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了口,而赵老太爷现在是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赵希厚便说开了:“孙儿喜欢瑞雪,想娶她做媳妇。可是太太那边……您也知道太太对瑞雪……爷爷我需要您的帮忙。”
“等你中了状元再说!”
审视了赵希厚许久的赵老太爷终于开了口。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有些期待对瑞雪的事情中,孙儿是什么样的心态,是玩还是一时兴起?他料不准,这个孩子的定性实在是太差了。可是如果孙子是认真的,至少就他现在来看,对瑞雪,还是有那么一些认真的,可是到底能多真?能让他静下来读书,达成自己的愿望,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姑且抛出了一份诱惑,看看他这匹小狼到底会不会成功!
赵希厚连忙向赵老太爷道谢,殷勤地扇着扇子,不是地问赵老太爷要不要吃什么,到后来干脆搬了些书,向赵老太爷讨教,一点时间也不放过。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可是赵希厚却觉得,这就是答应了,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至少这是个机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希厚把握着赵老太爷给他的机会,赵二太太也在把握着赵老太爷给她的机会。她破天荒的在晨昏两定之外前去探望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对她的到来多多少少的有些意外,他艰难地抬起下耷地眼皮,示意赵二太太做到边上。
赵二太太笑嘻嘻地开了口:“媳妇来是想同老太爷商量个事。”
“内院是你当家,你不用来问我。”赵老太爷摆摆手。
“是。媳妇说的是三儿的事。”赵二太太依旧笑嘻嘻的。
赵老太爷欠起身体:“三孙,他怎么了?可是又跑出去玩了?”
赵二太太忙上前搀住赵老太爷,“没,三儿最近很是用功,我才去瞧过他,还在读书。媳妇是想说,来年的会试。”
赵老太爷点点头。若赵希厚自己再跑出去,那么他就要对他昨日说的那些话重新估量了。原先是自己想错了,她他微微一笑,示意赵二太太继续说下去。
赵老太爷的笑容对赵二太太来说无疑是一种动力,“说是还有几个月,但这日子过得也快,京城离着又远,若是明年过了年,路上耽搁一点耽误了三儿的考试就不好了。媳妇是想,不若趁现在,直接上京,让三儿在京城备考,一来不存在路上的耽搁,二来身子也能适应。”赵二太太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三来也是媳妇自己的私心,到了京城能同三叔家的六侄儿一同读书,对三儿也是进益。”
赵二太太口中的六侄儿——赵希远这次是在京城参加的乡试,是北直隶的解元,这对赵老太爷来说是个顶好的消息,不过却始终不是那么的高兴,毕竟他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自己亲自教导的三孙反而没有六孙考得好。
赵二太太的话立即得到了赵老太爷的同意,“你这么想很是。早些去也是好的。到时候就住在他三叔那,两个人一起读书也好。”
赵老太爷面上的那点不快,赵二太太是看在眼里的。赵希远中了解元,她也不高兴,可是不能摆在明面,可如今看着赵老太爷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她只觉得舒服多了。毕竟三儿自小是在赵老太爷身边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在这点上,她却是佩服赵佑楣当年的谋划。
“这倒不必。媳妇是想在京城买一处宅子给三儿。”
“买宅子?”
赵二太太笑笑:“媳妇也是想盼个好彩头,盼着三儿殿试后能留在京城。所以想预备下。若是三儿留在京城,这宅子迟早是要买的。”
赵老太爷也觉得赵二太太的主意不错,不过两个人却是南辕北辙。赵老太爷认为赵二太太的彩头是孙儿中状元,留在翰林院做修撰;而赵二太太却是打算亲自到京城打点,无论儿子考得如何,在部选的时候也要给他补个实缺外放,至于京城买房子不过是为了给儿子做私产而已,像儿子这种新科进士又没娶亲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到时候自然是京城高官择婿的佳选,而这同时也能作为为儿子说亲的一样后盾。同时她并不想让儿子留在京城熬,山高皇帝远,这才是做官的真谛。
赵二太太见赵老太爷应了,高兴的离开了,开始盘算着要同儿子一同上京,顺便回娘家一趟,她哥哥已经放了出来,被免了官,但是吏部营生多年,这里打点还是少不了自家哥哥的。还是要挑选家人留在京城伺候三儿……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你就要去京城?”邱端甫略微诧异道:“这离会试还有四个多月,去那么早做什么?”
