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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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味记-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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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厚好笑地道:“带这个,若是带这个爷爷怎么没叫我带上。”
瑞雪盖上食盒的盖子,道:“你还记不记得老太爷说过,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你曾祖母每天剩下一小把黄豆煮了给老太爷吃,让他好好读书么?”
赵希厚点点头。他当然记得,爷爷当时泪流满面的!
此时一直站在边上的一个书生走到了瑞雪跟前,向她作揖:“姑娘,可否卖与在下一文钱的黄豆。”
瑞雪微微一愣。倒是崔怀光快手地生了满满一碗的黄豆,递到书生跟前。书生忙摸出一文钱交给崔怀光。
崔怀光忙拦住他:“不用,这原不是卖的。”
“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
崔怀光笑笑:“不如你给我这煮黄豆写个名牌吧!这黄豆就当我的润笔费?瑞雪,这叫什么好。”
瑞雪想了想道:“老太爷说过,他那年乡试时转运来就是因为临来前的一碗,他母亲在这个煮黄豆上加了一个红枣。老太爷吃了这个中了会元,后来又是状元,所以天下再个没有比我这个状元豆更好彩头的东西了。就叫状元豆!”
书生没想到瑞雪口中的老太爷会是状元,想也不想的便写了状元豆三个字。他的字没有赵希厚的肆意,是端端正正,中规中矩的台阁体,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彩头,但是崔怀光仍欣喜的接了。
书生放下笔,问道:“姑娘,您方才说的状元是……”
“赵……”瑞雪一下子卡了壳,说实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赵老太爷的名讳,她望向了赵希厚,“我记得是昭宁元年……”
赵希厚只得上前道:“赵秉忠。”
书生想了想道:“不对啊。我记得那一年的状元是彭有祺。”
赵希厚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这件事对于赵老太爷是件痛,赵家人都不愿意再提起。
乐凤仪他们是知道这件事,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大家都知道原先拟定的状元便是赵秉忠。想必你也知道。”
书生点点头:“只不过最后点的是彭老状元,所以这不能叫状元豆。”他说着就要去抹自己的字。
几个人的争论引来附近学子的驻足。前面的进程相当缓慢,他们在这耽搁一会儿并不算什么。
瑞雪开口道:“当时万岁点状元的时候并没有姓彭的文章好,而是说字好,所以彭状元只能是个书法状元,我从来就没听过做文章,只瞧字不看文章,王羲之的字那么好,怎么都不是状元?”
其实瑞雪不过是强辩,完全不知道,王羲之那个时候还没有科举的出现。不过她所的就是事实,天下的人都知道昭宁元年的状元易人,是因为书法,因此以后的学子们都在书法上下功夫。
瑞雪仍旧在那书生的黄豆上放了一颗红枣,对赵希厚同邱端甫他们道:“有老太爷这个文曲星保佑你们,你们一定能蟾宫折桂的!”
瑞雪这个煮黄豆不过是要安慰赵希厚的,现在没想到因为赵老太爷以前常吃这个煮黄豆中了举人又中了榜眼的事,一锅黄豆被那些想得好彩头的学子们一抢而空。没抢到的懊恼不已,商量着要跟人买,一粒一文钱都有。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鲶鱼(上)
崔怀光没想到,瑞雪也没想到,小小的五香黄豆会卖的那么好,虽然说他们的小摊子是举子们的首选,可是毕竟数量有限,买不到的学子们会退而求其次选择,选择其他卖五香黄豆的小贩。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一,只等鸣炮,这一年的乡试便要结束了。瑞雪坐在那同崔怀光说话,崔怀光瞧了瞧天,伸了个懒腰:“好了!新老爷们要出来了!”
考中了举人的学子们,在那一刻就成了老爷,运气好的,就可以迈向官场,称为实实在在的老爷。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我也想去试试。”崔怀光慢慢的扭动着腰。
瑞雪一听他自称再年轻几岁,忍不住笑了,崔怀光总是把自己说的很老,可是他也不过比赵希厚大四五岁,比起已经考了好些次的李老郎中的儿子要小许多。
崔怀光见瑞雪笑了,道:“你笑我不自量力?”
