可暖和了。我们还在外头赏雪瞧梅自己烧羊肉吃。宋夫人家的院子里种了十来株红梅,映着白花花的雪,真是好看。临走的时候,宋夫人还折了几枝叫我带回来。我这还有一枝是给祖母的。”
瑞雪请金儿把梅枝送过来,递到王夫人面前,请她闻。
梅花特有的冷冽清香扑鼻而来,王太太虽然瞧不见,可是听孙女这么一说,又闻到梅花的香气,不由地点点头:“让人拿水养了。”
瑞雪笑嘻嘻地看着站在一旁伺候的齐氏:“婶娘的那一枝我已经叫人送去了。”
齐氏这时的脸色才好过一些,挤出两点笑容向瑞雪道谢,又笑着为王太太形容瑞雪带回来的梅枝。
齐氏的嘴很巧,说的也很清楚,王太太面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看着王太太笑了,齐氏脸色这才缓和了,她轻轻地松了口气,暗叹总算把这位婆婆哄好了。
瑞雪含笑地凝听齐氏的形容,也将齐氏面上的变化收入眼中。她对这位婶娘越发起了疏离之意。
一时厨房送来一个热锅两样小菜给瑞雪做晚饭,齐氏身边的大丫头亲自布了请瑞雪吃,齐氏扫了一眼,叫住送东西来的人:“怎么送这个?”
仆妇谨慎地瞧了王太太一眼,小声道:“雪下的太大,东西不好采办;二来也没想到大姐儿回来。”
瑞雪瞧着酸菜五花肉热锅笑着道:“我还想吃酸酸的。中午在宋夫人家吃了多肉,现在吃这个正好。”
齐氏拦着瑞雪:“你先不忙。你若是纵了她们,她们日后还会放纵些。”她又对仆妇道:“还不把重新换了。”
瑞雪故作不解地笑道:“怎么会?婶子,我饿了。”
王太太听孙女饿了,便叫过齐氏:“她既然喜欢吃就行了。现在你又不依不饶地,有那个工夫,你先前做什么去了。”
齐氏又被扫了面子,退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着瑞雪坐在一边高兴的吃着热锅。
“祖母家腌的酸菜不如我吃过的一家,那位姐姐腌的酸菜脆而酸,我试着用她做的酸萝卜做过鱼,汤酸酸的,很是好吃。”
王太太笑了:“我又不晓得。你去同你太爷爷说。”
瑞雪摇头道:“我去了,太爷爷肯定又要问怎么个不同,人家是怎么做的。我说不上来。”她一想起太爷爷的默不作声,就觉得有些可怕。
“说不上来才要去。你快吃了吧,过一会儿,老太爷就会打发人来叫你过去的。”王太太笑着道。公公在教导厨艺上头是严厉许多,不过在她看来对瑞雪算是好的,至少他网开一面,愿意指点女孩一二。她想起早些年,公公教导自己相公,儿子的场景,微微叹道:“你若是瞧见你太爷爷训你爹,你就不会叫苦了!”
瑞雪笑了笑,她宁愿被爹爹骂,也不愿意面对太爷爷的默不作声。
果然她饭才下肚,王老太爷便把她叫去了。让她准备明日的热锅。王老太爷对汤头很是讲究,羊汤一定要在前一夜就准备好,他指挥着瑞雪熬汤,准备配料。
第二日,汤才熬好,赵希厚便上门了。王九指微微一愣,却仍旧笑着见了赵希厚。两三年不见赵希厚成了大小伙,只是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是像小时候。
“我听瑞雪说,你上赵大老爷府上读书?赵老太爷对你期望甚多,你可以好好读书,莫再像以前一样一味想着跑出去玩。”
赵希厚恭敬地道:“是。现在不会了。我是好些年没见王叔怪想念的,特地前来拜见王叔。”
“难为你有心了。你祖父身体可好?”
“好!祖父在家的时候还常念叨您。等明年开春,祖父也要上京来的。”
王九指遗憾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