赵希厚笑着对邱端甫道:“知道你要留在这同五妹成婚。不过你要失望了,爷爷也让你一同进京,这洞房花烛还是等你殿试回来再说!”
邱端甫微微红了脸,他心里却不是想着这些,而是到京城这几个月的费用。
赵希厚明显看出了他的心事,笑着道:“难道要让姑爷睡大街不成?我听瑞雪说四叔派人送信给你了?”
邱端甫叹了口气,起身取出一封信递给赵希厚,“不止送信,还有一堆的礼。”
赵希厚瞧了两眼信上的内容,笑了笑。他这个四叔钻营投机还真是在行。邱端甫此次乡试中了第二名,着实让赵佑檀吃惊不小,一听到邱端甫中了,立即修书派人送了礼,越发拉紧关系,信上连连催着邱端甫赶快迎娶赵希筠,生怕邱端甫殿试后毁约。
邱端甫又指了指屋外的两个小厮,“这也是送来的。”
赵希厚笑着道:“给你,你就收下,不耐烦了就打发出去。”
邱端甫笑了笑:“你不同王姑娘打招呼,在我这磨唧做什么?”
赵希厚此时变得不自在了,他支吾着道:“就不许我在你这坐一会儿?”
“已经坐了,茶也喝了,事也说了,你还要磨唧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是准备留下来吃晚饭?”邱端甫双手抱膝嘴角勾起,看着赵希厚,他难得看着赵希厚窘迫的样子。
赵希厚强辩道:“我不过是多坐了一会,多吃了你两口茶,你就要赶我?有你这么对大舅子的么?”
“是。赵三公子若是要吃茶,且到那边,那边的点心茶水比我这要好,就是人也比我这顺眼得多。”邱端甫将赵希厚推出自己的屋子。他就不信了,这家伙跑到这就是为了跟自己说事,他哪次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假公济私。
赵希厚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出去
邱端甫走了出来:“我听说王姑娘也要去京城了。”
她也要去京城?是要跟着自己,还是……赵希厚背着手满腹心思地朝小厨房去了,却没找着瑞雪,学徒说瑞雪在自己的屋子,还特别地交代道:“瑞雪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厨房做事了。”
“你身子不好么?”赵希厚推了瑞雪的房门,瞧着做针线的瑞雪,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不热,冰凉凉的,摸上去真是舒服,赵希厚一点都不愿意放下手。
瑞雪红了脸,侧开头,避了赵希厚的手。
赵希厚干脆在瑞雪身边坐下,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忽然想到以前的一件事,结结巴巴地道:“你要不要喝红糖水?”
瑞雪面上顿时红得能滴血,她猛地站起身,大步隔开自己同赵希厚的距离,他胡乱想些什么。
赵希厚见她面上红成那样,更是以为自己猜对了:“你坐这,我给你……”
“你胡说些什么呢!”瑞雪恼怒地拦住他,他怎么会往那上面想,都是以前……一想到那次,瑞雪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我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赵希厚赶紧放弃,自己要是在流露那么一点,她估计会把自己赶出去的,“月底我就要上京了。
瑞雪顿了手,盯着自己的裙角:“这么早?”
赵希厚顿时大喜,她不想自己那么早走,即使是心里高兴,他也不流露出来半分,故作可怜的道:“没办法,爷爷一定让我去,说我在这容易分心,不好好读书。”他说话间若有若无地瞧着瑞雪。
瑞雪被他看着不好意思,撇了头。他是什么意思,她让他分心了么?
“唉!”赵希厚长长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道:“我也不想走啊。可是再不好好读书,我可就不能娶你了!”
“你!”