“不是。你若是想考就去试试,拿年纪说什么?李叔比你年纪还要大,还在考。”
“我是读书那块料么?我读书就头疼,怎么都读不明白,但我做生意就不一样,我不喜欢我那个账本上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成天就想着法子做。”崔怀光说着自己的感触,“读书那种事,要赵公子跟邱公子那样的人。赵公子聪明,一学就会;邱公子肯下工夫,底子扎实,一次不中,以后总是要中的。”
“所以老话才说行行出状元!”帮着挑担子的伙计插嘴道。
崔怀光赞同地拍腿道:“就是这话。不管是做什么反正我都觉得有一样差不得。瑞雪,你瞧着赵公子读书么?”
“啊?”
“读书就读书,他那读书专注的很,我有一次同他说话,说了半天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瑞雪“哦”了一声,这好像是事实。她记得以前赵希厚从外面偷玩回来,都会在自家小院赶做赵老太爷布置的课业,那时候即使是黑子在他脚边怎么骚动,他都极为认真的书写。
“爷就这样,做起事来拼命不已,无论你做多大的动静都打扰不到他。”崔怀光说起宋老爷的事不禁笑了起来,“我听人说,奶奶生晴姑娘的时候,爷正在做事,下人回禀了几声,他都没反应,到最后,是陈先生拍了桌子,爷才赶上的。”
“这样……”
“所以,做事不在于你做多久,而是你能不能在你做事的时候专心致志。”崔怀光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很快摇摇头,“我就不行。陈先生最厉害,能一双手一起打算盘。”
瑞雪只听说过这位陈先生,却从来也没见过,想来这位陈先生一定了不起。
“王家妹子,我去办差了。”袁森特地绕到瑞雪摊子前,同她打着招呼。
“啊?”瑞雪还在想着崔怀光那句,双手一起打算盘是怎么个打法,这边袁森就冒了出来。
“我就在前面,你若是有事就支应一声。”袁森指了指‘龙门’,那是每个学子出来的地方,看来他今年的任务就是守在外面。
此时,已经有一个学子走了出来,崔怀光眼尖地指着率先走出来的学子:“瑞雪,赵公子出来了!”
袁森一听有人出来了,不禁回过头,瞧了瞧天色,这就出来了?这还没放炮呢!
果然是赵希厚,他得意洋洋地冲着瑞雪这边招了招手,在得到守门兵丁的确认后,赵希厚走了出来。他本来满心欢喜,却瞧见了袁森那个黑大个儿。
快步走到瑞雪跟前,亲昵地道:“那么热的天你就不用特地来等我。脸都晒红了。把你晒坏了怎么办?”赵希厚说着,抽出扇子为瑞雪扇扇,“现在好点了没?”
赵希厚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瑞雪有些不好意思,她侧了身子,躲避他的亲昵,可是他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抢身贴近了瑞雪。
“你出来这么早?”
赵希厚深深地对瑞雪作揖:“多谢你做的状元豆,下笔犹如神。”
“能让你知道考题是什么么?说的那么神。”瑞雪指着赵希厚突然道,“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急着交卷出来?”
瑞雪突然想到以前,赵希厚因为肚子饿,草草的交了卷子,那次是县考,草草交卷也就算了,这次是乡试,南直隶参加乡试的人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高手,他这么草率,还不如不来考。
被人提起当年的破事,赵希厚没有一点的窘迫,反而得意洋洋地道:“我这辈子也就那篇文章做的最满意。”
“你小心老太爷揍你。”
赵希厚眼馋地看着瑞雪摊子上的肉燕:“我还真饿了。趁他们还没出来,你下碗肉燕给我吃。”
“你……”
赵希厚安抚着瑞雪:“我觉得还不错,没你想的那么胡来,我还想大登科后小登科,这里毁了,我上哪娶媳妇去!”他说着若有其事的瞥了一眼袁森,“我要不看紧点,媳妇就被人拐走了!”