赵希厚嘻嘻一笑,瞧着门是关着的,一把握住瑞雪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我昨日同爷爷说了。只要我考上状元,爷爷就答应我们俩的婚事。”
瑞雪忽然没了羞涩,怔怔地看着赵希厚。赵老太爷会同意?别说是赵老太爷,赵二太太那里就说不过去,那次爹强行把她从赵家老宅带走,跟赵二太太那么大的冲突,怎么还……她以后怎么跟赵二太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二太太那……”
“太太那里不用你管只要你也答应一切都没话说,而爷爷那里,只要我考上状元,做什么都可以。”赵希厚肯定的回答,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赵二太太哪里不好交代,可是他要好好的利用爷爷,利用爷爷想家里出个状元的心思,把瑞雪娶进门。以后不跟太太住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情。他忽而笑着道:“你只要乖乖地绣嫁妆就好了,让我看看你这是什么?”
赵希厚伸手就要去抢瑞雪手中的绣件,瞧了是个荷包哧哧笑道:“三元及第?是给我的吧!不错不错!”
瑞雪伸手又抢了过来,攒在手里握的紧紧地。
“子谈说你也要去京城?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
“谁说是因为你!”瑞雪突然提高了嗓门,忽而又红了脸,垂下头,轻轻地摇,“爹来信了,说太爷爷的身子已经好了些,让我跟宋老爷的船去京城。”
瑞雪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衬着那张粉红的脸,实在是诱人,赵希厚真想凑过去摸一摸,亲一亲。
他忙屏住心神,清清嗓子问道:“哦,那你什么时候去?对了,我都忘问你,原先王叔不是说老家都没有人了么?怎么又说你太爷爷在京城?”
瑞雪摇摇头:“我也不晓得,爹从来都没说过老家有什么人,只是突然有一天就走了说是太爷爷病重,这不通信怎么知道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爹以前说我是在南京生的,当时还遭了难,带我一路逃命到了全椒的。那时候为何不带我回老家。”
这些事,瑞雪同样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她想不明白。
“既然你去京城那就更好。我都不知道这几个月不见你该怎么办!”赵希厚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去?你太爷爷住在京城哪里?到时我去找你!”
瑞雪摇摇头:“住哪我就不知道了。我十月跟宋老爷的船队去。”
“那这样,到时候你送信到我三叔府上,我怕是要住在三叔那。”赵希厚絮絮叨叨的交代着瑞雪,告诉她京城冬天有多冷,要把衣裳都带好了,又说从南京到京城的水路非同一般,让她把药也带好……
瑞雪也不打断他,含笑地听他说着,一直等他说完,她才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赵希厚见瑞雪一直看着他,微微一笑,握着手,看着她。
“我给你去做点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瑞雪同赵希厚对望了一会,忽而缓过神,有些窘迫,急急地站起身子,招呼着赵希厚。
“什么都好。只是这个荷包什么时候绣好给我?”
瑞雪抿了抿嘴,微红着脸走了出去。
赵希厚只笑着看着她。
第一百四十章:涮羊肉
宋老爷的船队在抵达朝阳门码头后,自有一批人上来接应,而瑞雪也被京城木字号的管事接了过去。
同瑞雪说话的是位仆妇,四十多岁,圆圆的脸,笑得很亲切:“王姑娘,奶奶让我们来接姑娘。”
瑞雪连忙应了。
丫头取来凳子,仆妇搀着瑞雪上了马车。一进入马车,一股暖香迎面扑来,瑞雪舒服地放松着身体,坐定后她揉揉双手。
马车徐徐地行驶着,仆妇先取了个手炉给瑞雪,又倒了茶捧给她,“姑娘喝口热茶,今年京城冷的早。”
瑞雪点点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天。”南京虽然也会下雪,可是那边是湿冷,而这里是干冷,这才十月天就这般的冷,那以后呢?
仆妇笑着道:“我才来京城的时候也不习惯,呆久了也就好了。”
“婶子您怎么称呼,也是从扬州过来的?”