崔怀远笑着道:“那就请会元老爷到我的小店喝一杯?”
“哪个是会元老爷?这考官们还没阅卷,会元就出来了?会元在哪?叫我瞧瞧!”戏谑地嗓音在后方响起。
戏谑声惹得袁森嘿嘿一笑。
这是又一个出来的考生。他身材精瘦,摇着扇子颇有架势地欣赏着瑞雪摊子上状元豆的招牌:“吃了这个就能中状元么?叫榜眼豆我看才合适。是不是?”
他身边那位姓彭的秀才摇摇头,拦着他不叫他说话,可是那个精瘦的秀才却是不理。
“这位公子是……?”
“在下蔡成,这位是彭启云。”言语中对姓彭的很是推崇。
“哦!”崔怀光虽然做出恍然之色,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姓彭的到底是什么人。
赵希厚却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彭启云是什么人。他祖父就是那个因为字写得好从爷爷手中抢走状元的彭有祺。
“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你说的那个金椒赵家,都是吃了这个,所以才两代榜眼,我只听说过父子状元,从没听过父子榜眼。”
赵希厚扇着扇子笑着道:“颜真卿怀素之流惟恨生的太早,不能于本朝金榜题名。”
赵希厚暗讽彭启云的祖父靠书法成为状元,彻底惹闹了彭启云,祖父的状元名号为家族带来无尚的荣耀,同时也成为祖父以及家人的耻辱,众人闲话之余,总会提及祖父状元的得来。从他一生下来就背负着为祖父雪耻的任务,他要世人看看他们彭家是否是靠书法得文章。
“你……”彭启云有些动怒了,可是他修养良好,却是忍住了。
赵希厚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了?兄台可是哪里不好?前面左走有一家回春堂,兄弟去那里瞧瞧。这榜还没贴出来,兄台就得了失心疯,可就不好了!”
彭启云估计在这些俗务上头欠缺许多,他一时之间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回击赵希厚,最后气呼呼地道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瑞雪愣愣地抬起头,瞧着彭启云,又望向了赵希厚:“我们女子又怎么惹他了?”
“那我就是小人了?”赵希厚起身端过肉燕,反问道。
小伙计突然笑道:“瑞雪,他不是说你,是气他家老娘把他嘴巴说的那么笨,哈哈!”
听了小伙计这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赵希厚尤其笑地厉害,手中的勺子乱抖,汤汁溅到他的衣襟上,点缀出几粒油花。
“好小子,说的好。”赵希厚再次望向了彭启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道,“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是瞧着比他小许多。”他突然恶作剧地道,“兄台,今年贵庚啊!”
已走出不远的彭启云愤然地转过身,用力地握紧拳头,他不住地告诫自己“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中了解元,到时候再来同他算帐!
袁森几次张口想同瑞雪说话,都被赵希厚插了过去,又听着赵希厚在那里之乎者也的长篇大论,袁森更是无从开口,让他烦闷的是,瑞雪还能接上话,同赵希厚说上几句。
他当初怎么就不好好的看看书。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同瑞雪说话的就是他,那个姓赵的书生才是插不上嘴的人。
此时一阵炮响,开龙门了!大批地考生从龙门处走了出来。九天的考试已经将他们折磨的精神疲倦,一走出龙门,便再也不顾形象,就地歇息,有那些自持身份的、年纪大些的、有些体面的,则选择多走几步,走到路边的茶棚坐下,叫壶茶,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崔怀光瞧见那个为自己写了招牌的学子,忙一把拉住啊,将他扯到摊子上,让瑞雪下了一大碗肉燕:“快吃吧!你脸都白了。考的辛苦吧!”
那人虚弱地点点头,冲赵希厚拱拱手,算是见礼了,他这几日被折磨的不轻,但神志还是清楚的:“老板,我还要回去,我要回家了!”