“我夫家姓常,姑娘叫我常九嫂好了。我一直伺候奶奶。”常九嫂笑着道,她接过丫头取来的手炉自己捧了,指着丫头道:“这是金儿,奶奶让她过来伺候姑娘的。”
不等瑞雪说话,金儿已经就地向瑞雪问安了。她瞧着比自己大上一两岁,好像不爱说话,向瑞雪问安后,便习惯地将眼睑垂下来。
常九嫂好像很满意金儿,侧了头对瑞雪道:“先送姑娘去您府上,奶奶说姑娘今日才到,身子乏,先去家歇下,等过些日子身子缓了,再请姑娘上我们府上。”
瑞雪点点头。她坐船坐了半个多月,人都摇乏了,才双脚着了地,还觉得地在摇。
常九嫂见瑞雪不想说话,也不开口了,从身边取了一条毯子为瑞雪盖在双腿上。
朦朦胧胧间,瑞雪被人摇醒了。
“王姑娘,到了。”常九嫂亲切地道。
瑞雪撑起疲软的身子,揉了揉眼:“到了?”
“到了,您慢点,把披风披上,外头风大。”常九嫂一面说着,一面取了件披风为瑞雪罩在身上系好。
外面果然是冷,才掀了车帘,瑞雪便打了个冷颤,她拢紧了披风,忍不住笑了自己。先前才下船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反而觉得冷了。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打量着眼前的宅院,不大——王宅两个简单的字挂在正中央。大门已经打开,一个守门的连忙迎了上来,对着瑞雪就拜了下去,“给大姐儿问安。”
瑞雪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常九嫂手脚却很快,从袖口取出一串钱给了守门的,守门的千恩万谢地退到一边,招呼着人赶去通知老太爷去,这里又请瑞雪进门。
“大少爷在陪老太爷,姐儿请这边请。”守门的想是得了钱,心情好,脸上笑嘻嘻的,“知道姐儿今日到,二少爷特地告了一日的假,太太已经打发好几次来问了。”
二少爷告假?太太……
瑞雪思量了一会这才缓过来,大少爷说的是爹,二少爷的话就是爹的弟弟,这么突然的来了一下她还真是有些晕眩。
宅院并不大,过了一进,门房便道:“这便是老太爷的主屋。”他冲冲地跑到廊檐下,高声道:“老太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姐儿到了。”
一进屋子,瑞雪最先瞧见的还是王九指,她紧走了几步,叫了声爹。王九指含笑着点点头,却让瑞雪先给长辈们行礼:“你这丫头,给你太爷爷,奶奶,二叔二婶问安。”
主位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眯着眼瞧着瑞雪。他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稀稀拉拉的,面上的皮儿也皱在一起,精神头儿也不足。见了瑞雪只是轻轻地抬起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瑞雪赶紧走上去,在王老太爷面前跪下:“太爷爷。”
王老太爷笑了,仔细地瞧着瑞雪,在一旁的王九指忙取了旁边一只匣子,取出眼镜给王老太爷戴上。
瑞雪认识这个,赵老太爷也有一个,据说戴上这个可以使眼前清晰。可是她小时候,跟赵希厚偷偷地玩过赵老太爷的眼镜,他们一戴上去后,非但不觉得眼前清晰,还觉得头晕目眩。真不明白,为什么赵老太爷同太爷爷戴上后会觉得清晰。
“长得像她母亲?”王老太爷瞧了又瞧,对着大孙子道,“只有这鼻子还有些像你。”
王九指笑道:“像孙儿就不好了。”
王老太爷瞧了王九指一眼,笑了笑:“像你是不好。”
还不等瑞雪向王太太下拜,一双手便摸了过来,一把将瑞雪搂在了怀里,哭了起来:“我今日终于见着孙女了,死了都甘心了。”
王太太摸索着瑞雪的面庞,特地将瑞雪的鼻子摸了好几遍,想来是要确认孙女的鼻子是不是像儿子。
一开始瑞雪还有些惊愣,随后便发现王太太是看不见的,她主动将脸凑了过去,耐心地等待着。
“母亲还是别哭了,大侄女一路辛苦,且让大侄女歇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