“你这样子怎么回家,先吃了东西再走。”
“我……我……”
赵希厚明白他是没钱,拉住了他:“兄台且等等,等我的朋友们出来,我们且聚聚,我还想请兄台为我写个字。”
崔怀光也道:“是,我店里从放榜那日就要把这状元豆的名头打出来,还要请您帮我写了水头牌子……”
“雪堂,你就出来了!怎么样?我的妈呀,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到这种地方受罪了!”乐凤仪杯嚎着走了过来,扑倒桌子上哼哼唧唧地,“雪堂这下知道读书人不是最体面的了吧!把你剥个赤条条的放进去,关在那笼子里……”
“斋生!”
刘平忙制止了乐凤仪的叫苦,他的脸色也不好,透着疲倦。
乐凤仪忙打了嘴向瑞雪赔礼:“对不住,瑞雪,我失言了。”
瑞雪被乐凤仪说的低下头,他说就说,还特地叫上她做什么。不过看起来赵希厚的精神真的是这些人里面最好的。他就不累么?
崔怀光见他们人到齐了,忙让伙计把马车赶来:“公子们请上车,今儿小店做东。”
不过人却多了,只有瑞雪一个女孩,赵希厚摆摆手:“你们先回去,瑞雪,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买什么东西么?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带你去,你们先去,我们一会就到。”说着连连催着瑞雪,叫她快走。
乐凤仪瞅着赵希厚酸酸地道:“醉翁之意……娘子,我想你啊,为夫一会儿就来!”
所有人哈哈大笑,倒是那个书生有些不适应乐凤仪的随意,愕然结舌。
第一百三十七章:鲶鱼(下)
瑞雪随着赵希厚走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身子可好。”
赵希厚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瑞雪。
瑞雪微微侧过头:“我看乐公子他们出来面色都不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是说饿了么?方才的肉燕你都没吃两口。”
“你到底怎么了?中暑了么?胸口闷不闷?”瑞雪见赵希厚依旧不说话,推了推他,难道真是的不舒服,“你说话啊!你别在这出了事,待会人家打上门……”
赵希厚摇摇头:“没事。我好着呢!”
瑞雪不相信地看著他。旁人出來都要死不活地,怎么可能唯独他还好?“你是吃了天王保命丸么?”
赵希厚心情大好,笑着道:“你就盼着我被人抬出来是吧!”这丫头现在开始关心自己了,虽然这话说得不舒服,但是却比以前好多了。
“你没事就回去吧!老太爷在等着你。”瑞雪指了指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赵家早就派人来接了。
赵希厚摇摇脑袋:“我可不想才考完,回去又被爷爷考一次。你不是要买东西么,我陪你去。”
瑞雪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没东西买。”
“是我要买。你同我一起去。”
赵希厚并不是要买东西,而是打算同瑞雪单独相处。他能跟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自己能跟她说的话又实在是太少了。
太阳有些大,瑞雪抬起手挡在额际前,这都过了中秋,太阳还这么毒辣,雨水都在前一段时间下完了么?先前还以为今年会有大水,结果也没发生灾民进城的事,万幸万幸。
赵希厚看着瑞雪,走到她身边站下,替她遮去半边阳光,留下半点清凉。扇子故意扇地很猛,送去一阵清风。
瑞雪感激地看着他,可是他没有看过来,只能看到他半边脸。这里的线条好像挺柔和的。
走了两步,赵希厚忽停了下来:“回去吧。外头的太阳大。”
“不是要买东西么?”
赵希厚扑哧笑了,他敲着瑞雪的额头亲昵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买东西了。上车。”
瑞雪撇撇嘴:“明明是你要买东西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哪只耳朵听见了?”赵希厚耍起无赖。
他无赖地样子跟那些真正的无赖差不多。瑞雪看着赵希厚想象着他穿上一身金光闪闪颜色艳丽的衣衫,摇着大骨扇,故作风雅,摇头晃脑领着一群泼皮……
果然像!
赵希厚见瑞雪居然笑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点点她:“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瑞雪捂住嘴只是不说,可是哪里能撑得住,越来越觉得好笑,最后忍不住道:“赵衙内!”
赵希厚顿时沉下脸:“你说什么?”
“你这样子就像……”
赵希厚再次敲着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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